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满足多过羞耻
“滚——”赵易拿着木棍扫过去,每个屁股都有份儿,抽得他们哇哇叫边跑边往上窜,更是追了戴山百米远,撵在他后边连抽了十几下,对方捂着屁股连滚带爬一路疯跑。
“滚远点,再来猖狂,屁股通通打烂。”
赵易咻咻喘气,感觉身体已是极限了,他拄着木棍几乎是爬回去的,院门打开一条缝,小麻有气无力趴在门口尽职尽责挡在正中,力气全使在尾巴上,朝他摇得欢。赵易看到宝金蹲在木门后,双手抱膝身体前后小幅度摇晃,她小脸发白眼睛始终垂着,身体一晃一晃魔怔了般。
赵易手脚齐用爬到她身边,摇了她肩膀两下,她上下嘴唇微微抖动,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惊慌仿佛深陷另一个世界。赵易的心直往下沉他抖着手献宝似的拿出怀里的小兔子,嗓子有点堵,“妹妹,快看,小兔子,又软又可爱的小兔子。”赵易掰开她僵硬抱膝的手,将兔子一个一个放进她怀里。
宝金被那绒绒软软的触感惊醒,连打了两个冷噤,眼睛渐渐聚焦,看清怀中的小东西整个人慢慢有了色彩,嘟嚷着,“小兔子……”
赵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吐出长长一口气心里舒服了点,拉起她走向卧房,边走边哄道“是哥哥在山里捉的,它们比妹妹还小,以后妹妹照顾它们好不好。”
宝金似是听不见他说话,半晌后嗫嚅说出一个字“好……”隔了一会儿才主动问起他“那它们吃什么?”
宝金指尖轻触小兔子被果汁染红的部分,确定它们没有受伤,新奇地瞧着兔耳朵一抖一抖,抚弄它们的小脊背,白白的软软的,不似大哥,是硬戳戳的骨头。
“它们吃草就可以,吃哪种草我白天教你认。”赵易取下挂在脖子上的褡裢,“果子它们也吃,但是不能喂太多。你和大哥也少吃,哥哥给你们做好吃的,现在别吃太饱。”
宝金抓过覆盆子给它们喂食,四只小兔子已饿了许久,鼻头抽动着一跳一跳的扑进她怀里抢小果子吃,宝金咯咯咯笑,它们和她一样呢,都喜欢吃这个,那肯定也是小妹妹咯。
赵易第一次见着她笑模样,想她是该多笑的,他身体泡在那笑容里出不来,整个人融化一般,连指头尖儿都抬不起来,转身看到旺富单脚一跳一跳往门外蹦,赵易上去一把扭住他耳朵,劲儿立马回来了。
“你往外蹦什么,这么晚了还想跟戴山出去玩儿啊。这回是去抢狗食还是拿石子儿打人家鸡崽?”妹妹险些吓丢魂儿,这傻大哥约莫还以为是好兄弟讲义气有好事邀他。
旺富想绕过赵易,奈何右脚使不上力,差点把自己绊倒“你让让,快让开,别挡我……”
“回去躺着。”赵易见他还往外挣,装模作样寻大棍子去了,“你找抽是吧,你等我拿棒子过来。”
弟弟满屋找棍子的架势得了爹真传,有八|九分像,旺富全身哆嗦两腿夹紧,急得快要厥过去,颤着声音说“我……我……我要拉屎。”
赵易看他急赤白脸的,心里直骂,“该,让你吃果儿不吐核。”手脚却是半点不含糊,弓身飞快把人背出屋去。
赵易把旺富从茅房背出来,在厨房门口放下,赵易拿葫芦瓢倒水让旺富洗手,见他将手直直伸着,半瓢水下去,指头动都没动过,就说,“搓啊,两只手要搓啊,每天教每天忘,我说话的时候你听了没有。”
旺富仿佛才想起来,简单搓两下了事,搓完甩赵易一脸水珠子。
把旺富背回炕上,赵易将他的脚架好,问他今天脚有没有发胀的感觉,会不会痒,痛不痛,旺富瓜唧唧的只会摇头。
“疼就是疼了,你充什么好汉,不准瞒我。说吧,脚今天疼不疼?”
旺富再次摇头,眼中还隐隐有一丝得意,赵易少得可怜的耐心再次耗尽,一把掐在他伤处,语气狰狞的问“现在呢?疼还是不疼。”
旺富一双眼睛泡在泪水里澄澈发亮,他小脸一抽一抽,手指根根蜷紧,憋着嗓子狡辩,“不疼”。
我在这儿跟你说正经的,你跟谁犟啊,不疼你有本事别抖啊,赵易感觉是他疼,真的,他头疼肩膀疼屁股疼,全身疼,疼得要炸了。赵易几乎想学他姥姥噫呀嘚儿喂地坐地上唱着哭一场,这什么破小孩儿啊,爷不伺候了行不行。
弟弟没听到满意的答案,旺富感觉是自己赢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比赛,他身体后仰手肘撑在背后,掀起一边嘴角瞄赵易故意搓他的火,赵易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这二百五,坚决不与他对视。
赵易时刻留意院门外,他精神紧绷一直处于备战状态,想他们该是快来了,比熊孩子更熊的生物是什么,答曰——熊孩子的父母,这类人脸皮无敌,天生具备一幅混帐脾气,最善偏私枉法,姑息养奸。接下来必是场硬仗,他需做足了准备。
赵易蹲在磨刀石前,想若是他没及时回来,被那伙小子破门闯入,这屋里人和狗的下场,后来无论过去多久,他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心悸。赵易撩水冲开刀面锈污,拇指摸过打磨后泛起利光的刃口暗觉满意,他走出院门,转身合上门扉,望屋中久久一眼,兄妹二人握住兔子前爪,扮小兔子说话,附带抖爪的动作。
宝金:“我白我好乖,我叫小乖。”
旺富弄个尖细的小声音,“我白得夜里也能认清楚,会发光,我叫小发。”
呃,叫小光岂不是更好,赵易看着二人手中凌空飞腿,蹬踹得快要散架的小兔子,想,这两人是天然黑吧。
赵易左手拿镰刀右手执菜刀站定在门楣下,有些事是没法说理的,他盯住幽幽黑夜尽头,为背后的土坯房屋劈开一方天地。
如若此时房子着火,浓烟腾空火舌狂舞,执刀人脸不那么白手不一直哆嗦眼神再凶残几分,那么,此地日后必成一方魔头成名之所。
确如赵易所料,被打的娃回家后迅速告他一状,他们嚷嚷说赵贵银扮脏东西吓人还拿恁粗的棍子打他们,那些娃见自家爹在屋里磨盘似的转,寻趁手的家伙,以为是要去给自己出气,凑上前帮忙挑最粗最扎人的武器。
岂料下一瞬棍子就落回自己身上,这可比赵贵银打得疼多了,当下被打得扑出去丈远,而后卯足力气惨叫。
这些娃家中长辈白天在众人面前闹了个没脸,一屋人差点背上偷蛋的贼名声,想到一会儿还要拿家里鸡蛋赔与许树东,臭小子还敢杵跟前仰着张脏脸哇哇叫唤,他们有的直接就两嘴巴子扇过去。
戴山是唯一没挨家里人打骂的,这家人疼儿子出了名没底限。之前赵贵银疯狗似的只追他,抽他屁股抽了一路,后面直接拿棍尖捅他,害他屁股腚上现在爬满青紫印痕,他何曾受过这等欺负,非要他爹打断赵家二小子手脚不可。
戴山爹握紧一双铁拳拔腿向外冲,赵二家的贱种子莫不是疯了,敢惹他戴家人。戴山娘赶忙拦住男人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戴山爹这才歇下心思,仍是恨恨不解气,朝赵二家方向骂道“操蛋玩意儿、小畜生……”
戴山趴在炕上听见“诬赖赵二家”、“说是贼喊捉贼”的内容正慌乱着,张氏责骂村里时常在戴山周围出现的那几个小子,说他们是糞窖底下钻进钻出的蛆——脑袋尖,想出这等损人主意,连累自家儿子,一点没觉着他们儿子才是万恶之源。
于是,赵易未等来气势汹汹寻仇的,却间歇听见村里几家男娃的哭嚎,他心下诧异,想难道事情有变,这许久还没人上门来闹,应该不会来了吧。他人慢慢松懈下来,身体往后靠,湿透的衣衫在门板上印出一块黑乎乎的湿印子。
赵易将藏在树林子里的东西分三趟送进厨房,旺富趴在窗口看他手上拎着一回比一回多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心中直念叨着“完了,完了,居然偷这么多回来,等人找上门非打杀了他们不可,弟弟果然是变笨了,怎么能尽偷好东西。”
宝金也不摸小兔子了,不安的咬手指,盯着大肥兔子和山鸡,问他,“这么多,哪里来的?”
“放心,是我在山里捉的,以后我们家不会再干偷鸡摸狗这种事,谁都不许。”后面这句是瞪着旺富说的。
旺富胸口一堵都没来得及为家里增添了好些东西欣喜,以前弟弟骂得如何难听还不是第一个来抢他带回来的,他故意逗弟弟跑两圈再让他抢走,偶尔还能哄他叫一声大哥,令他满足多过羞耻。
现在天天念叨这些不准这不准那,相比现在,他更喜欢以前有使不完小性子的弟弟,那时勉强还有点可爱的影子。
旺富磨了磨牙没再拿果子吃,贵银已经学会自己找食吃,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撑不起哥哥的场子,这种事比饿肚子要难受,他朝墙里面翻身侧躺,拿左脚踢一下臃肿的右脚,咬住手背默默呼吸吐气,又突出那一对撑出笔直两线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