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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这暗器很危险,不是小孩家该玩的,我先替你保管,等除去里面的毒性再还给你。还有……”
莫松说完上半截话,声音转黯,赵霁本来耷拉着脑袋,听他迟迟没下文,怯怯地抬起头,但无法在他僵木的脸上捕捉讯息。
风很轻,树枝懵然摇摆,替他传递困惑。
莫松的叹息跟着风的尾巴走了,带出的语气仍是和暖:“这件事都因你淘气而起,事关两个门派,无论什么后果都不是你能承受的,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对外提起与此有关的任何话,得节外生枝。”
赵霁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开窍,嚅嚅地问:“你是……不想让人知道,暗器里的毒是上官大哥下的吗?”
他的肩膀忽然被莫松按住,不由得惊叫“哎哟!”,莫松并不想伤他,那动作只为着急,一出手便觉失态,赶紧慢慢回,耐心劝解:“没证据的话别乱说,诸天教的人正在气头上,要是听说毒是我们神农堂的人下的,必定又起风波。你好好玩你的,别参合大人们的事,好吗?”
赵霁见识了大厅上的疾风恶浪,再不敢干逗蛇惹蝎的危险勾当,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他胆小怕事,自有那胆大的心里抱不平。此刻他和莫松的对话都被躲在山石后的商荣听去了,之前赵霁声称知道谁是下毒者时他便竖直耳朵盼望揭晓,可是被莫松突然出现打断了。好容易挨到散场,想逮住赵霁审问,人又被莫松带走,却借他的口,让赵霁供出答案。
商荣当即怒火中烧,心想:“赵霁是个捣蛋鬼,又不知轻重,假如没这场事也会拿那暗器闯祸,上官遥在暗器里下毒,无非是想借他的手伤人取乐。刚才若不是莫大哥及时出场施救,诸天教的人必将认定是神农堂唆使赵霁放毒,说话就是一场血战。这祸事归根结底是上官遥闯出来的,莫大哥为何还要袒护他?”
正暗自咬牙,冷不防有人在耳边诡笑:“商贤弟,你又跑来这里偷听啦?”
商荣认得是上官遥的声音,将计就计拔剑反刺,想先给他点苦头吃,上官遥像是算出他的心思,闪身让长剑扑了个空,右掌随即劈向他的面门。商荣背靠假山无处可退,眼看要被他击中,一只手掌自中途握住上官遥手腕,将他的进攻硬生生截在一尺开外。
是莫松。
赵霁见莫松突然跳向假山背面,也急忙追过来,正看到上官遥缓缓回手掌,阳光垂落,在他指缝间溜出一线光,那是一根一寸来长的银针。
这一幕给商荣的震撼最深,莫松再晚来片刻,那枚银针就已刺入他的左眼了。
随手就用致人伤残的阴狠招数,不是出于仇恨,就只能归咎到秉性上,美艳的外表,狼戾的心肠,商荣确定这男人是个极端厌恶的存在,总有一天自己会同他来一场殊死搏斗。
上官遥行凶未遂,还抢先指责他:“商贤弟,我没惹到你呀,好端端的干嘛拔刀动枪。”
商荣看向莫松解释:“上官大哥突然在我身后说话,我以为是敌人,不自觉就动手了。”,之后严冽质问上官遥,“上官大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出手就要刺瞎我的眼睛?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呵呵,我也是遭受攻击,不自觉就出手了呀,误会一场,商贤弟何必计较。”
上官遥笑容烂漫,好像真是无心之过,莫松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音色疲倦地说:“师弟,商贤弟还是小孩子,你别老捉弄他,我药房里还有一些何首乌没制完,你去帮我弄一弄吧。”
上官遥媚眼斜乜,毫不避讳地撒娇:“你啊,就会使唤我。”
等他走了,莫松又温言开导商荣:“商贤弟,你上官大哥小孩儿心性,你凡事别跟他认真,我要去照顾诸天教的人,你自己玩去吧。”
赵霁见他们都走了,洞洞属属走到商荣跟前,紧张地盯住他的脸上下打量。
商荣泼烦:“你干嘛盯着我看!”
赵霁身子惊跳一下,汗毛都炸起来。他刚才从大厅屋顶摔落,全靠商荣抢救方未受伤,后又见他在危难中仍不忘保护自己,心里大为感动,听说上官遥差点刺瞎他的眼睛,担忧之下才仔细查看。被他这么一吼,感动烟消云散,又觉得可恨起来,回好心放出狠话:“我看你眼神这么凶,还不如瞎了好。”
左耳即刻遭殃,被商荣扭了个整圆,他也不示弱,埋头抓住对方的左手背,张嘴就啃。商荣不躲,狠巴巴说:“有种你就咬,看我不把你满嘴的狗牙一颗颗全拔光。”
威胁立竿见影,赵霁乖乖松口,商荣在他的衣襟上蹭掉手背上的口水,下令:“跟我回房,有话问你。”
赵霁不搭理,马上又被揪住耳朵,他反抗不了,抓住商荣手腕扭摆叫嚷:“慢着,慢着,我要先去看糖心,你等我回来再问好不好?”
商荣喝问:“糖心是谁?”
“就是昨天竹林小屋里那位……”
赵霁正拼命往外挣,商荣忽然撒手,他被自己的力道掼出一个大跟头,本就几天未换衣,这一滚,脏污油腻上又多盖了一层灰,真能与叫花子为伍了。
商荣素喜洁净,早厌恶他这邋遢样,原想叫回去顺便拿套衣裳给他更换,听了他的话心意改变,讥忿道:“你才跟人家认识多久就叫‘糖心’,肉麻兮兮的,真不要脸!”
赵霁捂住额头爬起,气恨恨说:“他叫唐辛夷,糖心是前两个字化用的,人家性情可爱,名字也好听,不像某些人,为人凶恶,名字更难听。什么商荣,丧容,真晦气!”
说完拔腿开跑,怆里怆慌地逃到小竹林,在茅屋外大声呼喊:“糖心!糖心!你在吗?”
屋里没有回应,堂屋门开着,他从门外望去,只见唐辛夷爬在木桌上,肩膀微微抽搐,隐隐约约传出一些呜咽,宛如一只没断奶的小猫。
赵霁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一顿一顿走过去,羞愧道歉:“对不起糖心,我也没想用那飞蝇垂珠打人,是那些苗人先要打我,我一着急,手指不听使唤,按动了上面的机关。偏偏有个坏蛋背着我在铁砂里下了毒,我起初不知道是他动的手脚,被纪堂主一吓唬,就把你供出来了。害你受了委屈,现在来就是向你赔罪的,你要打要骂都行,别再哭了。”
唐辛夷听了他的话,啜泣渐止,但仍伏案不动。赵霁试着上前扳住他的肩膀,轻轻扶起,见他满面泪痕,形容凄怆,像怀着莫大的悲伤,也跟着心痛难过,喉头一堵已经哽咽,央求:“糖心,我真的错了,你别难过。”
唐辛夷看他眼眉皱巴巴的,俨然是刚脱胎的小狗,忍不住含泪噗嗤,可悲色瞬然复失地,目光一如窗外被流云遮蔽的天色般萧索,绝望忧郁地说:
“小霁,我大概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