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总第一百六十六章
杨宗保因为老婆得了急症,想找儿媳英子帮忙弄到镇医院去。谁知刚走到西厢房的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儿子回来了,也就没再去打搅。
杨宗保回到东厢房,见老婆子痛得已失去了知觉,他也不管自已是否年纪大了,背起她就往镇医院跑。
镇医院在镇东,他的家在镇东北,离医院隔了好几条街。他后悔刚才没能叫上儿子、儿媳,总想着他们刚见面,应该让他们多说说话,多温存温存。可是现在夜深人静,哪有人来帮忙嘛?
才只走了一条街,杨宗保就累得精疲力尽,脚步趔趔趄趄,几近迈不动了。这才真的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啦!
恰在此时,来了一队巡逻兵,带队的军官正是梁红玉团的陈西民。因为影屏山的土匪窦乐山刚刚袭击了梁红玉的住处,所以梁团上下特别警惕,每到夜晚,就增派了巡逻队。
陈西民一看有危急病人,且是一个老人背着另一个老人,就觉得杨宗保特别需要帮助。他也没多盘问,差人帮着将病人往医院里头送。
到了镇医院,进了急症病房,医生进行了紧急救治。医生说,病人得的是急性胸膜炎,幸亏送得及时,不然有生命危险。
杨宗保就特别感激陈西民。同时也迫切希望儿子儿媳出现。他想让儿子代表自已到梁团去当面感谢陈西民一一其实他又不认识陈西民,要去感谢人家,也得去打听。
第二天天一亮,杨宗保就托人捎信回家去。吃过早饭,儿媳英子就来医院了。
王英一踏进病房门,杨宗保就拿眼一直往儿媳身后睃寻。王英问了安,将买来的营养品放置在病榻边的小桌子上,就问:
“爸,您瞅什么呢?”
杨宗保说:“再宽没有来?这个污良心咯,他娘病了都不来望一下哇!”
王英愕然:“爸,你说什么呢?你看到再宽了?他几时回来的哟?”
杨宗保吃惊地问:“怎么?再宽他没有回来?那昨晚你……”杨宗保欲言又止。
杨宗保为什么欲言又止了呢?因为昨天晚上他真的听到儿媳房里有说话声。当时他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就没有往别处想。
现在听王英说他的儿子根本就没回来。也就是说,在房里说话的应另有其人了。只是不晓得说话人是男是女。
杨宗保就想,这事还真的不能深究,不管是男是女,传了出去,都是败坏杨家名声。如是儿媳有外事,更是家丑不可外扬呀!
还亏得杨宗保没有深究,否则……
这年的夏天,刘麻子来告诉他,他将去厦门一趟,把新下的茶叶运往销售。听说你要去儿子那儿,厦门离漳州不远,你要去儿子那儿可以与我同行。
杨宗保欣然答应了。他想带上儿媳英子一同去。他的意思是英子到了漳州便不必再回来,就留在那里与儿子共同生活。
从那个晚上起,杨宗保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如果儿媳英子有外事,让英子留在漳州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希望他们能生下一瓜半枣来,以承续杨家的香火。行孝的事,以后再说吧!
杨宗保要带王英去漳州,却遭到王英的极力反对。王英说她的丈夫叮嘱过她,一定要在家侍奉公婆,若是贸然前去漳州,惹得丈夫生气,休了她也说不定!
杨宗保也搞不清王英说的是真还是假。王英不去,你总不能强迫他去?没辙,只得自已去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劝说儿子回来。现在赚钱还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有儿子,还得让儿子也要有儿子呀!这可是最大的孝呀!
这样,他随刘麻子先到厦门;待刘麻子把茶叶安置好后,又一同到了漳州。找到儿子再宽做生意的地方,杨宗保却没见着儿子。
后经多方打听,得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儿子再宽于两年前就患伤寒死了。杨宗保见到的竟是一座已长满野草与荆棘的荒茔。
杨宗保哭得嚎天嚎地。刘麻子劝了半天都劝不住,只得随他去了。周围的人都过来劝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好不容易劝得杨宗保停了哭声。刘麻子对杨宗保说:“既到漳州,不如到亲家门里去拜访拜访。一来认个亲,二来也询问一下英子的将来一一儿子殁了,儿媳该怎么办?问一下亲家也好有个决断。”
杨宗保同意。可辗转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到亲家的落场1。人们一直不知道他的儿子杨再宽有过这么一个女人,那女人有过这么一个家庭。
杨宗保幽幽地回到了镇天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落场:赣北方言:住处。
回到镇天镇与英子一说,英子哭得死去活来。她当即在家里设下灵堂,供上牌位,每天对着牌位泪流不止。
英子的这种举动,消除了杨宗保对她的怀疑:那天自己昏头颠脑,莫不是耳朵听差了也说不准!
杨宗保悲戚加感动,突然就灵机一动,想要英子带着他去找她的娘家。
可英子还是说我大字不识一个,我父亲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人,因为再宽的生意做得大,父亲想巴结他,所以才把自己许配于他;可要她带着去找娘家,她去了也白搭,因为她压根就不晓得娘家住在哪块?
杨宗保想想也是,她能够去找娘家,何以会等到今天?只得作罢。问及英子今后的打算,英子说她哪儿也不去,她就守着再宽,守着这个家。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很大。未亡人守寡不再嫁,时代再不进步,这样的事也不多见。
锦阳县的县长对此却是赞佩有加,特意制了一块匾送到杨府对英子以示褒奖。后来这块匾就一直挂在英子住的偏屋的大堂上一一杨宗保为了让英子生活得顺心,专门拨了一间偏屋让她住,外加一个丫环小芹服侍她。
人们对锦阳县长洪儒的做法颇多非议,认为现在早已不是封建社会了,不应鼓励什么烈女节妇。这些议论传到洪儒的耳朵里,洪儒嗤之以鼻。及至后来真相大白,他才连声自责:“我受骗了!痛哉!痛哉!……”
但这却是一年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