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26】
一天好过一天的。
面色再不似之前那样苍白了,手脚也暖暖的有了温度。
那日,院长说,之所以选择做这个手术,完全是被逼无奈的。因为那天夜里情况忽然的恶化了,之前研究的方案,也只有手术这一种可行。其实他们这些医生也是没有多大把握的,毕竟不是一般长了瘤之类的,看片子的时候,已经确定有严重的脑组织积血损伤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做的,就这样一天拖着一天,毕竟还是活着的人,一旦手术时积血大量溢出,患者会立即死亡的。
可是最终,她奇迹般的脱离了危险。
是不是上天看到了他虔诚的叩拜呢,或者,是听见了他悔悟的祈求。
总之,当费岂昂清楚地听到她是真的脱离了危险,并且会逐步恢复醒来时,他心中沉睡已久的感动,终于苏醒过来,并且,是拿全世界亦不会交换的。
他已经完全住在唐朵的病房里了,甚至让郑阿姨帮他整理了行李箱送来。杜毓敏跟唐易洲也是想着留下了照顾她的,但是除了郑阿姨,费岂昂不允许任何人留在这里。已经调查清楚唐朵的过去了,虽然没有详尽的去听每一件事,但父母早年的离异,公堂上相互推诿的拒绝抚养唐朵,这样的理由,还会不够么。
即便是亲生父母亲,也不可能只一日便情感爆发的,那十多年来都不曾真心善待过她,今时今日,如何就能转了性的。就好像唐易洲罢,他想着留下来,多半是为了要巴结巴结他的。
虽然他还只是学生而已,但是费家位高权重,家大业大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灌输现实的残酷思想了,他们家老子也是很希望以后能由他接班的,只是他对官门属实无感罢了。上回唐易洲四处托人想跟t市大院里的兵卒打探政策消息,忙到最后,却是连门卫都没有搞定的。
这个圈子,看似神秘的很,实际上却是没有秘密的,谁是谁罩着的人,谁是谁顶风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其实他也并不是刻意去查唐易洲的,何况那时并不清楚他就是唐朵的父亲。偶然知道还有个易洲商建的,完全是因为许久之前,卢俊那档子事。许多事他也清楚,该闭一只眼的时候就绝对不能睁开,这种生存法则的,对大家都有好处。
只是现在,他既知道了唐易洲是唐朵的父亲,便不同了。更不要说她过去的种种生活,单看唐朵手术那日唐易洲的态度,就是不可饶恕的。
所以不搭理他,已经是费岂昂最大的让步了。
他现在每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陪唐朵聊天。有时是念几条有趣的新闻,有时是一个人神经兮兮地跟她拌嘴。当然,做这些事都是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这样不寻常的一面,旁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的。
有一天,实在是无聊透顶的,竟童心大发地对她数起睫毛来。
一根,两根,三根……
混在一起了……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又混在一起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数着,最后还幼稚地生起气来,自顾自地嘟囔着,“怎么连睡着了也还是这么烦人啊。”
接着却又不甘心地重新计数。
微弓着身子,居高临下地,是鼻尖就快要碰在一起的暧昧距离。她仍是沉沉地睡着,温温柔柔的气息就不偏不倚地扑在他的唇下,颈间。
突然就成了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竟然还会红脸的,这种感觉,尝也没有尝过。酥酥麻麻的,就像是落叶轻轻荡漾在平静的湖面上,泛着淡淡的缱绻涟漪。原本婴儿肥的脸,也因为这段日子以来的消耗清瘦一大圈了,费岂昂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上去,柔柔的,软软的。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她,谁让她根本算不得美女的。费岂昂倾身仔细观察着,对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悉心照料非常满意的。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他一下一下,轻戳着她的脸蛋,嘴里还振振有词,“长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戳的,不服气么,不服气就赶快醒来打我啊。”有旁人在的时候,却又换了冰山的面目,惜字如金,能省字便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讲的。
肖驰再没有来过,自上回跟费岂昂谈过以后,便是死心做了决定的。他自然知道杜妮可是真心待他的,只是没有了唐朵,身边任何的女孩不都是没有区别的么。之前,肖驰也反复跟医生确认过了,唐朵到底会不会醒来,醒来的几率是多大。
大夫只无奈地回他,因为手术的风险太大,唐小姐如果开颅的话,危险系数远高于取瘤的患者。所以费少不同意我们给唐小姐做手术,他说宁愿就这样让她维持着呼吸,也不能答应让她永远留在冰凉的手术台上。
所以,在肖驰甚至是所有人的认知里,唐朵怕是到生命衰竭的最后一刻,亦不会醒来的。
也因为如此,或者还与费岂昂跟他说的那几句话有关的,总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决定,这辈子一定一定,要走到高处的。
只是世事无常。
费岂昂忽然飞去了海南,唐朵的病情突然的恶化,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如果老天还想着让你生,那世间种种无论再危险的手术,也只是过场。
而她,就是兜转的走了这一场。
看着病床里面色红润的唐朵,肖驰的内心纠结无比。
他当然希望她能健康,只是眼下这种状况的,如果她真的醒了,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如果她真的醒了,他们之间,定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于是就存了死心,竟盼望着她不要醒来。
杜妮可更是忧心不已的,她很怕肖驰会再次的摇摆不定,努力了这样久,好不容易才与他走到今天这步,怎么可能再放弃。所以,无论她对唐朵表现的多么关心,内心的真实想法都是,永远就这样睡着吧。
院长私下跟费岂昂说,麻醉药劲消散以后,便会一点点恢复意识的,唐朵脑中的积血血块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只要过了开颅手术这一关,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院长是这样讲的,但费岂昂仍是特别紧张,每日里能够进出这间病房的人员,都是要他亲自过目的,就包括唐易洲在内,都被拒绝了多少回。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谨慎,但是没有办法,肉眼凡胎的,他辨不出谁是真心希望她好起来的人,所以,莫不如就通通拒之门外好了。齐少他们几个还笑他,怎么好像得了珍贵的宝贝似的,整日里尽藏着掖着,连旁人看一眼还要左请示右商量的。他却不管不顾的,就只想着,要将她好好的保护起来,一点点伤害,也不行的。
两周之后,唐朵的氧气罩被撤走了。
刚开始费岂昂还是不同意的,他这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家伙,又领着一群专家开会讨论,最终,以院长带领的八人专家组八票一致通过撤掉氧气罩胜出,顺利战胜了只有一票的费岂昂,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院长好笑地问他,让费少宝贝成这样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孩呢。
费岂昂只斜着眼睛瞪他,一副稍有差池我就即刻要你好看的恶煞模样。
其实他也清楚,慢慢培养昏迷患者自主呼吸的能力是很必要的,只是心里又一直在忐忑,会不会还没到时候呢,会不会明天再开始培养才是最佳时机呢。当他终于亲眼所见没有了氧气罩她却依旧能够呼吸顺畅时,心总算又放回了肚子里。其实完全就是在瞎操心啊,医生怎么可能会明明不能为偏偏要为之,更别说对方是他在意的人了。
总之,就是整个人都三八的可以了。
而后的几天里,费岂昂的脸上终于又见了笑意。郑阿姨也是高兴的紧,她跟安维朗都是白天在医院陪着唐朵,晚上就回去休息的。杜毓敏日日都来,起初费岂昂不答应她进门看唐朵,后来还是郑阿姨劝他的,你不能这样子啊,朵朵怎么就被你一个人霸占了,连人家亲生母亲都不让见,等她醒了,还不首先要扒掉你的皮。
他想想,好像真是自己太霸道了。就算唐易洲跟杜毓敏过去待唐朵并不好,但不管怎么说,始终都是给了唐朵生命的人,如果没有他们,今时今日他也不可能有机会这样蛮不讲理的。而后又见杜毓敏是真心照料唐朵的,再来的时候,费岂昂便不再阻拦了。郑阿姨也乐得有个同龄人能一起唠唠嗑,所以,甚是皆大欢喜的。
又一日,突发奇想的要医院将唐朵的病床换一张超大的双人床,理由是方便自己夜里随时能观察到她的情况。
院长听到这话的时候,乐得不行,这种架势,就差将唐朵含在嘴里了,只是含在嘴里,怕是也担心会化掉,还得随时记着要张嘴通风的。
当日下午,大床就送来了,不过院长又说了,如果费少真心想要观察的,就只能委屈自己睡硬床垫了,因为唐朵身上的筋骨还有没恢复好的地方,不能睡软的。他只绷着脸冷冷点头。
唐朵也由原来套房中的外间被移进了里间,这样,再从走廊的窗户向病房内望去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等到全部安排妥当以后,关了门,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躺一躺硬邦邦的大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