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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见过大军长。”
蓝莫深吸一口气,挥动双手将厚重的大门猛然推开。尘埃伴随着朝阳的光影倾泻而下,飘散在空空荡荡的宣武阁中,而那人正立堂中,并未摄入半分污浊,而又沐浴阳光。蓝莫不远不近地看着他,赫然发现岁月在他的鬓角留下踪影,却最终沉淀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他几番尝试着想起行晟原本的容颜,赫然发现那些记忆了无踪影,只余下面前这个身着官袍贵不可言的参将,就如他本该受到这样的尊崇。
“数年未见,大军长光依旧,下官斗胆问安了。”行晟又说了一句,虽然他勾起了嘴角,可蓝莫总是读出了嘲讽。
“数年不见,当真是你回来了。”蓝莫抬脚跨入宣武阁中,“一路颠簸,可算辛苦,何不与家人共聚些时日,便早早来了涧河谷。”
“下官谢过大军长关心,不过两个孩子已是头疼,下官与家中卿子不想再添一个了。”行晟语气轻快地言道。
蓝莫漫步踱过他的身边,敛去些微尴尬,重新坐回主位。
“本官听闻你于胡莽立了大功,领二十余人将胡莽使团一行二百余人悄无声息地除去,令世人皆以为那是反叛军动的手脚,当真滴水不漏。”
行晟并未客气,而是走向一边的红木椅子,言笑道:“大军长过誉,此事极为隐秘,想来是从宰相大人那处听来了如此消息?”
“这是自然”,蓝莫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你之行事,过于诡异,以至于许业宏走后多年,本官才知道是谁将消息透给云空,污蔑本官,又借机除了许业宏。”
“大军长好记性,不知可还记得当初许业宏肆意妄为?任其发展,当真不会将大军长至于险地?”
“这么说来,本官该是对你感激涕零。”
行晟并未应答,而是撩起衣摆大方坐于堂下,显然不欲再将此话继续。
蓝莫见他如此,便暗道他是理亏,随后继续言道:“当然,逸景何等聪明绝顶,是他授意你此等作为?还是你又如何同他联手?当初立了秦左奚做代军长,还在本官面前故作好人,连着本官都忍不住为你们鼓掌喝。”
“逸景死了,谁喝对于他而言还有意义吗?”行晟悠然自得地反问。
“你说什……”
蓝莫的话才到一半,又被行晟生生打断。
“您是不是想知道那二百余人是怎么死去的?”
蓝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惊得一愣,以一种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行晟。
行晟似乎并未在意他的神情,而是自顾自地以手掌婆娑把手,低声说道:“很简单,挥刀,砍杀,仅此而已。”
“你只有二十个人……”
“我的确只有二十个人,可反叛军不缺少二百余人”,行晟的笑意似乎又多了些得意,也少不了那等耐人寻味的毛骨悚然,“胡莽内乱持续数年,反叛军也好,王廷军也好,只要获得我朝的支持定能掌控整个胡莽。但是下官谴人告诉反叛军,我朝因为当年和约与谦则公主之缘故,绝不可能接受反叛军的好意,而他们消耗过甚,只可坐以待毙。”
“然后?”
“然后?然后不过是困兽之斗人总是会这样子,明明知道前事早已注定结局,可总是期盼着自己能多活些时日。下官告诉他们,两百余人的使团,必定可以寻得一人愿意投靠他们,继而告诉他们使团行进的路线,为他们里应外合。”
蓝莫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所以泄露消息的人是胡莽之人,剿灭使团的也是胡莽之人”,行晟挑着眉毛说道,“使团两百余人皆为英,即便出了内鬼,围剿也并非如此顺利,我只好参与战局,从旁协助。”
“甘相对你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诧异,但是未曾料想……”
“未曾料想,谣言既是真相。”
蓝莫不知该如何应答。
“大军长,你当真以为,只有我们不希望使团前来吗?”行晟自座位站起,步步紧逼,“权力利益总是纵横交错的,你又何止一个敌人。”
蓝莫瞪大了眼睛。
“下官到任,该做些什么?还请大军长示下。”行晟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低下头恭敬行礼。
他似乎在一瞬间敛去所有锋芒,成了一个俯首帖耳的平庸官吏,唯独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尚且留在蓝莫的脑海中而挥之不去。
一番虚情假意的问候并不能将行晟抽筋扒皮,倒是让蓝莫心神不宁。在一番作威作福之后行晟便离开了,可才出了宣武阁,便见到楚广良领着方兴艾一路前来。
行晟迎上前,缓缓停住了脚步,而楚广良也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相隔五尺之远时不再动作。
方兴艾从楚广良背后探头探脑地打量行晟,意外觉得此人面熟却又想不起来何处相逢,正当他失去了等候的耐心时,便听得楚广良开口。
“宁武军第七营长楚广良,见过仲军大人。”
方兴艾目瞪口呆,一时忘乎所以。
“七营长礼”,新任的仲军挥了挥手,似乎洒脱又好像郁结,“本官在外有所听闻,这么些年,七营长辛苦了。”
语调平平,方兴艾不由得思量此人是否只是为了来给自家营长一个下马威。
“不敢劳烦仲军挂心。在外征战多年,敢问贵体安好?”
“本官一切安好……”行晟转开视线,声音越发低沉,“既然无事,本官便先回去了。”
“下官恭送大人。”方兴艾似乎听到了楚广良长声叹息。
好容易看着行晟头也不回地远走,楚广良也无意再见大军长,掉头又往自家住所去,方兴艾紧随其后,未见得他面上表情,也不知死活地问道:“那人是谁?看着总有几分眼熟,营长为何要同他见礼?”
“你该知道,咱们这处来了一个仲军,协理全军事务。”
“啊?!”方兴艾顿住了脚步,将楚广良上下打量一通,心里暗自想着七营长眼看着到手的官爵丢了,怕是气得咬牙切齿,连大军长都无意再见而打道回府。
楚广良谴退了方兴艾,快步回了屋子,颇为急切起将房门重重阖上,旋即像是脱去了全身力气,一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幸而有人眼明手快扶住他。
得见来人面容,楚广良终于可以放肆地喜悦一次。
“当真是你!”
“是我。”行晟将他扶至圆凳上,“我早来一步,正好将茶水热热。”
逸景用过晚饭,便步入自己的房屋中,眼下正是隆冬时节,天已擦黑,他也点燃了烛火,随后接着光亮将房内打量一通,见无异状便熄了烛火。
随后他猛然发现面前的圆凳上已安坐一人,这等情景令他险些大呼出声毕竟宁武的前任大军长自制力过人,面不改色地便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