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阅读
林青臂肘不动,手指微挑,盒盖轻轻弹开,数道目光齐齐汇聚于盒内——里面是一支长达四尺的箭!
“换日箭!”这三个字跳荡于每个人的唇边,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反是心中疑惑更甚。若是巧拙大师早已制下换日箭,又为何故弄玄虚藏在如此隐蔽的位置?几人一时愣在原地,浑不觉头顶的滴水将身体浸得透湿。
林青再长吸一口气,方将箭从盒中取出,饶是以他的淡泊心性,此时亦觉得口唇发干,掌指微颤。他身为暗器王,箭握在手中立知蹊跷。那箭外型虽与一般箭支形状无二,却颇有些分量。箭杆笔直挺劲,甚有骨力,箭羽轻捷秀逸,疏朗匀称。触手光润,如温凉软玉,不知是何材料所制。
物由心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我算是服巧拙大师了,刚才只怕没有任何人想到,这盒中会是一支箭。不过区区箭支也需如此兴师动众么?委实教我猜想不透。”许漠洋沉声道:“此箭收藏得如此隐秘,定是大有来历的。”容笑风亦道:“观巧拙大师平日行事,虽是时有超出常规之举,但俱是大有深意。此箭应不是凡物。”
杨霜儿犹是不解:“可为什么巧拙不直接留给容庄主呢?”物由心迟疑道:“会不会并非巧拙所留?”此谜自是无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几个人口中说话,目光却是一直盯在那支箭上。惟有林青望向盒内:“盒中尚有一封信,应该能解大伙的疑问。还是请许兄来看吧。”许漠洋上前,果见盒内有一封信,当下拿在手上,慢慢展开,才见到顶端几个字,睹物思人,眼眶便是一红:“这正是巧拙大师的手迹……”众人屏息闭气,一时全都静了下来,偌大个地道中惟听得水声沥沥,延绵不绝。
许漠洋强压心潮,缓缓读信。
本门圣功,传于祖师昊空真人,合天地之精气,渡心念之元神,以意趋力,以外载内,动静不止,变化无休,是名流转。其功法分为九重,一曰清思、二曰止念、三曰静照、四曰屏俗、五曰开合、六曰辟神、七曰气灭、八曰凝虚、九曰惊道。博大精深,有鬼神难测之机。昊空门立派八百年,历十九代弟子,除昊空祖师修至八重,余人终一生之力,皆七重而止,是为本门至憾。
二十九年前,掌门师兄忘念遵先师遗命收二十代弟子明宗越,其于十四稚龄始修流转神功,历十二年既至五重开合境地,实乃不世天才,却于功成之日叛门而出,投身京师求取功名,大违道心,且其聚众于江湖,刀兵于四海,几欲除之而不得,深为本门之羞。
余修习本门天命宝典三十余载,深明天地万物相生相纠、循环不休之至理,暗种慧识,妄知天理,苦思六年后,方才悟得可破本门流转神功之神器。即以三才为引,五行铸器,凭偷天之弓以克师门逆徒。
虽以五行之法铸成神器,有弓无箭,亦差一线。纵有偷天之能,却无换日之功,其中隐有异数,百思难解。此箭以天翔之鹤翎做箭羽,地奔之豹齿做箭簇,更以南海铁木为箭杆,与神弓相合,或可十倍于功。故暗藏此处,待有缘之士得之,以凑三才之数。
然数日前见逆徒明宗越神息郁勃、内气全敛,流转神功当是已欲至七重气灭之界,纵执偷天之弓,射换日之箭,成败却亦未知,惟尽心力耳!
余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惟盼能除门内逆徒,平天下乱,安天下心。自知妄引天机,命不久矣,字留有缘。
昊空门下第十九代弟子巧拙书
许漠洋读完最后一个字,遥想巧拙大师生前音容,呆立不语。众人听得信中不但提及了换日箭的名字,更是隐隐道出了明将军的来历,亦都是思潮起伏。
物由心长叹一声:“信中说昊空门历代祖师除了昊空真人外,其余人都只不过将流转神功练到七重,而明将军于十四岁修功已是嫌晚,现不过中年,却已至如此境界。其天资之高,确是举世无双,令人佩服……”杨霜儿一脸惊容:“明将军的流转神功现在不过是七重,这些年来已是稳居天下第一。若是练至九重惊道的境界,岂不是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制住他了?”容笑风亦叹道:“我起初只道明将军已将流转神功练到极至,方能威震武林数十年。谁知听巧拙信中如此说,其武功应还有极大的潜力可挖,流转神功果不愧是道家武学上的不世神功……”众人静默,细细琢磨容笑风的这一番话,心中均觉沮丧,相较之下,得到换日箭的欣悦亦不足道。
杨霜儿问向许漠洋:“我未见过巧拙大师,却不知他的武功如何?”容笑风插言道:“且不说巧拙大师是明将军的师叔,就只凭《天命宝典》能将自己一生的慧觉、明悟汇于内力中,再运功传与第二个人,这份神通便已是惊世骇俗了。”
许漠洋缓缓点头:“巧拙大师虽从未在我面前显露过武功,亦自承不及明将军,但我想他的武功应不在我们任何一人之下。”杨霜儿道:“若是巧拙大师凭借着偷天弓与换日箭,再加上他深悉明将军武功的弱点,总有一搏之力吧。”容笑风回想信中内容:“但看巧拙大师信中的口气,纵是弓箭合一,似乎也没有把握胜过明将军。”
物由心见识高明,想了一想道:“大凡习武之人总有一项最擅长的武功,巧拙大师精修《天命宝典》几十年,我虽对其不甚明了,但闻言思义,想来应是道学易理方面的武学,未必是用来与人争强斗胜的。何况偷天弓杀气太强,大违道派平和无欲的心态,若不能将弓箭与人体本身的潜力融会贯通,只怕根本发挥不出其威力。”杨霜儿恍然大悟:“所谓良器择主,大概就是这情况吧。”物由心叹道:“不错,若是运用不得其法,神弓亦同废铁。就算我拿着偷天弓,也不知如何对付明将军。”
许漠洋却怕这些言语影响林青的战志,对物、杨二人打个眼色,二人知机住口不语。可偷眼望去,却见林青眼落空处,似是陷入沉思中。杨霜儿聪明,知道许漠洋的用意,吐吐舌头:“是呀,若是我拿着偷天弓,只怕拉也拉不开,还如何谈得上破敌。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林叔叔最有资格用这把神弓了。”容笑风呵呵一笑:“若是明将军看到暗器王射杀登萍王那惊天动地的一箭,心中定也如捶重鼓吧。”
听到说起自己的名字,林青方蓦然惊醒,淡然一笑:“物老过奖了,我本是不存胜望,只求无论成败,都可激起江湖上被明将军威势压伏多年的豪气。”许漠洋击掌道:“正是此理。大好男儿岂可袖手不顾,一任明将军炽焰嚣张。林兄知难而行,置生死于度外,此等胸襟实为我等所仰慕。”
林青谦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亦无家室所累,不像其他人有许多顾忌罢了。”他微微一笑,“何况公然挑战明将军,势必是与其光明正大地决战,无需面对水知寒、鬼失惊等人,相较之下倒像是占了便宜一般。”
杨霜儿笑道:“林叔叔不要客气,你现在又有了换日箭,定能击败明将军,那天下第一高手就是你的了。”林青大笑:“我若真做了天下第一,只怕无人会服,那些隐居的高手定都会来找我麻烦,霜儿你这岂不是在害我。”神色一整,眼望地道中越涨越高的水位,“更何况,面对这数万大军的重重围困,纵是绝世高手也无法幸免。”
一块大石从顶上落下,溅起一片水花。几个人身体早被淋湿,也不去躲避,众人想到地道外的大军,均是有些气馁,面对此刻的困境,俱是苦思无策。
物由心一脸愁容,沉吟道:“我可凭本门机关之术引开部分水流,但也支持不了太久。依我看还不如趁现在体能尚存,拼力冲杀出去。敌人未必知道我们从何方位出现,措手不及下,也许可以破围而出。”
林青望着许漠洋:“许兄行伍之人,可有何良策?”许漠洋叹道:“陷身大军重围中可不比江湖上的混战,每一刻面对的都是密如飞蝗的箭支与几无空隙的各式兵器,全无闪避腾挪之机。我在军中呆了多年,深知其厉害,纵是武功再高十倍,对着怎么也杀不完的敌人,最后亦只能力竭而死。当今之计,惟求能多杀些敌人,最好能干掉几个敌人主将。”物由心喝道:“那就与他们拼了,就算最终死于乱军中,好歹也要让武林中记下我们几个的名字,也要让明将军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折服于他的淫威下!”
林青手抚换日箭,沉声道:“以明将军的骄傲,必会在大军围逼前接受与我公平一战,不肯先让大军耗我战力。”许漠洋点头道:“不错。林兄既然给明将军下了战书,他绝不会放过在手下面前立威的机会,必是要与林兄一战,便让他试试偷天弓的厉害!”杨霜儿道:“这样最好,若是林叔叔能胜过明将军,就算我们最后都死于乱军中,亦足以大损他的威望了。”容笑风眼中精光闪动:“我们都见了偷天弓那惊人的威力,若再加上换日箭,宝弓神箭乍然现世,或许真能胜过明将军。”许漠洋亦道:“万人瞩目下,就算明将军如何掩饰,这个消息亦会传遍武林。只怕许多高手都会借机挑战明将军,这就足以让他以后的日子加倍难熬了。”容笑风道:“若是林兄真能胜过明将军,且不说是否会引起江湖上各路高手的挑战,单是对明将军心志上的打击就足以让其武功难有寸进。”他这话不无道理,武功高明到明将军这样的程度,苦练已是次要,重要的反而是心境上的修为。物由心大笑:“那我英雄冢上的第一个名字就要姓林了。”
众人自度必无生望,但想到此处,俱大为兴奋,浑然忘了此刻的困境。
林青却是摇摇头,面上不见丝毫悦容,一如平日的漠然,反问道:“你们想过没有,巧拙大师为何要将换日箭藏在这个隐秘的地方?难道他不想我们得到换日箭么?”容笑风沉思一番:“巧拙大师必有深意。会不会是他生怕我们有了神弓良箭在手,便自认可凭此胜过明将军,反而懈怠下来,不思苦练?”物由心道:“此话也有道理。就像一个人得到了削铁如泥的宝剑,心理上便有了依仗,舍本求末,不去练好剑法,总想着凭借宝剑去削断对方的兵器。对付一般人尚可,对付明将军这样的大敌却是行不通的。”
许漠洋与杨霜儿听得暗暗点头,物由心虽然平日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武学的见识确是不凡。
“你们看。”林青将手中的换日箭往众人眼前一举,却见那箭杆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换”字。那箭杆细若小指,若非几人都是武功高强、眼力极好,在这昏暗的地道中定然看不清楚。
许漠洋道:“为何不刻上‘换日’二字呢?”物由心笑道:“说不定巧拙大师还留下了另一支箭,上面定是刻了一个‘日’字。”
容笑风细细察看,却是一皱眉头:“此字笔意甚奇,尤其那最后一捺草草刻完,似是匆匆而就。我熟知巧拙大师的笔迹,字字铁钩银划,力透纸背,这一字却是不像他的笔风了。”杨霜儿不解:“这说明什么?”
林青长叹一口气,“容兄见识高明,我亦做如此想。天机难测,看巧拙大师信中暗中流露的疑惑,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支箭是否真有换日之功,所以才藏于此处,不愿直接交给容庄主。”众人心头一震,林青这话虽只是出于臆度,却也不无道理。
许漠洋想起一事:“巧拙大师以前虽然从来没有对我提到昊空门,但曾提及他门内只有一个师兄一个师侄,他师兄忘念大师数年前病故,师侄便是明将军又已叛出昊空门,巧拙大师已是昊空门的惟一传人,那么《天命宝典》又会留在什么地方呢?”听许漠洋如此一说,众人心头的疑惑更甚。
林青道:“你们可注意到巧拙信中所说:掌门师兄忘念遵先师遗命收二十代弟子明宗越为徒……”容笑风心念一动:“为何是要遵先师遗命?明将军和巧拙大师的师父有什么关系?那时明将军不过十余岁,除非是他大有来历,不然就算其天资令忘念大师心动,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非要有师父的遗命……”林青点点头:“昊空门内与明将军的关系只怕远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物由心却是一心想着林青与明将军即至的大战:“如果此箭未必就是巧拙大师所说的换日箭,林兄你可有胜算么?”
“纵无胜算又如何呢?”林青脸色凝重,缓缓吟道,“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所以我要你们答应我,无论我是否当场战死在明将军手下,亦绝不要丧了斗志。如能有一人冲出重围,便是我们的胜利!”
几个人听林青直言不敌明将军,却坦然视死如归,期望用自己的生命鼓动士气,心头俱都涌起冲天豪气,伸出双手交相紧握,数目互视,眼神中俱是立意拼死一战的决绝与痛烈。
当下众人再不迟疑,往地道出口走去。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前路被一方大石挡住。
容笑风用手握住一截突起的条石:“只要我往左旋三圈,大石就将移开,外面便是渡劫谷口。趁敌人措手不及下,最好能杀到那石阵中,借着地势可略阻敌人,争取多杀几个。”
事到如今,面对明将军威震塞外的精兵,他们对突围已然没有了信心,只求能多支持一会,让刀剑上多染几个敌人的鲜血。
物由心将耳朵贴在岩壁上听了一会,奇道:“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莫不是机关王算准了出口,大兵枕戈以待么?”许漠洋惨笑一声:“反正都是一场血战,管那么多做什么?”容笑风望向林青,待他一声示意便发动机关打开出口。
林青缓缓望向众人,但见物由心白发飞扬,容笑风虬髯直立,许漠洋面色刚毅,杨霜儿紧咬嘴唇,各握兵刃在手,虽然都颇紧张,眼神中却全然是一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烈。林青心头涌上万千豪情,直欲放声长啸,以壮这份慨然赴义的行色。对着容笑风重重一点头,只待洞口一开,便当先杀将出去。
容笑风手上用力,转动机关,大石毫无声息地移过一旁,露出洞外灿若锦绣的明丽朝霞、旭日天光。外面一片寂静,全无半个人影!
众人不虞如此,俱都呆住,又惊又喜之下,强忍跳荡于唇角的欢呼,压住一腔欲要沸扬而出的热血,互望几眼,淡然一笑,颇有种肃穆的欢悦。
一阵强劲的山风从渡劫谷外吹入洞中,将谷内的清芬草气拂入鼻端,令人神志一爽,几十步外便是那奇兀的石阵。
物由心喃喃道:“明将军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说他猜不到地道出口还情有可原,但万万没有道理连一个士卒也看不见啊!”众人面面相觑,预想中的杀机四伏却换成如今一片平和的情形,虽是意外之喜,但若说明将军就此放过了他们,却是谁亦不敢相信,一时众人心情古怪,谁也没了主意。
容笑风面上阴晴不定,望向林青:“下一步怎么办?”林青亦是把不准明将军的用意,沉吟道:“这数万大军不可能一时尽数撤走,我们仍是依原计划先去物老那墓中躲一段时间,伺机行事。”许漠洋道:“我们本是计划暗中点倒几个小兵,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出去,可现在不见半个明将军的士兵,这个计划却是行不通了。”容笑风叹道:“我料定明将军必有什么诡计,却是一点也猜不出眉目。”杨霜儿道:“管他有什么诡计。反正我们早就做好拼死的准备,大不了最后亦是一死罢了。”
众人一想也是道理,当下放开心怀,大摇大摆地走出地道,往幽冥谷行去。强自按捺住挥之不去的疑惑,索性大声说笑,指点景物,内心中倒是想引出伏兵大杀一阵,也好过现在如蒙鼓中,浑不知明将军意欲如何。
一抹晨光从林叶间透下,脚下的小路亦似镶起了天际边的绛红浅紫,一路上只见林荫匝地,晓风怡怀,景色悦目,草木轻扬。几人经了几日连续不断的战事,再亲眼见了杜四的惨死,本都是心中一片阴郁,此刻见到这如同仙境的美景妙色,不知觉间心绪大畅,杨霜儿更是哼起了小曲,哪有半分将临大敌的惶惑。
有了上次的经验,只用了半个时辰便绕出了那片气象森严的石阵,来到了幽冥谷中。一路上却仍是不见半个人影,且不时从路边惊起晨鸟,周围想来亦无伏兵,抬目望去,已可望见英雄冢的那个亭子。
他们虽是绝口不提明将军,但眼见这方圆数里不见一个人影马匹,亦看不到匆匆撤军的痕迹,不禁心下都在思度。可事到如今,亦只得将生死置之度外,见机行事。
物由心重回旧地,大是兴奋,忙着给几人介绍幽冥谷内的风物,一时说起那日初见时的情形,谈及杜四,俱是唏嘘一番。
林青眼望那亭上“天地不仁”四个大字,心思一阵恍惚。想到自己本是身为京师八方名动之一,虽谈不上什么权势,却亦甚是风光。谁曾想为了这偷天弓竟然勾起满腔雄志,先是当着数千人面,给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下了战书,又因杜四惨死,一箭射死与自己齐名的登萍王顾清风,与泼墨王交恶。纵是今日逃得此劫,日后且不说将军府会如何对付自己,亦要时时防备着京师的缉捕,大概从此只能流落江湖、浪迹天涯了。往日风光俱成明日黄花,真是造化弄人。偏偏此刻心中无半分悔意,但觉人生在世,若不能拼出这份血性豪情,做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更有何欢!是以这“天地不仁”四个大字方一入眼,更是觉得胸口如灌了杯老酒般涌起一股暖意,直欲跪拜于地,以敬谢天父地母,君临诸神……其余人哪料林青的心中会有这许多想法,仍是言谈甚欢。
物由心大踏步走到那亭下的坟墓前,转过身来一躬到地:“我在这里呆了近十年也没有什么客人,今天有这许多挚友登门,且让我好好招待一番。”众人见物由心姿势如此夸张,俱是大笑。
那墓门本是一个几百斤的大石,需用机关开启,物由心小孩心性,有意炫耀一番,先左搬右弄,解开了锁住的机关,却不直接开启墓门,而是用右掌往那大石上按去,要用他数十年的精纯内力将这阔达六尺的大石推开。
掌才一触石面,便听得“格格”响动不休,那大石果然缓缓朝里退去。众人见物由心举重若轻,看似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重达几百斤的大石推开,俱是纷纷叫好,杨霜儿更是满面兴奋,不停拍掌,口中大呼小叫个不休。而物由心却犹自保持着推姿,立于墓门口,动也不动一下,便如痴住了一般。
只有物由心自己心中明白,他刚才根本不及发力,那方大石便若活物一般自动朝里退去。更令他心悸的是:大石的退势与他的出掌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是掌到门开。外人看来似是由他将大石推动,其实他的右掌距离石面一直保持着肉眼几不可察的一丝间隙,枉自他运起了几十年的内力,却是没有半分劲道落在大石上!
突然,明将军那似远似近的声音从墓中悠然传出:“我虽是算定你们必会到此处,却已多等了半个时辰,林兄是不是太让我失望了?”
十一百折不屈
初晓的阳光隐隐斜射进墓中,映着明将军颀长而沉雄的身影,在身后的墙上投下一道青黑的轮廓。随着明将军大步从墓中踏出,阳光从他双足、膝盖、大腿、躯干一路延伸上去,终现出那倾泻而下的浓密黑发、不怒而威的凛傲面容;那道影子亦从墙上落于地下,越拉越长,慢慢扭动恍若是一只从远古洪荒中放出的猛兽,张牙舞爪于他身下。
“物老快退开!”林青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提声喝道。
物由心立于墓门口,眼见明将军不紧不慢地行来,对自己视若不见,心中不忿,本是功集双掌,作势欲扑,耳中却听得林青的声音,再触到明将军静若池水的双瞳有意无意间地冷冷一瞥,饶是他素来胆大,心中亦是莫名地一寒,虽有不甘,却终不敢出手阻挡,错步让开。
明将军虽是信步而出,却挟起一股冲逼之势,直欲令人想后退数步以避其锋芒。
明将军走出墓外,负手而立,森寒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锁定在林青身上,却是不发一语。众人只觉他眼光有若实质,射处如中刀枪,面上虽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阵忐忑。容笑风心知诸人都为明将军的气势所慑,强定心神,大喝一声:“明将军堂堂朝廷命官,亦要做如此鬼鬼祟祟之事么?”明将军冷冷一笑:“容庄主此言差矣,宗越孤身一人与诸位相见,依足江湖规矩,何来鬼鬼祟祟之说?此刻来的若是朝中的明大将军,你们身边早是围得水泄不通了!”
物由心闷哼一声:“机关王呢?若没有他,我才不信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墓中?”明将军道:“大军一入笑望山庄,毒来无恙依机关王之计率军士堵水,我则与白石径直来到此处,解开机关待我入墓后便令白石重新锁上机关,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