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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地间都做不到,那又哪里配得上他们待他的好呢?
“列大哥,云亭只是……想学着养活自己,”他没回答列战英的疑问,只心平气和地道,“过去十一年我都被人当玩意儿养着。可我现在已脱了乐籍,凤王殿下说我从此后就是大梁子民了所以我想和其他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挣饭吃。”
列战英本就不是善言善辩之人,沈云亭如此恳切的一番话,他其实也觉得很有道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原该自立自强。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办法释然的拍着他肩膀对他说一句:“你说得对!”
最终他勉强道:“你不是要去义学做夫子,那便是自食其力了啊。你若是觉得在这里吃住过意不去,每个月交些银钱当做房租嚼用好了……”
沈云亭莞尔:“大哥,将军府的房钱和吃穿用度,岂是我付得起的?若随便交几个小钱就心安理得的继续住下去,那不是自欺欺人吗?何况……”
……何况你始终是要成亲的呀。
“何况我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呀,”沈云亭语气轻快,“难道到时带着妻小一块住在大哥府上?现在搬出去,就当提前学习预备了。”
话说到这份上,列战英明白他去意已决,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懑,却又很清楚这愤懑来得毫无道理沈云亭绝没说错或者做错什么。所以他只得硬生生的咽下这莫名的情绪,沉声问:“那……你打算何时搬?”
“明天。”沈云亭答出这两个字后,本就一直在哭的小满一跺脚,捂着嘴扭头跑了。
“这丫头……”小绿对沈云亭行了个礼,强笑道,“沈公子别见怪,她只是舍不得你。”又对列战英道:“将军,我去看看她。”
列战英微微点头,却没心思顾及她们,他强压着那股怒气不显露在语气中,盯着沈云亭问:“这么急?你搬出去住在哪里?房子找好了?”
沈云亭依旧微笑着:“殿下恩典,让我住在义学中,夜里也好帮手看顾一下学生们明日起义学的其他先生和仆佣杂役之类的就陆续到了,我早些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哦,原来你什么都早想好了,可偏偏要等到搬走的前一晚才跟我说。
列战英觉得胸中那股气闷要压不住:“你既有打算,那我便不拦着了。”可他从不是冲动暴躁之人,说完便自觉语气生硬,又找补道:“明早让大暑赶车送你,帮你安顿。”
沈云亭摇头:“不必麻烦大暑哥了。我东西不多,自己能拿。”
列战英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甚好。那你早点歇着。”说完转身大步离去,沈云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苦笑列大哥好像真的有点生气,待自己去义学安顿好了,再找他赔不是吧。
立夏闷闷不乐地送沈云亭回房,一路上屡次欲言又止,一直到了门口仍没说出挽留的话来。
房里亮着灯,竟是小满已先一步回来了,正在像往常一样准备沈云亭盥洗就寝的用具。
她眼睛仍是红通通的,见他二人进来,无声的行了个礼又转身去忙忙碌碌。立夏低着头说了句“公子,我去端热水”就想走,沈云亭却拉住他手:“等等。”
他将立夏拉到小满身旁,对二人柔声道:“对不住,是我不好。突然就要搬走,也没提前和你们说。”他伸手摸摸小满的头发,“别生我的气,好吗?”
他顿了顿,又十分歉然地道:“本来答应教你们识字念书的,这教到一半……真的很对不住,你们今后若还愿和我来往,府中不忙的时候可以到义学来,我接着教你们,可以吗?”
小满忍了许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沈公子,你跟将军说的其实我都懂……你不用跟我们说对不住的……”
立夏被她弄得也鼻子发酸,瓮声瓮气地道:“公子,我们以后真的能去找你吗?”
沈云亭自己眼圈也热了,一手一个握了他俩的手道:“自然。等我安顿好了,天天盼着你们来。到时候你们别嫌我住处简陋就好。”顿了顿又微笑道:“等我支领了第一份工钱,就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满用力抿了抿唇,破涕为笑:“我要吃满庭居的酱肘子!”
23.
列战英回房瞪着帐顶发了很久呆,觉得自己的气生得很没道理。沈云亭决定离开的头一夜才告诉他们,自然有他的原因多半他也舍不得,而且怕府中人挽留徒增离别的伤感。而且他的担心显然没错,看小满那丫头……要是提早说了,还不得被她天天哭着纠缠?
可是情绪这东西有时就是完全不受道理管控,他想明白了一大堆道理,心中还是憋得难受也不全是愤怒,似乎还有无能为力的抑郁,缠在一起变成某种他从未体味过的酸涩滋味。
列将军耿直半生,实在不善于应付这种斩不断理还乱,最后只好将自己的反常归咎于先前集市上饮的那杯淡酒,在心中默默骂了自己几句小气无聊,拉过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躺到卯时起身。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看后面仍静悄悄漆黑一片的三进院子,踌躇片刻,还是没转身,只唤过大暑来叮嘱他待会儿送沈云亭去义学。
第三进院子中这一夜有没有人安然入眠不得而知,总之天亮时沈云亭和以往一样起身了。
正月十六,是个晴天,檐上积雪映着蓝莹莹的冬日青空,梅花的幽香在空气中似有若无浮动。诸事皆宜。
沈云亭拾好为数不多的衣物,打了个包裹,包裹中藏着一个装着梅花饴糖的小锦袋。他将包裹负在背上,手里抱着他的琴和一盏断了尾巴的骏马花灯,微笑着拒绝了大暑送他的提议,与众人一一作别,跨出了列府的大门。
走出门后他回首看去,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和他来时一样毫无二致,可他的心境却已天翻地覆。当日的他忐忑恐惧,哪料得到那扇门后会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更料不到他有朝一日离开时,会对它满怀眷恋和不舍。
想到自己刚到这里时那荒唐的误解,沈云亭不禁嘴角上扬,眼睛却忽然酸得厉害。门首众人仍在依依相望,连福伯都拄着拐杖站在阶下不肯进去,沈云亭举起手用力向他们挥了挥,转身迎着初升的阳光汇入同他一样早起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中。
列战英忙碌一天,晚间回府时路过一个卖春饼的小摊,习惯成自然的下马买了几个。拿到手里才忽然想起沈云亭已经不在他府中,他进门也不再有人会迎上来叫他大哥,为他带回的小食笑弯了眼睛。
这一整天藉由忙碌暂时忘却的酸涩又泛上心头,列战英气闷的甩头,撕开包春饼的油纸包在马上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刚烙好的面饼香甜松软,配上新嫩的春蒿黄韭等蔬菜和油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