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黑甲临城(四)
“片刻之后,拓拔战便会让幽州见识他黑甲的声势,但在今日,这百万黑甲却会真正见识到,轩辕如夜这八千人马莫可匹敌的凶勇!”智转过头,轻轻道:“臣希望,今日之后,殿下也能记住这些中原人的英勇,更要记住,不论轩辕如夜为何在此,他都算是为您一战!”
“你是说…”耶律明凰一直不解轩辕如夜为何要冒死前来助战,让她吃惊的是如智所言,这八千人竟
要向百万黑甲率先抢攻,她疑『惑』道:“轩辕如夜他会率先攻击…”
耶律明凰的话没有能说完,因为才说了一半,城外平原,黑甲连营内猛可里迸发出一声轰然呐喊,远隔十里之外,这一声齐喊却如振起一道大地惊雷,突然扑面而来,在幽州城头炸响。
城上将领都被这呐喊声震得耳边嗡嗡鸣响,百万人齐作呐喊,声势竟已如此惊人!
城下备战的军士陡闻巨响,亦是相顾失『色』,不少军士**战马禁不住这轰响,尥蹄惊嘶,军士们大力吆喝,好一阵才平复坐骑失惊。
“堵住马耳,快!”智急让人传令,“别让坐骑『乱』了阵脚!”
耶律明凰猝不及防下也是**摇晃,按着墙垛的双手一松,就要往后倒去,智几兄弟不及伸手,眼看耶律明凰就要失态跌倒,幸有人小步跑近,在耶律明凰后腰一托。
耶律明凰终是女子,不愿被别人碰触,顿时羞得双颊火红,忙定住身躯往后看去,却见扶住她的是小侍女蒙燕。
“你怎么也上来了?”耶律明凰松了口气,“不是让你留在太守府吗?”
蒙燕一张小脸惊得全无血『色』,看模样被那阵呐喊吓得不轻,但还撑着道,“我是公主您的贴身侍女,当然要跟着来了。”一边说话,小侍女一边去『』腰间,她腰带上居然还别着一把剪刀。
耶律明凰看得好奇:“你腰里别把剪刀干什么?”
“我…我想帮你们…可我拿不动刀子…”蒙燕苦兮兮的举着剪刀,“只好用这个…”
“你就别添『乱』了!真要到了连你都得动刀子上的地步,那还得了?”耶律明凰又好气又好笑,见这小侍女明明慌得想哭,却还记得对自己尽忠,她心里的慌『乱』忽然平静下来,反萌生出一种要庇佑弱小的感觉来,耶律明凰轻轻推开蒙燕的扶持,“没事的,蒙燕,有将士们在,黑甲攻不上城!”她微笑安抚自己的侍女,重又站直了身子。
“成贤。”智看着城外开始攒动的庞然黑影,向窟哥成贤道:“去找一千名臂力大的军士来,在城楼上擂鼓!”
“好主意,擂鼓!”耶律明凰目光一亮:“把所有旌鼓都移到北门上,敲响它!用这铿锵鼓声盖过黑甲气焰,窟哥成贤,让人抬面鼓上来,我要亲自为三军击鼓助威!”
飞看着耶律明凰一双皓腕,摇头道:“明凰姐,还是我来擂鼓吧?”
耶律明凰却道,“让我来。我要定的不止是军心,还有我自己的胆怯。”然后,她让自己象智一样,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向城外,十里平原之隔,却因彼方的浩大,仿佛近在眼前。
遮天蔽地的黑甲骑军已陆续出营,这一个多时辰前才搭起的连营甚是简陋,连营门都没有,只在平原上矗起一座座军帐,最外围处,成百上千具云梯,摧城锤,挡箭盾,看似无序的堆叠成一排,算是充当营栅。
看似随意的择地休整,没有侦骑四出,也没有哨探巡逻,可就是这连绵遮地的军帐,足已使人望之生畏。
此刻,百万黑甲齐做一声呐喊后,人披甲,马上鞍,便待出阵,黑甲上将策马来回,一一向各部军士传令。
“护龙七王的连弩远『』犀利,行军时,挡箭盾在前!”破军星图成欢点指一具具嵌于四轮木板,拔地丈高的铁盾,“我黑甲会拼命,也要惜命!”
杯酒破城萧尽野紧接着喊:“云梯,入第二排!”一具具大如屋宇,高如城楼的云梯在军士推动下缓缓而动。
“摧城锤,跟上!”破军雷尽断指臂向前,两丈多长的硬木包铜蒺藜锤被抬起,架设在冲车上。
澹台麒烈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走出帐篷,看着休整已毕的黑甲骑军连连摇头:“太扰民了!这百万人一齐发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震人也先打声招呼吗,幽州离着十里都得往下掉墙砖,我可是近在咫尺,**都被吓跑了!”
“小澹台,想睡觉就等打下幽州再睡!”攻城贺尽甲给他牵过坐骑,催促道:“快点,主公已披挂上马了!”贺尽甲虽是纵横五虎的一员,但因为这澹台麒烈打起仗来总是太疯,从前拓拔战为免爱将出事,特意把贺尽甲拨为澹台麒烈的专司副将,这些年战千军潜匿,贺尽甲总算独当一面打了几场硬仗,可如今澹台麒烈归队,他也就照例又成了这虎子澹台的副将,想着从前动不动就得跟着澹台麒烈拼命,又得防着这主将真把命拼掉的艰苦岁月,贺尽甲大概是所有黑甲中唯一头痛的人。
“有什么好急的,你以为这仗还能一拥而上的打啊?”澹台麒烈『揉』着眼睛道:“幽州总共也就四门,就那几千具攻城器也摊不过来,还有这百万军士,离开幽州不过就十里地,就算冲前头的兄弟们已经爬上城楼,我们这至少还有一半人得挤在营地里,悠着点,老贺,放心,这仗不用你跟我玩命!”
“别聊了,快入列!”破军部校尉拉木独催马从两人身边赶过,排入军列。
拓拔战一身黑甲戎装,在朗昆和骨扎力两名神力近卫护侍下,慢慢走到军阵前方,各部上将整军完毕,也一一策骑在他身后列队。
黑甲如幕,将星围簇,拓拔战向刚入列的澹台麒烈一笑:“这百万人齐作雷鸣的阵势,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小澹台,一路嚷着要打盹,这下可神了?”
澹台麒烈抱怨道:“是啊,被吓到神抖擞了!”
“你都被吓了一跳,就更别说幽州城头了!”拓拔战笑了笑,一跃上马,戎装敛去了这名绝代枭雄身上的儒雅气质,这一笑透尽虎视鹰扬的锋锐,我现在是真想见识一下,耶律明凰和护龙七王的脸『色』。”
“我倒想着能有点儿惊喜。”澹台麒烈慢吞吞的上马,“真要是一战就轻松打下幽州,那我们这百万军阵也太劳师动众了。”
“这不是轻松,这该是无人可挡之锋芒!”拓拔战的目光从身后数点不尽的黑甲掠过,面容间扬起说不尽的满足:“浩浩军威百万士,百万军甲!甩鞭可裂风,踏蹄催地震,一次刀齐扬,便如是怒涛碎浪,一次枪齐刺,便是星陨亦斗裂!如此军威之前,天地间何物不成齑粉…”
拓拔战遥遥望向幽州城廓,一员员上将在他身后勒马而侯,“将士们!给我毕其功于一战!”
“战!”又一阵轰雷般大吼从百万人口中炸响,惊起地动山摇的气势,随后,庞然百万的黑甲骑军卷地向前。
天与地,一刹失『色』!
从幽州城头向北望下,天与地的交接处,分不清是黑云还是黑甲在翻滚,那一幕无边黑甲仿佛是将天地倒转,再入黑夜。视野所见所及处,惟有黑甲滚滚而来。
整片大地突然抖动起来,便是站于城楼之上都能感觉到万马齐喑催动出的地面震颤,谁曾见过,百万人齐动的气势?
在无边无际的厚重军阵前,方圆数十里的幽州城突显单薄,城上将士虽心里早有预备,但在这如山崩,如海啸的黑『潮』前,都无可遏止的由心底生出一阵恐惧。
“擂鼓,用力擂鼓!”智蓦然回首,用冷厉的目光『逼』住城头将士的紧张,“拓拔战的气焰只会因你们的恐惧更盛,每日每刻,只为此战!难道就是要用这恐慌来迎向反贼?都不许停下,给我用力擂鼓!”
鼓声乍起,但此时的鼓震才一激昂,便已被城下更激昂的兵戈争鸣盖过。
十里平原,从连营至城下,百万军甲似蚕食般将大地徐徐遮覆,最先涌动的是攻城器械,丈余高的硕大挡箭盾横直一列,象是庞然凶兽森然『露』出的巨齿,一架架巨型云梯和狰狞探前的摧城锤紧跟在后。
晨曦升起,天际日茫本无法洞穿遮盖大地的的黑幕,只这无边无际的军阵中扬起的刀刃枪锋,轻易便闪烁出更刺眼的光芒。
幽州北门上,知事安行远,霸州太守铁成厥,副将雷云郯,女真族的完颜盈烈,纳兰容,纳兰横海,都在此时登城,望着城外似已令天失『色』,令地覆灭的黑甲,完颜盈烈也变了颜『色』,他飞快的扫了眼身周一脸紧张的将士,又想智看去,两人眼中都有了丝忧『色』。
铁成厥当日在霸州城上见过一次黑甲集结,但今日百万兵戈齐啸,气势不可一日而比,他勉强沉住气道,““智王,士气不可失!拓拔战就是想先声夺人!”
智亦低声道:“我知道,但这百万军阵的震慑力,就算是我也难以消祛!”
城楼上人影频动,一队队军士大步奔行到墙垛后,用手中弓弩对准城下,只等黑甲军『逼』近就要万矢齐发,可看见这层层叠叠的黑甲攒动,军士们都在紧张外生出无力感来,即使每一支矢都能『』中一名敌军,恐怕也撼不动这百万军阵。
将这时倒沉下气来,他一指排在黑甲阵前的挡箭盾,“四哥,拓拔战已防着我们的错王弩了,这厮倒是记打!”
智关照道:“沉住气,别『乱』来!”
“四哥,你今天还是多放点心思在小七身上,等这小家伙睡醒,看见来了那么多黑甲军,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将看了眼四周紧张得拉弓满弦的将士,故意大声向纳兰横海喊道:“小纳兰!再从你族军里调两千名弓『』好的军士,到城楼上来!”
将随即又向城下骂道:“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盾军,他娘的!还每次都给我碰上!先『』这些黑甲一个抬不了头,老子再冲出去杀一阵!”
看见将面对如此庞大凶猛的军阵,居然还是不减半点悍勇,城上军心稍安,智见那些张弓端弩的军士们还是被城外『逼』近的黑甲迫住气势,紧张得把一张张弓弦拉得咯吱声响,他唤过窟哥成贤,低声道:“把所有曾随我出征羌族的军士都调到城上来,经历过血战的军士,应该会多一点血勇!”
窟哥成贤刚一转身下城楼,就见猛扛着龙王怒,踢趿踢趿的晃悠了上来,他身后还跟着苏其洛和几名劲装打扮的汉人。
看见苏其洛在城内而不是在东门外与轩辕如夜等中原军一起,智微感意外,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问,只向猛道:“小七,你怎么也来了?”
“新鲜,这么热闹能不来吗?”猛嘴里还咬了烤鹿腿,“我正睡得舒坦,就被外头鬼哭狼嚎的吵醒,光为这个也得来出出气!
“说曹『』曹『』就到!”将笑嘻嘻的去拉弟弟,这时候整片城楼上大概也就他能摆出笑脸,不过将拉过猛后,立即低声道:“小七,今天你可真别『乱』来,知道么?”
“不知道!凭什么不能『乱』来?”猛走到墙边往下一看,先『揉』了『揉』眼睛,然后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好!”
将苦笑:“就知道这小家伙喜欢热闹,人越多越高兴!”见猛看着城下越笑越开心,他也好奇,“别只顾着笑好不好,又那么好笑的吗?”
“我弓『』最差,嘿嘿嘿!”猛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趴在墙垛上一个劲的笑。
这下不但是将,城楼上的人都好奇起来,大家都知道将和猛这对活宝不能以常理估算,可城外百万黑甲越『逼』越近,猛却没心没肺的笑得真欢实,又说自己弓『』差,这也太离奇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