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Act.073
大年三十，保姆阿姨早就回家过年了。该陪她过年的人却没有回家。倒是打来电话说，她去外国谈生意了。
中午的时候，和王博然一起出去吃饭。
两个人就像是一起迷路的孩子，在这充满着年味的城市里逛了一下午，却始终都跟周围格格不入。
别人都有亲朋好友身边，满脸喜气的等着过大年。
她和王博然就就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这些人。
巧克力，自从能入口之后，她就已经开始送了。各种味道各种花样，只是表白的话就一句都说不出口。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王博然也不得不回家了。他虽然也是爹不疼娘不爱，可却总要去爷爷家吃年夜饭的。
可是，她呢？
居然连吃个年夜饭的地方都没有。王博然显然有点不放心她。她只能笑着对他说：“你去吧！我也要回家去了！都逛了一天了！”
她说谎了。天知道，在这个全世界都在全家大团圆的日子，她就是不想回家去！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老陆家的大门口，然后看着里面进进出出，几乎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她忍不住有些发呆，寇媛媛在大年三十这一天还留在厨房里加班吧？
寇媛媛在球球群里说过，要跟一个踢馆的大叔进行年夜饭对决呢！
寇媛媛斗志满满的样子。她们还给她加油来着。也不知道那个年夜饭做得怎么样了？
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小美，你是刘小美吧？”
刘小美回头一看，居然是寇媛媛的妈妈。“房阿姨？”刘小美软绵绵地叫着。
“你来找媛媛的么？刚好，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也想过来看看媛媛的。”
房舒兰说着，就上前握住了小美的手。小美的手很冷，房舒兰的手却是热乎乎的。
远处，王博然一直看着小美被房舒兰带进老陆家，才皱着眉头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天，老陆家实在太忙了。生意特别火爆了。
从头到尾，寇媛媛也只来得及冲着她妈妈和刘小美笑笑。就不得不转过身继续忙着干活了。
后来，房舒兰实在忍不住了，就也去后厨帮忙了。
再后来，刘小美也穿上了制服，当起了迎宾员。学着迎宾员小哥那样招呼客人。刘小美很快就有模有样的了。
与其，在街上继续晃下去，还真不如像这样留在这家温暖又充满人情味的店里帮忙。
起码，这里有人对她笑。有人喊她去休息，会替她班，叫她去喝点水吃点美味的点心。
他们会叫她小美，小美……
明明都是一些凶巴巴的大哥。可是，这些人就那么顺其自然地接受她了。就好象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就好象大家都知道她没地方去，没人陪她过节一样。
刘小美就这样顺利地融入了老陆家。
晓娜明明邀请过她的。可是，她却拒绝了。现在，她才反而好像是找到了可以过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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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媛媛一直在忙着不停地做一品松仁酥肉。做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这道酥肉了。
九点的时候，用餐的高峰期已经慢慢地退去。
有位年轻的服务生突然跑进来，找严师傅说了两句话。严师傅马上就喊了寇媛媛。
“媛媛，跟着我先出去一下。”
“哦，好的。”寇媛媛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严师傅的身后，来到了饭店包间。
此时，汪叔也正站在这间包房里。
这房间里坐了一大家子人。正中间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两边坐着的是她的孙子孙女。
此时，老奶奶正跟汪叔聊天。
“人这一到岁数，就会想回到自己家里。我呢，在国外的时候，老是做梦梦到年少的家，梦到以前的老物件，吃过的一些点心一些菜拼。很巧的是，我就看见您这酒楼外面贴得驴打滚了。也不怕您笑话，我一看见就那个就想吃。没想到一来您这儿，居然还吃到这口核桃松仁酥肉。我上次吃道这道菜，还是我小时候呢，我娘家的厨子逢年过节，家里有人做大寿的时候，都有着这么道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吃到这一口儿。想想都怪有意思的。而且味道做得真好呀。”
老太太说着说着，像是勾起了一些年少时的回忆，两眼还泛着泪光。旁边的儿子赶紧安慰她，说是下次想吃还带她来。
老太太却忍不住探口气。“这日子，是越来越短喽！”
汪叔一看见严师傅和寇媛媛，赶紧跟老太太说。
“老夫人，您看这就是我们店里做一品松仁酥肉的师傅。您不是想见见他们么？”
“哦，这松仁酥肉就是师傅您做的吧？我都多少年的念想了，今天在您这又吃到了。这道酥肉，您做得可真好。味儿可真地道。”老奶奶说着，就一脸感激地看向严师傅。他的子孙们也开始向严师傅致敬。
严师傅却直接退了一步，把跟在他身后的寇媛媛推到前面来。
“老太太今年这道一品核桃松仁酥肉是我小徒弟主厨做的。今天，也是她第一次主厨，您吃得高兴就好。这也是她的缘分。”
寇媛媛一看，师傅居然不居功，反而是推了她一把。立马就跟着说道：“老奶奶，这道松肉是我师父手把手教我的。今天，如果不是我师父替我压阵，我还真不敢做。您吃了高兴就好！”
老太太一看这小丫头还这么小，也就十几岁，就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厨艺。而且这丫头懂分寸，不贪功。老太太一看见她就高兴。
“小师傅，你这松仁酥肉做的好呀。我老太太坐着飞机飞过了半个地球，就是为了落叶归根找一口老家的味道。今天，我这个梦想算是实现了。”老太太说着就有几分激动。一边说，还一边冲着她摆了摆手。
“丫头，你到老奶奶身边来。”
寇媛媛赶紧走过去。“老奶奶，您要是喜欢吃这道酥肉，就再到我们店里来。我和师傅都会做给您吃的。”
“好，我谢谢你了。丫头。”老太太说着，就拍了拍寇媛媛的手。然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进寇媛媛的手里了。
寇媛媛当场就呆住了。“老奶奶，我们店不兴给红包。”她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就当老奶奶，祝贺你当主厨了，过年给个彩头。”
最后，还是在汪叔的劝导下，寇媛媛才把红包收下了。
很多很多年了，她因为做了一道菜，又收到了红包。寇媛媛的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回厨房的路上，寇媛媛忍不住跟严师傅说：
“师傅，我都不知道，做一道菜都能让人这么高兴，这么感动呢！原来，做厨师是这样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呢？我以后要好好加油，做出让更多人会感到幸福的菜品。”
看着小徒弟那双亮晶晶，充满快乐的眼睛。
严师傅突然发现，他原本以为早已死掉化作了灰的心，却再次死灰复燃，随着眼前的这个小徒弟再度跳跃了起来。而且，他跳动得是如此有力。
曾经何时，他也曾经对做菜充满热情；他也曾经梦想着想要做出让客人吃了会觉得幸福的菜拼；他也曾经因为客人感动和真心称赞而被感动……
只是，这些做菜的幸福感早已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而消失了。到了现在，他耳边还能回想起那个逆徒的话。
“这老头就是个厨艺疯子，平时叽叽歪歪最烦人了。还说什么给客人带来幸福的菜品？还要把菜品和客人的身体和心情联系在一起。别开玩笑了，做菜只是做菜！只有好吃不好吃之分。忍到今天，好算能摆脱这个啰嗦的老家伙了！”
曾经的徒弟就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在了他的心口，直到把他的心都弄碎，把他对做菜的全部热情都粉碎掉。他以为自己早就废了，带着那一手早已过时的厨艺。
他甚至连那些自己前半生坚持的厨艺理念都开始产生怀疑。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睛亮晶晶，说出要做出让顾客感到幸福的菜品的小徒弟。
他却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错吧？
做出让人觉得幸福的菜，为做这样一个厨师感到自豪。
这样的理念怎么会过时呢？怎么会是错的呢？
寇媛媛看着沉默寡言的严师傅，然后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只一只带在冯师傅的手上。
那是一双黑色的可以露出五指，护住手背的手套。严师傅的手背上有着被火烫出来的伤痕。
“师傅，这是我送给您的过年礼物。前些日子，我的好朋友正在讨论织毛衣呢。我就给您织了这个。第一次做有点不太好。等我技术好了，再给你做一副！”
小徒弟说着就有点害羞。
严师傅却看着这副手套直发呆。寇媛媛从放假就开始来店里帮忙，只休息过一天，每天九点多下班。她哪而来的时间弄这副手套？
而且，这副手套做得还很细致，跟他的手完全是一个尺寸，看得出寇媛媛为了它废了不少心思。
莫名的严师傅的眼睛有点发酸。
果然，他前半生唯一做错的事，其实只是看错人了吧？所以，花了十年的心血，让自己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一次，他睁大眼睛，选了个会心疼他的徒弟。
那么，就应该不会再错了吧？
那么，他的厨艺理念也会被小媛媛的这孩子继承下去吧？
“媛媛，你学会了一品核桃松仁酥肉，那么你想不想学蜜汁火方、锅贴金腿、烤方、叉烧乳猪……”
“那是什么？”
“你以后要学习的。你要一定要归类的话，就是府菜吧！是旧时官府人家菜肴。”
“好像都很难做的样子？”
“所以，你以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哦。”小徒弟应着，没有半点沮丧，反而一脸兴奋的样子。
严师傅看着她，那颗一直游移不定的心，终于最终定了下来。
师徒二人又回到厨房里，准备站好最后一班岗。
别的大师傅一看，严师傅的眼圈都红了，手上还多了一副带着窟窿的手套。
收个好徒弟，果然是一个小棉袄。他们也都想要个小徒弟了。
“……”陆宇驰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角。小徒弟现在就开始厚此薄彼了怎么办？
不过，看见嘴角带着微笑的严师傅，陆宇驰也忍不住笑了。
就要过年了，还是不要把过去的心结也带着一起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