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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早说,”乔轲道,“我们多换几套造型。”
“没关系。”文洗大片地覆盖着颜色,“数量够就行。很多人不都是拍一套发一年么。”
“你要跟他们一样啊?”
乔轲看向文洗笔下的画,起初画面是大片的蓝白色,乔轲以为她画的就是面前的海,但现在细节一点点展现出来,乔轲才发现她画的是个宁静的海边渔村。
“对,和他们一样。”文洗顺着她的话道。
乔轲坐下来,将怀里的喵叽倒了个手,用外套包了包,让它睡得更舒服些。
喵叽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身体陷在她的怀抱里,让乔轲觉得时光安宁又幸福。
“说说吧。”她对文洗道,“为什么要发这些照片,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
文洗笑了笑,但没有看她。
“起初我总是想要和他们不一样的。”文洗道,“你知道我们红大马哈鱼的习性吗?”
“没来得及了解。”乔轲有些无奈,“乔妙总是喜欢给我惊喜。”
“我们是溯河洄游性鱼类,幼年长在河溪里,顺着河流入海,再去海里长几年。”文洗细细勾勒着渔村里的每一处低矮的房屋,“等到海里长成熟了,便在七月,聚集起成千上万条的队伍,从海洋里逆流而上,回到我们出生的地方,产卵繁殖。”
乔轲想起了贺女士,想起她说的那个让她害怕的家族团圆的节日,就是从丹顶鹤迁徙的习性而来的。她问文洗:“所以你们变成人类以后,还保留着这样的传统?”
“很难说是传统还是天性。”文洗道,“我们几乎不定居,一个地方最多生活一两年,然后迁往下一个城市。从沿河到沿海,然后见识过海的广阔之后,再一步步迁回最初的地方,大家群聚在一起,相亲,结婚,生子,一代又一代重复相同的生活轨迹。”
“嗯。”乔轲笑了笑,“总有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路,到时间了,长辈们总会催你走一走。”
文洗看她一眼,笑着道:“你多大?”
“二十五。”
“那你肯定懂。”文洗说,“到时间了,却不想沿着老路走,于是拼命地想挣脱。”
“你成功了。”
“是。”文洗放下了手中的笔,“我成功了。”
“那为什么……”乔轲顿了顿,“为什么现在又要和他们一样?”
文洗起了身,没再管那副画,她向船头的甲板走去。
乔轲托住了怀里的喵叽,跟着她过去,这里是整艘船最有名的地方。
youjump,ijump。
文洗望着海面,看被邮轮开出的朵朵水花:“我之前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我们非要再游回去。逆流的途中,我们需要跳过一道又一道的阶梯,你知道吗?对于人类来说很低的高度,不到一米而已,我们得多大的劲才能跳上去。”
“河里到处是棕熊,正是它们饥肠辘辘的时节,我们的洄游对于它们来说就是一场盛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能觅食,只会变成别人的食物。”
“一场命运的淘汰赛,而历经千险之后,最后的胜利者回到它们最初孵化的地方,配对,产卵。”文洗顿了顿,“产卵后,便会死,结束一生。”
“意义何在?”文洗的语气很平静,“鱼不会思考,它们拼了命地遵循自己的习性,我们都变成人了,为什么还要走同一条路?”
乔轲叹了口气:“为了繁衍嘛。”
“嗯。”文洗转头对她笑了笑,“我很自私,所以我选择把繁衍的重任交给其他鱼。”
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个广阔的世界:“我为自己定了目标,为自己设立了梦想,让一切行为都变得有意义,我得到了很多,我离开家,离开亲人朋友,看过很多他们未曾看过的风景,走了他们想象不到的路,认识很多动物,甚至认识了你这样的纯种人类。”
文洗起了怀抱,双臂落在乔轲肩上:“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明明是如此沉重的话题,文洗的眼神却依旧很淡,乔轲给她画的眼妆这时候并不能掩盖她真实的情绪,就像最初见到的那样,冷漠又温柔。
文洗是想继续说下去的,所以乔轲恰到好处地问她道:“失去了什么?”
“安定带来的舒适生活,循规蹈矩带来的安全感,亲情,友情。”文洗回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偶尔会愧疚,惶恐,迷茫,孤独……”
“后悔吗?”
文洗笑了下:“不后悔。”
“那想通了吗?”
“暂时换了种想法。”
“嗯?”
“没有好走的路,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谁比谁独特,没有意义。”
文洗看着乔轲的眼睛:“但岔路口,你只能选一次,即使生命在死后有周转,那也不是你了。”
“因为那些选择才造就了今天的我,我不用为着崇高理想苛求自己活得标新立异,也不用为着世俗的意愿让自己委屈求全。”文洗顿了顿,“所以我希望能让那些我伤害过的亲人,心里舒服一些。”
“他们希望我过得光鲜亮丽,希望我过得舒适又平凡,那我就给他们希望的样子看看。”文洗笑着道,“他们觉得这是幸福,这些照片里剥了外壳的我,的确是幸福的啊。”
乔轲的胸口发闷,文洗重新将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乔轲可以看见文洗眼里的自己。
那个自己,和文洗有着同样的表情。
她笑了笑道:“那我还是再给你多拍几张照片比较好。”
文洗同她开玩笑:“那趁着乔妙睡着,你别给我涨价。”
“不涨。”乔轲偏头看了看船头的栏杆,“要不要拍两张youjump,ijump?游客肯定喜欢摆这个姿势。”
“那得两个人。”文洗的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凉凉的触感光滑细腻,乔轲低了头,短暂的停顿,再抬起来的时候说:“我借你一只手就够。”
文洗笑起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荡在海平面之上,霞光铺了半边天,也铺了半边海。
她青黑色的头发又开始闪出隐隐的红光,乔轲觉得那是霞光,又觉得那是文洗本身的色。
于是她调笑道:“你红了。”
文洗拨了下自己的头“知道为什么叫红大马哈鱼吗?”
“嗯?”
“在洄游的过程中,我们的身体会变得鲜红,这种时候,就该产卵了。”文洗靠近了她,挡去了霞光,只剩下她隐隐发亮的发色,“虽然我没去洄游,但我已经熟了。”
文洗抿了下嘴唇,重复道:“熟透了。”
在乔轲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鲜少遇到这样的诱惑。
她理解文洗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不是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