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国章 亡国公主

很多事情乍一眼看上去很正常,事后细细品味总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有关荀向和屈斯之间的关系这也正是吴洁曹的不解之处。

屈斯战胜回国，卸去重重武装后值得堪忧的就是安全问题，王宫这地方，戒备不能说多松懈,在安全性上还是远远比不上带着军队的时候的。

是以屈斯在回宫时会尽量摒弃一切不确定因素，比如说他的兵,他的将领……甚至烟国那些俘虏,也没有带回宫,只吴洁曹,托了荀向的福,没有去牢狱那种地方。

这重点就在荀向身上。

他是楚国的国师,这一个身份虽大,乍一听还挺神棍,却不是让他能够留在楚国王宫的理由。

可事实就是，他留在了宫里，甚至住了下来。而两个当事人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吴洁曹这个局外人虽然好奇，也不能多问。否则指不定就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是间谍。

就这样过去了七天。吴洁曹在有人来的时候‘装装’婢女，人走了之后充当‘大爷’，这几天里倒也相安无事。

今天例外。

吴洁曹拿着托盘，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的鸟笼。

荀向也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托着鸟笼的小太监。

“这是什么？”荀向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将茶杯放在了小桌上。

“回国师，大王念及您的生辰快到了。这不，前儿个大王特意为您寻到了虎山的金丝雀儿，这可不比平日里逗乐用的金丝雀儿……它……”

“我问你这是什么？”

眼瞅着国师大人就要生气了，就是平时不轻易生气的人生气以后才会更加可怕。小太监深谙此道，顿时慌了，气儿也喘不过来：“……这……这就是一只小鸟儿。”

吴洁曹身为亡国公主，这两天一直怏怏的，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我恨你们，我想死这几个字了’。这下是实在憋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也亏了她还是教养颇好地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的。

小太监闻声，把头低得更狠。

荀向闻声看了一眼吴洁曹，微眯起的眼睛配合着弧度优美的睫毛，让吴洁曹想起一个词顾盼生辉。

至于他眼睛里是什么情绪……谁也看不出来。

挥一挥手，他示意这个小太监把鸟笼起：“你把这个留着自己玩。”

“奴……奴才不敢！”

“那就送给他的妃子，随意哪个都可以！”

眼瞅着这个看起来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大人由一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的愠怒，小太监也不敢多嘴了，只跪下来写了个恩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那个可怜虫一样的小太监一走，荀向就扭头静静地看着吴洁曹，直到她不自在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才移开了视线。

这种事情不止一次。

“这是什么？”

还是那个小太监，尽量挂上略微自然一点的微笑，他勉力鞠躬：“回国师，大王吩咐奴才来给您送凤凰八宝羹。”

国师大人眼睛微眯。

小太监端着致瓷器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地补充道：“就……这就是鸟汤。”

“……”

眼瞅着国师大人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那只名贵小鸟的下场，小太监也机灵起来：“奴……奴才喝。”

荀向突然开口，明明应该是疑问句，他却肯定得很：“是昨天那只金丝雀。”

“……是是是……是。”

“让他自己喝吧。”

不必多说，小太监也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于是后退两步，行礼：“是。”

屈斯这厮就跟疯了一样，每天走的路线都是送玩的给荀向，被拒。送吃的给荀向，继续被拒。处理好必要的事务，带着公事来烦荀向，扯了几句要求留宿被拒。

难得的是他还是很有毅力的，在国师大人各种冷眼攻击，无视政策之下还能崩着一脸死皮赖脸地继续来烦荀向。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吴洁曹叹了一口气，拿起荀向专用的茶杯就抿了一口茶：“你下去吧，把鸟汤留着。”

小太监这才算是解脱了，语气里满是感激：“是。”

目送小太监走了，吴洁曹才在荀向身边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动作之连贯，这是完全没拿自己当个外人。

坐定了，她朝荀向的方向微微倾身，那些微微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划过肩膀，又定格在了空气中。

维持着这种姿势，她问：“你和屈斯是什么关系？”

在吴洁曹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荀向正看着那只被两个人用过的被子，等吴洁曹扔出这只炸雷之后才回了神。

依然是那副淡然地样子，他连初出神都是一种极其认真地样子。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回道：“君臣罢了。”

“君臣？那普通的君臣可不会三天每天都送东西还总是亲自来看臣子吧？”

“你想说什么？”

吴洁曹轻轻站起来，今天她穿的是一袭玫红色的裙装，少了身为公主时的繁重配饰，整个人薄弱了不少，但很清爽，倒也别有一番美丽。

“我不想说什么。”

吴洁曹一步一步朝着坐在椅子上的目标走去。

荀向亦是不自觉地抓住了桌子。

等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吴洁曹站定，不等荀向松一口气，她又猛地弯□子。

脸和脸之间的距离也可以如此近。仿佛只要眨一下眼睛睫毛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皮肤似的。呼出的气息和皮肤相触，微痒的感觉正是荀向所不熟悉的。

更加恐怖的是，吴洁曹的手放上了他的身上，逐渐下滑，一小段距离却被她分了好几个动作，一顿一顿的，等神稍稍放松时又突然动作起来，连个放松休息的机会也没有。

荀向张嘴欲说什么，却被吴洁曹迅速用手指堵住了嘴巴。

她一面开始解腰带，一面说：“只是这天气太热了，你穿的有些多。我好歹也是屈斯给你的侍女不是？总得做些什么。”

掐着点，这时间也快到了。

果然，也不等这个一转眼就从‘孤苦无依小可怜’转变成‘不知廉耻妖女’的亡国公主将‘狼爪’伸向‘待宰小羔羊’的腰带，就立即有大王来拯救心上人了。

“吴洁曹！”

屈斯的话里已经带上了愠怒，他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姿势暧昧到给人一种可以滚床单感觉的两人面前，一把把吴洁曹拎到了一边：“本王倒是不知道何时给国师的侍女变成小妾了。

吴洁曹把头扭到一边，仿佛见着他一眼就会污了眼睛似的，全然没了刚才的一股子妖孽的感觉。

见状，屈斯冷笑，回头正对上荀向平静无波的眼睛，端的是问心无愧。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其他动作。

最后还是屈斯退了一步，他说：“看来没有本王你们还是玩的很开心。”

“我楚国国师怎么可以被区区一个亡国公主引诱？”

“吴洁曹，隔日你就到我身边来做侍女。”

说完，也不等荀向开口，屈斯大步向前离开，那些随着他的到来而聚集的太监宫女们也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这么一大伙人，走路竟全然没有声音，足可见平时训练有素。

徒留下吴洁曹和荀向两个人。前前后后，屈斯不过说了三句话。

这么一来，荀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果然一侧头就可以看到在几天前还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脸上露出的计划得逞的微笑。

她下了一个圈套。

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漫不经心地编织好网，再一点一点，耐心地等猎物跨进来，而一旦跨进，这网便会迅速起，让人怎么也逃脱不来。

和散发着“仙气”的外貌不同，荀向算计过许多人，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毫无防备地落入他人的陷阱。

“我知道你放不下。”放不下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

“只是你要想清楚。”一个君主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人复仇了去。真的是这样的话，屈斯早就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我不会看轻你。”我不怀疑你的能力，只是他毕竟是我要辅佐的人，我不会轻易就放弃了他。

“他不会杀你。”从今天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即使再愤怒，你烟国公主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屈斯是个有脑子的，不会这样把你杀害。

“还有……对不起。”对不起很多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忠心为主的向荀。

即使荀向真正说出口的话也就那么几句，可是莫名的，吴洁曹仿佛能够听得懂话外音似的，能够在荀向说话期间沉默不语。

直到确认高贵冷艳的国师大人已经将想说的都说出来了，才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我的心机有那么重吗？”她问。

如若只光看那笑容可以让荀向回忆起在烟国的日子。问题是此时此刻，配合着那笑容的还有吴洁曹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看清深藏眼底的仇恨以后，荀向莫名地释然了。

“随你吧。”他说。

瞥见桌上的汤，表面还氤氲着泛着热气，他补充道：“把汤喝了吧……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吴洁曹不甚优雅地耸肩，恢复了亡国前天真无忧的笑：“哈……谁知道呢？”

越是天真，隐藏的东西越多。荀向深知这个道理。

他目视吴洁曹哼着曲子走到小桌前，视线下移，那只玉貔貅扣在腰间，随着她的动作孤零零地摇摆着。

的确是个很美的饰品……也只能是饰品。

吴洁曹语录：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靠讨好赢得好感的。

作为上位着，讨好自然经历过很多，也就不缺你一个了。

有时过分讨好甚至能够引发一个人的不满。

不要以为你的讨好不着痕迹，当一个人看多了这种情况，即使不是专家也是半个行家，任何在自己眼里所谓的“不着痕迹”都只是粗劣的跳梁小丑的行为罢了。

比起赞美，他们更希望有个人能够特殊些，最好特殊到敢于反抗，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

当然，过于反抗又是不好，他们总是很讨厌有东西脱离自己的掌控的。

我一向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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