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都市言情 >如人饮冰 > 作品相关 (17)

作品相关 (17)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着我手腕的人这样说。

我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站在床边的人是郑敖。

他大概洗过澡,头发还带着点水气,若无其事对着我笑。

我把手收了回来。

“你不是跑了吗?”我又躺了回去:“还回来干什么?”

我心里仍然有气,所以言辞锋利得很,郑敖却不以为意,抓住我手腕,把我拖了起来。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被郑敖拖得一路出了卧室,穿过一扇又一扇门,已经是午夜了,万籁俱寂,到处都只有微弱的景观灯,郑家老宅沉浸在冬夜里,走廊上冷得很,我被他拖着跌跌撞撞地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郑敖最终停在了一栋小阁楼前。

我对郑家不熟,不知道郑家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小阁楼,我闻见花香,似乎是什么花开了,暗香浮动。

“来。”郑敖推开阁楼门,把手伸给我:“我带你上去。”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却一把拖过了我。

阁楼里太黑了。

我终于明白郑敖当初跟我说的在草原上夜晚黑到让人忍不住想蹲下来是什么感觉了,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本能地想要把身体放低,黑暗是会引发人内心的敬畏的,让你明白自己如此不堪一击。

郑敖却似乎很熟悉这里,带着我往里面走,还不忘提醒我:“楼梯。”

我摸摸索索地跟着他爬完了一段楼梯,转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木质的阁楼地板上,满满一地的月光,栏杆修长秀气,外面是郑家的梅花林,梅树都打了花苞,一片深色的朱砂红,映着白霜和月光,像一副国画。

郑敖把从卧室里拿出来的毯子给我裹上。

“坐下看吧。”他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张铺着锦绣软垫的椅子来,轻车熟路地坐了下去:“我以前晚上常跑到这边来。”

我不为所动:“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来,我没搭理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

“我四五岁的时候,刚刚懂事,所以很喜欢这里。”他说:“那时候我很恨我爸,决心要做一个强大的人,然后报复他。而我奶奶恰好也在惋惜自己在我父亲身上的失误,决心把我教成另外一个样子。小时候我还想过长大了就把你接到我家,我那时候很喜欢你。”

我冷笑了一声。

“小时候人都会犯傻。”

郑敖并没有生气。

“大概在成年前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自己生活得非常成功。我以自己没有喜欢任何人而自豪,而我奶奶也是这样教我的。”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那时候我还没失去你,所以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仍然可以随时去找你,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过得好。”

我很想再刻薄地反驳他两句,可惜他的痛处也是我的痛处,那时喜欢他的人是我,纵容他的人也是我,而当时辗转反侧被放在油锅上煎的人,仍然是我。

“后来我爸飞机失事,我一夜掌权,本该是最得意的时候,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艰难。”他的眼睛看着我,坦荡无尘:“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失去了你。”

“所以你囚禁我?”我反问他。

他无奈地苦笑。

“现在想想,这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难得这样虚心:“大概是从那之后,你就不再信任我了。”

他说错了,其实是从更早的时候,我就不再信任他了。

王娴说得很对,我对他的愤怒从未消弭。他从那天在李家的花房里说出那句话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往后做的事不过是错上加错,不过我因为太过愤怒,连改正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他,所以只字不提那件事,只把后来的事拿来当枪使。所以他越发弄不清楚我在想什么……

王娴说人是因为弱势而不发泄愤怒,其实我不愿意发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不想原谅。正如我教睿睿的,再大的错误,只要不涉及生死,都有弥补的机会和救赎的方法,但我不愿意让他弥补,所以我不说。

“郑敖,其实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想你在医院说的话。”我告诉他:“你说我没有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做过努力,说我不给你机会,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郑敖毫无防备地看着我。

“如果我就是要不给你机会呢?”我说:“如果我本来就不想和你在一起呢。”

郑敖怔住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些话我都可以说。我也没有说谎,我确实爱你。如果哪天我兴致来了,上床也没关系。”我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郑敖大概从没听过这种论调,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这就是我的想法,你要听,我就告诉你。我爱你,但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被收养之后没有得到亲情,所以骨子里自卑,表面又自傲。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我,所以我知道就算表白得到的也只是侮辱,所以本能地压抑自己,就像电疗小白鼠一样,和你在一起一次,就要在心里责备自己一整天,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惯性。大概是因为迄今而至,我从这段感情里得到的,除了索取,除了侮辱,别无他物。”

既然要讲前缘,那就讲前缘,谁还没点前缘?只不过是有没有仗着前缘把犯过的错一并抹杀的区别。

郑敖显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他这次没有像上次在医院一样摔门就走了。

他牵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拉了过去。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抱着我,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我后背:“我可以等一辈子,只要你不要当逃兵,我会一直努力,直到你释怀的那天。只要……”

“只要什么?”我打断了他。

郑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只要你别死。”

他说:“我知道我走之后,她们会替我解释,会替我说,但我想要自己告诉你,我很爱你,我很后悔当初犯过的那些错误,我曾经绕过一段很远的弯路,我曾经变成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本能地知道怎么做能够让自己过得最舒服,为此不惜伤害任何人。但爱与自私是相反的,我会一点点改正过来。只要你等,只要你活着。”

他重复了一句:“只要你活着。”

我靠在他怀里,似乎很温暖,外面满地白霜,我看见他肩膀上的月光,梅花似乎开了,到处都是香味。但我这样不甘心。

“可是你犯过的错呢?”我轻声问:“那些就不算了吗?”

你曾经说的那些话,那句“不是他喜欢我我就要跟他在一起的”,你做过的那些事,那些从你床上醒来的陌生人,那些让我如鲠在喉的过往,那个曾经在楼梯间里因为你而觉得恶心的我,那些无望而冰冷的夜晚,和医生所说的那一场引发心脏病的重感冒。都可以被这样盖过吗?

以后的时间是时间,过去的就应该被遗忘吗?

“我可以做任何事,让你开心的事,让你原谅的事。”他这样回答:“只要你告诉我,你最介意的是什么?”

他说:“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小朗,不要用自己来报复我,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时光,你看月光这么好,如果你能像小时候一样那么开心的笑,多好……”

但我仍然没办法告诉他,我在介意什么。

我只是轻声问他:“郑敖,你真的爱我吗?”

“爱。”

“比爱所有人更爱吗?”

“是的。”他轻声重复:“超过我对这全世界所有人的爱的总和。我是自私的人,你知道的,小朗。”

“也超过宁越吗?”

郑敖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宁越。”他告诉我:“真的,只是性而已。”

但我们之间连性也没有。

“郑敖,你觉得爱一个人,大概是怎样的?”

大概是气氛太好,心情太好,他拍着我背,轻轻摇了起来。

“那你呢,小朗,你觉得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可能是无条件地容忍,没有底线地原谅,就算再重的伤口,也仍然没有办法不爱。”

“我却觉得是不可或缺,无法放弃。”郑敖声音里带着笑,话里的意味却让我不寒而栗:“无论用任何方法都要留住,可以放下尊严,也可以不择手段。”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而讨厌我。”

“不会。”

我连对睿睿都可以做到,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怪他。

只是,大概爱确实有千百种吧。

凌晨空气里冷得要结霜,月光渐渐没了,不过东方显出鱼肚白,是太阳要出来了。满园朱砂一样的梅花花苞,大概很快就要开了。那年过年,我爸写给他一首诗,最后两句是“莫信今日霜欺雪,且待明朝花满楼。”倒是很应现在的景。

其实我仍然不懂爱是什么东西。

我千万次想放弃他,千万次觉得宁愿自己一个人过,我甚至觉得死也没什么,但是当他看着我的眼睛,当他说着爱我的时候,我还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仿佛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着:“答应他,答应他。”

但总要开始原谅的。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过去的时间虽然重要,但既然决定活下去,未来的日子,也要尽量过得好一点吧。

85婚礼

回去的时候,已经要天亮了。

外面太冷了,郑敖穿的还是拖鞋,地上一层霜,我冻得不自觉屏住呼吸,裹着毯子,被他搂着一路急匆匆跑回来,他跑着跑着笑起来,被我瞪了两眼。

睿睿一醒来就在找我,小孩子本来就要多睡觉才会长得高,他却凌晨六点就光着脚在地上跑,站在房门口,不知道和管家在说什么,我一进客厅他就看见了。我只好跑过去把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怎么又不穿鞋子,”我揉了揉睿睿的头发,跟一边正装“我什么都没看见”的管家说:“让厨房送点姜汤来。”

睿睿皱起一张脸,小声抗议:“我不要喝姜汤。”

“那你为什么要光脚在地上跑呢。”我把他抱进卧室里:“而且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爸爸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睿睿瘪了瘪嘴,很是委屈的样子。郑敖也是无聊,还朝他做了个“小矮子”的嘴型,睿睿气得要伸手打他。

我把睿睿的手收回来,带着他上床睡觉,郑家四处铺的羊毛地毯,倒不脏,就是怕他着凉。

郑敖也十分厚脸皮地跟着爬到床上来。

我靠在床上哄着睿睿睡觉,看睿睿有点睁不开眼睛了,瞥了他一眼:“你不去上班?”

郑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得寸进尺地揽着我腰:“小朗,我昨晚都没睡过。”

明明是他搞出的事,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还好意思怪别人。

我想说他两句,管家已经送了姜汤进来,食盘上三个小瓷碗小汤勺,睿睿睡昏昏的,我喂着他喝了两口姜汤,他大概差不多睡着了,竟然也没闹,摸了摸他的头夸他乖。转头一看,郑敖仍然是笑嘻嘻的。

“发什么呆?”我对他没什么好声气:“还不喝了,想我给你倒吗?”

郑敖倒是乖乖自己倒了一碗,只是天生一双少爷手,还洒出不少在餐盘上,我看着他喝了一口,秀气的长眉都皱了起来,他就是眉眼显得女气,连皱眉都像在撒娇。

“好难喝。”他不讲理地抱怨:“厨房真是混账。”

“这是药,当然难喝。”我给自己倒了一碗,也喝起来。

他被我反驳,也不生气,只是笑了一声,叫我名字:“小朗。”

“干嘛?”我转头看他,他把姜汤碗端过来,似乎要给我喝的样子,我当他是嫌难喝想逃一点是一点,懒得和他计较,也准备喝。

碗被移开了,我眼前一晃,是他亲了上来。

他大概很得意自己的伎俩,一边亲还一边轻笑着,也是怕打,知道亲一下就撤,笑得眼弯弯,狐狸一样看着我。

“幼稚。”我别开眼睛,钻进被子里,把睿睿的身体往里面移一点,睿睿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抱住了我。

郑敖也抱了上来,把我当夹心饼干。

大概是喝了姜汤的缘故,从身体里一直暖上来,折腾了半夜,又困得很,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想睡觉,隐约似乎听见郑敖似乎在我耳边说:“……昨晚我在这里找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像一个美梦……”

我热得很,挣扎了一下,郑敖这混蛋毫无一点察言观色的天赋,把我抱得更紧了。

睡去前最后一点意识,是听见他说:“小朗,我这三年来最希望的事,就是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你还躺在我身边……真好……”

他亲了一下我后颈,又重复了一句。

“真好。”

这一睡睡到了半中午。

小孩子天生能够解读大人之间的气氛,我还没醒,睿睿就已经欢腾得不行了。我醒来的时候他正在床上打滚,郑敖唯恐天下不乱,靠在床头一边吃东西一边喝彩:“好小子,再滚一圈。”

睿睿滚得满身是汗,额前头发都汗湿了,很是兴致勃勃。郑敖看我醒来,还邀我一起欣赏:“看睿睿多会打滚,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厉害。”

睿睿被他怂恿,真以为自己打滚是很了不得的天赋,掀开被脚钻进来,一路爬到我身上,得意地仰着脸看着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白了郑敖一眼,在被子里掐了他一下。

郑敖痛呼一声,仍然笑得没心没肺。

上午的课被耽误了,睿睿就一直在我身边跟前跟后,吃饭的时候郑敖接了个叶素素的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边似乎摔了电话。

饭还没吃完,叶素素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说是气势汹汹,其实是她穿的衣服太喜庆了,一看就是要去参加中式婚礼的样子,红色的大衣,配黑色高跟靴子,肤白胜雪,唇角鲜红,眉目墨黑,整个人都像画一样,就是太凶了点,上来就幸灾乐祸地嘲讽郑敖:“唷,这是哪位老人家?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怎么又坐在这里吃饭啊?”

郑敖挑了挑眉毛:“听说你要当富太太了,病罗刹准备把他家在鄂木斯克的那个兵工厂给你当彩礼?”

“这是哪个傻逼造的谣!”叶素素当即跳脚,脸颊上飞上两抹红:“老娘和他清清白……”

“那你怎么一副今年工资不想要了的样子?”郑敖轻巧打断她的话。

叶素素大概被郑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郑敖,大眼睛里简直要飞出刀子来,满脸都只写了三个字“算你狠”。

郑敖轻车熟路地抢走睿睿要夹的鸡腿,啃了两口扔到一边,又俨然主人一样舀了一勺我碗里的粥,喝了一口,不甚满意的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角,靠在椅背上表示自己吃完了。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行了,你去吧。”郑敖打发叶素素走,叶素素也算能忍,刚才那样竟然都没有摔门走,仍然气呼呼地呆在旁边,可能真的是为了工资。郑敖一挥手她就转身了,可郑敖又叫住了她。

“等等,”郑敖不管叶素素一脸要把包甩到他头上的样子,仍然优哉游哉地:“见到宁怀仁替我带句话。”

“什么话?”叶素素这种急性子已经要打人了。

“就说明年的计划不用他参与了。”郑敖轻描淡写:“让他好好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叶素素一副震惊的表情。

“老大,你不要发神经好不好,”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接受郑敖这种打击了,表情和语言都很到位:“人家前期资金都准备好了,你忽然说不用就不用了,至少给个理由先啊……”

“理由?”郑敖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我刚回北京,他转手就把我手机号给了他的宝贝弟弟吧。”

我想我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了。

宁怀仁,是宁越的哥哥。

叶素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郑敖话一出口,她径直就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觉得手上的勺子瞬间就重了起来。

郑敖确实是本能地知道怎么做可以让每件事利益最大化的,他如果真的记恨这件事,大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吩咐叶素素,他在这里说,不过是要告诉我,他是为我这样做的。他为了我,也愿意这样做。

以他的心性,不至于抱着要我体贴他说“我不介意”然后让他收回成命的心思,他还不至于耍这点小花招。

他只是要我知道。

可惜他不知道我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

“叶素素,你可以出去下吗?”我先问的是叶素素。

“哦,哦,好。”叶素素在我面前向来是不会太凶的,顿时收起包退了出去。

“管家,带睿睿去玩。”

我并不是怕他们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我是很顾忌别人的眼光,但我既然决定坦诚面对,就不会再回头。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的时候至少不用顾忌那么多面子,可以更坦诚一点。

“郑敖……”

“你不用反对。”郑敖先告诉了我:“我说出来是让你知道,不是想让你反对。”

“我知道。”

“你太在乎宁越了,”他伸出手来,碰着我的脸,目光似乎这样深情:“你不肯告诉我,我只好自己猜,这件事必须得到解决。我讨厌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有沙子。”

我猜错了,他不止要我知道,还要我告诉他为什么。他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们之间还隔着很多事,他一天也懒得等,雷厉风行加以剪除,一个个剪下去,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而我却这样恐慌,像摆在砧板上的洋葱,一层层剥下去,得到眼泪又怎样,也许剥干净了,最脆弱的芯就露出来了。

我知道原谅是很难的事,但不知道这样难。

除去不甘心,除去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过往,还有原谅的过程,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苦头要吃,我也必须直面以前的我,那个像偷窥者一样,卑微而带着点嫉妒的我。

郑敖没有再逼我。

“管家,”他径直叫外面的管家:“准备礼物,我和小朗要去宁家参加婚礼。”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去。”

“确定恋爱关系,公开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事?”郑敖拿大头衔来压我:“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但我们只是在尝试而已……”我仍然试图挣扎。

“我并不是要宣布和你订婚。”郑敖恳切地看着我:“只是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而已,我们都住在一起了。”

“我们也可以不住在一起。”我这样回答他。

郑敖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我大可以拿过往来压他,但我刚决定要往前看,我第一次尝试着谈恋爱,也许这辈子也就能尝试这一次。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参加婚礼……”我把语气放软了:“你要证明什么呢?”

“罗熙。”郑敖简短说了两个字。

“又关他什么事呢?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我竭力解释。

“我介意他是因为他喜欢你。”郑敖最终还是绕回来:“那你介意宁越什么呢?”

我没办法回答。

“我和很多人上过床,我知道那时候我犯了错,我愿意做任何事去弥补,如果你觉得不能弥补,那我也可以等。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告诉我。”郑敖看着我眼睛:“小朗,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我没回答他。

我只是站了起来。

“我们去参加婚礼吧。”

86复杂

我不知道郑敖怎么做到的,去参加婚礼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放过这件事了。就好像整理文件的时候遇到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放进一个文件箱里,摆在桌子下面,等到时机成熟再翻出来。

他很快就像早上醒来时情绪一样高涨了,地主一样懒洋洋搂着我靠在沙发上,指挥叶素素给他拿饮料,告诉我宁家的饭菜向来很难吃。

我想这是因为他曾经以为我死了,所以开始把底线放得特别低吧。

诚如他所说,只要我活着就好。

这是我第一次到宁家。

婚礼反正都大同小异,还不如以前郑敖和叶素素的订婚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病罗刹”,果然是个俄罗斯人,金发蓝眼,古典直挺的高鼻子,为人很有风度,倒是叶素素一到他面前就有点凶巴巴的,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子。

郑敖现在掌着权,郑家风头劲,宁家对他热情得很,也顾不得辈分,宁先生亲自出来接的。只是和郑敖打了招呼之后,眼睛就落到了我身上。

“这是许朗。”郑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形容词:“我爱人。”

宁先生是老派人,听了这称呼似乎有点尴尬的样子。我虽然在李家长大,但和李家父子没什么关系,花的也大都是我爸的钱,他们大概没见过我,也只从传言里听过我。

我朝他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许朗。”

终究是讲风度的大家族,宁先生虽然脸色尴尬,也还是和我打了招呼:“你好。”

结婚的是宁家长子宁怀仁,比郑敖他们还大上几岁,只是能力似乎不如郑敖,没听见什么名声,新娘也是门当户对。

宁家给郑敖专门安排了休息室,当初宁越找我麻烦之后,李貅似乎搞出过什么事,所以和宁家现在没什么往来,今天也没看见他。

我打了个电话给管家,问睿睿怎么样了。睿睿大概就在旁边,抢着接电话。

叶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进来就在我肩膀上锤了一拳:“你行啊!许朗,外面都快闹翻天了……”

“什么闹翻天了?”我不解。

“还不是你家这位弄出的动静,”叶素素指着一边懒洋洋玩我手机的郑敖:“那些老头子都快气死了,一个个叫着世风日下,摇头晃脑的样子,简直要替郑家收拾门户了。”

我知道他们在气什么了。

长久以来,这种事就跟私生子一样,是上不得台面的,私底下玩得再过分,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来,都是懂事识大体。但是摆到台面上来,任你再好,也是忤逆,是道德沦丧。宁家现在大概已经在想郑敖是不是故意削他们的面子了。

“您老人家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叶素素拍拍我肩膀:“他们跟我学郑敖的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扇郑敖两巴掌呢。”

“为什么要打他?”我看了一眼郑敖:“他又没说谎。”

郑敖听到我回答,本来好好的,连忙装成一副委屈的样子,在我身上蹭蹭,叶素素抖着鸡皮疙瘩跳开三丈远:“老板,拜托你不要恶心人好不好。”

我说的是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和郑敖的关系需要证明什么,当初郑敖关着我又要和叶素素订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越过这道坎了,最丢脸的时候都过了,相比那时候只要想到外面谈论起我的语气都想躲进地洞里的心情,现在不过是小意思。

“不过老板你得管管了,”叶素素推推郑敖:“有些人说话太难听了,贺连山那混蛋尤其贱,说许朗是兔儿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郑敖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又不是开了天眼,怎么知道我是兔儿爷。”我拿起一边的书来看:“明明郑敖才长得更像吧。”

叶素素还是怕死的,知道这时候笑出来恐怕几年工资都没了,仓皇逃窜。

我看了一眼郑敖,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叶素素可能怕我被郑敖欺负,叫了病罗刹一起来,拉我去外面玩。

外面看我的样子都和看蛇蝎差不多。

同性恋本来不是稀奇事,我爸他们那一辈才是高发期,而且都闹得很激烈,钟离死了,陆非夏残了,我爸一个人在南方呆了十年,我们这辈就李貅一个,郑敖可能还是被我掰弯的。

只不过他们那一辈都还顾忌着长辈,兼之我爸他们脸皮薄,也都闹得心灰意冷,不想出来证明什么,一个个深居简出。没有碍着他们的眼,一个个相安无事。当初叶家有男孩子嘴贱,骂我爸,被李貅揍了,他们大概都把那人当个仗义执言的英雄。

人的心理真是奇怪,他们都玩女人玩男人,外面养着两三房,这叫潇洒,叫常态,叫人之常情。但是李祝融他们动了真感情,真抱着一心一意白头偕老的心思。反而是丢脸,是不体面,不懂事。要不是他们一个个都是人中之龙,用能力说话,那些背后的言刀语箭都会明着来。

我从来不想在这群人里得到什么赞许和肯定,也不需要他们的崇拜和尊敬,但我受不了他们的鄙夷,因为我鄙夷他们。所以当初被郑敖关着的时候,我不敢想外面的人是怎么传我的。

但郑敖以前和他们是一样的。

“许朗你喝酒吗?”叶素素端了一杯酒过来,大概是怕我一个人无聊:“你过来和我们跳舞吧。”

不管在哪里,这帮年轻人总是热闹的。这样严肃的老派婚礼,宁家客厅那么大点地方,到处都是花和各种陈设装饰,他们竟然也在中间放起音乐跳起舞来,快过年了,外面上学的都回来了,他们的字典里大概没有“识大体”这个词,嫌这个婚礼沉闷无趣,干脆自己开起party来。

我一辈子没做过这种事,现在想想,确实有点遗憾。

我是别人心目中的乖小孩,从不做出格的事,就算不出色,也安静礼貌,让人放心。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能活得这样恣意,随心所欲,欢声笑语。长辈们各自抱怨着他们不听话,叛逆,太吵闹,其实心里仍然是一团慈爱。

我天生做不成这种人。

其实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人生活得太窄了,自尊心像绷紧的弦,经不起别人一句不满意的评价,不想去麻烦任何人,让任何人不开心。

我这样的人最开始也许让人省心,但是像王娴说的一样,我并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收敛了起来,于是那些情绪在心里悄然腐烂,我整个人都活得不开心,连带着别人也紧张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开心。

古语说:人无癖好不可交。

没有情绪的人,大概也不足以交朋友吧。

“你去玩吧。”我看到了那个正朝这边张望的俄罗斯人:“我自己坐一会儿就好。”

叶素素还想再说,有人已经在叫她名字了,她把酒杯往我手里一塞,急匆匆地走了,还不忘吩咐我:“你别乱走啊,有事就大声叫我。”

我以前没有过叶素素这种朋友,觉得这种人锋芒太盛,恣意妄为,总会不小心误伤别人。现在想想,比她给别人造成的伤害更明显的,是她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而人生的精彩,往往也是她们这些人体现出来的。

反而是我这种人比较麻烦。

她担心我会出状况是对的。

因为她走了不到三分钟,就有人从我身后走到了我身边。

“许朗,我们出去聊聊吧。”

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遇见宁越的打算。转身打量了他一下,仍然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有点被逼到末路的狼狈,只是这狼狈也有点不服气,眼底透出一点倔强来。

“出去哪里?”我没有动。

我仍然记得那一盆猪血,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

“这是我家,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他一副被我的话侮辱了的意思:“以前是我听信了别人的话。”

“什么话?”按他们的话说,我是个记仇的人:“杀猪的人跟你说的吗?”

这个玩笑显然很不好笑,宁越脸上那种仿佛受了侮辱之后的倔强更加浓重了。

“我误会了你,以为你是有心机故意留在郑敖身边的。”宁越大概是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他们都知道你喜欢郑敖。”

毕竟是年纪小,一句话就把王朗他们供出来了。

他那时候大概满心以为自己是正义的,有道理的,泼我是惩奸除恶,没打我是怕脏了手,唯有那盆猪血才能配得上我。

但那时的郑敖呢,他就任由着我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形象,活在他身边。

“我不太懂一件事。”我手指轻敲着宁家精致雕花的椅背,紫檀木料冰冷滑腻:“你和郑敖在一起,就算有一万个我在旁边,他那样轻描淡写地和你分手,也只能说明他不在乎你。你为什么觉得泼了我,郑敖就会和你在一起?分分合合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你为什么不怪他,反而来怪我。我仅有的作为也不过是接起了那个电话而已,郑敖那样风流的名声,谁都知道他不会长久,就算没有我,他也仍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再纠结,再踌躇,我从不曾把责任怪到郑敖的任何一任床伴上,我知道他的那些过去,不是shakira的错,不是宁越的错,甚至也不是郝诗的错,只是因为他郑敖是个烂人。他有苦衷也好,他有前缘也好,他是关映教成的也好,是郑野狐教成的也好,结果就是他变成了一个烂人。

这样的谈话,对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是在自揭疮疤,对于宁越来说,要对我这样一个人来低头,更是人生头一次这样大的折辱。

“不说这个了。”我收回了手:“你今天找我是为什么,不是揭旧账吧。”

宁越咬紧了唇。

“你跟郑敖说,不要让我哥退出,”他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他了。”

“这话你可以自己去跟郑敖说。”我不接这个茬。

宁越哼了一声,眼神很是决绝。

“他今天带你过来,就是要我跟你道歉,这我还是知道的。”宁越显然也不愿意跟我多说:“你跟他说,话我都说清楚了,我们的事了了,电话是我自己一定要问我哥要的,让他不要再为难我哥。”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等等……”

“什么事?”宁越把话说清楚了,倒是很洒脱的样子,双手插在裤袋里,仿佛又回到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少年的样子。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问他:“你是真心喜欢郑敖吗?”

宁越嗤笑了一声。

“我不喜欢郑敖,一直追着他干什么,又不是有金子捡。”

“你想和他长久的在一起?”我也不铺垫,直接问:“你知道他的性格有多烂,也知道他的过去,为什么还要追着他?”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宁越不以为然:“因为我喜欢他啊,喜欢自然要追。何况我觉得他喜欢我,能为了我浪子回头。不是有句话吗?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

“他对你并不好。”我这样说。

宁越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男人啊,怎么问这种问题?”他一副我问得莫名其妙的样子:“喜欢就追,追上了最好,追不到也努力过。要是不是郑敖是个女人,你不就想通了?男人追人,都是凭喜欢,哪是看别人对你好不好的,被拒绝被冷落都是正常的吧。你喜欢别人,追的过程中有相处,就是你赚了。又是你先喜欢上的,又要别人对你好,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吧?”

我被他一番话说得呆住了。

“问完了吧,没有别的事了吧?”宁越不是很想和我聊下去的样子:“我走了。记得跟郑敖说我跟你道过歉了。”

他先前来的时候尚带着一点被人侮辱了一样的倔强,现在说完了,反而洒脱很多。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反着朝我摆了摆手。

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如鲠在喉的一根刺,他大概也把我当成一个自己栽过的大跟头,只是现在他已经放过自己了,我仍然在这里。

王娴说发泄情绪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要压抑,否则就会心有不甘,就会越来越复杂。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我自己制造出的一团复杂之中。

87花海

我本来以为参加婚宴就是吃过午饭就回家,但我还没回去找郑敖,叶素素就过来了。

“许朗,等会我们去四眼开的店里去玩,你也来吧!”她手边还拖着一个青年,西装革履,有点娃娃脸,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不去了。”我推辞:“睿睿还在家等我回去。”

“你才多大啊,怎么一副老妈子的德性!”叶素素伸手就推我:“你那儿子鬼精鬼精的,一个人在家都没事的,何况还有那么多佣人呢。”

“还是下次吧。”我看了看手表:“何况还有婚宴呢。”

“切!你还准备吃婚宴啊。”叶素素像个不良少女一样:“宁家规矩那么多,东西又不好吃。我们都是露个面就出去玩的,难得聚在一起,你也来玩吧……”

我推脱不掉,还被叶素素指着自己额头:“你看你儿子打我的那一拳还没消呢,子债父偿,快陪我去玩!”我被她缠了一会儿,四处张望等郑敖来救场,她显然也看出来了:“你别指望郑敖了,要不是你在这,他也出去玩了。他在跟我姐夫说事呢,要不要带你去看?”

我被叶素素一路拖着,七绕八绕,又穿过一条回廊,不知道去了哪个休息室,里面全是稍有点年纪的人,都在吸雪茄聊天,连宁先生也在里面,叶素素在晚辈中是非常讨人喜欢的,有叔伯年纪的人亲切地叫她“素素”,她笑着打了招呼,带着我去了旁边的小房间里。对我做个“嘘”的手势,轻轻推开了门。

门里有烟味。

背对着门坐着的应该是叶素素的姐夫周勋,侧面对着门的是郑敖,旁边还有几个我都不认识的人,有位穿着军装,可惜我不太懂军衔,其中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那个有点眼熟。

“……他们那边已经不可能再让步了。”说话的戴着眼镜的那位:“而且说必须在晚上之前得到答复。”

郑敖轻笑了一声。

他在我面前都是嘻皮笑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嘴角常常带着点笑,但这次笑起来,就有点冷冷的意思,我感觉趴在我身后的叶素素似乎打了一个寒战,她肯定以前是见过郑敖这样笑的。

“现在东西还没到我们手上,他们自然可以狮子大开口。”郑敖懒洋洋地坐着:“钱不是问题,东西验仔细点。到手我们再另说,听说那边叛国罪还判得挺严重的。”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义了。”穿着军装的那位问。

郑敖笑了起来。

戴眼镜的那位也跟着他笑了,只有那个穿军装的没有笑,那是位非常年轻的军人,一脸正气,十分英俊,看别人都笑了他也不生气,仍然非常端正严肃。

“夏启安,你不去做世界警察真是可惜。”郑敖语调是非常轻松的,却全然不似平常在我面前的样子:“大家是在桌子底下交易,还讲什么道义。何况他们能卖给我,自然也能卖给别人,f22到手,我就弄断这条路,让他们去应付联邦调查局……”

那个被他叫做夏启安的军人仍然有点不赞同的样子,只是没有再反驳了。

郑敖说完,把头转了过来:“叶素素,你还要听多久墙角?”

他话刚说到一半,叶素素那叛徒就把我往前面一推,我整个人撞开了门,直接冲进了房间里。

他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我身上,那个军人一副随时要过来放倒我的样子,戴眼镜的青年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了声口哨。

郑敖脸上那种冷冷的笑容淡了,然后他勾起嘴角,又笑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站了起来,过来揽我肩膀:“小朗,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头看,叶素素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决定把她供出来。

“是叶素素她带我过来……”

“我知道是她,别人郑偃也不会放过来。”郑敖语气极轻松,还看了一眼周勋,后者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管不住叶素素。

我还是感觉被他们看得有点如芒在背,十分想出去。

“刚刚叶素素叫我出去玩,”我跟郑敖解释:“我不肯跟她出去,她就说带我来找你,我以为你们只是在聊天。”

“她要带你去哪?”郑敖一副我出现在这很正常的样子,还跟我聊起天来,我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说去什么四眼的店。”

所有人的目光都似乎转了转,连郑敖也看了一眼那个青年。

那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十分斯文地笑着,走过来,朝我伸出手,十分友好,我也只好和他握了手。

“你好,我叫万俟渊,复姓万俟的万俟。”他大概知道自己的名字很难记:“外号叫四眼。”

我“哦”了一声:“我叫许朗。”

他放开了我的手,仍然笑得温文尔雅。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

“四眼……”我说出口才想起叫外号不太礼貌:“你?”

他点了点头,朝我笑:“欢迎你到我店里玩。”

直到坐着车在去那个万俟渊的店的路上,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他的店里“玩游戏”。

叶素素倒是很兴奋,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出卖我了愧疚还是真喜欢那里,一路上给我介绍个不停,一会说他店里的设备超级高端,就算我不玩游戏看电影也比电影院要爽,一方面说他店里的游戏本来是准备用于军方训练的,说我一定要玩玩。还给我把万俟渊的名字写了出来——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叫莫崎渊,还在想哪有复姓叫莫崎的。

万俟渊的店其实并不像玩游戏的地方,更像一个小型的高科技展,正中央是巨大的屏幕,有一台台像汽车驾驶舱一样的东西摆在地上,也有各种型号的飞机驾驶舱,还有各种造型奇怪的头盔、武器、枪械……

叶素素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是一堆人里面玩得最兴奋的,先是去研究了一下新到的武器,拿着一把好像电影里欧洲古代的重剑舞来舞去,又拿着一套据说是复原的峨眉刺看了一会儿,就拖着我去玩什么赛车游戏。

这次来的人不少,都开着车,店主万俟渊,叶素素家的病罗刹,还有那个我想起来叫酱七的娃娃脸,周勋,连那个穿着军装的夏启安也来了,一脸正气地四处张望着。

我被叶素素推推搡搡地拉到一个汽车驾驶舱上坐下,又被安上一副重得很的眼镜,戴上耳机,偏头一看,郑敖也坐了过来。

“你……”我刚要说话,他就系上了安全带。

“好好开啊,小朗。”他也戴上了眼镜,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上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眼前的世界忽然一变,变成电脑的界面,我整个人都吓得缩了一下。

郑敖的手还搭在我腰上,这是实实在在的触觉,但我转过身,却看不到他了,只是眼前的界面跟着转了转视角。

我伸手摸了摸,摸到了郑敖的脸颊,他从小养尊处优,皮肤好得很,我说他像兔儿爷不是没道理的。

不过他这个人安分不了多久,我只是碰了碰他的脸,他马上把嘴唇凑了过来,咬了咬我的手指尖。

我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好了,我现在要调场景了。”叶素素的话传了过来,眼前的电脑界面在变换着,一幅幅图片滑了过去,她还在询问我:“小朗你喜欢什么场景,沙漠?草原?丛林?”

“随便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到了这地步,只想玩完这盘就赶紧走了。

“那我选丛林了!我最喜欢丛林了!来一盘丛林,来一盘悬崖,那才刺激呢!”叶素素兴奋地说。

不用看我就知道,能让她兴奋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我喜欢的东西。

眼前的场景一跳,变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简直和3d电影的画面一样立体又清晰,连枝叶间漏下来的阳光都十分逼真。树丛茂密,连路都被遮住了,我开的似乎是一辆越野车,我朝右边转了转头,一辆更为高大的越野车在我旁边,那应该是叶素素的车。

眼前出现了倒计时。

我握紧轮盘,踩离合挂档。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我的车骤然冲了出去,一头扎进了丛林中,茂密的纸条直接抽在了车窗玻璃上,这逼真度吓得我往后一缩,郑敖拍了拍我正在挂档的手,我总算安心一点。

“哟呵!我先走了!”叶素素在耳机里喊道:“小朗加油追上我啊!”

眼前一花,她那辆巨大的越野车跟一只蛮牛一样摧枯拉朽地冲进了丛林之中,一个急转,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她还说李貅是蛮牛,她开车的方式才和蛮牛差不多。

我急着让车慢下来,倒不太想追她,郑敖握着我的手,帮我挂档,低声安抚我:“别管她,我们慢慢开。”

车速渐渐慢下来,树枝抽打车窗的感觉也没那么恐怖了,眼前一亮,车辆似乎冲出了丛林,外面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山林,有点像我陪睿睿看过的地心历险记里的世界,高大的石山,长着五颜六色的树木,瀑布从山顶倾泻下来,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各种颜色的植物,大概是因为百分百拟真的世界太难做了,所以弄得像幻想世界。

我慢悠悠地开着车,带着郑敖在树林间穿梭,有高大的参天古木,茂密的草原,汽车一头扎进花海里,无数花瓣被冲得飞起,惊起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我被这景色引得惊呼了一声。

“小朗很喜欢这里?”郑敖问我。

“挺好看的。”我把车速降得更慢,想要多在花海里开一会儿:“要是这种游戏对视力没有影响的话,我下次就带睿睿来这里玩。”

“其实现实中就有这样的景色。”郑敖说:“我曾经开车去过伊犁,那边有花海,而且星空也很好看。”

我反应了过来。

睿睿如果在郑家长大的话,看这样的景色也不是难事吧,别的不说,李貅郑敖他们小时候每年都要出国旅游,再漂亮的地方也见过了吧。

“也是。”我忽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连耳机里叶素素在大叫“我赢了”都没管:“以后他应该可以亲眼看到比这更真实的吧。”

郑敖握住了我的手。

“小朗。”他轻声说:“我是说,以后我们三个,一家人,出去旅游吧。”

耳机里叶素素仍然在叫:“哈哈哈,老娘的技术是不是惊天动地啊!崇拜我吧,许朗……诶,许朗,你的车怎么停下来了。”

88底线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

于是我把车开到沟里去了。

玩了一会,大家都饿了,不知道谁叫的东西,有披萨,有各种烤好的腊肠,几份沙拉牛排之类的,还有一大罐子粥和炸鸡,饮料有冰啤酒和酒,各种汽水,就是没有矿泉水。

郑敖在一堆汽水里选了口味最清淡的,尝了一口,递给了我。

我很少和这么大拨人一起玩,万俟渊店里高科技装备齐全,却连一张像样的大桌子都没有,东西都挤挤攘攘地堆在一张小桌子上,大家或坐或站,叶素素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张毛茸茸的沙发,抓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三明治在吃,那个俄罗斯人站在她旁边跟他说话。

郑敖给我找的坐的地方是一台投影灯上面——倒是很适合坐,因为又大,又光滑,像一个台子一样,不过感觉应该很贵,因为万俟渊看起来非常心疼,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看,所以我就虚靠着,没有真的坐下去。郑敖对这里吃的都不很感兴趣的样子,就是老是蹭我的东西吃,我喝粥他就要喝,专门给他喝他又不要了。

“等会我带你玩飞机。”他咬了一口我在吃的披萨,揽着我肩膀。

我看着那个正皱着眉选饮料的夏启安,他大概想从这些汽水和酒里面选一瓶水出来。就算大家都在乱玩一通,连周勋也在玩枪,郑敖西装早就脱了,衬衫领口都解了几颗扣子,他仍然一丝不苟,连站着吃东西都身姿挺拔。

“他是夏家的人吗?”

郑敖正在研究我吃的披萨是什么料:“看那个德性就知道姓夏了,喝个饮料都怕被资本主义腐蚀。”

夏家的人向来自律又正直,算是这堆人里面最独树一帜的了,郑敖喂了一口披萨给我吃,又十分不爽,把我脑袋拗了过来:“他有我好看?”

我思索了一下:“他挺适合穿军装。”

不知道哪个字惹到他,郑敖忿忿不平地把披萨扔回盒子里:“我也有军装的!”

“你不适合穿吧。”我说的是实话,郑家人穿衣服只能两个极端,要么极精致,要么极简单,军装他脸也撑得起,但总是不如剪裁完美材质高档的风衣好看。

他彻底生气了,一副等会就要去把夏启安打一顿的样子,粥也不喝了,抱着手臂不说话。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心夏启安,夏家人打架应该很厉害的。

下午又乱玩了一番,郑敖执着于跟夏启安比模拟驾驶飞机,夏启安解释了一会自己对这方面不太熟,最后还是在万俟渊的激将法下上场了,万俟渊这个人很聪明,有点像演义里的军师幕僚之类的角色。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满肚子心思。

我坐在郑敖旁边,戴着眼镜看眼前视野里云海翻腾,飞机旋转着直冲而下,枪林弹雨,就算知道是假的,也被这比过山车还刺激的经历吓得心跳加速。

郑敖赢了。

大概是我脸色有点白,他一直在问我有没有事,叶素素还想带我去玩游戏,拿着枪就可以操纵游戏里的人物,举手投足都投射到游戏里,看起来十分厉害,可惜我对打怪兽没什么兴趣,自己坐到一边去了。

我天生知道选最安静最不起眼的角落,显然夏启安也在找安静的地方,我刚坐下他就过来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总得说点什么,聊天气似乎有点太傻了。

“你做什么职业的?”夏启安大概觉得自己在礼节上应该跟我搭话。

“律师。”我对夏家人还是很尊敬的。夏家是克己复礼又自律的军人家庭,夏家人都是真正的栋梁。

夏启安点了点头:“我是军人。”

看衣服就知道了。

“我是这两年调到北京的,所以你没见过我。”他执着而严肃地与我攀谈。

“哦,”我点了点头:“你以前在哪?”

“在沈阳。”

“你在那边遇到过李貅没?”我也就随便一问,夏家和李家向来不对盘,问他还不如问郑敖。

“见过。”夏启安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他父亲把他调过去的。”

我想起了李貅在电话里骂娘的样子,有点想笑,他本来就挺凶的,在那边多呆一会儿,不知道会野成什么样子。

“他在那边怎么样?”我有点想笑。

“他不太喜欢东北。”夏启安告诉我:“李貅能力还是不错,就是喜欢和长官唱反调。”

意料之中。

“你现在和郑敖一起做事吗?”我跟他道歉:“今天打扰你们开会,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大度得很:“我们聊的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找不到话可以说,只能拿起饮料来喝,他大概以为我是介意这个,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又告诉我是:“我不歧视这个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歧视什么?”

夏启安以非常正式的语气告诉我:“我不歧视同性恋。”

被一个正直的人这样特地告知,滋味还是有点奇怪。

“我知道。”夏知非就是大逆不道的第一个元老,他现在的身份俨然是夏家的继承人,不可能歧视这个。

他大概是怕我不相信,还解释了一下。

“只要是感情,都是一样的。”夏启安告诉我:“郑敖对你很好。”

不知道他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我也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拿起饮料来喝了一口,还是非常难喝,想起夏启安吃东西的时候在找饮料,正好转移话题:“你刚刚喝的是什么?”

“清酒。”夏启安告诉我:“跟水差不多,有点甜。”

我还来不及细问,郑敖已经走了过来,就坐在我身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夏启安和我都没惹他,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我陪他坐了一会,自己去冰箱里找饮料喝,看来看去,只有一种瓷瓶子里装的有点像夏启安说的清酒,拿了两瓶子过来喝,确实味道有点甜。

第一个发现我的状况的是叶素素。

她去玩了一会格斗游戏,跑过来找我,直接叫了一声:“许朗你脸好红啊!”

我摸了摸脸,好像是有点发烫。

郑敖凑过来查看我的脸,大概是闻见酒气了,皱起眉头:“你喝了什么?”

我被他们一副慎重其事的样子弄得昏了头:“没……没喝什么。”

郑敖已经拿起放在一边的酒瓶子在看了。

“我以为这个是清酒,”我跟他解释:“是有点甜的。”

人都围了过来,我对这场面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感觉跟审犯人一样。叶素素看了一眼酒瓶子,笑了起来:“行啊,小朗你还学会喝酒了。”

郑敖站了起来,已经取了衣架上的大衣回来了:“我先带小朗回去,你们玩。”

“我没事的。”我说着,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洗把脸:“你们继续玩。”

坐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站起来才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重得很,明明是朝前面直走,整个人却控制不住地往左边歪。郑敖伸手来扶住了我,给我裹着衣服:“叶素素,去把我车开过来。”

叶素素笑着欣赏了一下我走路走不稳的样子,终于跑去开车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郑敖带着往外面走,电梯一晃,我更加晕了,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面栽,只想找个地方睡觉,醒来再说。郑敖却一直带着我往外面走,不知道谁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被郑敖骂了一句还不走,我被扶到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郑敖在给我系安全带,我侧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冰冷的真皮材质,贴着我脸,我觉得我脸颊可能真的很烫。

郑敖系好安全带,用手背探了探我的脸:“小朗,难受吗?要喝水吗?”

我把脸压在座椅上,不想和他说话。

车一开动,更难受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又重得很,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像一个调料罐子,里面各种滋味全部混成一团,控制不住地要往外涌。

这地方离郑家不算近,一路上开开停停,我还下车吐了一回,郑敖怕我冷,一直拿车上毯子裹着我,我站在北京冬天冷冽的空气中吐的时候,他在旁边暗自发狠:“夏启安那个混蛋!给我等着。”

关映教他自私,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人自私一点,不用在乎别人,也就不会因为别人难受而跟着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对他这种人来说,这就是生活里难得的不如意了。

折腾了一路,终于到家。

管家早就接到消息,准备了热汤热饭,郑敖先带着我漱口洗脸,把带着酒气的外套剥掉,然后喝点热茶,管家又送上来很多清淡的汤粥,说垫垫肚子。我不肯喝粥,厨房不知道做的什么点心,又香又软的馒头状,带着植物的味道,吃了半个,不是很反胃。

“让许先生去睡觉吧。”管家在旁边小声指点郑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我蜷在被子里,闻见自己身上的酒味,总觉得有点头晕。找了一套衣服,摇摇晃晃地去洗澡。

其实吐过之后头脑就清醒了,就是身体仍然有点醉着,不听控制。

我本来只是想冲一冲,但看着陶瓷浴缸被暖色灯光照得很光滑漂亮,忽然觉得泡个澡也不错,就是等放水要很久,我一直坐在旁边等,还差点摔了一跤。

全身都泡在热水里很舒服,当然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当初我被关在郑家,叶素素就力劝我喝点酒,说喝一点点不碍事,还会心情好,避免我得抑郁。现在才发现确实是,人喝了酒之后,看整个世界都是带着光的,明亮温暖的,控制不住地想笑,甚至想哼一点歌。

但我爸是从来不赞同人酗酒的。

我在浴缸里哼着歌的时候,郑敖回来了,在外面停了一会,然后敲了敲门。

“小朗,你在里面吗?”

我“嗯”了一声。

他推了推门:“我进来了?”

我换了个姿势,发现浴缸没办法趴,还是蜷着舒服,四周都是温热的水,感觉像小孩在母亲的肚子里。把手指张开在水里划,水从指缝间滑过去,感觉很舒服。我把两只手都张开,在手里划来划去。

郑敖穿着一件衬衫,下面是比较窄的裤子,大概是为了穿靴子,整个人高挑又瘦,站在浴缸前,挡住了我的光。

“睿睿没睡觉,一直在等你。”他告诉我:“我告诉他你不舒服,让他不要来吵你。”

我没有理他。

都说喝了酒开心,其实喝了酒就把什么都忘了,要看着他很久,才能想起来。所以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大脑一片放空,最是开心。

郑敖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张凳子,在浴缸旁边坐了下来,又拿来一个沐浴球,开始往上面倒沐浴露。

“洗完就去睡吧,”他的声音有点哑:“老是玩水会感冒。”

我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喝酒吗?”我问他。

他脸上表情很严肃,一点笑容也没有:“我最后一次喝酒,是三年前。”

“你喝酒也很开心吗?也会什么都不记得吗?”

他把我手臂拖住,用沐浴球在上面刷。

“喝酒是逃避,”他说:“我没有需要逃避的事。”

我转开了眼睛:“但是喝酒让我很开心。”

郑敖刷完我手臂,开始刷我的肩膀:“现在的生活让你这么不开心吗?小朗。”

他问住了我。

“我不知道。”我看着浴缸里清澈的水面,我的膝盖上掉了一点泡沫,我在出神。

郑敖让我坐起来,开始替我刷后背。我看着浴室的墙,有点发愣。大概是因为有酒壮胆,还是因为没看着他的脸的缘故,我这么容易地就说了出来:“今天我遇见宁越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光滑的浴室墙上,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带子,是用许多颜色璀璨像宝石一样的小碎格瓷砖拼成的,宝蓝,深紫,墨绿,明黄……非常好看。

“我不记得了。”我被他刷着背,又有点发呆:“你真的不喜欢宁越吗?”

郑敖手上的动作毫无停顿,他“嗯”了一声,声音暗哑地告诉我:“我从来不喜欢他。”

“但是你和他在洗手间里做爱。”我回过头来,看着郑敖的脸:“我都看到了。”

郑敖的动作停下来了。

他的头发沾了水气,有些滑了下来,一缕一缕地挡在眼睛前,他的眼睛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对他迫不及待。”我告诉他:“你愿意和他上床,你这样喜欢他,在洗手间里就失控了,但你从来都不会对我失控。”

郑敖抬起了头来。

他的眼睛澄澈如黑曜石,瞳孔深处似乎有星辰,光一直照到我心里来。

他说:“也许是因为我把所有的放肆都给了别人,但是全世界这么多人,我却只会顾忌你一个。”

“你说的顾忌,是指‘不是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吗?”我平静地问他。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但他没有发作,而是凑过来吻我。

我不觉得在这时候接吻是个好主意,但是他吻得气势汹汹,把我整个人都按在墙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扑进了浴缸里,因为他身上都是水,我在挣扎,我的手背擦过墙上那条五彩斑斓的带子,磨出了血,我觉得痛,他太重了,压得我骨头痛。

有那么瞬间,我觉得他大概是想杀了我,他有点像只狮子,或者别的什么猛兽,每个动作都像要把我撕碎了吞下去。

我听见了我自己的惨叫。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开我的,我一直在惨叫,挣扎,用脚踢他,想把他推开。

我有点精疲力尽。

而他站在浴缸边上,全身湿透了,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他的头发都湿透了,脸上还有我的抓痕,他像是一只斗败的狮子。

他说:“小朗,你看,我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对谁没有兴趣?”

我蜷在浴缸里,不想听他说话。

他仍然站在那里,他说:“小朗,你说我对你是在乎,不是喜欢。那你对我又是喜欢吗?你连和我接个吻都要叫成这个样子。从你十七岁开始,我碰你的时候,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抗拒。你管这叫喜欢吗?”

我并没有说话,我怕我的声音会发抖,那样未免太可怜。

过了很久,我才平静地告诉他:“也许是因为从那一年起,你就开始和名字都不清楚的人上床。所以我嫌你脏……”

郑敖没有说话。

他只是咬紧了牙关,然后一拳砸在了摆放东西的小台子上,玻璃迸裂开来,各种洗浴用品落了一地。

他摔上门,然后走了出去。

我又把浴缸放满水,在一片狼藉的浴室里泡起澡来。大概喝了酒的人就容易犯困,我泡着泡着,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郑敖后来又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把我从浴缸里弄出来,擦干我身上的水,替我穿了睡衣,吹干我头发,带我去睡觉。

睡下不久之后,我被吵醒了一次。

“没事,是佣人在收拾浴室,我怕你明天被玻璃渣子扎到。”他用裹着绷带的手摸摸我头发,低声安抚我:“继续睡吧。”

他这么快就平复了心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想,他对我的底线,确实是只要我活着就好。

89担心

第二天醒来,头痛得很。

怪不得我爸听到酒就跟听到洪水猛兽一样,肯定是吃过这个苦头。

睿睿起床起得早,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看见我醒了,跑出去叫管家:“我爸爸醒了!”

我揉着头爬起来,他已经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趴在我床边上:“爸爸爸爸,你起床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