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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遗体好久,说不上记恨,倒有种惶然不知所措的失真感。
片刻之后他弯腰将青鸾从水里捞起,任水珠顺着他洁白里衣流到自己身上。他自作主张将青鸾火化了。青鸾是火鸟,火化时顺着身体升起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声势之大怕是远在千里都能看见这夺目光华。
不到半个时辰,火焰吞噬了一切青鸾存在过的痕迹。暮光照耀这方历经岁月洗礼的大地,将地上洁白的余烬染上橙光,显得干净又通透。
尘归尘土归土,对青鸾的积怨也随着他的消失一起尘埃落定。
貔貅违背了约定却心下无比坦然。他于一片灰烬之中将青色的澄澈魂石捡起,心中酸涩:“何必这么妄自菲薄呢?至少我百般努力也骗不到手的那个人,还是会爱你寻你的呀……”
别丧气,再等一等,百年后再活过来又是新生。
连我这样的都贪恋生与活,你这般惹人爱的,实在不必为了一个人的拒绝去走绝路。
轮回轮回,终究是要回的。我可没有胆魄让你或者其他神兽永世不得超生。
他吩咐下人把魂石带回王府,打算等着下一个客人便一起打包送去某个犄角旮旯儿静等再生。他凡事不爱让无厌介入,对着小王爷倒是嘴巴松得很。两人慢慢沿着山路走出这片火化之地,有一搭没一搭说悄悄话。
“我那天回去打算认错,现在想想,即使我做小伏低,他也一样看不上我的。”貔貅面上看着平静,实际多少受到影响,内心感慨万分,犹如被搅乱一池春水。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送上门的,又各处都不匹配,可不就是玩物罢了。”
鲁班班听得一愣一愣的,抢白道:“那是他瞎,我就觉得你很好……”话没说完,暖黄色的暮光骤然一暗,似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漫天光华。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灵植香气席卷而来。
貔貅这个饿死鬼瞬间被俘虏,腿软得走不动路,只想溺死在这食物的香气里。他诧异抬头,于漫天云之中见到两扇飞速拢的巨大翅膀。对方来势汹汹,人还未到,声已先至。雷霆之怒,烈焰般席卷而来,震得脚下山石都开始晃动。
“青鸾呢?”
貔貅浑身一僵。
鲲鹏裹挟一身戾气落在青鸾的余烬旁边,散发披肩好生狼狈。见周围没有旁人可供怀疑,他便一把扼住貔貅的咽喉将他提起。他面容冷峻,满怀恶意与杀气:“刚才的火,是你放的吗?”
貔貅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贪婪地看着百载寒暑未曾碰面的前夫,内心惨笑:我说你不用妄自菲薄,看,这不是来得很快么。
第59章相公
鲲原先是不打算那父子两搅和了好几百年的浑水,随他们折腾去。这只老鸟在望不到头的岁月中,做过许多很无聊的事打发时间。无聊到超乎想象的极限。
就连其他多数神兽没见识过的轮回,他都亲身体验过。
在他的体验里,神兽的死亡只是他们“生”的一部分。只是这是最难熬最未知的一段生,因为不知道死后将会自何时,于何处而生。
神兽有着超乎所有生灵的坚韧生命,死后百千年,终会从某个角落里再度回归这个世界。哪怕沧海桑田,无论斗转星移。
轻易不要叫神兽死,但也不是不能死。这样想着,鲲鹏就更不想管别人家的破事。
凤凰自己姿态摆得高高的,绝不轻易再向弃子示好。他被纠缠百年后终于学会了用狠辣换自己的清净:划清界限,不叫人生出无望的妄想。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友中二期时曾拿一根绳子挂死过自己消遣玩儿,对死亡还是颇为忌惮的。
这只高傲的漂亮鸟儿怒视了一会儿冷眼旁观的老友,坏水“噗噗噗”地往上冒。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一边看戏”的阴暗心理,他把抛弃老友的名为貔貅的小妖当鱼饵抛了出去:“你就没想过貔貅要是真死了,他是怎么死得这么悄无声息的吗?”
“你说殒命在那庄主手上的神兽中,有没有貔貅一份呢?”
鲲鹏脑子里“嗡”地一声,咬着鱼饵就上钩了。再等到青鸾的火焰映红半边天,他就更加物伤其类。这死亡今日加诸青鸾,往日不知拿谁的尸骨来祭过旗。
貔貅被他抓着,双脚都不能落到实处,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小王爷受惊撅了过去,没能和他说话,更加剧了受难者的恐慌情绪。好在他断气之前,扼在咽喉上的手掌先一步松开了桎梏。
貔貅软绵绵落在地上,咳得眼角通红。
没咳两声,面前的高大人影蹲下身来。生理性的泪水扭曲这片空间的景象,倒是这骤然笼罩的阴影,格外清晰。
鲲鹏克制自己的暴摸不清眼前这人的底细,只觉得此人瘦小羸弱看着还很好欺负。
不过这不妨碍他以最大的防备去揣测嫌疑人。尤其是当对方面露不善时。
他和凤凰不愧是朋友,摸不清前路时都喜欢把对方家属抛出来当探路石。他微微躬身,对着面容青涩的年轻男子伸出手来,宽大的手掌落在他面前,“青鸾在哪里?把他给我。”
他只摊开了手掌,没有多余的寻找动作,直截了当地表明他要的是魂石。也就明确表达了他知道青鸾已死的事实。
尽管咳个半死,呼吸尚且不畅,貔貅脑海里还是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青鸾死之前留下的类似的遗言。他对凤凰是至死方休,眼前这个,倒是更上一层楼。
好一个至死不渝的痴情儿呦。
貔貅一瞬间那个恨啊。没忍住就用糟糠之夫特有的怨毒眼神瞟了一眼鲲鹏。
鲲鹏活了万年,从没有待哪只神兽比貔貅还要亲近。他们之间互相陪伴千载日月,朝夕相对,同塌而眠。便是那上千个日月中貔貅从没有用那般怨毒的眼神看过他,即使貔貅现在所用的是完全不同的皮囊,他依然凭着长久相伴产生的默契,瞬间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好似曾经养的油光水滑的猫儿出走数年,哪怕再次路过家门口时顶着一身猫藓缺胳膊断腿,抱过它亲过它的人依旧会潜意识觉得眼熟,蓦然从这只流浪猫身上看到曾经拥有的养不熟小野猫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貔貅率先识时务地把脸扭开了。
他看到了鲲鹏冷漠凌厉的眼,并在其中见到了一个满含怨愤却又无比渺小的人。霎时间,他脑海一片清明:他印象中鲲鹏看待万物都像看待晚辈,目光总是温和而宽厚的。老好人的眼中从无冷漠与凶暴,更不可能掐着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人,几欲送他上路。
相隔百年再次双目相对,死遁的那个终于发现原先宽厚的老东西似乎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大家伙。
他可耻地起了一脖子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