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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抟转身关上房门,深呼吸后纵上屋顶,吹笛人背对他站在屋脊一端,黑袍迎风鼓荡,黑发随风飘扬,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月色下宛若玉琢。
“蓝教主,你来啦。”
笛音中止,蓝奉蝶不回头地冷笑,含着从未有过的生硬。
“陈道长,你为何与我作对?”
陈抟见他生气了,忙拱手赔礼。
“蓝教主息怒,昨夜贫道的弟子路过此间,发现这里有人中蛊,贫道见这家的老人可怜,帮她救治儿子媳妇,并不知道下蛊者就是教主您。”
蓝奉蝶轻笑一声,语气有所缓和。
“原来如此,不知者不罪,是我错怪道长了。既然误会解除,道长是不是该带着你的弟子速速离去,莫再妨碍我惩处奸贼。”
陈抟硬着头皮发问:“教主可否先告诉贫道,这李氏夫妇做了什么坏事?值得您亲自动手惩处他们?”
蓝奉蝶说:“李家的儿媳金氏原是我教中人,嫁给零陵苗寨的头人索朗为妻,去年与李家的大儿子私通,为求苟合,狠心将索朗一家五十余口全部杀死,与奸夫逃回老家。此番我来江宁办事,偶然查获这贱人的下落,故而顺便除之。”
陈抟叹道:“这么说来,这对夫妻是罪有应得了,蓝教主清理门户外人的确不便干涉,但还请区分良莠,莫要伤及无辜。”
他语调本来稳健,到话尾突然被蓝奉蝶一个急转身闪了神,那霞姿月韵的美人眼里正燃烧着愤怒。
“陈道长难道不知什么叫做一报还一报?李某勾引金氏杀害索朗全家,我也要杀他全家才算报仇,你让他们逃跑也没用,他们早中了我的蛊毒,只是没发作而已。”
陈抟左忧右怕仍躲不过这最坏的情况,明知蓝奉蝶心念坚定,说一不二,逆着他的意思必起争执,假如是旁的事他必会相让,事关数十条人命,这一步绝不能退,忙急声恳劝:“冤有头债有主,行凶的是李氏夫妇,与其他人无关啊,您总不能连老少妇幼也不放过。”
蓝奉蝶知他迂腐,斥道:“你只见李家有老少妇幼,那死去的索朗一家就没有?我们苗人恩怨分明,报恩报仇都力求公平,今日我不按教规严惩这对奸夫淫\\妇,给后世者做个榜样,保不住明天还会出现李某金氏这样淫恶狠毒的狗男女!”
“李家其余人并未犯罪,要他们陪葬,不合天理!”
“哼,你们汉人的朝廷不也有一人犯罪,满门抄斩的律法?怎么我这么做就不合天理了?”
“那都系暴君所为,而且……而且据我说知贵教不是没有开赦的先例。”
“什么?”
“……当年,商师妹在贵教总坛盗蛊,导致重大伤亡,贵教若坚持奉行连坐的复仇宗旨,只怕早已血洗峨眉,倾巢围剿我们玄真派了。”
棋到残时须谨慎,事逢险处莫慌张。陈抟向日冷静稳重,说话行事都平和中庸,可遇到蓝奉蝶这根深蒂固的心魔便情迷心乱,好死不死地牵出商怡敏来。
这也是他常年积在方寸里的郁结,平时尽力压抑,遇见当事人往往一触即发。当年商怡敏任性闯祸,和诸天教结下死仇,教中也有人提议找玄真派算账,被蓝奉蝶和一些理智的长老说服。为此陈抟一直抱有幻想,认为虽然蓝奉蝶此举袒护柴师弟的意思居多,但多少还是有一点顾及到他的,只这份设想就令他患得患失了若干年,今日下意识说胡话,旨在向蓝奉蝶求证。
这话就是徒手去撩蝎子螯,蓝奉蝶油锅见火星,陡然冲起三丈烈焰。
“陈抟,我敬你是一派掌门,见面向来客气三分,你却拿这恶毒话激我。当年之所以放过你们,是因为你的师父已公开宣布将商怡敏逐出师门,我们不便再与玄真派为难。若你还继续与那贱人勾结,我早杀得你全家鸡犬不留了!”
幻想破灭,陈抟像被一刀捅穿胸膛,内心痛极,表面只浮荡一丝凄凉,不甘与屈辱像脑海里的礁石,理智狠狠摔打在上面,溅出一句质问:“柴师弟后来与商师妹做了夫妻,为何不见你报复他?”
幸好他个性温吞又静心修道多年,不会逞一时冲动,看清形势后忍下这句话,再次礼貌道歉:“方才是贫道失言了,更多谢教主当年的不杀之恩。下面还是就事论事,站在贵教的立场,李家满门皆罪无可恕,但贫道却认为族诛之刑等于草菅人命,我等江湖侠士断不能坐视此种暴行!”
“呵呵,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阻止我!”
蓝奉蝶耐心欠佳,当下重新吹奏笛子,这次笛音急促尖锐,酷似紧迫哨音,天幕上暗云涌动,明月匿影,喧嚣的蝉鸣似乎被笛声震慑,霎时一息全无。
下一刻屋里起了异动,不光金氏和李少爷发了疯地拼命挣扎,那几个奴仆也抱头捂肚痛苦哀号,商荣赵霁来回看视,跑不上两回,金氏七窍飙血,青色的皮肤下鼓起许多线状暗影,蠕动扭曲着撑破皮肉,爬出数百条小黑蛇。李少爷惨叫数声,须臾也步了妻子后尘,那几个奴仆倒地打滚,想必也会落得同样下场。
陈抟明白蓝奉蝶靠笛声调动蛊虫,听到他吹笛的中蛊者都难逃一死,急忙甩开大袖,电光火石地扫向对方腰间。蓝奉蝶朝后飘然跃起,活似一朵轻盈的绒花飞向隔壁屋顶,淡定冷嗤:“我记得你曾发过誓,绝不对我出剑,这是要反悔了么?”
陈抟沉不住气,神情极其严肃认真:“贫道此番空手而来,正是遵守以前的承诺。”
“你太自大了,以为两手空空就能打败我?”
蓝奉蝶的笑容像一根柔软的鞭子,骤然绷紧就产生迫人的杀气,右腕倏震,手中玉笛浑如铁棍,夹着刺耳啸声劈下,手法疾厉奇绝。
陈抟滑步旋身,疾闪出三丈开外,看他迅如鹰隼地追来,袍袖舞过,风刀如铲,屋顶瓦片剥鱼鳞似的哗啦飞起,雹雨乱矢般射向自己。
陈抟此刻有七分负气,想到一直被他轻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堕了威势,也御动罡风将瓦片吹得风流云散,连屋椽也给拆飞了十几根。
蓝奉蝶公然不惧,迎面撞碎粗大的椽木,一口气袭到陈抟跟前,与之近身缠斗,身法迅疾,招式诡谲,如怒猊抉石,势不可遏。陈抟于剑术,拳脚稍逊,竟被他一举压制住,又听他语调戏谑,颇有嘲谩之意。
“玄真派不愧是剑宗,离了剑连架都不会打了。”
陈抟跟他交好多年,没招惹过他,因此从他口中听到的都是客气之词,今次踩了蛇尾自讨没趣,才记起他原是尖刻狷傲之人,发起脾气和商师妹半斤八两,今日得罪了他,往后休想再和好,苦闷下起了自暴自弃的心。闪避几个回合,跳进一处院落,扯下晾衣竿上的一丈青绫,右臂挥动,一条青蛇盘旋在手,恣纵凶猛地扑向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