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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杆捆扎。
那女人好似演练过无数次,手势熟练迅速,不带丁点迟疑。她十二分美丽妩媚的面孔焕发出诡异的光采,杏眸闪闪烁烁,樱唇半张朝上高扬她在笑。
他从未如此恨一个人。
那女人不经意对上他视线,笑颜那僵滞,须臾面孔扭曲肩头后缩,像撞见并闪避一条毒蛇。
“我只让你接两客人,”她说话起先虚软,继而似乎记起什么,捏紧拳头嘶声道:“当初我一次七个。”
她彷佛从“一次七个”这话得到底气依仗,笑意爬回脸上,咯咯娇声道:“我给你找的客人可好玩了,一个宗室,一个乞丐。”
那女人絮絮聊起客人底细:宗室七十高寿,身上一股腐烂味儿,熏香抑不下;乞丐脏不必说,而且从头到脚好几处烂。
他既不哀求,也不詈骂,那女人铁了心糟蹋自己,不会改变主意。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先保全性命,等事情完了,连她和嫖客在内通通得死。
不多时,门外有人敲扣,那女人喜笑盈盈过去开门。
那女人一转身,他便使出残余气力挣脱绳索,可惜除却在手上磨出血痕,没一点效用。
“哎,做什么?”那女子在房门惊叫,一抹身影一阵风逼近他所在的纱橱小间。
“阿野。”薛姑姑目睹他情状,脚下一滞大惊失色,随即冲上前解开绳子。
“不准动他。”那女子大叫扑来,蔻丹鲜红的长指甲在空中舞动。
薛姑姑是个斯文人,不论喜怒哀乐,一概温雅从容,没跟谁红过脸。
当时她一巴掌将那女子打倒在地。
那事过后,薛姑姑非常自责,“那女人突然笼络你,我总猜疑她没安好心,可你们是骨肉至亲,我隔了一层,没真凭实据不好说。当初该提醒你一声。”
他抱住薛姑姑,这人才是自己的母亲。
他求救喊人时,不假思索脱口便是“薛姑姑”。阁里龟奴经过门前,听得声音微弱,便当他跟薛姑姑都在那女人房里,谁知走到厅上遇上薛姑姑。薛姑姑一听龟奴提起这茬儿,警觉不对,立刻赶到。
赵野向原婉然道:“后来姑姑托关系,替我除出贱籍,义父则容我。那宗室恼恨姑姑从中作梗,害他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寻由头整治姑姑,姑姑挨了顿板子,将养一个月才下得了床。”
原婉然一边听说,一边暗自念佛,闻得薛姑姑因保护赵野受罪,更是感激不尽。这么想着,突然触动一事,她脸红了。
“相公,薛姑姑对我们有大恩,按你的意思,我和她等同婆媳。这么说来可不妙,我过门两年多就孝敬她几样绣件,太寒碜了。”
赵野贴在原婉然怀里,听她把自己受的恩情债担到她头上,满心热流涌动,便就那丰软的胸脯亲了一口。
“放心,我回天香阁经常带些礼物,说是我们一块儿挑的。姑姑并不求别的,无非盼我好好过日子。”他顿了顿,苦笑道:“当时我不懂事,让她担心了。”
“是……杀人的事吗?”
“对,”赵野道:“那事得接着下药以后说。茶里下药重,我昏沉沉睡了几日,好容易醒来,头一件事便要找那女人算账,她却不在了。”
“她逃了?”一个母亲陷害亲生儿子,定然没脸见人,溜之大吉。
“上吊。”赵野答道,简短两字听不出什么感情。
原婉然将他抱紧,亲了亲他头顶。
“我不难过。”赵野轻抚她背脊,“我气炸了,那女人怎么能就死了?她应该忏悔认错,交代陷害我的缘由。妓女怀孕大多打胎了事,既然她肯生下我,为何又往死里作践?”
赵野停下片刻,又道:“我满肚子气,便找卖符的老道撒火,在他庙里扔屎、放耗子,捅破他神棍敛财。他在京城存身不住,趁夜溜了。他跑了,我便跟一帮小乞儿鬼混,十几个人往大字号偷货物、庙会剪绺扒钱、假装教车马撞倒碰瓷。”
听过赵野母子的恩怨,扒窃碰瓷等事已惊动不到原婉然。她沉吟一会儿,问道:“相公,你……嗯,光顾哪些大字号,货都值多少钱?我们算上利息赔人家。那些你剪绺碰瓷的富人大抵难找了,就捐钱给善堂抵消吧。”
“这倒不必赔,”赵野笑道:“我一文钱没捞着。”
“咦?”赵野居然有办不到的事?立刻原婉然松口气,这样好,犯事不成总比犯了事少些罪过。
赵野道:“全托大哥的福。义父渐渐瞧出我不对劲,吩咐大哥帮忙留意。大哥做事不打马虎眼,能盯着我就盯着我。”他笑了,“他不止一身武功,而且神出鬼没。每回我确认他不在附近才下手,赃物一到手,他便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拎我回铺上赔罪;我扒人财物,他现身抢走归还物主;我碰瓷,他出面拆穿我。”
原婉然莞尔,“你这人,也有碰钉子的时候?”
赵野笑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过大哥越拘着我,我越要唱反调,有一天我总算甩开他,上小乞儿常聚集的冷巷……”他略停顿,再开口声音低沉:“巷里不止他们,还有个姑娘,叫他们剥得只剩小衣。”
原婉然轻呼一声。
赵野道:“我再混账也有底线,喊他们住手,他们不肯,双方就动上手了。”
“相公,你真好。”原婉然蹭了蹭他头顶,旋即又担心,“他们人多势众,你没吃亏吧?”
“天香阁偶尔有客人发酒疯,我自幼便学拳脚功夫,大了好替院里应付。那时虽然不比后来跟大哥学得多,对付三脚猫倒够了。话虽如此,双拳难敌四手,以一对十几人,终究吃力。不久大哥找来了,我们兄弟打得那班乞儿落花流水,小乞儿的头目不甘心,抽刀子要杀我,大哥挡下了。”
赵野所言,有些对得上他从前提过、韩一为他挨刀的光景。原婉然因问道:“你大哥胸口刀疤便是这样来的?”
“对。”事过境迁,赵野的声音底下依然听得出歉疚,“我险些害死大哥。”
原婉然连连摇头,“这怎能怪你呢?是那些丐儿不好,平白无故欺负人、杀人。这些匪人,叫官府逮住了,活该吃不完兜着走。”
不料赵野道:“那些人无罪释放。”
“……怎么会?”
“事发不久,义父便状告衙门,彼时大哥昏迷,仅仅我一人指证乞儿头,乞儿头却有十余个同伙撒谎,说大哥自个儿摔倒,阴错阳差撞上地上匕首。”
“不是还那有姑娘……”原婉然话说到一半便打住。哪个姑娘乐意上公堂,讲述她给人剥衣衫的遭遇?
赵野接口道:“她不敢出面。”
“那,官司输了?”
“不但输了,府尹怪责义父借故迁怒弱小,滥兴诉讼。”
原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