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奴才的隔壁邻里
赵易回到土坯房屋,宝金正蹲在枣树下面用草茎编小窝,草窝上插着若干小野菊,宝金刨出小坑将草窝和兔子放进去,上面盖上厚厚的猫尾草。
呃,赵易看着在她背后不怀好意打转,口水拖老长的的某狗,他拿来锄头把坑挖深埋上,再踩踩平。
赵易瞪着焦躁磨前爪的小麻,我都没敢吃,你还惦记上了。
赵易进堂屋把篮子里的陶钵取出来放到一边,提着篮子进入卧房,让旺富蹭里面些,赵易和宝金爬上炕,三人围成小圈,他刚刚故意又把软布盖回去。
在两人的注视中,赵易掀软布的动作极慢,拆礼物的过程比拿到礼物更令人激动不是吗,旺富神情专注像在看刚从蛋壳里孵化的小鸡,心情低落的宝金亦被调起了兴致。
“当当当——”赵易唰一下抽走软布,露出篮子里的内容。
槽子糕、米糕,枣泥糕、马蹄糕、干枣、板栗、炒花生,芝麻糖、松子糖,花生糖,二十多个鸡蛋,最底下还有个大油纸包,里面全是炒好的腊肉片。
赵易看得有些感动,原主同他爹都是缺心眼子,有赵老爷子这根时刻往手边递求抱住的大腿,仍能混成如今模样,性格是有多缺陷。依他看来,大房三房往日玩儿的那些伎俩也不算多高明。
是以,他今日没有想过去祖宅大闹,老爷子心病是让旺富爹长久以来气出来的,这等腌臜事,以后还是少烦他。
赵易以前不馋甜食的人,变成小孩身体后,口味也随之改变,看着篮子眼睛有些转不动了,他咬一口枣泥糕,口感和外观虽比不了他以前吃过的,他眼里仍是闪过惊喜,甜的东西总能让人吃出幸福的感觉。
这些糖糖糕糕他在祖宅吃过不少,旺富娘出去从来只带原主,宝金和旺富想必连它们叫做什么也未必知道。
两人一本满足,捧住两颊闭上眼睛嘴巴小仓鼠一样鼓动,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月牙形的剪影,赵易心脏扑通扑通,妈呀——太可爱了!表情简直是犯规。
空气中突兀响起“叭”“叭”两声。
旺富和宝金猛地睁开眼,赵易装得比两人更无辜,三人一时大眼瞪小眼。
赵易背起旺富去茅房,旺富脑袋趴在他耳边吐出的呼吸满满松子糖的味道,“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做!”
赵易的大叔心少见的羞窘起来,“我贴着试试,我们三个谁的嘴唇最软。”
小萝卜头旺富脸腾一下红了,绕住弟弟肩膀的胳膊不自在地收紧,“我想问…问…问你之前为什么见着婶娘就打。”
问!问!问!问你妈个蛋蛋。赵易假装抬头望天,擦过旺富面颊的耳尖有点被烫到。
齐氏不足一个时辰便把东西全送过来了,显然这次是抄小路来的,一路背着五十多斤的东西齐氏气喘如牛,等卸下鸡蛋和米粮她转身就走。
“慢着,银子呢?”赵易厉声问。
齐氏低声骂几句,又狠狠呸了一声,才从袖笼里掏出个布包,包着十两银子的布包朝赵易丢过来。
赵易表示被钱砸到,没想象中幸福,真的很……疼的说。
齐氏归家后,下昼老太太回来见着孙子嘴上的伤,把她给一顿好骂。
齐氏想到自己着了个六岁娃儿的道,是越想越不甘心,还有身上的竹条印儿,一沾水就刺痛起来,她胸里梗着口恶气晚上亦辗转难眠,整日在家指鸡骂鸡指狗骂狗的,老太太见她不想舒舒心心过日子,指挥她上地里头挑水浇地,齐氏吃足两日苦头脾气有所收敛。
赵易第一回见着古代银钱,十两银子,他每只都摸摸,有钱确实能让人变坏,但更能让人安心啊。
现在赵二家有了这么多好东西,家里没个撑门面的,昨晚是戴山一伙,今日是齐氏母子,如若有大人在家,他们绝不会如此嚣张,原主爹娘仅剩这点用处了。
以防万一,赵易把能藏起来的全藏严实了,又交待宝金在家把院门栓上。他钻进柴火棚子里喂了会儿野鸡和兔子,出来看见小麻前爪搭着锅台,长嘴埋进放置在灶外沿的陶钵中,吧嗒吧嗒吃的起劲。
赵易瞪着它椭圆的肚子,这么没规矩的狗,绝不是我家的。他冲上前抱住小麻的狗头使劲儿弹它鼻子,弹得它屁股直往后坠呜呜求饶。
赵易再次出门时日头正猛,他戴上帷帽行至大路,正好赶上热闹。
大路上有四辆马车相继驶向邵家宅院。赵易心里嘀咕,这才过去几天,又从庄里运东西回来,他都瞧见两回了。
从木鱼山东边山脚下的大路开始,路上差不多每间隔十多米就有重物碾压形成的中间突阜,两边凹陷较深,下雨会积成水沟的车痕,这样明显的车痕一直延伸至邵家宅院前。
说起这邵家,也不过是由一个奴才撑起的家业。这车痕,有富商远道拜访专程送厚礼坐着马车而来所致,也有负责看守温泉山庄的邵家人监守自盗挪运主家东西所致。
近几日邵家搬东西搬的如此勤,温泉山庄里好像是在扩修什么垂纶水榭,翻新什么飞檐琉瓦。国公府的贵人一年至多来庄子一回,又天高皇帝远的,难怪邵家如此行事。
关于护国公府,因原主志向高远,抱负不凡,立誓要进护国公府当奴才把邵家给比下去,因而,赵易大概知道些它的传奇。
时间追溯至四十九年前,那年这天下江工还姓梁,当时梁朝嘉云帝亲征北下与杨甄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于呼贝新荒原交战。
荒原上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撕杀呐喊不绝于耳,战役持续了三个月,天地间只余烟和火,腥风中秃鹫黑云压顶般盘旋不去,黄沙卷起烧焦的旗帜,终是一将成,万骨枯。
杨甄大军铁骑热血,险中求胜,胜后杨甄率将士趁胜追击一路北上杀尽梁朝皇族和大将,而后改朝换代,定都宇咸城,后改为天京城,绍庆元年,敬朝开国皇帝杨甄登基,庙号绍宗。
呼贝新荒原之战,乃是周边四国及六大蛮族势力在两百年内发动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以“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也不足以形容其惨烈,当时,敬绍宗麾下最得力的三元大将乃是亲生兄弟,姓佟,三兄弟早在起兵灭梁前就于敬真庙中三世佛前与杨甄结成异姓四兄弟。
三兄弟成就定鼎之功,助敬绍宗完成建国大业缔造了往后的太平盛世,却都死于这场战役中。
漫漫沙石铁蹄铮铮践踏,三人身首异处死状惨烈。杨甄行军打仗十余载三兄弟救他不下十次,每每想起三人死状,敬绍宗便会泪撒衣湿。
登基前,杨甄在三人坟前磕头三响,命国号为敬,因三人于敬真庙中结拜。又因皇室姓杨,故民间也称作杨敬朝。
绍宗感叹三弟四弟随他起事七年,竟未娶妻留后,只剩二弟佟家老大家的一棵独苗,于是将佟大堪堪八岁的小儿封为护国公。
国公,乃公爵的第一等,与郡王并为从一品。敬绍宗亲封护国公之爵位世袭罔替,食邑万户,食实封四千户。
以“护”承名,即是赞佟家护国有功,更是有护佟之一族繁荣兴旺,百代不衰之意,遂,敬朝帝未登基,已有一国公和一品夫人,何等殊荣。
敬朝立国已有四十九年,现朝中|共有六位亲王,四位郡王,太始帝驾崩前只有一位护国公,直至新帝登基,新帝才另加封了两位国公。
护国公,安国公,魏国公,其中享有世袭罔替,食邑万户,食实封四千户此等超品御赐特权的,仅只护国公府。(注:世袭罔替,指世袭次数无限、而且承袭者承袭原有爵位。另还有世袭和终身爵两种,前者承袭的时候要比照被承袭者的爵位降一等承袭,后者身死爵除。食邑万户千户,数字只是虚衔,唯食实封可实际享用其封户租赋,敬朝实封最多千户,少者百户,只有重臣有特加至数千户者。)
这泼天的富贵,滔天的权势;这难以言喻的宿命感;这专为主角量身打造的超然背景,赵易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该是穿去护国公府改姓佟才对,而不是穿成护国公府奴才的隔壁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