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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仿佛是呼吸透不过气来似的。枯云的脑袋左右偏移摇晃这,像是想听明白他们在干些什么,杨妙伦瞪着还闹个不停的尹鹤与玛莉亚,才做出个让他们安静些的手势,枯云双眼一眨,靠在沙发上,叹息了声。
三人齐刷刷看他,枯云似是感应到了众人的视线在他身上聚焦,他开口说话,道:“我和尹醉桥连朋友都算不上,一天里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你们别乱猜测了。”
场面冷了一瞬,尹鹤立即暖场:“大家今天小年夜怎么过?”
杨妙伦要回苏州,大年夜时再回上海,去尹鹤家中吃年夜饭。玛莉亚黏上了枯云,当晚叫西餐厅送了一桌的餐点,连开两瓶红酒,拉上枯云还拽上了尹醉桥,三人在客厅里过了个西式的小年。
隔天除夕,玛莉亚又要如此炮制,枯云是吃不消生菜,红酒,意大利面了。奶油蛋糕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和玛莉亚商量不吃西餐了,除夕夜还是得过出点中国味。
“那就是喝米酿的酒。”玛莉亚说,“对不对?”
枯云摆手:“不喝酒。”
玛莉亚瘪嘴,看着尹醉桥:“尹大公子,过年总要喝酒的,您说对不对?”
尹醉桥不吃酒,昨天小年夜,他也是滴酒没沾,枯云喝得也少,瓶盖一打开,就全到了玛莉亚的酒杯里去了。尹醉桥道:“喝汤。”
“啊?”玛莉亚一个怔忡,枯云在旁说:“对啊,喝个热汤也能暖和身体,现在开始炖,到了晚上就能喝上了。”
玛莉亚也好说话,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你们两个都要喝汤,那就喝汤。”
她还自告奋勇要去市场里采购,枯云怕她到头来又是提了两大瓶酒进家门,硬是把尹醉桥给撮合去了陪玛莉亚去买小菜,玛莉亚怕枯云一人在家无聊,临出门前给他播了张唱片。枯云坐在阳光里听唱片,那歌只不过三首,尹醉桥和玛莉亚就回来了,玛莉亚咋咋呼呼,站在门厅就开始报菜名,枯云是有些困了,耷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躺在了沙发上,没回话。
玛莉亚并没回客厅,她在厨房忙活上了,这么老远,枯云都能听到她大呼小叫,时而呼喊上帝,时而呼唤她母亲。
她吵得厉害,甚至盖过了歌手的歌声,枯云睡不着了,他也好奇,便摸去了厨房外边。
厨房里两个人,一个玛莉亚尖叫连连,欢笑也是连连,一个尹醉桥,现场督导指挥,鸡要冲水,咸肉要切薄片,笋要再切小块些,诸如此类。
锅碗瓢盆清零哐啷,好不热闹。
枯云问说:“有汤圆吃吗?”
玛莉亚朗声笑:“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到了晚上,一碗芝麻汤圆端到了枯云面前。
汤圆硕大,枯云由玛莉亚喂食,他咬了十口才吃完一颗汤圆。他感慨说:“这颗汤圆吃下去,足够和你团圆十辈子。”
玛莉亚哈哈大笑,她今天很开心,尽管劳累,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说她要感谢枯云和尹醉桥给她这个机会,也要感谢他们愿意吃她亲手作的饭菜,上帝会保佑这样善良的他们的。
这时外头响起一连串炮仗的响,枯云不得不提高了嗓门说话,他道:“假如中国的土地上真的有上帝,他今晚一定会被炸下天来的!”
玛莉亚捧住他的脸蛋亲了一大口:“法米!我们去看烟花吧!一定会有人放烟花的!”
枯云眨巴眼睛:“可我看不到。”
玛莉亚的眼神柔软,眼里的喜悦忽然间被抽去了几分。她又亲了枯云的额头一下,这次很轻。
“红色的。”坐在枯云对面的尹醉桥冷不丁说话。几道红光映进室内。玛莉亚探着脖子往外看,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不久,传来“砰”地一声。
玛莉亚回身看尹醉桥,他在低头吃汤圆,但他挑食,只吃里头流出来的黑芝麻馅。
“我去看烟花,代你多看几眼!”玛莉亚拿起了斗篷穿上,她给了枯云一个拥抱,枯云一时错愕,作为暂别的礼仪,拥抱未太过隆重。
玛莉亚跑开了,她的足音迅速被烟火,炮仗的巨响压过。
“绿色的。”尹醉桥又说。
枯云转动眼珠,眼睛的疼痛已完全消散,但他的视力仍未复原。
“玛莉亚去哪里了?”枯云问道。
尹醉桥吃完芝麻酿,这才开始吃汤圆外层的糯米皮,他淡淡说:“大约去露台了。”
“外面很冷吗?”枯云问,又是几道红色的光芒照耀进来,落在了他肩头。
尹醉桥不响。
“还有汤圆吗?”枯云往桌边靠近,伸出手去摸汤碗。尹醉桥看他,盯着他,他将枯云的碗轻轻推开了,用勺子捞起自己碗里的汤圆皮子,送到了枯云嘴边。
枯云意外,手抓着桌子,往后退开些。尹醉桥不做声,只是举着勺子。窗外,烟花接二连三地开放。
“紫色的。”尹醉桥说,枯云僵直地坐着,时间很难熬,也很霸道,他的呼吸,语言都无法释放。他一动不动。
嘣。
烟花开放的声音这时才传来。
枯云仿佛是从这一记重锤般的巨响中回过神来,他咬了一小口糯米皮子,接着是第二口。
“你这颗怎么没有馅的?”枯云问得很小声。
“嗯。”尹醉桥仅仅是应声,他放下了碗和勺子。
枯云抿了抿嘴唇,室外喧腾,鞭炮噼里啪啦登场,年关更近了。枯云把头转向窗户的方向,他听到放烟花的声音了,但是在这之前,没有人向他通报这一轮是什么颜色。
尹醉桥仿佛消失了。
枯云看不见他,如今连听,也无从听见他了。到处都在庆祝,喜庆的喧闹似乎是将所有缺乏生气的角色吞吃进了肚子里去。
枯云想说些什么,正是这个时刻,他又感知到尹醉桥的存在了。
有一个人,用手碰到了他的嘴唇,极轻地掠过,又极轻地落下。
这几根手指的触感他很清楚,许多个夜晚,他都曾轻轻触碰过,有时滚烫,有时冰冷。这只手让他联想到死亡。
这个人他并不很熟悉,他琢磨不懂,也猜不透彻。这个人也总是让他想起生命中的阴暗与破损。
客厅里的落地大钟敲响了第一下。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
第十二下时,尹醉桥的手从枯云的嘴唇上离开,他的指尖划过他的下巴,脸庞,耳朵,头发……
枯云不响。他不经意间想起,他还没见过紫色的烟花。他觉得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