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试探
互相试探
这日秀瑶让秦德才送她去沙河村,她顺便带了一包白糖,秦德才的媳妇在织房,也赚不少钱,如今他们靠着秀瑶家,也过上了好日子。现在跟秀瑶就像一家人,倒是比秦三顺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另外曹月莲的公婆对她也好了许多,还让秦德才给捎了酱菜去,给媳妇换换口味。
两人到了织坊,敲门,开门的是秀娴,她脸蛋红扑扑的,秀瑶问道:“二姐,你们这里很冷呀。”有时候冷热不均,人的脸才这么红呢。
秀娴笑道:“才不呢,热乎乎的,都不用穿厚棉袄呢,织布一点都不害事儿。”
几人进去,秀瑶看东厢门口站着个青年,她看过去竟然是徐振宜。她诧异道:“徐家哥哥怎么在这里?”
不等秀娴说话,徐振宜忙上前,大家见了礼,秦德才自去看她媳妇,徐振宜笑道:“我娘和婶子让我来看看秀娴,顺便送点鱼干,自己家晒的。”
要是说以前秀娴在徐寡妇家做事,秀娴认识徐振宜,秀瑶也不觉得有啥。可现在二姐都不去了,徐振宜还过来看,秀瑶就觉得有问题。
主要他不是顺路,如果关系好,顺路看看,还说得过去,他是特意来到,还是他娘和婶子让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他娘和他让来的?
这时候秀容从正屋出来,对秀瑶道:“秀瑶,你来!”
秀瑶跟徐振宜告辞,然后去找三姐,秀容拉着她,快步进了耳房,还回头看了一眼二姐和徐振宜。
秀容关上厨房的门,对秀瑶道:“你说二姐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招惹个男人来,真是的,我都躲开那个荆亮了,又来个徐振宜。”
秀瑶笑道:“三姐,徐家哥哥就是来顺路看看的。”
秀容冷笑,“顺路个pì,你没看他那个殷勤样,我看他八成是对二姐有意思。我跟你说,你可得跟娘说说,咱不能答应这样的亲事。”
秀瑶诧异道:“徐家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吧。”要是二姐乐意,她不反对的,反而乐见其成。
秀容急了,“我还以为你眼睛亮呢,你不知道这个徐家吗,以前觉得条件还可以,那也就是比以前的咱家,现在他怎么跟咱们比?家里没几亩地,还好几个兄弟,只怕他们娶媳妇都没钱,要是把二姐哄上手,不但不用聘礼,咱们还给丰厚的嫁妆,以后靠着咱家,还能得别的便宜,你看看那个宋苑儿,他们不就是这样!”
宋苑儿现在也在织布呢,她男人也时常来秦家混饭吃,找活儿干,不过好吃懒做也是出名的,柳氏和秦大福也就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他机会罢了。
秀容是最容不得人家占便宜的,“你看咱们穷的时候,他们谁来管我们了,现在咱们有钱了,一个个跟是苍蝇一样盯上来,真是让人恶心。”
秀瑶虽然同意她一部分内容,却也不同意另一部分,“三姐,二姐这个事儿,还不一定呢。再说,人家徐家哥哥不是来占便宜的,之前人家就给咱们帮忙呢。周四nǎinǎi给介绍的,徐婶子家也给二姐不少工钱呢。”
“呸,就那么一两百钱,比的起他们现在从咱家得的吗?”秀容看秀瑶帮着他们说话,有些着急。
而秀瑶向来是如果自己苦难的时候人家给一点帮助,她就要给人家十分一百分,如果自己困难的时候人家落井下石,那就算那人再凄惨再可怜她也会视而不见,她也是个现实的人。
从前她和秀容一直都是挺契合的,现在分歧越来越多,秀容都有些生她的气。
秀瑶道:“三姐,这样吧,我试探一下二姐。如果她没那个心思,就不怕。如果她有那个心思,那咱们就别qiáng管。”
毕竟二姐很可能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也不会在乎多少钱,就看现在家里有钱了,二姐也不好吃也不好穿,还是埋头苦干。所以秀瑶觉得二姐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她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乐趣,需要一个能跟她共鸣和一起分享的人出现。
秀容却又不懂她的心思,只好道:“那也成,可若是她有,我也要告诉娘。让爹娘拿主意。”
秀瑶只好同意。
她拉着秀容出去,二姐和徐振宜在院子里说话呢,秀瑶笑道:“二姐,让徐家哥哥留下吃饭,我带了上好的糖霜呢。”
秀娴一听有糖霜,立刻嚷着要看,她可知道这个糖霜有多贵多好呢,这几天家里熬糖,她本来要去的,可织房最近忙得很,又添了几架织布机,她简直要忙晕了。
秀瑶让她和秀容去箢子里找,她则和徐振宜随意聊着,问了些他的生活和事业状况。原本徐振宜当了兵的,不过他倒是能定期回家,说是过了年还要灵山卫的。
秀瑶笑道:“灵山卫的话,我倒是认识个人,他也在那里呢。”她说的是齐风和李存久,李存久为人宽和大方,生得又英俊气派,她至今记忆犹新。
徐振宜一听,欢喜道:“那可要秀瑶帮忙引荐呢。”
“我这次带了白糖来,正好要去碰碰运气,看看他在不在呢。”秀瑶说着就和徐振宜去屋里,她把那些白糖拿出一大半来,剩下的给二姐和三姐吃。
她跟家人说了一下,然后和徐振宜出门,先去拜访常婆婆,她得了风寒,不能做饭,就在家休息呢。徐振宜在外面等,秀瑶自己进去的。
常婆婆躺在炕上,看见她来,以为自己花眼了呢,立刻起来招呼。
秀瑶忙摁住她,“常婆婆,你躺着吧,我倒水给你喝。我家自己做了一些白糖,送给你一些。”她去找了一只干净的碗,倒了一些白糖给她,可以冲水喝。
常婆婆欢喜不尽,又要拿点心给秀瑶吃,秀瑶自然婉拒。
秀瑶又关心了一番,常婆婆说秀娴每天来给她送饭、烧炕,自己一点受不到委屈,舒服得很,又谢她们姐妹心善。
秀瑶笑道:“常婆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还给我们花种呢。我们如今种在新家那里,都开得好着呢。”
常婆婆自然欢喜,说了几句,秀瑶就问齐风。
常婆婆道:“齐风那孩子,忙着呢,他将他娘接去县里,就不大有时间回来。不过小七子倒是回来几次,哦,他在家呢。”
秀瑶听齐风不在稍微有点失望,又听小七在,忙问他家住址。
从常婆婆这里得了信,秀瑶就去找小七,小七见到她很高兴,只是看到徐振宜却有点敌意。
秀瑶忙给他引荐,说了徐振宜的身份,小七一听是和秀瑶二姐认识的,就松了一口气,对他立刻很友好起来。秀瑶给他留下一些糖,然后就告辞。
回去的时候,秀瑶对徐振宜道:“徐家哥哥,等我见到齐风,就跟他说你的情况,到时候你们认识了,在外地,也好一起扶持。”
徐振宜道谢,然后就跟她告辞。
秀瑶道:“徐家哥哥,你不留下吃饭么,还是去跟我二姐说一声吧。”
徐振宜笑道:“不用了。”说着就走了。
秀瑶回到织坊,跟二姐一说,秀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啊了一声,“他走了?不是说留下吃饭吗?”
秀瑶笑道:“可能有事吧。”
秀娴就没再问,照旧忙活事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就好像对徐振宜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秀瑶看了秀容一眼,却觉得可能秀容对人敌意太明显,徐振宜很显然感觉到了。她希望三姐不要弄巧成拙,让二姐反而因此对徐振宜有好感呢。
吃了饭,姐妹几个在屋里说悄悄话,说着就到了大姐和她的孩子身上。
秀瑶将柳氏最近的事情讲了讲,“娘忙得都晕头了,比你们都忙呢。做了好多好多小衣服,还说大嫂没动静,否则就能留下一些。”
秀容看着二姐,笑道:“二姐,你羡慕不羡慕大姐啊,大姐夫不但人英俊潇洒,家世也好,大姐姐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干什么活。幸亏是在咱家,否则跟二姑三姑似的,只能嫁给那么穷的人家,可怎么办啊。”
秀娴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怎么办的,使劲干活呗。有力气还能饿死呀。”
秀容给秀瑶使眼sè,秀瑶就凑过去,拉着二姐的胳膊,“二姐,你悄悄告诉我和三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我们保证不告诉娘和爹。”
秀娴干脆道:“没,怎么,你们有喜欢的人啦?说来听听啊,我也不告诉别人的。”
秀瑶给秀容挤了挤眼睛,笑道:“二姐,我才多大啊,喜欢什么人啊。”
秀娴笑道:“我看那个冯浩然啊,顾宁啊,都挺好的。”
秀瑶没什么,秀容的脸颊却红了,她忙转过头去,假装找蜜饯吃。
秀瑶道:“二姐,你也现实点好吧。就说顾宁吧,虽然咱们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哪里,可我断定他肯定跟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顾家有关系的。我怎么会选那么高的门户呢,那不是自投死路吗,我这么没规矩,去了还不被一堆婆婆挑死呀。”
秀容忙又问道:“那冯家四少爷呢。”
秀瑶笑道:“咱们跟冯二nǎinǎi可是生意伙伴啊,兔子不吃窝边草。”
秀容又追问道:“那个齐风呢?”
秀瑶捶她,“喂,三姐,我才这么小你也太cào心了,八竿子也lún不到我呢。”
秀容将她摁倒:“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大方,不避讳说这些问题么,你快点老实交代。”秀娴也过来凑热闹,两人胳肢秀瑶。
秀瑶受不了了,只得道:“我和他是哥们好了吧,是好朋友。”有了共同的秘密,就跟亲密伙伴一样,同志般纯洁的友谊!
秀娴也好奇,“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秀容抢着道:“不用问了,她一直都是要找个大哥那样的,模样不错,性格宽厚,还能受她拿捏的。”
秀娴道:“咱大哥可不好拿捏,大嫂就拿捏不住他。”
秀容嗤道:“那是大嫂不漂亮,她要是有咱们瑶儿一半的模样,别说大哥了,十个大哥也拿捏住了。”
秀瑶立刻去撕她的嘴,这时候秦业过来道:“你们闹什么呢,别闹厉害了出一身汗着凉,你们大嫂呢?”
秀容道:“不是在正屋吗?”
秦业道:“没呀,她刚才说过来看你们的。”
秀容和秀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怀疑大嫂有没有听见她们刚才胡咧咧,要是造成了麻烦,那可就惨了。
秦业让她们赶紧去吃饭,他继续去找许二妮。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许二妮从外面进来,秦业忙迎上去,“吃饭了你怎么还出去了?”
许二妮笑道:“出去透透气,屋里太热了。”
秦业看了她一眼,“眼睛怎么还红了?”
许二妮忙道:“进沙子了,揉了揉。”
秦业就让她赶紧吃饭,别冷了,大家都在东厢吃饭,一屋子人,三张桌子,三只火锅,热乎乎的,更热闹的是人心,都暖洋洋的,说说笑笑的很是欢快。
吃完饭,照例都要休息一下,秦德才却去替她媳妇织布,有人打趣他,“喂,你就那么想让你媳妇拿第一呀,她拿过一次了,快给我们拿一次吧。”
秦德才大声道:“她身子弱,我多织点,她就少织点。”
一句话把秀瑶羡慕得了不得,真是好男人啊,要是她能有这么好的老公也就不错了。她可没指望能嫁个英俊非凡,家世傲人,体贴无比的完美好男人,毕竟自己也不是多高贵,也没倾世容貌,没那么高的品味不是。
什么茶壶配什么盖才行。
夜里秦德才就留宿,小夫妻俩住秦业夫妻隔壁,秀瑶自然就和两个姐姐是睡东厢的北屋,其他的都给女工们睡。秀瑶觉得夜里还是很恐怖的,这么多人,有打呼噜的,有喊梦话的,有磨牙的,有吧嗒嘴的,还有睡觉不老实打拳的。
反正睡集体宿舍其实是件恐怖的事情。
秀瑶被隔壁的声音闹得睡不着,就跟秀容和秀娴讲故事,说那时候宿舍里常讲的那种神秘舍友的故事,结果秀娴听得呼呼睡去,秀容却失眠。
说了半宿话,秀容要去上茅房,非要秀瑶一起。
秀瑶道:“外面不是有马桶吗。”
“那么多人用,臭死了,我才不用呢,咱们外面。”秀容起身穿衣,又把秀瑶的也拎出来,一弄结果把汤婆子也扯出来,一下子烫了秀娴的脚,她大叫一声,“哎呀,好烫的猪蹄!”然后也不醒,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可是水凉了秀容又重新guàn的滚开的水呢,秀容吐吐舌头,赶紧把汤婆子拿开,又包好了,塞在被底下。
外面大月亮高高地挂着,水银泻地一样,照得明晃晃的,秀瑶不想上就在墙根上等三姐。看着净室那里挂着的灯笼,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起小时候看聊斋来,第一个画面就是一个人提着个灯笼在漆黑的荒野里走,配着那呜呜的配音,她简直要哭了。
这时候就传来了抽泣声,吓得她心脏猛地一跳,一听却是大哥屋里,她往窗户靠了靠,隐约听见是大嫂在哭。秀瑶不禁有点内疚,是不是她们胡咧咧,大嫂听见了,然后不高兴了?可按说大嫂大咧咧的也不是那种人啊,她和二姐挺像的,不过比二姐稍微多点心眼。
这时候秀容出来,秀瑶忙让她小点声,秀容却立刻就能明白,爬过去偷听。秀瑶忙拽她,示意她回屋去,不能偷听墙角,还是赶紧睡觉,免得着凉。
这时候许二妮幽幽道:“我,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养,到现在也没动静。”
秦业安慰她,“不会的,好多人都是过两年呢。”
许二妮急了,“我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是老婆子了。”
秦业笑起来,“瞎说,什么老婆子,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我看你还是不忙,还有那空胡思乱想。”
“不行,咱们再来一次试试。”然后就是悉悉率率的声音,随后是含含糊糊的唔唔声,秀瑶倒是没啥,秀容脸颊火烫,拉着秀瑶赶紧悄悄地溜了。
上了炕,裹紧了被子,秀容道:“真不要脸。”
秀瑶低笑道:“三姐,你骂咱俩呢。”
秀容翻了一个人,没理她,想想确实,人家小夫妻名正言顺,她俩去偷听,本来就不对。不过她可不肯承认自己不对,“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