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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子夜黑手初来乍到

“儿啊，我的儿啊……”

“你们官府干什么吃的！”

“废物！”

哭嚎声夹杂着互骂声先入耳，厉倾寒拨开人群。只见堂上跪着一男一女，丧服加身，形容枯槁。妇人四十年岁，哭得双目红肿，瘫在一旁。男子年岁相近，堪堪站立，但眉目间疲惫尽显。

一干衙役站在一旁，动作懒散，神情淡漠。闹得凶了，就冷冷一句“县太爷没上任，没法升堂”打发了，引来第二波汹涌的谩骂声。堂外人群个个窃窃私语，面露鄙夷但又习以为然。

散漫成性，毫无纪律。

厉倾寒心下一沉，人群已自动退开。他一步步踏去，那一干衙役慌乱后如临大敌，目光转向一人。厉倾寒猜出那人的身份，取下包袱，拿出官印，套上官袍。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却让一干人等变了脸色。

“拜见县太爷……”

声音恭敬，但并无几分怯意。

厉倾寒冷笑，锐利的目光直刺为首的一人。

“应向荣，身为曹县捕头，非但不能身先士卒，更纵容手下散漫成性，不问堂事，降为捕快，罚两月俸禄。所有捕快，不思进取，罚一月俸禄。曹县县衙容不下废物，要走的趁现在。若今日选择留下，就要记住，为民办事四个字。”

满堂寂静。

应向荣等人这才慌了。堂上的人眉目冷沉，不怒而威，不像是好相与的人。身为捕头，他如何不想为民请命，可他做捕头二十余年，早已在风浪中磨光了那一份豪气。此刻心神一荡，陡生一股豪情。

见无人动作，厉倾寒点头，搀扶起那夫妇。那妇人扒着他的衣袖，抓的他的手生疼。但厉倾寒没有挣脱。

七天前，曹县秀才刘半被发现死于贾府后门。后脑被钝物击打，失血过多致死。被紧跟而来的目击者姚云杰撞到，立刻报官。但整整七日，除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官府竟毫无作为。

安抚了刘半的父母，厉倾寒拂袖而去。县衙一干人等，留下两人，其余战战兢兢地跟在厉倾寒身后。

第一站，就是尸体。

刘半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恶臭。身上遍布暗紫红色的片状尸斑。后脑有钝物撞击的痕迹，血块已经凝结。厉倾寒拨开发丝，拿工具取出什么。放在手中，一捻就碎，是泥巴。伤口圆润。

除后脑的伤口外，刘半身上也有多处瘀伤。看伤痕分布，似与人打斗所致。

他一边思索，一边开口。一干捕快听的聚会神，间或点头。再看厉倾寒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此时应向荣带来了唯一的目击者姚云杰。姚云杰醉酒未醒，被拖来，头脑混沌不知所在。

厉倾寒抄起一桶水泼去。深秋时节，天气转凉，这一桶水泼的姚云杰一个激灵抖擞了神。刚要破口大骂就被应向荣一踢，嘭的一声跪倒在厉倾寒跟前。

那天晚上，刘半和他借酒浇愁，一直喝到子时。刘半先撑不住离开，他则一人独酌。可在刘半走后，他才发现刘半的玉佩落下了。读书人，也讲求个拾金不昧。于是他便去追刘半，欲归还玉佩。

他喝的多，当时半醒半醉。追到贾府后门外时，就着烛光，竟看到一团魅影，像是两个人，随后变成了一个人。酒立刻就醒了，他冲上前去一看，地上一片血红，躺着一个人，人竟是刘半，就立刻报了官。

“仔细回想下当时你见到的影子。”

姚云杰思索了好一会儿，逐渐拼凑起了凶手的模样。

身长六尺，身材魁梧，驼背。

“你可知，近日刘半可与什么人起过争执？”

本没打算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姚云杰就像是洪水开了闸，一倾而出。

刘半是个秀才，有点才气。今年的会试，原本刘半中举是十拿九稳的。可不知从哪蹦出个程咬金。托人一查，原来那个李鸿儒是渝州刺史李浩的侄子，才中了举人。刘半心里过不去，醉了酒找李鸿儒的麻烦，两人最后大打出手。

众人沉默。最后厉倾寒点点头，径直去了案发地点。

案发地点在贾府的后门，直通一条小巷。贾员外，是曹县有名的乡绅员外，乐善好施。而后门的这条小巷，行过百米就是曹县最繁华的街道长安街。小巷狭窄，却植了棵梅花，枝叶繁茂。

梅花树下，零丁散着几颗卵石。

厉倾寒蹲下身，捡起其中一块放在手中摩挲。卵石形状圆润，质地光滑中带着些微粗糙，摩挲之下，粘在卵石上的泥土被抖落。泥土质地松软，与刘半头部伤口中发现的泥巴如出一辙。

梅花树下，大多卵石都安好地镶嵌在土里，只有一个凹槽，因昨夜的小雨而蓄着水。沿着小道一路行去，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卵石。卵石上没有血迹，但大小恰好能放入那凹槽。

这卵石，就是凶器。

找到凶器，但案情并无其他的进展。去调查李鸿儒的应向荣已经回来，李鸿儒虽承认曾与刘半大打出手，但案发当晚，李鸿儒正参加李家家宴，许多人可以作证。

眼下只剩下姚云杰所目击的凶手。

厉倾寒请画师根据姚云杰的供词画出凶手，死马当活马医，让手下的捕快拿着画像去大海捞针，也好过什么都不做。两天后，依旧毫无线索。倒是曹县百姓对官府突如其来的尽职感到诧异。

苦无线索，厉倾寒只好亲自去大海捞针。手下捕快见县太爷亲自上阵，亦不敢偷闲，干劲十足。

案件拖的太久，凶手已经离开曹县都有可能。抱着不大的希望，厉倾寒与应向荣分头行动，去曹县的几个边缘村落问询。

赵家村位于曹县东侧，临近株洲，四通八达，是凶手最有可能行走的路线，所以厉倾寒亲自带人去了赵家村。沿途走去，炊烟袅袅，屋舍俨然。远处低山环绕，可见一条大路横亘在中央，蜿蜒而去。

可村民一见官兵，个个闭门不出。厉倾寒神色不变，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却让人难以招架。

一名小捕快，关少宇，见厉倾寒一脸的冰寒，认命地上前敲门。敲了一阵，里面的人不厌其烦，才开门。关少宇碰碰鼻头，说明来意，里头赵老妇才松了口气，目光在厉倾寒身上落了半晌，摇摇头。

赵家村的人来来往往，陌生人太多。

对这个答案早已了然于心，厉倾寒并没放在心上。倒是关少宇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块璞玉，可以雕琢。

突然，远处传来刀剑相撞的打斗声。厉倾寒起神思，脚步飞快，朝打斗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不远处，五六人正在围攻一人。

被围攻的人一身玄色衣衫，挂着笑容与六人周旋，打斗中仍透出一股洒脱。关少宇想去救，却被厉倾寒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