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3章总第四百0四章
半夜里,严铁英苏醒过来了。她的身体非常虚弱,浑身酸疼得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自已是躺在担架上。及至看到黑色的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她才想起来已经发生过的事。
夜风像无数只柔软的小手,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周围很静。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马蹄踏着石子路发出的“咯咯”声,还有就是人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些不知名虫子的恬噪声。
黑夜静得可怕!
严铁英感觉苏曼就在身边。她轻声呼唤着苏曼的名字。苏曼听到后,忙让担架停了下来。
苏曼叫宝义去通知陈团长,告诉他说严司令己醒了。宝义马上跑步往前面去了。
“姐,你终于醒了?”苏曼十分高兴。
苏曼告诉大家不要高声说话。因为周围情况不明。
铁英示意苏曼将她扶了起来。见了王芬,她吃惊地问道:“王芬,你没呆在军部,呆在叶军长身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曼就告诉她,是大姐你昏迷不醒才去叫王芬来的。
铁英急着询问军部的情况,询问叶军长,苏曼她们都说不出来。苏曼说一会儿你去问陈团长吧,我已经让宝义叫他去了。
不大一会儿,陈信林来了。
陈信林见严司令醒了,非常高兴。这么残酷的环境,这么危险的处境,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果严铁英再不苏醒,可能他也没办法继续做下去。
陈信林向严铁英介绍了当前的情况。他说我们前卫改后卫,可能已经落在全军的最后面了。他说今天上午曾接到过军部的命令,部队分散突围,能突出多少是多少。他说现在我也不晓得这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因为这里的老乡们都跑光了。
严铁英询问团里的情况。陈信林说全团剩下还不到三百人。萧国生、吕子良、沈勤都牺牲了。现在团领导只剩下他和参谋长杜一清。连排长几乎都拼光了。现在我把这些人合为一个营,由一营长王春光指挥。
铁英知道王春光是侦察员出身,在芦花湖就是他一趟一趟来回奔走于半山寺和芦花湖之间,战争经验很足。她熟悉这个人。
严铁英叹了一口气,部队遭到如此严重的损失,这既是始料不及,也是无可奈何。她现在迫切需要知道自已的位置,还有军部的位置,其他各部的位置。
陈信林说上午接到过军长的命令,传递命令的战士很容易找到了他们,说明军部离自已并不很远。
她想他们从高岭就已经从前卫改成了后卫,尔后陈信林又一刻不停地往北走,说明自已与其他各部队相距也不会很远。
她让苏曼找来了手电筒,吩咐她用军用毛毯围住。然后打开手电。她和陈信林在地图上找来找去。
她设计了几个方向,陈信林指点着。然后严铁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名字一一星潭仓。
她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可能在这附近。通知部队,就地宿营,让王春光派出侦察兵向各个方向侦察,天亮后汇报侦察结果。
“是!”陈信林迅速离去。
天亮了。
这里确实是星潭仓。
这一天天气出奇的好。早晨的东边天就现出一些霁色,把那些山山岭岭染成一些暖意出来;在近处,那些冈峦、田畴也由深厚而渐次变得清晰了。
在一棵古老的香樟树下,严铁英听取了侦察员们对各方向侦察的汇报。
归纳起来,东边和西边暂时没有发现敌情;南面,也就是在他们的来路上,却发现了顽军大部队移动的迹像;北面,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枪炮声一直持续不断,估计那儿已经或正在发生战斗。
她把团长陈信林,参谋长杜一清,一营长王春光找来,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部队必须向北,向着军部移动的方问,那怕有千难万险,也要向军部靠拢。
部队必须精干,这样能保持机动和战力。重伤员由警卫排负责,一定要把他们全部带出包围圈;轻伤员,能拿得动武器的充实到连队去。
全团还分三个营,临时指定连、排、班长,要把那些有经验、勇敢的战士放在连、排、班长的位子上。
届时,一营仍由王春光带领,二营由陈信林带领,三营由杜一清带领。
要跟战士们说清楚,只有冲破国民党军的包围圈,才能生存下去,才能继续北上抗日,打小鬼子。
苏曼带着赵宝义到村子里好不容易弄来些地瓜干和玉米粉。她让炊事班混和着煮了一锅粥,好让战士们吃完继续往前走。
只是铁英,王芬说她还不能走路,可她偏要走。她走着走着,眼前直冒金星,才走了几步便摇晃着摔倒了。
王芬说,这是极度贫血的表现。没法子,严铁英只得听从众人的劝告,上了担架。队伍快速向前行进。
星潭仓,又名星潭,是泾县境内一个普通的小镇子。但是在两天前,这里却发生过惨烈的战斗。新四军有一千多名战士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同样的,战场上来不及打扫,到处充溢着血腥的气味。战士们的尸体遍地都是,镇子周围的工事几乎被血浸透了,在阳光下闪着黑红的光。
髙高的街垒里那些黑呼呼的机枪射孔,像吞噬过无数生灵的老虎口,凶恶而又丑陋。
看得出,为了攻取这座小镇,打开前进的通道,战士们是怎样地前赴后继,浴血拼杀!
严铁英看了一下太阳。冬日的阳光虽然软绵绵的,但照样温暖着大地上的万物。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吩咐苏曼叫来陈团长。
她对陈信林说:“不能让战友们就这样躺在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把他们装验一下,至少要掩埋,让他们在地底下安息。”
陈信林说很是。又说这么多尸体恐怕时间不会短。
铁英说,不短就不短,快点动手吧!让警卫排担任警戒,把岗哨派远些!
“是!”陈信林很快去了。
掩埋战友们的工作一直进行到傍晚时分。这期间,铁英躺在担架上都是在静静地思考。
她现在不光担心军部的安危,她还在担心自已能否找到军部。她从一天的平静中感觉到大风暴即将到来。
因为在战场上,不寻常的平静就意味着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