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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招呼,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已经持续了有半个月。
我的身份每天都不一样,从哥哥到护工,再到朋友、医生。
刘医生说最好让他对生活充满新鲜感,别一再提醒他是个失去记忆的人,否则他总是会不断的去回想自己到底如何失忆,这样他会很痛苦。
而第二天,他又会重新跟这个世界打招呼。既然注定要重新开始,为什么要让他痛苦呢?
“你叫什么?”小刀问。
“我叫赵译。”
小刀仿佛在思索着这个名字的熟悉度,愣在那里,我摆摆手:“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叫什么?”
小刀又思索了很久,最后笑着摇头:“我忘记了。”
我蹲下身:“没关系的,我也总是忘记事情,每次出门就会落东西在家,总是不断提醒自己但总会忘,何况你生着病,过些时候就好了。”
小刀轻轻点头:“赵译,你真好。”
我说:“咱们去楼下的公园转转吧,现在深秋,金黄的叶子很漂亮,洒了一地,我们去捡树叶玩。”
小刀听着有些兴奋,然后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可是,我的腿……”
我赶紧说:“没关系,我带你去,你选了哪片叶子,我帮你捡。”
小刀笑着点头。
我从卧室拿了一个毛毯盖在他的腿上,推他下楼。
楼下的公园很安静,现在是下午一点多,大多人都在上班或者睡午觉,很少来公园里溜达。
我看着小刀兴奋的脸庞,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我把轮椅停在两颗黄栌树下,火红的树叶映衬着碧蓝的天空,小刀深吸一口气:“真好,空气真好,树叶也漂亮。”
我跑到他前面使劲摇了一下树,霎时间树叶纷纷飘落下来,小刀伸出白净的手一个一个的接着,不亦乐乎。
我看他高兴更使劲的摇着树,心里想着这时千万别让管理员看见,否则要罚款二百块。
但看见小刀仰起脸庞迎接叶子的样子,觉得别说两百块,两千块我也认了。
正当我们像孩子一样疯耍的时候,后头有人叫了我一声:“赵译。”
我回头,看见赵程,以及赵程旁边的老人。
我爸。
我已经许久没见我爸了,我知道他这些年逐渐从创伤中走了出来,也找到了工作,但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不喜欢搭理我,我知道他不认同我的做法。
他一直对小刀有着敌意,就像我当初一样,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些都不是一个孩子的错。
我爸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看着小刀,愣在那里。
赵程许久没见小刀了,赵程慢慢走到小刀面前,蹲下身子抬头望着他。
“小刀,你还记得大哥哥吗?”
小刀摆弄着手中的树叶玩的兴起,抬头看一眼赵程,歉意的摇摇头。
“你还记得咱们一起放过烟花吗?我,你还有赵译,咱们三个。”
小刀又摇了摇头,继续数他的叶子。
赵程看着他手里的树叶,说:“你在玩什么?”
小刀兴奋的说:“我在找整齐的叶子,回去做成书签,这样我背书也会快一些。”
我一愣。
赵程问:“你背什么书?”
小刀说:“《笠翁对韵》啊,胡阿姨说,如果我全都背会了我就可以升小学四年级了。”
赵程顿住了,站在不远处的父亲也是瞬间抬头看着小刀。
“你记得胡阿姨吗?”赵程小心翼翼的问。
小刀点头:“记得啊,是个对我很好的阿姨。”
赵程问:“那你会背多少?”
小刀摇头:“我记不住很多……我生了病,肯定没别人背的好,不过我有了这些书签,以后背到哪我就标记,一定会背完的。”
小刀开心的数着自己细细挑选的树叶。
父亲迈开步子走过来,也蹲在他面前:“小刀,叔叔教你,好不好?”
这样的画面我期盼已久,但如今,我不忍的转过头。
耳边听着父亲带着哽咽的声调,说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回到家里,小刀在书桌旁整理那些红叶,整理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我走过去一看,他睡着了。
我把他抱起来走进睡房。
这几天我和他睡一间房间,我总怕他每天早上醒来,意识到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一个人害怕。
我细细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守在他旁边看着他安睡的样子,自己也沉沉的睡去。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没了人,连一丝温热都没有。
我顿时坐了起来四处寻觅,发现他卷曲着身体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愣愣的瞅着我。
我赶紧起来蹲在他面前:“你怎么了?地上凉,我抱起起来。”
小刀摇摇头,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知道每天要重复的事情又开始了,就慢慢的对他说:“小刀别怕,你是生了病,所以才什么都想不起来,会好起来的。”
我想了想,心里有个小心思冒出了头,我抿着嘴唇不知羞耻的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叫……”
小刀没等我说完,喊了我一声:“赵译。”
声音清明。
我一惊,呆愣的问:“小刀?”
小刀眼里噙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赵译,赵译……”声音细小,仿佛这几句话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现在的小刀此刻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行,身上已经没了几两肉,一副骨头架子上一层皮肤的形如枯槁,但我跟他的眼神对视,只要一眼,我就知道,他记得了全部。
是的,他记得全部,他完全清醒了。
他用力向前凑了凑,靠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我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背:“我在,我在……”
我说出话来才发现哽咽到嘶哑。
我害怕他这样的情况只会存在一瞬间,我用力扳过他的身体,与他对视。
“小刀,你记住,我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
他忽然抬起枯槁的手,用力捧着我的脸,对着我的嘴唇用力亲了下去。
我先是一愣,然后用力抱住他,不顾一切的与他亲吻。
仿佛想将他揉碎一般。
此刻天与地,万物苍穹对我来说变得异常渺小,我的眼里,心里全部只能容纳他一人。
他抽泣着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赵译,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知道。”
“我的梦里全是你。”
“我知道。”
他苦笑一下,然后阖上眼睛微微轻喘,刚才他太用力,需要休息一下。
半晌,我听见他弱弱的说:“其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