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部分阅读
一天酒后,当胡二爷突然提起那件青花觚时,主人醉眼朦胧地拿手点着胡二爷的眉心,舌头倒板地骂道,“你小子真狠,专往我心尖子上捅刀,最后一次了,记住没有?哥这东西,拿到市面上,少说也得八百块,得,谁叫咱们是兄弟啦,你就给个三百吧,意思意思得了。”
胡二爷听了,乐得浑身发抖,当下从怀里掏出钱来,点出三百,推给主人。主人搂过钱,也不清点,叫儿子把青花觚连盒子一块端给胡二爷。胡二爷也大方,并不打开查看,借着酒劲儿,得龙望蜀,缠着主的道,“哥,兄弟还有一个愿望,就想见识见识您柜子里摆设的青花将军罐。”
“好小子,眼够毒的,”主人又拿手指弹了一下胡二爷的脑袋,“你知道那是什么将军罐吗?是元青花将军罐!元大德六年景德镇出的,是特地为太子大婚烧制的,一共烧了三十二件,赏赐给皇亲国戚的,传到今天,世间只剩下三件,紫禁城里有一件,伦敦大英博物馆里陈列了一件,民间就只我这一件了。是我爷爷在道光二十八年,趁长毛子起事,花了三百两黄金,从王府里弄出来的。我自个儿都不知道,它到底该是个什么价。”
胡二爷走到近处,小心地托起将军罐,翻看了落款,和主人说的一点不差。再端详釉面,果真是流光溢彩,悦目怡心。把玩了一会儿,放回柜中,带上青花觚回去,心里却不踏实,照旧找玩家看了,都惊羡他接二连三地拣大漏。
胡二爷兴奋过度,相信自己找到了金矿,心里打起了那件元青花将军罐的主意。到玩家那里探听一下行情,玩家听了,都不以为然,说,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果真是正品,几十万、上百万都是可能的。
胡二爷按耐不住,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几经合计,打算先把平日里淘来的东西出掉一些,凑足钱数,伺机买下那将军罐。
一段时间里,胡二爷一边忙着到琉璃厂出货,一边每天带着酒菜,到那家破落户去吃酒。破落户的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胡二爷再去时,见橱柜里的一些瓷器,已收了下去。无耐,胡二爷现在已是走火入魔,心里只有那件元青花将军罐了,一如往常,时不时带着酒菜来,去巴结破落户的主人。大约又过了一个月,总算凑足了三万块现大洋,心里过于焦急,一天,正在吃酒时,管不住嘴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没料到,主人听了,并没像他想像的那样,一口否决,只是沉下脸来,神色暗淡,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擦拭几下眼角,眼泪就簌簌滚落下来,叹息道,“胡老弟是把我往悬崖下面推呀。”
“瞧哥说的,一件古玩嘛,哪里就到了哥哥说的那等地步?”
“兄弟不知,一旦此物出手,哥就等于卖了祖宗啊。”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手帕擦拭几下眼睛,哽咽道,“也罢,天要灭我,如之奈何?老弟你也看到了,犬子不肖,岂是守业之辈,谅这个家,早晚要败在他的手上,这尊将军罐,迟早要易主的,与其让他败坏了,倒不如趁我气息尚存,替它寻得一个好的主人,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不知老弟肯不肯答应我?”
“什么条件,老哥但讲无妨,我胡某指天发誓,一旦背约,天杀雷殛。”胡二爷瞪圆双眼,满脸胀红,指天发誓。
“这件东西到你手上,定要世代收藏,不可上市交易。”
“这个何消老哥吩咐?小弟正是这么打算的。”
见胡二爷起了誓,主人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你现在手上现款有多少?”
“大洋三万。”
主人听了,颔首不语,思忖良久,说道,“罢了,反正我不愿担着出卖祖宗的恶名,这件东西,权当兄弟赠与你了。只是你切不可负了我的一片心意。这件东西,照现在市面上的价钱,至少也不该低于百万,准备一下,你把它带去吧。”说完,转头对儿子说,“你到库房里,把它搬出来吧。”
年轻人听了,站在那里没动弹,直耿耿地数落他父亲,“爹喝大了吧?上个月卖的几百块钱,都让你糟蹋光了,今天早晨,我往你要钱买米,您说让我等等,可等到现在,也没见您拿出一个铜子儿。您对外人却大方,这成千累万的宝物,说送人就送人了啦?”
“混帐!”主人猛一拍桌,唾口骂道,“你小子无能,不能安身立命,却要靠变卖祖业过活,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士死知己,天经地义,我将此宝赠与胡老弟,也算是物得其人了。男子汉大丈夫,岂可靠变卖祖业过日子?”
“您说的句句在理儿,只是您老肯把大烟戒了,我就是上街出苦力,也够咱们一家过活了,不需要变卖祖业了。”
“你!”主人两眼泛红,站起身来,举手要打。
胡二爷见状,拦在中间,托着主人坐下,不停地安慰道,“老哥您消消气,消消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其实吧,大侄子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人嘛,终究是要吃饭的,要不,神仙可就要满天飞了。大侄子刚才说得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平白得来呢,多少也得给您老些补偿。您瞧,眼下,我只凑足了三万,这钱您老先收下,货我先取走,等我攒足了钱,再给您老补上,行不?”
“养儿不肖,丢人现眼啊。老弟,你也看见了,”主人指了指年轻人,手指气得直哆嗦,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胡二爷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年轻人,说,“收下,孩子,汇丰银行的,随时都可取兑。”
年轻人没了主意,望着老子发愣,主人闷声闷气地吼了一声,“收着吧,快去把将军罐搬来。”
一会功夫,年轻人捧着一个精制的盒子出来,将军罐存放在盒中。走到酒桌跟前,年轻人打开盒盖,让客人看了看,又把盒盖盖上,转身出去了。这边主人酒兴颇好,一杯跟着一杯,也没忘记功客人喝酒。大约喝到日已偏西,胡二爷开始两眼发直,嘴唇发木,才摇摇晃晃抱着将军罐,到街上雇了辆车,回家去了。主人送走胡二爷,回屋简单收拾一下,锁上门,雇车回到东四的住处。'/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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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3)
!!!!回到住处,那宗和已带着琪友,把三万大洋取了回来,足足盛了三只箱子。提供见甄永信平安回来,二人才放下心来。甄永信见琪友已把酒菜准备好,说,“你俩喝点吧,我和那胡二爷刚刚喝完,不想再吃了。”
二人听了,也不客气,大筷子夹菜,大口喝酒,吃了一会儿,好宗和放下酒杯,转身问甄永信,“老叔,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懂。”
“哪件事?”甄永信问。
“就是您老袖口里揣的那个方手帕,是什么材料做的?怎么我看您老一拿它擦拭眼睛,您眼里就流眼泪呢?”
“这有什么呀?”甄永信笑道,“拿生姜水浸泡一下,就是了。”说着,掏出手帕,递给那宗和,让他试试。那宗和拿起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两眼立马火辣难耐,眼泪籁籁落下。琪友见了,觉得有趣,拿过来试了一下,也是泪流满面,几个人相互看看,大笑起来。笑过之后,那宗和兀然想起,平日逛窑子时,但凡常去的窑子,和一个婧子交结几次,再分手时,那表子就装着一往情深,缱绻缠绵,手持方帕,不住拭泪,结果往往是越拭越多,泪流涟涟,搞得人心里难受,不忍舍弃。现在看来,那些表子,必是用了这套把戏。如此一想,才恍然醒悟,眼前这位权术高人,原来也是花下老手,令人纳闷的只有一点,便是甄永信来京城已久,那宗和几乎每日和他相处,却从未见他去过烟花场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年老情衰,在一次彻底的发泄后,清光了身上所有情欲,还是别有隐情,约束着他不敢放荡?一个想法没解开,就看见甄永信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问,“这里面都装均匀了?”
“均匀了。”那宗和说,“命每箱里面一万。”那宗和抢着说。
“那好,每人一箱子,自己取走吧。”甄永信吩咐道。
“姑父的怎么办?”琪友问,“还是兑成黄货,随身带着?”
不等甄永仪表态,那宗和抢着说,“那有多别扭呀?搁在身上太沉不说,行动也不方便。”
“还有什么好办法?”甄永信问。
“当然有啊。”那宗和说,“您老可以存到银行呀。那样既便捷,又可以获些利息,身上只揣一张存折就行。”
“以前的钱庄,到了外地,可以拿着他们家分号的票号去兑现,现在的银行能行吗?”甄永信问。
“当然行了,不光同一家银行可以,就是不同银行间,也可以办理汇兑。您只要拿着汇票,到指定银行去办理就行。”
“这倒不错,”甄永信听了,心里松快下来,说,“那赶明儿个,你俩去帮我办了吧。我也不愿把货带在身上了。”
吃过饭,三人说了会儿闲话,那宗和带上钱回去了。
却说胡二爷醉眼朦胧,抱着将军罐回到家里,家的问他抱着什么东西,胡二爷舌头倒板,说话不便,心里却明明白白,也不言语,只是痴痴地傻笑,搂着将军罐上了床。一觉醒来,日已高起,看见枕头边的将军罐,心里又得意起来,盘坐在被窝里,打开盒盖,取出罐子把玩不已。胡二爷对古玩本不在行,又加上这是高仿品,他那双拙眼,如何分辨得出?把玩了一会儿,满心欢喜地装进盒子,匆匆吃了早饭,让老婆取来一块大红锦缎包裹皮,把将军罐包上,雇了辆车,直往琉璃厂北街的顾三爷家去了。顾三爷是京城里的老玩家,年轻时,成天泡在琉璃厂,靠拣漏为业;上了年岁后,便躲在家中,靠着江湖的名气,专门给人鉴定古玩,抽点彩头。这些年名气大了,干脆拿捏起来,不再看小件了,抽的彩头也越来越高,看一回,至少大洋十块。京城的玩家,大凡要进大件的货,不找顾三爷把握,心里就不托底,不敢轻易地接手。即使偶然吃进一件大货,不找顾三爷看看,心里也不踏实。
胡二爷到时,顾三爷正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翻看一张京城晨报。椅边茶几上的茶杯正冒着白气,看样子是刚刚斟上的。胡二爷进院,先按老规矩,在地上给顾三爷跪了安,起身后把装将军罐的盒子抱在怀里,走近身来。
“二爷又淘到什么啦?”顾三爷扔下手里的报纸,躺在椅子上没动,望着胡二爷问。
胡二爷得话,把盒子放到茶几上,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将军罐,一脸得意洋洋,“昨儿个淘了个大件,一个元青花将军罐。”边说边捧在手里,要递给顾三爷看。
顾三爷只听得元青花将军罐几个字,嘴角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根本不伸手去接那玩艺,只瞥过一眼,当即断定,“高仿。”
胡二爷觉得两手猝然被子烫着了,哆嗦一下,将军罐跌落下去,“叭”的一声,摔成碎片。胡二爷刚要弯腰去拾掇,顾三爷开口道,“不用了。二爷,您看那胎质,分明是苍山高陵土做的嘛,元青花的胎质,是从波斯进口的波斯高陵土烧制的,东西老、透、滑、韧,打碎之后,像煮熟的蛋清一样。再看看您这碎片,多糙呀!”看胡二爷脸色煞白,额角直冒虚汗,两腿觳觫,知道他吃了人家的局,便安慰道,“老二呀,淘这种大件,事先您得多打听打听,元青花将军罐,早年听说宫里只存一件,几个老前辈见过,还心存疑虑,说它的釉色不大对劲儿。这种东西,眼瞅就要绝世了,怎么会淘到您手里?退一步说,要是真到了您手上,您拿得住吗?行了,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遇上这类东西,不找三个玩家看过,您就别碰它;三个人看过,其中只要有一人质疑它,您也别碰,这是规矩。您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遇事要先稳住神儿才行。咱们玩手,最忌讳的,就是志在必得,要不怎么把咱们这一行叫玩家呢。一旦您志在必得,那就离吃局不远了。怎么样?这次吃得狠吗?”
“噢,没多少,没多少……”胡二爷结结巴巴地应着。
“还没多少呢,”顾三爷不依不饶,“看您那头汗,就知不是个小数目。”顿了会儿,又宽慰他,“行了,权当破财免灾了,往后,小心些就是了。这回算是我帮您,十块大洋就免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胡二爷,两眼直冒火,说了句,“我找那混蛋去!”
“嘿,又来了,您找得着吗?”顾三爷劝他。
胡二爷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说了句,“我知道他住在哪儿。”便转身冲了出去,呼嗤呼嗤一口气跑到琉璃厂南街,拐过两个街口,找到那家破落户,挥起老拳,“哐、哐”凿门,却不见里边有人来开门,倒是惊动了左右邻居,纷纷从家里出来,惊觑觑地围观过来,问道,“您要找谁呀?”
“姓甄的破落户,那光棍,我找他算帐!”胡二爷瞪着两眼吼叫。
“什么姓甄的破落户?”邻居们说,“这房子的主人姓王,这房子常年出租,隔些日子就换一家房客。”
胡二爷听了,一肚子气,不知朝谁撒,狠踹了几脚大门,噙着眼泪回去了。'/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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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
!!!!琪友领着那宗和,从银行办完存款回来,一脸喜庆地进了屋,把存折交给甄永信,说道,“姑父,晚上有大席啦!”
甄永信接过存折,仔细翻看上面的格式,问了句,“什么大席?谁请?”
“银行柜上的经理。”琪友说,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经甄永信。
接过名片,甄永信看那彩印的卡片,背景上印了几行黑体字:亚东银行柜前经理屠友虚。卡片上图案精美,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比一般大户人家的门贴灵光。
“他干嘛要请咱们吃饭?”甄永信问。
“他说这是银行的规矩。每底年都要请一些大客户们吃饭。”琪友说。
“在哪儿吃?”甄永信问。
“北京饭店。今晚六点半,在二楼的中餐厅。”
“好事。”甄永信也有些得意,“不花钱,还能到那种地方吃饭,挺好。”
看看时间还早,甄永信收起存折,和琪友、那宗和吃起茶来,直吃到太阳偏西,大约五点钟光景,三人整肃一下襆un埃厦牛辖止土顺担蓖本┓沟耆チ恕?br />
北京饭店是京城最壮观的建筑,比紫禁城伟岸,就座落在紫禁城旁边的长安街上。别看名字叫饭店,却又不是一般食客们登堂入室的地方,单是那台阶上雄伟大气的门厅,就足以把一般食客吓得退避三舍。进入正堂,华灯高悬,装饰华贵,富丽堂皇,让身临其境的人感觉,来这里,不是为了吃一顿饭,而是来参加皇帝的登基大典。
在旋转的大门外,门童问明三人来由,便把大门推开,侧身抬手,引领一行人到电梯口等候。按了电纽,把三人送进电梯,升至二楼,一直把客人送到要去的座间,才转身离去。座间已有一位年轻人坐着,见三人到来,忙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走上前来,和琪友、那宗和握手寒暄。甄永信向那人看去,只见此人三十上下,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发间的发蜡,挥发出浓烈的化学合成剂的怪香味。甄永信猜测,这人就该是屠友虚了。
琪友和那人握完手后,转身向屠友虚介绍说,“这是我姑父。”
屠友虚不等琪友介绍完,举手过来,握住甄永信的手,使劲儿攥在手里抖动着,眉眼绽笑,嘴里不停地客套,“是甄先生吧,久仰久仰。”那热情劲儿,远远胜过久别重逢的好友。招待来客入了座,年轻人向门外站着的侍应生打了个梆子。侍应生听了,会意地转身下去,一会儿功夫,便将餐具端上,一一摆好。接着就有另一个侍应生过来上菜。和普通饭店上菜的套路也差不多,先冷,后温,再热,最后是汤。餐具也没好到哪儿去,碗、筷、勺罢了。
看到这里,甄永信略略有些失望,望了望这房间华丽的装潢,进来之前,觉着到这里来吃饭,不知会有多少新鲜花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照样得拿筷子夹菜,放到嘴里用牙齿咀嚼,而且菜的味道,也不见得比小饭店好到哪儿去。这样一想,再推想用大理石地砖装饰的卫生间,在那里撒出的黄尿,也不会没有臊味吧;景德镇窑中烧出的玉石一样光润的马桶,拉在里面的大便,也不会像金条,气味会和拉在一般便池里的大便一样的恶臭。
甄永信还想往下想想,却被屠友虚的话给打断了。屠友虚显然学识渊博。他先向客人们介绍了当下的国际形势,接下来谈了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跟着又猛烈地批判了国人恶劣的理财观念。
“我们那里的乡下,土财主们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一当遇上社会动荡,你猜怎么着,土财主们往往会把钱财放到哪里?”
“柜子底下?”那宗和说。
“错!”屠友虚把手一挥,“他们把钱财盛到坛子里,埋到地下。等过了些年,社会太平了,才想了起来,要把钱财起出来,却又找不着啦,又不敢大声嚷嚷,多年的积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地下了。而外国人则不然,人家有了钱,要么消费,要么存在银行。消费了,货币产生了他应有的价值;存到银行,钱不但不会消逝,还会产生利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钱能生钱。这叫什么?这就是经济学意义上的投资理财。可我们中国人,一般认识不到这一点,在中国人的脑子里,钱只有放在自己家里,才会最安全,最放心;甚至他们中还有一些人,会把钱缝在自己的衣服里,穿在身上,也不肯把钱存在银行里,进行投资,结果呢,缝在你衣服里的钱,就会变得越来越少。为什么会这样?”屠友虚说完这句,停下话头,拿眼睛征询酒桌上人的看法,见没人应声,便自问自答道,“货币贬值呗。诸位想想,民国初年,一块袁大头,能买两石稻谷;可如今呢?一块袁大头,只能买一石半稻谷了。反过来再看,民国初年,你把一块袁大头存在银行里,按一分利计算,现在已变成了两块袁大头了。两块袁大头,现在能买三石稻谷。这样一算,你就该明白,民国初年,那些把袁大头缝在身上,或者藏在家里的人,无形之中,就损耗了四分之一,而存在银行里的人,却赚了一倍。”
甄永信疑心,琪友和那宗和把自己往衣服里缝钱的事告诉了屠友虚,今天借着饭局,让屠友虚来开导他,要不,这屠友虚怎么会老提到把钱缝到衣服里的事呢?他每到提一回,甄永信都要装作无意的样子,拿手去摸摸腰间,感觉那些硬物还在,才放下心来。听年轻人的宣讲,也挺有道理,虽说是王婆卖瓜,却也不能不佩服,这年轻人多么能言善辩啊,本来,甄永信刚来时,并不在意年轻人在讲什么,而是一心留意桌上的菜肴,可是听着听着,不觉之间,就感了兴趣,给迷上了,觉着年轻讲得头头是道儿。
“照先生所言,有了钱后,存在银行里最好喽。”趁屠友虚停下话头,甄永信问。
“错!”屠友虚当即否定,“直接投资,收益最大。”年轻人说。
“怎么个投法?”甄永信问。
“现代的大企业,通常有两种融资渠道,”屠友虚说,“一是向银行代款,就是往银行借钱,每年支付一定的利息,这是企业最愿意做的。可是银行的资金毕竟是有限的,远远满足不了企业的需求,逼得企业不得不出让部分股权,用来吸纳社会上的闲散资金。你只要得到这家企业的部分股权,你就是这家企业的股东,你就可以分享这家公司的利润。远远要比把钱存放在银行里的收益,丰厚得多。”
“保赚不赔吧?”琪友问。
“错!”屠友虚说,“你既然成为股东,就要和其他股东一道,共同承担企业的风险,与企业兴衰与共。”
“要是企业倒闭了,投进去的钱,不就打了水漂吗?”那宗和问。
“错!”屠友虚说,“这就要看你的眼力了。不是说,什么样的公司,都可以投资的,就像我们银行一样,不是谁来贷款,都可以贷到的,我们是要做好风险评估后,才肯发放贷款的。同样,如果你要入股一家企业,事先也要做好风险评估,看看这家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存不存在什么风险,一旦发现存在风险,那是坚决不能入股的。比如说一家矿业公司,由于资金周转不灵,这时你入股进去,即使它将来倒闭了,矿山却在,你可把矿山卖掉,还怕收不回成本来?”
“这种好事,到哪儿去找?”那宗和说。
“错!”屠友虚断然否定,“这样的机会,确实可遇而不可求,而机会来了,一些人却不一定能把握得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