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部分阅读
“你和杨公子、金公子在书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她开诚布公地道,“陌毅为什么要问起我?还不是因为我说你和我是‘未婚夫妻’。”她虽然告诉自己这是正事。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用不着羞怯,可还是忍不住面颊飞起一朵红云,“如果不是我胡说八道,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慢慢地道。“事情既然由我而起。就得由我来承担。”声音里有着不容改变的坚定。
“要说承担,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赵凌脸色更差了。当时要不是为了救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出了纰漏,他一个男人,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介女流去承担了,“这件事你不用管。好好待在杨柳巷就是了。”他的态度比她更坚决,转身就走。一副用不着再说的模样。
她就知道会这样!
傅庭筠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道:“那我就自己去!”
赵凌转身。神色凛冽地瞪着她,鬓角冒着青筋。
傅庭筠面带微笑,挺直了脊背,昂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坚决的态度已不言而喻。
赵凌只觉得头痛欲裂。
知道他如果想通过这种冷冽的神色让傅庭筠退缩已是不可能了。
“傅姑娘!”他喊她,“这件事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声音里也隐隐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无可奈何。
背对着她的傅庭筠却嘴角高翘。
你不是生气吗?
你不是板脸给我看吗?
除了这个,你还能把我怎样?
她的心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愉悦。
“我的确想的很简单。”傅庭筠转过来身,笃定地望着赵凌,“不过,我觉得,有些复杂的事最好用简单的办法来解决更有效果。”就像这次,她如果和赵凌商量,别说去张掖了,就是那两千两银子都别想拿到手,更不要说想按着自己的心愿行事了。现在她手里有钱有人,更踏实了,“如果九爷觉得我会耽搁大家的行程,不如分头行事——你们先走,我由郑三护着,随后就到。”
赵凌突然明白傅庭筠为什么要向他要银子了。
这是她的盘缠,也是她以后到张掖的日常用度。
人是他找的,钱是他给的,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凌在心里嘀咕着,面色却更冷厉了。
“胡闹!”他低声喝斥,“张掖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他只是质问,并不需要她回答,“西安府到张掖有二千四百四十六里,要经过四十三个驿站,行程一百一十天……”
“是有点远!”傅庭筠打断了赵凌的话,皱着眉,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难怪你不放心。”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如果我派人给陌毅送封信,你说,他会不会派人来接我?”
※※※※※
后院传来傅庭筠欢快而清脆的声音:“这个就不用带了,张掖肯定有卖的。把这个带上,路上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还有这个,据说那里的风沙很大……”
前厅,大家望着脸色铁青地站在堂厅屋檐下的赵凌,神色间平添了几分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箱笼,生怕发出来的响动惹恼了前面的这个人,越发显得后院傅庭筠的声音婉转动听。
赵凌突然抚额而笑。
罢了,罢了。
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他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怕了不成?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以后不管遇到了怎样的艰难险阻,从容面对就是了。
办法总归是比困难多的。
他不敢认真地去追究,这到底是无奈的妥协,还是在为自己心底那隐而未除的执念找借口。
※
因为是写感情戏,所以写得很慢。
ps:然后查了资料,北京到西安,明朝的时候需要一个月,到张掖,需要一百一十天……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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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永靖
马车摇摇晃晃地沿着驿道往西行。提供八一中文网
傅庭筠身上裹着个皮袄,倒也不觉得冷。
她问坐在对面呵气成雾的郑三娘:“我们到哪里了?”
郑三娘忙撩了车帘朝外望。
触目皆是不是黄土坡就是红土丘。
“三福兄弟,”她喊骑马走在马车旁的三福,“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三福穿着皮袄,红光满面,勒马回身,呵呵笑道:“天黑之前就能到永靖了,过了永靖,就是庄浪。再二十多天,我们就能到张掖了。”
因为傅庭筠临时决定去张掖,虽然急赶急地买了东西,但一下子多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不说别的,这干粮就要添置,最后还是耽搁了一天,他们到了八月二十七日才从西安府启程。
出了西安府,遍地的流民。好在他们看上去人高马壮,三福和石柱马鞭抽上去就留下道血印子,一路上威慑了不少人,他们也算平平安安到了眉县。
或者是大家觉得越往西会越荒凉,过了眉县,他们就没有再看见流民了,反而不时有庞大的商队和他们擦肩而过。
不用对待那些手无寸铁的难民,三福他们都松了口气。
听说庄浪在望,郑三娘闻言都高兴起来,正要回头禀了傅庭筠,听到动静的赵凌策马过来。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目光却掠过她的脸庞往车里望去。
这样其实根本就看不到马车里的情景,但郑三娘还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好像这样,赵凌就能看得更清楚似的。
“傅姑娘问到了哪里?”她恭敬地把三福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凌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说了声“你让傅姑娘别看书了,小心把眼睛看坏了”,然后策马向前,跑到了杨玉成的身边。
郑三娘望着赵凌只穿了件青布棉袍的背影,放下帘子不由唠叨道:“姑娘要是当初听我的就好了。那件狐狸毛的皮袄虽然要一百多两银子,可那毛色。清一水的油光黑亮,看着就是好东西,买了一点也不亏。偏偏您觉得贵,舍不得。现在好了,九爷把皮袄让给了您。自己没有穿的,整日一件棉袄……”
“哎呀!”傅庭筠更是烦恼,“我当初给他买了三件皮袄,他倒好,大手一挥。这也不用。那也不用,只带了一件皮袄出门。”话虽这样说,可想到外面寒风刺骨,他之前又受了伤,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不要他的皮袄。他又唬着脸丢下就走,心里不由的发虚。低声道,“我怎么想到这里会这么的冷啊!听说江南的丝绸都要通过张掖卖到大食去。【八一中文网高品质更新】许多做生意的人都在那里设了会馆,想来不至于连件皮袄都没有。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现在也只有如此了。
郑三娘在心里叹气,想到这一路上走来,除了黄土就是红土,有点担心到了张掖该怎么,低声问傅庭筠:“总旗有多大?是县衙里的捕头大?还是总旗大?”
陕西都司的公文上写着,赵凌是总旗,杨玉成和金元宝都是小旗,三福和石柱则是普通的军户。阿森因为年纪太小,没入藉。
“我也不知道!”傅庭筠掖了掖身上的皮袄,道:“等到了张掖,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永靖县。
还没有下马车,耳边就传来鼎沸的人声,等下了车,到处是商队,马儿的嘶叫声,骆驼的骆铃声,装货卸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长着黄|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大食人,戴着白色帽子的回回,穿着皮袄的行商……摩肩接踵,扬起一阵阵黄|色的尘土。
傅庭筠则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像个初次进城的村姑。
看见人群中有个戴着绣了金边盖头的回回女子,不由盯着人家看。
赵凌看着,露出浅浅的笑意。
阿森嚷着:“不是说关外人烟稀少,贫瘠荒凉吗?怎么这么多人啊?”
杨玉成等人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些目不暇接。只有赵凌,淡定地笑:“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这里自古就是经商要道,大批的商队养活了沿路的百姓,喧阗鼎沸,不足为奇。”然后道,“这些日子赶路辛苦了,今天大家好好歇一晚。”然后朝那家最大的客栈走去。
众人有些恋恋不舍站在街上张望了片刻,这才随着赵凌进了客栈。
他们包下了客栈后面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伙计们殷勤地把马牵到了马棚,送上茶水,打来了热水。三福他们不放心伙计,和郑三、石柱一起把车上的东西搬到了他们住的厢房。郑三娘则服侍傅庭筠梳洗,赵凌和杨玉成、金元宝关了门在屋里说话,阿森就抱着临春在门口看那些长相怪异的大食人和高鼻深目的回回。
不一会,郑三娘找到了阿森:“傅姑娘让你快回去洗洗,等会好用晚膳。”
阿森把临春交给郑三娘就跑了回去,洗漱完了,去了傅庭筠那里。
傅庭筠正用帕子绞着头发,见他还梳着丫角,喝道:“去把头洗了。”
阿森不喜欢洗头,躲躲闪闪的:“没人帮我洗。我一个人洗不好。”
傅庭筠起身:“去叫了水来,我帮你洗。”
阿森见躲不过,一溜烟地跑了。
傅庭筠追出去。
阿森忙讨饶:“我这就去洗,我这就去洗!”
听到动静的赵凌推开窗,杨玉成和金元宝都朝院子里望去,见傅庭筠把阿森揪了回去,均笑了起来。
“这个猴儿,终于有个管头了!”金元宝道。
杨玉成却不以为然:“傅姑娘也管得太宽了些。”
赵凌和金元宝就冲着他笑。
他顿时面红耳赤,忙道:“说正事,说正事。”
刚出西安府的时候,傅庭筠曾委婉地提醒杨玉成,吃完饭别在饭桌上剔牙。
两人怕杨玉成恼羞成怒。两人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庄浪卫的都指挥使鲁成。世袭百户,平熙三十六年,蒙有来犯,他任庄浪卫都指挥使佥事,随颖川侯收复哈密卫有功,被授世袭千户。平熙三十八年,升都指挥使。”金元宝正色道,“我能打听到的,就这些了。”
杨玉成“哇”地一声:“随颖川侯收复哈密卫就从世袭的百户升到千户,那收复了哈密卫的颖川侯岂不是赏赐更重。”
金元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还用说”的鄙视眼神:“颖川侯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四岁,十岁那个,封了世袭都指挥使佥事。正三品。四岁那个,封了指挥使佥事,正四品!”
“啊!”杨玉成垂涎三尺,“这两个小子,真是好命啊!”两眼发光。
赵凌忍俊不禁:“你好好干,未必不能封妻荫子。”
“九爷说的对。”杨玉成兴致勃勃。“大丈夫一世,不能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实枉为人!”
金元宝懒得理他。和赵凌道:“九爷,这样不行啊!我们知道的,也是大家知道的。得想办法弄清楚鲁成的性格禀性,喜好厌恶,有几个妻妾,最喜欢哪个儿子……还有颖川侯,也要仔细打听打听才行。”
“嗯!”赵凌点头,正色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糊里糊涂地混日子。”他说着,沉吟道,“永靖县离庄浪卫不过四、五十里地,庄浪卫的人如果想去寻欢作乐,永靖县是离他们最繁华、最近的地方,他们肯定会来永靖县。我们在这里歇两天,趁着这机会先把鲁成的事打听清楚,然后再在张掖停留两日,打听清楚了颖川侯的事再去甘肃总兵府备报不迟。”
金元宝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三福来叩门,说热水准备好了,大家这才散了。
赵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坐在床上用帕子擦头发的时候突然想到傅庭筠。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念头一起,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的心情,太浮燥了些。
等心情平静了些,他才去了傅庭筠的屋里。
阿森已经洗完了头,披着头发坐在傅庭筠炕前,傅庭筠正要告诉他背《千家诗》。
“‘淡月疏星绕建章’,就是说,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灯笼像天上的月亮、星星一样璀璨的围绕在皇宫,‘仙风吹下御炉香’,就是说,皇宫里的气象犹如仙境一般,香烟缭绕……”
温柔的声音,让他微微一笑,轻轻的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两人循声望去,见是赵凌,都有些惊讶。
傅庭筠站了起来。
阿森忙上前行礼。
赵凌笑着摸了摸阿森的头:“又在背诗?”
阿森点头,眼睛睁大眼睛,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凌问他。
阿森歪着头:“庙里才香烟缭绕的,皇宫里怎么也会香烟缭绕呢?要是仙境也香烟缭绕,难怪那些妇人都要去庙里烧香——香烟缭绕的,她们很快都要成神仙了!”他说着,嘻嘻地笑了起来。
傅庭筠有些头痛。
这孩子,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赵凌朗声笑道:“香烟缭绕的地方当然不全都是仙境了。不过,这首诗叫《上元侍宴》,就是臣子在元宵节的时候写给皇上的,得拍皇上的马屁,所以把什么东西都要和天上的神仙联系到一起了。就是说,皇上像神仙一样,明白了吗?”
阿森连连点头。
有这样教孩子的吗?
难怪阿森变成了这个样子。
傅庭筠心中不悦,清道:“九爷,你的脚步真轻,进来我都没有发现,吓了一大跳。”
暗示他进门为何不敲门。
“是吗?”赵凌随意地笑道,“那我以后注意一点。”然后坐到了傅庭筠的身边,问阿森:“你这些日子跟着傅姑娘学《千家诗》,学会几首?”
※
明朝时的庄浪卫,在现在的永登县的位置,而不是现在的庄浪县,特此说明一下。oo~
ps:明天要去宿舍学校看孩子,明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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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县城
从前赵凌也曾告诉过阿森识字,不过是看见什么字就告诉他认什么字,他能记住就记住了,记不住也就算了,不像现在,傅庭筠从《千家诗》入手,不仅仅告诉他背诵,还做了个沙盘告诉他练字。
阿森颇有些得意:“学会了七首,正在学第八首。”
两个月的功夫,不过是利用闲暇的时候,他就能认、能写七首诗,也不怪他要得意了。
赵凌笑望着他,满意地点点头:“背给我听听!”
阿森高兴地应“是”,挺直了身子,大声地背诗:“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坐在一旁的傅庭筠却心情不佳。
自从他们出了西安府,赵凌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可要她说出到底哪点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
好比刚才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事,要是在出西安府之前,他是决不会做的,可现在,她提醒他,他反而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还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还是从前好。
从前虽然总是板着张脸,可对她持重守礼,从来不曾怠慢半分……
念头一闪而过,她恍然大悟。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从前他对她持重,现在却总是透着几分怠慢。
他们怕被流民围攻,一路上日夜兼程,她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郑三娘抱着临春也不好受,临春一路哭,郑三娘一路哄。她听了心如刀绞似的,担心得不得了,生怕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甚至后悔带郑三夫妻来张掖。还好阿森拿出颗糖,要不然,临春的嗓子都要哭哑了。
过了眉县。他们终于慢下来,中午的时候他们在马路边歇息。
她像散了架似的,躺在马车里,指头都不想动一下,让郑三娘别管她。把临春抱下去玩会:“……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
郑三娘含泪应是,抱了孩子下去。
她闭着眼睛想躺着好好歇会,赵凌却撩帘而入,端了碗糖水给她。
她当时没有多想。当着赵凌的面。一口口地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她想小解。赵凌还一直在旁边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只好支支吾吾地和他说了半天,后来实在是忍不住,只好说要下车透透气。
赵凌跳下了马车。
她松了口气,忍着酸痛慢慢地爬了起来。
赵凌却站在马车边,伸了手要扶她下车……
然后。一片混乱,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马车上的。
只记得她的脸一直像火烧似的……还有。他扶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全身僵硬。一个趄趔,跌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的那种……好闻的气味。
热热的,暖暖的,烘得人懒洋洋的……
想到这里,傅庭筠觉得自己的脸仿佛又像火烧着了似的。
赵凌心不在焉地听着阿森背诗,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瞥一眼傅庭筠。
她先是很孩子气地嘟了嘟嘴,然后有些慵懒地微微斜了身子,靠在一旁的炕柜上发起呆来。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她的脸陡然胀得通红,又娇又羞地咬了咬红唇,那模样儿,真像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娇艳动人。
他忍不住轻声问她:“怎么了?”
却像春雷醒了花中人。
她骤然生惊,忙道:“没什么!没什么!”神色间竟然带着几分慌乱,飞快地睃了他一眼,端容坐好。
赵凌顿时黯然。
他本以为他们会更亲近,谁知道她离他越来越远。
从前,她总是会笑语盈盈地和他说话,现在,却有些回避他。
怎么会这样?
赵凌有些苦恼起来。
傅庭筠却是心虚。
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她当时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要不是阿森大喊一声“傅姑娘”,她只怕就会偎到他怀里去。
也亏了阿森那声喊,大家都知道她身子僵硬动弹不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想的。
后来他又把他的皮袄丢给了自己……虽然是新的,他还没有穿过,裹在身上很温暖,坐在马车里她还可以不去想,可一下了车,一看到金元宝他们身上的皮袄,她就浑身不自在,只想躲在车里不下来。
她忙清了清嗓子,收敛了情绪。却正好听见阿森在背“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脸烫心慌,不知所云地道:“九爷从小也学《千家诗》吗?”
话音一落,狠不得咬自己两口。
谁家的孩子启蒙都是从《千家诗》开始的。
果然,赵凌微微点头,笑道:“是啊!”还道,“我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我自记事起,他就喜欢把我抱坐在膝头告诉我读书。还说,世人都轻诗词重八股,却不知道制艺做得好不好,全看破题破得好不好,破题破得好不好,全看骈文骊句能否惊艳。”他说着,露出追忆的神色,“我还记得,他书案上有个玉貔貅的镇纸,莹润光洁。有时候我听得不耐烦了,父亲就会把那个玉貔貅给我玩,有一次,玉貔貅被我给摔坏了,父亲就换了个玉鹿的镇纸,还给我玩,我那时候以为,镇纸都是玉做的……”
傅庭筠心神俱震。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她面前这样详细地提起父母的事。
听他这口气,他父亲也应该是读书人。
不知道为何那么早就去世了?
他又是怎么流落到如此境地的?
她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忍住了。
父母双亡,他在外漂泊,提起来只怕全是辛酸泪,她又何必再问。让他再伤心一回!
更何况,这些日子只要是她问的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很耐心地回答她……
想到这些,傅庭筠微微有些走神。
他待她真的很不相同了。
从前要是说起这些事,他要么不做声。要么转移了话题,何曾像现在这样,如同最亲密的朋友,愿意敞开胸怀,让她看见他藏在心底的往事。
傅庭筠颇为不安。
觉得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可让她从此打住,再也不要过问赵凌的事,她又忍不住想知道……
她很矛盾。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她惊愕地抬头。看见赵凌沉默地坐在那里,表情有些恍惚。
不知道他是想起从前的好时光还是想起从前的伤心事?
傅庭筠心里酸酸的,还有点痛楚。
正想着该怎样不动声色地安慰他。阿森猝然道:“我。我已经背完了!”
怎么把他给忘了!
傅庭筠汗颜,忙朝阿森望过去。
阿森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嘟呶着:“你们只顾着说话,都没有人理我!”
很委屈的样子。
傅庭筠又羞又惭。
刚刚还默然的赵凌却哈哈一笑,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就应该在一旁听着。”然后站起身来。“走,我们用晚膳去——时候不早了。你们难道肚子就不饿啊!”眉宇间一片清朗,哪里还能看到半点刚才的茫然。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样的赵凌,让傅庭筠更加心痛。
阿森却立刻高兴起来:“爷,那我去叫玉成哥、元宝哥吧?”
赵凌点头,他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