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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心深如海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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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灯节后不久,太子终于出巡结束,起驾回宫。

安平将玉露阁撒扫地一尘不染,欢喜地迎接陈婠回来。

“小姐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奴婢可闷死了,只能待在东宫里面。”安平言语俏皮,玩笑似的说。

陈婠将从瑞王府带回来的一些花种子交给她,“这些是白玉兰的籽,找一块干净肥厚的土地培上,将要春日,兴许今年便能出苗儿。”

安平接过来,端在手里,“对了小姐,皇后昨儿差人来问,教您去内事府挑一名婢子,补上沉香的缺。”

陈婠点点头,忽然想起从北宫枯井中打捞出来的扳指,还放在箱底,不过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这要暂缓一段时日了。

虽然出宫十几日,但转眼就有了春意,院中的柳树抽了新芽,晨起时绿朦朦的一片。

安平素来勤快,将冬日的厚棉锦、披风都整理好放起来,拿出略薄些的春衫。

忽然瞧见案头多了一只精致的圆木匣子,便问,“小姐这是甚么?”

陈婠面儿上一红,“这是母亲教我带进宫来的补品。”

安平笑着凑过去再问,陈婠才说,“是母亲求来的偏方,说是有助于怀娠生子…”

安平握着嘴儿笑了,“奴婢闻着真香。”

陈婠便细心地解释了一番,说是含有当归、益母草这些活血之物,里头还加了桂花沫子增味儿。

安平自然就信了,陈婠早膳时就会加上一些放入粥中,每每便桂花香气四溢,十分好闻。

当归、山矛配黄芪,虽然各自入药皆是好东西,但若放在一起服食,便会药理相冲,致使葵水月事停顿后延,脉象产生假滑脉相,状似怀娠。

为了掩盖微苦的味道,她还特地加了家中研磨好的桂花碎,放在匣子里封好。

陈婠小口喝着粥,心道不知此举能否瞒过太医这一关。

自从回来,太子比从前更为忙碌,除了前宫朝堂和重华宫,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听闻温良娣每日都去重华宫送糕点,想来是尽一番心意的,不过据安平来讲,太子都只是收下点心,并未留她宿夜。

陈婠心道,这温颜瞧着一路不通,如今又想出新法子,这倒比耍娇蛮横更近了一筹。

来到正阳宫时,是容琳在外面候着,还有皇上身边的黄门侍郎郭子盛。

容琳迎了她入内,轻声道,“太子妃从宫外回来染了风寒,咳疾加重,这些天,要陈妃小主多操些心思了。今儿晚间不必回东宫,就去西宫碧霄殿安置。”

陈婠点头,心道正和我意。

皇后守在病榻前,即便皇上已经病重,但她仍是保持着最优雅端庄的模样,丝毫没有失去一个皇后应有的体面。

“在外面游玩了几日,莫要将心跑野了,来正阳宫沉静几日,晚间回去仍是要抄书的。”皇后高高在上的姿态,陈婠便垂首不语听训。

暗自里却在观察周围寝殿的布局,帷幔前是两名侍婢,若容琳不在,想来绕过她们的眼并非难事。

门前有四人守在屏风后面,从那个角度,是瞧不清里面的。

见陈婠心不在焉,皇后提高了声线,“本宫之所以看中你,正是因为你不争宠、不谄媚,莫要让本宫失望才是。”

陈婠微微一笑,“妾身省得。”

皇后对于陈婠的顺从很是满意,这样的人,才好拿捏,不能像温良娣那样锋芒毕露。

“皇后娘娘连日侍奉陛下辛苦,妾身回宫,自当替您分忧。”陈婠近而诱哄。

皇后许是真的累了,微微舒展了身子,想了想才道,“也好,如今朝堂动荡,事务繁杂,本宫便去瞧瞧太子,你好生守着喂药。”

转头又对容琳道,“你在此地陪着陈妃。”

虽然上次陈婠故意将药材说的颠三倒四,放松了皇后的几分戒心,但出于谨慎,她仍是留了容琳在此,好听些是陪着,实则便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药便端了上来。

陈婠穿过屏风,亲自去端药,容琳站在皇上榻前未动,盯着她。

便在回身的时候,陈婠的一枚耳铛忽然落下,她便一手端药碗,一面蹲下去捡。

这一蹲便暂时脱离了容琳的视线。

仅仅是一瞬,她便将事先藏在耳铛坠子里的药粉洒进药中去了。

“教姑姑笑话了。”陈婠态度很谦卑,施施然过来,身形婉约细致。

在容琳的目光下,一丝不苟地将药喂给皇上。

那药粉里,正是生白附子的解药,这是从回春堂问来的方子,陈婠当日便将两种药材配好,分别存放,一同带入宫中。

碧霄殿中,一盏凤尾青雀灯亮着,陈婠便在案前抄书。

这《百草山木》粗看之下,不通道理,但是反复细读,却发现许多精妙之处。

如今,陈婠读的津津有味,这倒是要感谢皇后的刁难。

殿门开合,陈婠一抬头,便见太子蟠龙祥云七爪明袍着身,头上的玉琉璃冠冕未褪,显然是刚下朝的模样。

因为遵照礼制,太子乃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只能用七爪龙图腾,而天子乃是九爪。

陈婠见他将婢子们都遣了下去,便起身过去替他更衣。

封禛坐着,陈婠便直起身子去取琉璃冠,摆弄了几下,轻巧地取了下来放在案头。

“婠婠手巧心细。”他说着,轻轻握住眼前的腰肢,陈婠还未动,他便将脸儿轻贴在上面,“甚么时候这里给孤添一个小儿子。”

陈婠的手转而向下,解开眀袍结扣,封禛一副很受用的样子,闭目仰靠在后,“今日,正阳宫的郭子盛来报,说父皇傍晚时竟是张开了眼,粥饭也多用了几口,婠婠有功。”

陈婠眉心一动,如此看来,这剂猛药起了效力,嘴上却道,“殿下谬赞了。”

封禛心情大好,顺势将她拉着坐在膝头,“怎地陪孤出宫玩了许久,说话间还是如此生分?”

陈婠垂着眸,“君为臣纲,妾身不敢忘记身份。”

封禛脸色微微冷了些,捏起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陈婠掀起眼帘,“妾身可否求殿下一事。”

封禛的神色完全冷硬下来,“若是说你舅舅之事,就免了,他犯了孤的大忌。”

陈婠心知如此,只不过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一问,不过一切和预料的一样。

因为从削藩开始,封禛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并未血刃兄长、发动政变,而是用外柔内刚的手段,杯酒释兵权。

所以目前的走向,已然偏离上一世的轨迹,或者说,舅舅的事情,自己也有一分责任在里头。

陈婠从他怀里离开,“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再强求。今夜还要替皇后抄书,请殿下去别的宫中安置。”

“你这是下了逐客令?”封禛站起来,看着面前人分明柔弱的样子,可骨子里却倔的很。

“妾身并无此意,只是听闻温良媛每日给殿下送点心,不若殿下就去兰烟殿最好。”陈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封禛冷笑,“好,孤就依你所言。”

他一走,陈婠便松了口气。谁知刚坐在拿起笔,殿门又再一次推开。

一双玄色翘尖的明靴步步踏至案前,“孤想了想,兰烟殿路远难行,还是碧霄殿里舒服。”

陈婠心道,这断不像是封禛的做派。

他走过来靠近,“你且安心抄书,孤在书房还有很多折子要看,只是忽然想尝尝你做的桂花酥。自从入宫那晚,你许久未给孤做过了。”

说罢,便径直入了内室,不一会儿,宁春便端来奏章,冲她颔首点头。

陈婠执笔,却心不在焉,求太子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所以父亲的通融也是徒劳。

而身为幽州太守的周家,更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妃这几日称病,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如今,她眸中一暗,一滴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唯有文昌帝这一线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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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层翻涌着露出曙光,映着碧霄殿华美的飞檐。

太子早早便上了朝,因为时间还早,陈婠洗漱整理完毕,并未直接去正阳宫,而是抱着猫儿,动身去了北面。

猫儿是让安平前些天从驯兽司挑选来的,通体雪白,十分漂亮。

一路抱着猫儿经过御花园时,恰巧和郑贤妃遇到。

两人直面而来,陈婠便随口问,“贤妃娘娘步履急匆,可是要去正阳宫探视陛下?”

郑贤妃每每瞧见陈婠,皆是没有好脸色的,尽管陈婠也猜不透,两人素无瓜葛,不知何时结了怨恨。

“本宫没有陈妃的雅兴,还有闲心逗猫玩。”

陈婠柔柔一笑,便侧过身子,不再争辩。

但心下已然生疑,郑贤妃,分明是从北面过来,而她的宫殿在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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