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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麻木,还当他真心不喜欢哨音,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玩啊,像老鹰的叫声,昨天在镇上买东西,店门口一群麻雀吵得不得了,我一吹哨子还真把它们吓跑了。”
他露出欢悦,赵霁更不乐意了,冷笑排揎:“要是能把那假汉子引来就更好了吧?”
商荣笑意漏个光,沉脸诘斥:“你究竟哪根筋不对?一路上都在跟人过不去,先是针对周世妹,接着冲撞苗小姐,这会儿又挖苦陶姑娘,是不是要把认识的人全得罪一遍才甘心?”
“她们家不是把她当成儿子养?你还叫她陶姑娘,又见色起意了?”
赵霁像逮到什么把柄,把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
似这般浑闹,一根湿柴也能点燃,何况商荣这块爆炭,他又是个倾向以武力解决争端的烈汉,几拳下去就把尖牙利嘴的徒弟打成哭包。
赵霁心想自己待商荣何等温柔,头发丝都不忍碰落一根,可这没良心的说打就打,下手狠毒,有如审贼。这一对比,委屈得像错嫁黑心汉的倒霉娘子,立马背起行囊愤然出走。
他泪汪汪跑出房门,正好与陈抟擦身而过,陈抟不问自明,叫商荣快去追赶。商荣余怒未消,使气道:“带着他只会淘气,走了还清静些!”
为这对冤家,陈抟已害了顽固的头疼病,灰心苦叹道:“为师了十个徒弟,几时和你们闹过别扭?你只有这一个徒弟还相处不好,这么不懂事,我怎能放心传剑给你?”
商荣顿觉羞惭,磨蹭一下到底追了出去,起初还担心人已跑远,出得店门往街道两头张望,见那搅家星正踽踽凉凉朝着右边的街口踱步,看样子在为出走的决定犹豫不决。
不过当商荣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后,他脚下突然摸了油,追风逐电地埋头狂奔而去,商荣明知他人来疯,不追又不行,只得拔腿奋足撵在身后。
二人一先一后跑出县城,穿过田畴,踩灭夕阳,最后披星戴月地停在一座破庙前。
水满则溢,赵霁积怨十来天,今日找到任性的机会,不尽情发泄不够本。脚步虽住,依旧赌气,到庙前的石阶下坐下,拒不理睬跟在身边的小师父。
商荣脾气易怒易消,陪他玩了场追逐闹剧,打骂的念头都在翻飞的脚底下磨灭了,只想快些领这小子回去向师父交差。可他不会哄人,僵持中拉不下脸搭话,坐到一丈开外叹气。一时腹中饥饿,想起荷包里还有几块点心,便取出来,吃之前心思好歹细腻了一把,先扔一块到赵霁怀里。
赵霁捡起扔还,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腿上。
商荣轻咬嘴唇,郁闷地注视他一会儿,再次扔出点心。
赵霁大声嗔怒:“哪有扔东西给人吃的,真当我是狗吗?”
他一撒娇商荣便找到突破口,轻巧地挪座到他身边,递上一块甜饼。
赵霁明白这算他最大限度地迁就了,自己的本意是邀宠,糖都喂到嘴边了,不张嘴还等啥,故而扭扭捏捏接过点心,慢吞吞吃起来,嘴边很快沾了满满一层糖霜,成了白胡子的小老头。
商荣心想这小子要是一直这么乖,不吵不闹该多好,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吃完就跟我回去,师父肯定担心死了。”
赵霁装了一会儿闷葫芦,提出条件:“你先帮我把包袱打开,把陶三春送我的玉葫芦扔了。”
商荣嗔怪:“人家送你的礼物,怎能随便扔掉?”
“我嫌它碍眼。”
“那你当初干嘛厚起脸皮管人要?”
“我高兴不成么?你不扔我自个儿扔。”
赵霁说完解开包袱掏出那个玉葫芦,被商荣劈手夺去,抢夺中争吵也在发酵,临到爆发边缘时商荣无意中摸到葫芦底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忙揪住赵霁衣襟叫嚷:“等等,等等,这葫芦底下好像刻了字,先看看写的是什么。”
月若银烛,葫底几十个蝇头小字跃然在目,刻的是:“雏鸟失母,哑吐哀音,慈乌含悲,血泪沾翎。遗骨半寸,与云、莲兄妹留念。”
离开白鱼村后,陈抟向弟子们讲述了薛云的出身,商荣判定“云莲兄妹”就是薛云薛莲二人,说:“这玉葫芦应该是陶二夫人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陶姑娘不知情,稀里糊涂送给了你,陶二夫人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急呢,以后得设法还给他们。”
赵霁也认为葫芦不能随便扔了,说:“这里面好像还装了东西,打开瞧瞧呗。”
商荣握住葫芦摇一摇,内部确有物体晃动,他拔开葫芦塞,葫口对着掌心抖动,落出一枝黑色的枯枝,细看竟是半截干枯的手指。
赵霁哆嗦一下,不由自主抓住商荣胳膊,商荣对照刻字中“遗骨半寸”四字,了悟道:“这定是那位薛老太太的手指,留下来给儿女们做纪念的。”
赵霁有些恶心:“苗人的习俗真奇怪,剁手指头给后人留念,就不会给自己留个全尸吗?”
商荣另有猜想:“不一定是死别,也可能是生离,这位薛老太太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怕今生再不能与子女团聚,是以断指以做念想。”
经过辨别,他们判断这是左手的食指,感叹一阵,打好包袱准备返回濮阳县。
猝然间众鸟噪林,啾哗不止,一群杂鸟横冲直撞飞过破庙,落下十几只伤兵。这些鸟伤势怪异,炎夏里翅膀上竟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这非自然的现象提示他们危险正在靠近,二人立刻躲进一旁的树丛,身边枝叶静止的同时,两道被月光拉长的人影游蛇般爬上他们刚刚坐过的石阶。
“兔师兄,这儿有座空庙,咱们今晚就在此地过夜吧。”
一名青年男子用比女人还柔媚的腔调娇笑着,笑声在虫鸟无闻的寂静山林里荡起诡魅的回音。
赵霁用力捏住商荣的手,心跳陡然加快一倍,懊丧为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遭遇了玉兔、金蝉这两个难缠的死敌。
第91章乐魔之退敌
谢岚走到庙门前,顺脚踩死几只尚在挣扎的鸟雀,将尸体踢出老远。
两年前他潜入玄真派,在庆典发动偷袭,杀伤多人,被陈抟一剑重创,命悬之际为“玉兔”所救,此后藏形敛迹,江湖中未有风声,许多人猜测他已伤重而亡,世间从此少一大害。今日好手好脚现身,且恶习不改,真应了“坏人活千年”一说。
“玉兔”对他的行为微有怨责:“这些鸟雀又没碍着你,何苦全部弄死。”
谢岚娇嗔:“怎么没碍着我?你没看刚才那只鸟往我衣摆撒了一滴粪便?脏得要命!我不把它们都弄死,不知还会淋多少鸟粪呢。”
“哈哈,随你吧,可你伤愈不久,实在不该在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上浪内力。”
“玉兔”话语里满含珍宠,原来并非可怜无辜的鸟儿,只是在担心谢岚的身体。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