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部分阅读
方清平虎目蕴泪,嘶声吼道:“雷大哥!”
雷怒缓缓看去,手下七大护法表情各异,有的愤而紧握兵刃,不惜一死殉志;有的却是面现怯意,一脸期待。
沈千千见到老大惨死,早是泪流满面,娇呼一声:“我们拼了!”
水知寒冷然望去:“沈小姐明知我不会对你动粗,可是愿意眼睁睁看到这一干大好男儿命丧于此吗?”
沈千千闻之语塞,她自是不能让别人赔她送死,惟有擦干眼泪,手中扣着落花宫的独门暗器飞叶流花,眼视雷怒,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将奋力出手。
雷怒眼视地面,话语从喉间慢慢吐出:“各位兄弟跟我这些年来,一起出生入死,方才创下五剑联盟,我雷怒能有往日的风光,亦全靠诸位的支持。”再抬眼看着方清平:“方兄是我五剑联盟的智囊,我一向多倚重于你,可以说若是没有方兄弟,便没有今天的雷怒……”
方清平听到雷怒如此说,心中忆起当年时光,百感交集:“我本是一草莽剑客,终日只知坐气练剑、穷首皓经,原无大志。多蒙雷大哥的教诲,才知道人生在世应当成就一番事业,这才一心加入五剑联盟,若无雷大哥的指引,我方清平亦不会有今天……”
雷大哥唏嘘一叹:“我若是就此降了将军,方兄弟定会非常瞧不起我了!”
方清平挺胸道:“雷大哥若是降了,我会非常痛心,必将一死明志,期望以一腔热血唤回大哥昔日雄志!”
雷怒双目闪过复杂的神情,望向水知寒,就要说话。
水知寒不待雷怒发言,肃容道:“雷兄不必降我,将军府要的只是叶风的人头,日后江南五剑山庄亦只是将军府的盟友,绝非是我的手下,雷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方清平大喝道:“碎空刀为解五剑山庄之急不惜以身犯险,大哥若是出卖叶风定会为天下人所耻笑……”
水知寒负手仰望天空渐渐飘来的一朵乌云,漠然道:“叶风现在或许已死在历轻笙的手上,所以我更要雷兄一言而决,以免被我误认为雷兄仍在看风使舵。”
叶风!又是叶风!!
雷怒的心中涌起一种又是妒忌又是佩服的感觉,若是没有叶风,他现在也许仍是风风光光的一方大豪,可亦有可能完全没有被水知寒利用的价值,只得丧命于此!
水知寒再冷笑一声,补充道:“事实上现在留给雷兄的路亦是不多了!”
雷怒脸上掠过一丝痛楚之色,水知寒的话威诱并用,却也是实情。若是叶风能逃出历轻笙的伏击,他自然还是日后对付叶风的一枚棋子,但若是叶风死在历轻笙手下,自己在水知寒的眼中只怕就是全无作用,杀之亦不足惜……
可就算现在因为利害关系降了将军府,水知寒必然对自己仍有疑虑,日后最多也只是一个将军府上的门客,无法得到明将军的信任与重用,更是为江湖人所唾弃……
这个决心,雷怒下得很难、很难!
雷怒怅然良久,走前几步,握上方清平的双手,叹道:“方兄弟定是怪我的优柔寡断了。”
方清平毅然道:“我相信雷大哥定会做出不让我失望的决定。”
水知寒冷笑不语,静等雷怒的决断!
雷怒眼睛慢慢扫过手下:“我雷怒能有今天,全拜诸位所赐。而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给你们什么,唯有舍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好让诸位避过此劫……”
方清平大惊,才要答话,但觉从雷怒的手上传来一股刚劲,扣住了他的脉门,全身一软,小腹一痛,雷怒的怒剑已然破体而入。
方清平双目怒瞪,缓缓倒下,犹听得雷怒凄声道:“雷怒自此便是将军府中的人了,杀门下逆徒以表心志!”
当啷当啷的几声乱响,剩余六大护法的兵刃散落一地。
水知寒哈哈大笑:“雷兄当机立断,水某定不负雷兄的期望。”
沈千千娇声怒吼,手上暗器就要出手,肋下一麻,竟是被站在身边的“流影剑”赵行远点中|穴道,软倒在地。水儿惊呼一声,也被“追风剑”杜宁擒下。
水知寒双眼凛然扫来:“沈小姐不用惊慌,你的情郎叶风就会来救你的。”言罢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天色蓦然一暗,一朵乌云已然罩住头顶,暴雨顷刻将至。
惊变再起,一道人影忽从快活楼的人群中电射而出,一把抓起沈千千,双脚蹬地,腾空而起,空中一个转折,回扑向散万金那一方……
水知寒大喝一声,飞身而起,一掌拍去。
来人半空回身,硬接水知寒一掌,却是用上一个卸字诀,借水知寒的掌力在空中再度发力,身形变向,便如一只大鸟般投向茫茫夜空中,虽是带着沈千千,却仍是迅捷无比。
事发突然,水知寒这一掌只使得出六成劲道,被来人震落在地,惊呼一声:“龙腾空!”
那人身在空中,语声犹是漫若平常:“若不是水总管得意忘形之下,龙某也未必能一击奏功……”在树林间几个转折后,消失不见。
众人静默。
行云生一身血渍,右手捂着左腕跌跌撞撞地从后赶来:“报上总管,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
水知寒眼视行云生的断腕,眼中抹过一丝讶色:“无名呢?”
行云生道:“叶风带着雷夫人往西逃去,无名在后远远盯着。按叶风离去的时间计算,估计现在应该已遇上历城主。”历轻笙一向驻在湘西枉死城,是以行云生以城主称之。
水知寒默然半晌,点头示意让行云生下去休息,自己则是负手望天,陷入静静的思考中,再无言语。
咔嚓一声雷响,暴雨终于倾盆而至。
将军府众人面面相觑,惟恐惹怒水知寒,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唯有雷怒一脸黯然,双手仍是紧紧撑着方清平已然冰冷的尸身!
六、*刀之风神在于光*
那旷野中传来的声音令祝嫣红心跳、目眩、头晕、眼花、恶心、惊怖,甚至还有一点……绝望!
那声音疯狂处像是一枚鼠牙啮食在心上,嘶哑处像是一把锈刀磨在石上,轻柔处又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飒落在草荫间,迷茫处像是一弯潺潺的泉水滴落在古井里……
祝嫣红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而她立即又惊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必然瞒不过将自己缚在肩上的叶风。
于是,在那片乌云罩住天空时,在那方黑暗淹没大地时,在那声雷鸣奏响时,在那道闪电袭来时——她的脸红了,她的眉开了,她的眼闭了,她的手紧了……
在这仿似是一条弧线的暗夜里,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叶风紧紧抿着嘴,保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在风雨中前进。
他的心亦跳动得很厉害。
因为,天下六大邪道宗师中武功最为诡秘的鬼王历轻笙随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炸雷响过,天蓦然黑了下来,整个大地就像被吞入了一个怪物的腹中,眼前再不能视物。
叶风骤然停步,他已感觉到有人无声无息地接近。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能有几分把握击退历轻笙?
黑暗,亘古的黑暗。
空气中像是蒙了一层幕布般的黑雾。
冷风带着愤怒,在耳边呜呜作响。
雨点沙沙而下,就似一些幽寒的冰屑击打在脸上。
雷音轰隆响起,仿佛一方椭圆的印章从天穹中降落,重重砸在人的心脏上……
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刹然明亮,显露出一片惨淡的苍白。
祝嫣红一声惊呼,前面八尺处,一棵大树前,有一道高大、青灰、晦暗、阴沉的身影!
电光一闪而逝,又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可刚才的影像仍如一次乍醒的恶梦般在祝嫣红脑中勾留不去……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叶风的肩头,忽又醒觉这必会影响他的出招,那一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竭力放松崩得紧紧的身体,睁着双眼在黑暗中寻找着、探索着、等待着……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心跳全都集聚在这可怕的黑夜中,亦集聚在叶风的身上。
她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从黑暗中传来,她闻得到他的气息在漆黑中膨胀,她感觉得到他脑后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体在紧紧护住她……
可是,她不知道:叶风能不能敌得住那道黑影,那道高大得令人惊恐的黑影看起来就像是从远古洪荒中窜来的猛兽!
她的心就快爆炸了,她知道他们都在等,在等下一道闪电,在等对方的身形出现在自己的期待中、视线里、怒吼处、刀剑下!
也许,这时所有的期待都不过是一盏灯光,一点星火。
或者,就是那一道灿烂的、决定胜负生死的……明亮!
第二道闪电炸起!
可那棵大树下再也没有那道黑影。
他在哪?
叶风猛然转身……
祝嫣红立刻就看到了——明、亮!
——令人惊惧的明亮。
——奇诡腥红的明亮。
二道妖异的红光像是一丛莫测的鬼火般从右首照来,入目处如中刀枪般令人一悸!
风声、雨声、雷声、电声刹时全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一种鬼怪般尖利的嘶叫,一双巨大的魔爪在空中张狂着,十指弹动,长长的指甲上泛着淡蓝的寒光……
祝嫣红几呼要大叫出来,可她发现一点也听不到自己的叫声,她想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可她发现她浑身没有一点力道。
耳中只有那凄厉的惨叫,眼前只有那漫天的爪影……
揪神哭、照魂大法、风雷天动——这正是鬼王历轻笙的三大魔功。
历轻笙终于出手了,可叶风,叶风在做什么?
叶风在退。
边退边挡。
他的右手抚住碎空刀柄,却根本无意拔刀。
他的脚步虚浮,左掌完全是下意识地拆封着那双魔爪。
这时的叶风仿佛完全被历轻笙的揪神哭与照魂大法所惑,目光呆滞,定定地望住历轻笙那双腥红的双眼,仅能勉强格挡住对方名为“风雷天动”的爪功。
他还能挡得几招?
“叮”得一声,历轻笙右手食指一弹,那长达半尺的指甲竟然脱手而出,正正击在叶风的左手上。
叶风惨呼一声,中门大露,历轻笙的左爪直袭而来,若是让其抓实了,只怕立刻就是开膛破腹之祸。
祝嫣红心中一紧,奋尽全力将手探入怀中,握住了“求思剑”。
那一刻,她只知道,如果叶风死了,她必将用求思剑搠入自己的胸膛,她不知道自己去死是为了不能受辱于人,还是为了不愿在他死后独生……
突然,便有一道凌厉的刀光划过黑沉沉的夜幕。
碎——空——刀!
那道刀光划亮了整个天穹,比狂雷更厉,比闪电更亮。
就像只开一次的花。就像只碎一回的玉。
那是一抹绚烂的银光,一道优雅的弧线,一种玉石俱焚的豪勇,一次空前绝后的进击……
祝嫣红听到一声仿若虎豹遇袭孤狼长嗥般的吼叫,由近至远遁去,终不可闻。
刀光敛去,仍是一片暗空。
叶风又动了,继续往前走去,步伐坚决而沉稳,踏在黝黑的夜幕中,一往无前。
祝嫣红轻哼一声,胸口那一口郁气此时方才吐出,轻轻地问:“你没事吧?”
叶风微微一笑,略带夸张地挺起胸:“夫人敬请放心,敌人已经被我杀退了。”
映着碎空刀上若隐若现的光华,祝嫣红这时才看见,叶风的左手有一抹蜿蜒的血痕,就着雨水,像一条暗红色的小蛇,沿着袖口,蹒跚流下。
第六章:*锦缠道*
——听鸠啼几声,耳边相促。提供劝路旁、立马莫踟躇,娇羞只恐人偷目。
一、*一步一从容*
“你受伤了?”
“不要紧,若不是我故意露出破绽引历轻笙放手出击,怎能轻易击退他。”
“原来你是故意呀,刚才可吓死我了。”
“历轻笙总是太相信揪神哭与照魂大法这类惑人耳目之术,若是全凭真实武功,我决不会胜得如此容易。”
“呵呵,你刚才装得真像,我真是以为你被他迷住了。”
“哈哈,我那一刀足令历老鬼五天之内不能动手,这个教训够他受了。”
“现在再没有其它敌人了吗?”
“水知寒终料不到我会反向而行,应该是没有埋伏了。”
“那……”
“怎么?”
“我……自己可以走。”
“夫人莫怪,我们尚未脱脸,敌人随时有可能追上我们……”
“我……知道。”
雨依然在下。
初秋的雨,总是那么寒凉。
二人的衣衫都被淋得透湿,叶风倒还罢了,祝嫣红却觉得经受不起,不免打起了寒战。
叶风立生感应,当下运功于背,助祝嫣红驱寒。
祝嫣红本是衣衫尽湿,紧贴于身,伏在叶风背上本已大是羞惭,这时但觉得一股热力从叶风背上传来,加之合着这个男子浑身刚强浓重的气息,更是芳心大乱,一时又想挣扎下地又是难以自禁地想拥紧这处温暖,不由满面通红,情难自控。
叶风却是浑然不觉,仍是大步前行。
“我们去什么地方?”
“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才安全?”
“穹隆山、忘心峰。”
“刀王?!”
“不错。”
“刀王不是想杀你吗?”
“他只是想看我的刀罢了。”
“可是……”
“就算他杀了我,我也可以保证他一定会护着夫人的。”
“…………”
“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
“哈哈,你这么相信刀王吗?”
“不,我只是相信你!”
“!”叶风心头微微一颤,一时胸口五味翻腾,酸甜相间。
祝嫣红努力想找些话语来说,却亦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想与叶风认识的这段日子,这个男子从一开始便以他坦率的真诚与强大的自信给了她好感,亦给了她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自从那日在灶边引炊,一份微妙而不可言说的感觉就悄悄弥漫在二人中间,有些揖手作谢的客套,亦有相视一笑的灵犀;有些河汉迢迢的距离,亦有仅隔一线的默契。
那是任何人也不能给她的一种感受,即便是丈夫雷怒,纵然有当年的扬扬意气,纵然有床第间的款语温柔,亦让她觉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看到叶风那道尚在滴血的伤口,再循上望向他袖口间露出的纤长手腕,足像一首瘦瘦的诗、涩涩的画,如浓墨焦涸后的笔意隐显出那份分明的脉络,不知怎地,祝嫣红的心中就是轻轻轻轻的一痛。
尽管他总是那么意态豪迈,神采飞扬,可有时,她就觉得他仍是一个孩子,一个藏着满心凄苦却还是在脸上努力装出倔强的孩子。
每当她从他坚固的外表下读出一抹脆弱的惺松,就像是在一挂满是粒金碎玉的项圈上突看到了一道嵌合过的裂痕,那么憾然,那么疼惜,让她总想揽他入怀,容他安眠。
她在惊觉自己的越步,却依然有种暗暗偷欢的愉悦。
她在心头微微太息,涌起一片惆怅,就像是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场终成幻灭的繁华,却宁可盼望在那场不得不醒却宁愿永不清醒的幻梦中为之失魂、为之惘然……
如果有那一条只走一次的长街,掠起的是千姿梦影,你会不会为之撤足?
如果有那一回只燃一次的明烛,惊起的是百般情怀,你会不会为之吹灯?
雨渐转细,轻轻飘洒在道边草丛林间,忽而沙沙,忽而沥沥。
叶风此时心中一片平和,从容行步。
他在想,若是这一路永也走不完,若是就能负着她沿着这条似是永见不到尽头的路上缓缓行去,管它周围树深草长,管它旁边车骑涌流,就这么一步步地踏破荣辱福祸,是不是就可以更洒脱?
是不是就可以更从容?!
二、*一杯一快意*
穹隆山地处苏州城西南六十里外,紧靠太湖。
而出了苏州城界后,叶风却转而向北。祝嫣红提醒他是否走错了路,叶风却是笑而不答。
眼见将要行入一个小镇,叶风将祝嫣红放下:“今日且先住在客栈中,休息半日,明天我们再继续赶路。”
祝嫣红默默点头,虽然在心中奇怪他的行为,却什么也没有问。自己衣衫尽湿,大是不雅,更何况一夜未眠,也需要住店休息。
此刻方是黎明时分,小镇上的店铺人家却也起得甚早,当下寻得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眼见安顿好祝嫣红后,叶风道:“夫人不用着急,我先去苏州城内探问一下雷大哥的消息,个把时辰后便会回来。”
祝嫣红本想打趣问他是否也在担心沈千千的下落,可不知是念到雷怒的生死未卜,还是另有什么原因,终于一句话也未问出来。只是呆呆望着叶风露出略显涩意的一笑,扬长而去。
叶风走了。
祝嫣红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脸上的伤口在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是一条长满尖爪的多足小虫从面上踽踽爬过。
她翻身下床,拿过一面铜镜,那道丑陋的伤疤立刻就映入她的眼中,已然结痂的伤口外散布着暗红的血丝,就如什么昆虫的触须;翻露出的肌肉撕咧着,就像一张狞笑着的嘴唇,恶毒而邪异……
她惊叫一声,用手抚住脸上的伤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条丑恶的刀痕,打碎了浪漫中的清秋,掐灭了夜空里的星火,凋残了月露下的朝衣。
当他给自己点|穴治伤的时候,他的手是不是也因此而颤抖,当他见到自己这个样子时,他的心中会不会有嫌恶的念头?
她叹口气,放下捂在脸上的手,她或妍或丑,原本亦是与他无关。
她想到了命悬一线的丈夫,想到了呀呀学语的儿子,想到了白发苍然的老父,想到了自己这半生无端的华年。
从小到大,从青衫韶龄到及钗华妇,总是有人倚宠着她,呵护着她,依顺着她,奉媚着她,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快乐……
无论是书香门第的家世,名士大儒的慈父,纷扬意气的夫君,膝下顽皮的爱子,总是不能让她由衷的快乐,人生中总是缺少那么一线可以笑傲的激|情,就如面对满桌华宴,总是差了那么一杯缓缓暖入喉间的美酒。
叶风呢?
他亦不能让她快乐,但她总以为他可以牵引她踏入快乐,去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感应着内心的扰动。
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轩昂的男子可以是第一个投入她心湖的石子,也许一沉而没,也许微澜不惊,可再怎么样,她亦愿意用他的冲击来敲碎自己这二十余年来的古井不波。
她呆呆地想:自己定然是个自私的女人,轻蔑着荣华富贵,淡泊着世态炎凉,而偏偏要去找那一记震荡殿堂的暮鼓晨钟,为的到底是不是就那一份彻悟?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亦从来不曾对人说过这份心事。
在男人的眼中,在丈夫的眼中,她应该知足,应该幸福,可她偏偏就知道,她一点也不知足,一点也不幸福!
或许,人生都不过是一场寻欢,风烟交锁于一刻,扣响的不过是那微弱的一丝火星。
一只蜘蛛从天花板上挂下,耀武扬威般停在半空,忽又像受了什么惊扰,迅快地沿着蛛丝往上攀去……
祝嫣红的心情灌铅般沉重,她的生活是不是就像那只蜘蛛般,一旦离开了蛛网,便只会在风雨里飘摇,稍稍一种惊扰便会让她再度收回那踏出的一步……
“打酒来!”她惊诧地发现这句话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
她从来是一个淑女,而这一刻,在这影投木墙、心事隔窗的小店中,在丈夫生死未卜、前路混沌不清的时候,她突然就想醉一次,想把那呛人的液体灌入愁肠,任那薰然的惬意解开心底的纠结。
房门应声而开,一人笑吟吟端杯而入:“一杯相属君当歌!如此良辰,夫人肯与在下把酒言欢,自是无有不遵。”
来人一身客栈小二的打扮,一脸阴沉木讷,正是曾化名欠三分的将军府中的无名指——无名!
祝嫣红大惊,满腹心事一扫而空,退后几步:“你……”
无名嘿嘿淫笑:“这一路来夫人与叶风肌肤相接,郎情妾意好不风流。可惜了叶风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留下夫人一人情火中烧,我只好来帮夫人舒筋活骨了……”言罢哈哈大笑,其状极为不堪。
祝嫣红脸罩青霜:“你住嘴!”
无名纵身欲要扑前:“哈哈,夫人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用动嘴的。”
裎嫣红竭力躲闪,心头恍然,无名定是一路跟踪叶风和自己来此,见叶风离去,这才出来与自己为难:“你这个背恩弃义的小人,我丈夫呢?”
无名长笑:“雷怒与老大早被水总管重兵围住,神剑盟全军覆没,夫人现在已是名花无主的自由之身了。”
祝嫣红心中一紧,当下抽出求思剑,心萌死志,静静道:“你再过来一步我便死在这里。”
无名眼见祝嫣红一脸正气凛然,却也不敢轻易上前。他亲眼见叶风远远离去,料想是去苏州城打探消息,时辰尚早,要擒这个自己早就心动的美人也不急在一时,眼珠一转:“夫人不想再见叶风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