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w市m区万城酒店顶层陈伽烨的套房。
只不过,上一次,是四年前,我被他弄晕了,躺着进来,醒着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纹身,而这一次,陈伽烨被我下了毒,躺着进去,以伽灿的身份。
我等在客厅内,看着客厅上挂着的钟表发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伽灿、医生、陈伽烨已经在主卧里待了有三个小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他在我家里洗了胃才过来,到这里时,他还是很清醒,清醒到能吐词清晰的对我说,“乖,你在外面等我。”
我陷在沙发里,抱紧自己,思绪如潮,我不知道,陈伽烨会怎么对付我,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由于此事迁怒我弟和伽灿。
该怎么才能让他消气呢?道歉没用,我太了解他。
他这个人,若是你一时心慈手软放过他,他会变本加厉还给你。
无论你之后怎样忏悔。
我站了起来,走到客厅落地窗前,开了窗。
楼层太高,夜太凉,风太大,我太高兴。
好像有好久,没有吹这么让人舒爽的风了。
不知怎么的,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手撑在窗沿,将上身探了出去。
身后却多了一股力,胳臂被拉住,我一个踉跄,跌在了沙发上。
伽灿迅速关上窗,大口喘着气,指着我问:“你……你你干嘛,不要想不开,哥没事了。”
我愣了愣,答他:“我只是想吹风啊?又不是要寻死?他死我都不会死。”
伽灿长嘘一口气,一只手撑着墙,抖着一条腿,对我道:“等一会好好给哥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我笑着看他,问:“怎么个过去法?我就是故意将秋水仙碱加了进去,谁让他乱进别人屋子,还理直气壮让人做饭给他吃?”
陈伽烨和我达成了共识,骗了伽灿。
简而言之,就是陈伽烨偷了伽灿的钥匙,进了屋子,还以告诉我家里我弟指挥伽灿帮我偷毕业证,又要往外跑为要挟,指挥我做这做那,他故意在面包上抹了花生酱,作弄我,让我过敏,起了疹子。
我一气之下,将秋水仙碱放了进去,反击他,没想到,却那么严重。
我不知道伽灿信不信,我只知道,伽灿慌慌张张中,也没有问缘由,一个劲的在那里骂我,从出发骂到来这里,说我不知轻重,搞不清楚这东西有多毒,还顺道骂了给我东西的李哲言,说他乱来。
伽灿有个特点,他一紧张,就喜欢抖腿,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他这样和我以命令的语气说话,还是头一遭。
“你啊你,不是我说你。”他收紧了他身上的之前陈伽烨穿的西服,对顶嘴的我打了个响指,“挺严重的,消化道出血,再迟一点,肝肾都会严重受损。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干嘛非要和他作对?”
我沉默,对他笑了笑,做出无所谓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伽灿面前,我没办法对陈伽烨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尊重和妥协。
伽灿的眉头是皱着的,侧着头,看着主卧门,道:“起来,和我去见他,他要见你。”
我哼了一声,问:“见我做什么?左右现在好了。”
伽灿拉了我起来,往主卧走去,边走边道:“你要是不会道歉,我来帮你说。其实刚才,我已经跟他再三帮你解释过了,你语气好一点。”
我看着伽灿的背影,莫名其妙就脱口而出:“陈伽灿,你去整容好不好?”
伽灿转头,白了我一眼,“老这样,又神经错乱了吧……”
老么?是了,我不知道对他说过多少次让他去整容了。
有一天,我将搜集了的各种各样的整容医院资料递给他,和他解释他的五官哪里可以整的更好,他说我抽风,说我神经病。
之后,我又劝过他,终是在一天跑到他房间比他脸部尺寸时,把他吓着了,躲了我好几天,我估摸着的确是有些太过了,怕把他吓坏,就没有再提。
可今天,我看到他穿着陈伽烨的西服,戴一个墨镜,就能让人错认,心里的那种念头又冒了出来,膈应得慌。
我止住了脚步,不肯进屋。
伽灿叹了一口气,微低着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搓着手,“我的错,我的错,就去一下……啊?哎……”
我看了看他,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他对我眨了眨眼,嬉皮笑脸:“我来说,你什么都不用做。”
他推开了门,先迈了进去。
他估计还以为,我是被他逗笑得,实际上,我是看到了他那一双眼睛,才如此。
医生见我们进来,对我们嘱咐了几句,旋即离开。
主卧内仅开了一个台灯,室内光线很暗,陈伽烨掩在那片暗色中,对我们说话:“伽灿出去,我要和萱儿说话。”
伽灿捏紧了拳:“这次的事,她也是无心之失。”
“我知道,你先出去。”陈伽烨如是说。
我笑了出来,靠着墙,低头数手指。
伽灿转头看我,对我使眼色,我往阴影里的陈伽烨走去,一步又一步。
我很怕,但伽灿就在面前,我不得不面带笑容,步履轻松。
伽灿站在那里不动,陈伽烨道:“伽灿,你去休息。”
他还是不动,我对他挥了挥手,耸了耸肩,伽灿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我知道,他准是等在门口了。
我站在床头,盯着陈伽烨,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他低声笑:“没关系啊,小乖。”
我问:“没关系的意思是?”
他却忽然坐了起来,抱住我。
我的心砰砰直跳,余光瞟了瞟开了一条缝的门,低声道:“他在外面。”
他答非所问:“解气了吗?”
“什么?”我笑着问他:“应该是我问你,怎么样才能解气吧?”
“对不起。”他说。
我心口直发紧,握紧了拳,问:“对不起什么?”
“当然是……”他蹭了蹭我,嘟囔道:“我不该偷偷溜到你家里。”
我低头问他:“还有呢?”
“没有了。”他抬头看我,笑得坦然:“还能有什么?”
“你……”我猛地推开他,想走,却走不了,他抱着我的手收的很紧。
“陈伽烨,你放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对他说。
“哦?我们还没谈完呢,你刚刚是问我,怎么样才能解气吧。”
“对。”
“伽灿还在外面呢,别乱动,你一动,我就有些情不自禁。”他声音低哑:“好好配合。”
“陈伽烨,你太过分了。”
“你过分,还是我过分?没弄死我,怪谁?小乖……乖一点,听话。”
“我不听呢?”
“你说呢?”
“……好,你要我怎么配合。”
……
伽灿将我送到家门口时,天已经泛着鱼白。
我望了望已微凉的天,对伽灿道:“非要现在就走,就不能休息一下再出发?”
伽灿拿着公文包,松了松领结,无可奈何道:“哥身体不适,我只好去救场了,e市上午的会议,还挺重要的,好在有熟人,可以通融。”
我有些踌躇的问:“你爷爷和伯父那边……”
“哦,哥会安排。”伽灿对我挑了挑眉:“你不用担心,他既然不追究,什么事都会安排好。”
我哦了一声,他催促我道:“我赶时间,你快回去,折腾了一夜,好好休息。”
拉开车门,一个塑料袋却递到我面前,伽灿咳嗽一声:“甜甜圈。”
我接过,笑了笑:“哄小孩的玩意。”
“茄……爱吃不吃,谁管你。”他朝我摆了摆手,“快走快走,浪费我时间。”
我接过袋子,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去发现他盯着我出神。
我心中咯噔一下,故作轻松道:“陈伽烨就那样,有时候喜欢和我们打打闹闹。我要知道秋水仙碱那么毒,该多下点,毒死他得了。”
他茄了一声,道:“以后别做这种事,有事好商量,别疯疯癫癫的。”
我朝他挥拳头,“说什么呢你?”
他一只手扶着车窗,漫不经心的语调:“以后……别做傻事。”
“我哪会?”我脱口而出,“还以为我会趁你不备离你而去?这么舍不得我?”
“神经病……”他微仰着头,敷衍的语气:“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肉麻兮兮。”
“走了走了。”我转头,继续往前走。
“陈萱儿!”他直接喊我的名字。
我止住脚步,转头看他,他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你能不能和哥,关系别那么僵?伽城快要启动上市了,哥……哥答应帮忙。”
“哦,这样啊?”我咬了咬唇,跺了跺脚,叉着腰高声骂道:“关我屁事!老娘就是看他不爽!”
说罢,我疾步朝前走。
“你也是,别老想不开!”伽灿声音很愉悦,还对我开玩笑:“别我回来,发现你挂了啊?我可不帮你收尸!”
我顿住了脚,背对着他骂道:“你才挂!”
伽灿……常常担心我会寻死,只因为,我在他面前,寻死过一次。
我孩子没了的那天,那个人来看过我。
之后,陈伽烨被那个人打成重伤,陷入昏迷,也送进了医院。陈伽烨奶奶和母亲以在家里坐月子晦气为由,劝说我爸,让我去了别处养身体,我爸安排了人来照顾我,那时我痛不欲生,想要寻死。
终于在公寓住了七天之后,让我等到了机会。
陪护家里有事情,我放了她一个晚上的假。
她看我情绪很稳定,就放心的走了。
那天,我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好好的吃了一顿,还煞有其事的换上了我最好看的衣服,之后将我慢慢省出来的安眠药,倒在了桌上,一颗颗的数。
我躺在床上,抓起了那把药,往嘴里塞。
闭上眼想象着电视剧里面演的死掉后还面色如生,一群人围在我身边哭的场景。
想着想着,却越来越难过,或许围着我哭得,只有伽灿而已了,连我弟,都因为我维护那个人恨我,不来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伽灿就真的来了。
他是半夜偷偷摸摸从陈宅跑回来的,给我带了甜甜圈。
对我说,你最爱吃的甜甜圈,你别不开心,都会好的。
我怕他发现我吃了药,于是忍着困意,吃甜甜圈。
他发现我不对劲,我又不肯说缘由。
他害怕极了,背着我就往医院跑。
他那时十六岁,个子很高,但依旧很单薄。
背着我跑的飞快。
我被他颠的厉害,还没到医院,就将一大半药给吐了出来。
我让他带我回去,他不肯,还是将我带到了医院。
后来,我爸和我弟就来了。
我弟那天打了我一巴掌,跳起脚骂我,我爸拦都拦不住。
伽灿哭了起来,骂他们狠心。
于是,我弟没有再骂我,我爸多请了几个人照看我。
伽灿守了我一天一夜,门也不出,破天荒一句话也不对我说。
我知道他在跟我赌气,那时我已经没了求死的念头,还是开了玩笑问他:“我没死你就这么难过啊?我死了你怎么办?”
他答我:“你死了我也去死,反正没人管我。”
我沉默,他父亲由于他母亲的原因,对他一直疏于管教。
即便我这个外人插手,对他好,他父母也从未觉得不合适。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着我拍胸脯:“你们王氏会很好,伽城集团会很好,,我们大家都会好。”
我那时真的被他所感染,道:“那我们就看着吧。”
王氏的确在我爸的努力下重新成了w市最大的传媒集团,脱离了邱氏的掌控,但同时……对陈氏也愈加依附起来,甚至连我弟都开始在陈伽烨手下做事。
伽城的确发展的很好,他爸把酒店越做越大,而伽灿,却陷入了陈伽烨的圈套,刚刚成年,就开启了他不光彩的人生,染上了性*瘾,直到前几个月,才完全治好,饶是如此,他却仍是对他言听计从。
伽灿很乐观,他对他患病这件事还衍生出了积极的看法,安慰我,说他由此得到的好处是“像陈伽烨所说的一样,以后不会碰到一个人,为色所困,难以自拔,毁了自己,累了一生”。
他对我说,像陈伽烨就是如此,即便招惹他的女人再多,从未深陷过,应该就是因为有过很多女人的缘故。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也不想就这件事,对他深究。
伽灿还曾对我说过陈伽烨的其他教导,说什么,一个人,有欲望,是好事,这样才容易攻坚。缺钱,给他钱,缺女人,给他女人,缺所谓的认同感,就拼命吹捧。一个人,有软肋,就要善加利用,把握了软肋,就把握了那个人。
伽灿说的时候,言语间透着赞同,却不知道,陈伽烨将这句话,用在了我身上。
伽灿是我的软肋,而陈伽烨把握了我。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种模式却成了我必不可少的活下去的理由。
伽灿走后当天下午,陈伽烨的车停在了我家门口,我上了车。
车往高速路口驶去,目的地,c市,我大学所在的地方。
我低头,看着将头枕在我膝上闭目养神的陈伽烨,问:“为什么要去c市?”
他懒懒答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你的身份证?”
“我问,你会答吗?”
“不会。”
“那……去c市,好事坏事?”
“好事啊……”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睛里隐隐有笑意。
我懒得再问,偏头看窗外。
他突然开口问:“你怕我吗?”
我嗤笑道:“我怕你啊,你可是二世祖,哦?不对,三世祖,全家人都哄着你,全家人都宠着你,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要星星,我甚至怀疑你爷爷会摘下来给你,你说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笑,笑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那么开心,甚至捂住了肚子,翻来覆去,气喘吁吁。
我看了他好一会,冷冷的问:“有这么开心么?”
他偏头,瓮声瓮气回答我上两个问题:“他们都怕我啊?我当然开心,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呵……如果,我要你呢?”
“我不是在你这吗?”我将手放在他的头发上,发尖扎向了我的手,刺刺的痛。
我平静的说:“你要,我给,不是一直如此?虽然是你逼我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贸然转移了话题,对我道:“你往后看看。”
我转头,看向了车后,一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跟着我们后面。
我有些讶异,正要问他,他却摸向了我的唇,指腹在上面揉着,一遍又一遍,我拉住了他的手。
他睁大了眼看我,笑的像个小孩,对我道:“我把李家那两兄妹也找了过来,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