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暖黄色笼罩的房间,栗色头发的男孩蜷||缩着身体躺在黑蓝格子的床上,柔韧的背脊弓出清晰的弧度。
门外的陆慎行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看了几秒,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将手掌放在男孩蜷着的脚踝上。
栗发男孩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身子猛地一颤,接着是剧烈的反抗,他转身看到男人的目光以一种难以捕捉的速度变的柔和,有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眉心,伴随低哑的声音,“晚安。”
陆慎行回到自己房间,那种刻骨铭心的悸动砰然间释放出去,潮涌般袭上心头,他抹了把脸,唇角克制不住的上扬。
三世加起来,那种感觉他体会过无数次,门都不用摸了。
对于中学生来说,寒假不但很短,还有大堆的作业试题,补习,占据了他们的所有时间。
施长安很忙,除了把几门学科的作业写完,剩余的时间都拿来用在钢琴课上面。
而施长乐就一身轻松,他发现爹地看他的眼神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专注的就像是只能看得见他,容不下别的,他很喜欢。
“爹地,你今天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去滑雪?”
陆慎行从报纸上面抬头,“好。”
下楼的施长安脚步顿住,又极快的接上,他换好鞋子,开门的时候说,“爹地,我出去了。”
看到黑发男孩凝望着他,陆慎行刚要说点什么,就被施长乐拉着看杂志上的几款赛车,好像忘了什么,他没想起来。
后面的管家欲言又止,他想提醒一下少爷,今天是大少爷参加比赛的第一天,昨晚你不是答应去看的吗?
“张伯,我有点渴。”施长乐拉长声音,“你去给我拿杯果汁。”
管家哎了声,忙着去厨房给他准备果汁。
外头大雪铺天盖地,施长安眯着眼睛,雪花飞到睫毛上,沉沉的,还有点湿,他眨了眨眼,视野模糊了许多。
“星乐杯”钢琴大赛在这个寒假吸引了各大学校的注意,被选中的学生今天难免会有些紧张,家长比他们更紧张。
常见的是父母请假过来陪同,个别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母舅一窝蜂的围着一个孩子,施长安独自一人,老师奇怪的问,“长安,你的家长没有来吗?”
施长安摇头,从他背后由远及近刮来一阵风,喘气声贴上后颈,“来了来了!”
“美女老师你好,我是长安的大哥。”一路跑来的黄括朝施长安挤挤眼睛,“大哥来给你加油。”
施长安看他还在那喘气,抽着嘴角说,“你比我小两个月零九天。”
算你小子有良心,没忘了我生日,黄括高兴的咧开嘴,仗义的搂着施长安的肩膀,“你看看那些参赛选手,再看看你,多可怜啊,我俩从小学到现在都是同桌,就冲这点,怎么也得来啊,是吧。”
施长安眼帘轻轻掀了一下,可怜?他还是第一次从黄括嘴里听到这个词,他无病无灾,能吃能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感兴趣的就可以不用浪费精力和时间,只为梦想去坚持,不需要为生活发愁,有什么好可怜的?
“长安,快去准备!”老师过来催促,“马上就到你了。”
施长安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乌黑的头发柔顺的贴着脖颈,眉眼精致的脸上挂着能让人安心的平静。
跟尊大佛一样守在那里的黄括啧啧两声,“长安,你帅呆了。”他抱着胳膊笑的张扬帅气,“哎,不过比我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是啊,你帅出外太空了。”调侃了一句,施长安从背包里摸出手机,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没有,他的眉心蹙了一下。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报着下一位选手的资料。
施长安坐在钢琴前,视线无意识的去看观众席,他敛了失落的情绪,白净修长的双手放到琴键上,一串跳跃轻快的音符从指间流淌出去。
黄括望着台子上优雅从容的身影,他可以拍着胸脯告诉所有人,看,这是我兄弟。
流畅的曲子在大厅飘荡,时高亢激昂时婉转轻柔,最后一个音落下,施长安起身鞠躬,他在激烈的掌声中离开。
等在那里的黄括竖起大拇哥,“很棒!”
施长安拿湿纸巾擦脸,他突然问,“黄括,你身上带吃的了吗?”
“你该不会是早上没吃东西吧?”黄括瞪大眼睛,没好气的说,“活该你胃不舒服。”
话是那么说的,他却快速跑出去,回来时将买的面包和矿泉水给了施长安,“还好我早上往口袋揣了个几个钢蹦。”
“明天带你去吃饭。”施长安啃着面包,舌头卷走上面的豆沙。
“嘿,这可是你说的。”黄括搓搓手上的厚茧子,“长安,认识你到现在,你还真是什么都无所谓啊。”
“以前是没有。”施长安声音含糊不清,还是被黄括听全了,他一脸好奇,“现在有了?”
施长安埋头将最后一口面包吃了,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语气简洁明了,“是啊。”
“……”黄括吞了口唾沫,“我如果问你,你是肯定不会说的吧?”
“聪明。”施长安微笑。
黄括翻白眼,把最后一个钢蹦拿出来把玩,陪施长安等了比赛结果,出门的时候冒了句,“作业我一个字都没写,全指望你了。”
“我也还没……”施长安的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比赛怎么样?”
施长安愣了愣,“还可以。”
已经在路上的陆慎行转着方向盘,“爹地去接你。”
“好。”施长安的嘴角微弯。
“你爸来了?”黄括在原地一蹦,“哎长安,你看我发型怎么样?”
施长安暼他一眼,“不怎么样。”
黄括立刻背过去对着边上的摩托车大面镜子仔细照照,“上回家长会你爸对我印象好像还不错。”
从上午十点多到天黑,手机没响过,也联系不上。
施长安坐在花坛的石阶上,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显的有些看不清。
把啃的乱七八糟的手指甲放下,黄括咬牙,“长安,我现在必须得回家了,不然我家太后娘娘会很着急。”
“明天联系你。”施长安说。
跑了几步的黄括回头,不放心的说,“长安,你爸肯定是给忘了,你赶紧打车回家吧。”
施长安抿紧唇角,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固执。
一束灯光从远处过来,从施长安眼前的阴影掠过,他猛然抬起头,冻的冰凉的脸暴露出来。
陆慎行打开车门下车,目光搜索到人后,他以为那孩子哭了,脚步不自觉加快,“爹地有事来晚了。”
施长安起身,“没关系。”
“饿了吧,带你去吃东西。”陆慎行伸出双手架在施长安的腋下,把他抱起来,鬼使神差的去解释,“是长乐吃坏了肚子不舒服。”
寒冬的夜晚,施长安满脑子都是这个突然的怀抱,比自己想象的要温暖,宽厚。
比起外面的湿冷,餐厅要暖和太多了,陆慎行脱了大衣放椅背上,点了几个菜和米饭,他今天是真忘了施长安的比赛,后来才想起来,又赶上施长乐的事,这会饿的胃里泛酸水。
坐在对面的男孩低垂着头,长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一圈阴影,身上散发的气息安静内敛。
一股无端生起的熟悉感在心里盘旋,陆慎行没来由的对自己那天的探测产生了怀疑,在回家的路上,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从第二天开始他就暗自留意,越来越觉得得到的结果和眼睛看到的恰恰相反。
陆慎行走到沙发那里,摸了摸躺在上面的施长乐,手在他脚踝摩||挲,“你没感觉?”
把薯片吃掉,施长乐笑着点头,“有啊。”他指指脚踝一处,撅着嘴巴说,“爹地,这里有个红疙瘩,不知道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很痒。”
你摸摸三个字还没出来,面前的人已经大步离开。
施长乐焦急的跑到房间里,“哥,爹地好像生气了,你去看看好不好?我怕爹地骂我。”他见施长安没立刻搭理他,就不高兴的夺走对方拿在手里的书,“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
施长安撩起眼帘,“长乐,把书给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施长乐莫名害怕,他把手里的书攥的皱巴巴的,大力扔桌上,“给你给你!”
施长安将书的褶||皱抚平放回抽屉里,沉默着打开门出去。
站在原地的施长乐有一点心虚,哥刚才怎么了?那么奇怪,不就是一本漫画书吗?
施长安去二楼,停在半开的房门前顿了顿就抬手敲了几下,走了进去,里面的烟味让他蹙眉。
“爹地,心情不好吗?”施长安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轻声说,“我心情也不好。”
陆慎行抽||着烟,锁着眉宇,没说话。
“大雄又没考及格。”施长安的语气无奈,“太笨了。”
陆慎行被他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脸上的阴霾也跟着散去很多,他掐掉烟蒂,舒了一口气。
“爹地想吃你做的辣白菜和馒头。”
施长安一愣,转而笑了笑,“那我现在就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