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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打完,本就不怎么充盈国库基本已经空了。
沈大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凭空变出数万银两来,只得将这难倒英雄汉的阿堵物俗事拿到朝堂上说。
兵祸不同于水患蝗灾,牵涉州府之多、面积之广,又都距离京城十分遥远,先前用过的法子不能再生搬硬套。虽然在敌国刚刚退兵时萧景琰就命附近州府急调种粮保证避难归来的百姓的春耕,但被捣毁的房舍、被踏坏的农田、被杀被抢的牲畜,还有需要重建的城镇街道等等,却都是附近州府无力补偿的。非得拿钱去填不可。
但满殿君臣似乎都没什么发横财的良方妙计。除了自掏腰包,想不出还有什么渠道可以筹措银两。
可惜皇帝本人做郡王时就两袖清风,一直到登基也没攒下几个钱来。登基后的吃穿用度又已经节约到了让内廷司的黄主司一看到沈追就要哭的地步,沈追实在不忍再向他伸手了。
而朝臣们除了言侯纪王那样家底殷实的宗室勋贵,其余靠领朝廷俸禄过活的,又有谁能一举拿出一大笔银两来解此燃眉之急更别提拿得出的也不敢贸然拿出,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等于承认了自己为官不够清廉?
一场朝会七拼八凑,萧景琰把他所剩不多的稀薄家底倾囊而出,臣子们多多少少也都捐了些,沈追却还是愁眉不展不够啊,怎么算都还差着起码一半呐。
散朝后沈大人在府中抱着账本挠头,认真考虑去邻国劫道的可行性,门子忽报苏哲投贴求见。
沈追不知他此时来访所为何事,连忙亲自迎出,拱手笑问:“什么风竟把苏先生给吹来了?”苏哲官阶虽比他低,但沈追对他一向钦佩敬重,私下与蔡荃蒙挚等人一样,仍是以“先生”呼之。梅长苏谦辞过几次,可连萧景琰在御书房议事都“偶尔叫错”,几人就更不肯改了。
梅长苏含笑回礼,走上两步,悄声道:“苏某给沈大人送银子来了。”
六万两雪花银,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沈追瞠目结舌,全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半天才讷讷道:“苏先生,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六万两银子啊……”当年誉王姿态做尽,嚷得恨不得连南楚西厉都知道他拿银子赈灾了,也只是三万两而已。
梅长苏莞尔:“我岂敢和沈大人开这种玩笑?”顿了顿又道:“灾荒时节江左盟一向也会开粥棚接济贫民,今年不过将银两交予朝廷统筹罢了。”
沈追这才想起眼前之人不但是朝中的中书舍人,还是江湖上一个大帮派的宗主。江湖之远和庙堂之高在这单薄瘦削的青年身上竟奇异地融为一体,沈追心底不禁恍惚感叹,口中苦笑道:“施粥舍米,十年八年也要不了这许多银子啊。”
梅长苏轻笑:“沈大人还嫌多不成?”
沈追诚实地摇头:“银两自然是不嫌多的。只是……”
他略一迟疑没有继续,梅长苏却已明白他的顾虑,叹息道:“从前不敢将银两交予朝廷,倒并非江左盟要沽名钓誉,买民心,实在是……恕苏某直言,沈大人也知从前是怎样的光景,十两银子能有二两三两到灾民手中就算不错了。江左盟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愿送给某些大人中饱私囊,沈大人想必能够体谅。”
“如今圣天子在堂,又有沈大人这样的清流亲自操持,我等自然也没了后顾之忧。”
“何况新朝伊始,正要让百姓们知道什么叫做‘天恩浩荡’。这种事,当然不能再由江左盟来做。”
沈追看着他嘴角喻着的一丝笑意,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皇上果然不愧是真龙天子,能得到这样的人倾心竭力辅佐,更愁何事不成?!
纵使梅长苏一再请求沈追低调,他不在朝上提出这事而选择私下到访,就是不想人说一句他向朝廷“市恩”,更不想将来有人说他的前程仕途是用银两换来的。可这么大一笔银子,来龙去脉沈大人总要有所交代,再加上沈追虽然理解他的立场尊重他的顾忌,但心底其实觉得他多虑了他这笔银两可救边境万民于水火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有人事后言三语四,他沈追可要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所以没几天,在沈大人数次有意无意说漏嘴之后,苏哲拿了六万银两出来解了边境赈灾困局之事,还是满朝皆知了。
在旁人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或感佩或猜疑的议论声中,皇帝哀怨地抱住他的中书舍人,穷得无地自容:“你连俸禄都还没领过,就要你出这么大笔银两……”
“银两是给灾民的,”梅长苏笑眯眯地抚摸他的背脊,“放心,我不要你还。”
“你要我还我也还不起,”萧景琰悻悻,“只好以身相许了。”
梅长苏笑着去捏他下巴,眯眼道:“那我可得看看姿色,小娘子且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被姿色不俗而孔武有力的“小娘子”扑倒在软榻上,按着好好伺候了一番。
第四十六章
这一年的暮春,大梁在贤明的君王和贤能的臣子们的共同努力下,方方面面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前进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后宫中那个低调安静的皇后,又一次病倒了。
先前中宫册封时她就因劳累过度而抱恙过,这刚好没几天,竟又病了。众人都道像她这样的世家小姐,身娇体贵,隔三岔五有点头疼脑热再正常不过,并没怎么在意。只有她母亲柳夫人听说连着病了两场,有些担心,加上许久未见女儿,便递折子请求入宫。获准之后来到正阳宫,看到自家女儿靠在床头,玉容清减,神情憔悴,自然心疼无比,上去拉着手问东问西。
问明白了皇后只是最近脾胃失和,恶心厌油不思饮食,想着大约是春夏交接时气所致,稍稍放心。又听说皇上每日都来看望,太后也亲自来看过,还时时遣人来问,都是十分关切的,于是更加欣慰。
宫门一入深似海,柳夫人身为勋贵世家的诰命夫人,自然清楚皇后这个差使表面风光,背后不知有多少独自和泪吞下的苦楚和寂寥。
所幸今上还是皇子时就风评甚佳,虽然常年在行伍中,人可能冷硬端肃了些,不会对妻子温存体贴,可他不好声色享乐,府中没有那许多乱七八糟的姬妾。登基数月,也没像历史上的许多皇帝一样迫不及待地充实后宫甚至连提都没提过半句。
如今看来,他对自家女儿应当还是很关心爱重的,待女儿身体好了,再养下个一儿半女,那便算是终身有靠了。
看完女儿的柳夫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叹息着出宫去了。
柳夫人万万没料到,女儿的病不但没能好起来,反而一天比一天更糟。
最早只是不思饮食,体倦乏力,后来渐渐觉得两肋疼痛、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