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兄弟反目
荀彧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大后方冀州见到自己的兄长荀谌。
而且荀谌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在自己的学堂里授课。
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荀谌冲荀彧点点头，又转过头来继续给学生答疑解惑。
这些学生大多来自于军中，连续大战之后，因为负伤或者家中仅有自己奉养老人而离开军队，
这些人对刘备极其忠心，就算退出军中也愿意继续为刘备效力，
经过短暂的学习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成为了基层的重要力量，为刘备继续发光发热。
学堂中的老师并不固定，他们已经习惯了接受新的面孔。
荀谌一身雪白的儒袍，自顾自的出现在这里并慷慨授课，所有人都没有对他的身份感到怀疑，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迫不及待接受他的微言大义。
一个学生道：
“先生刚才讲斗殴乃天理所不容，那中山王奉迎天子，吊民伐罪，难道也是不遵天理之举吗？”
“是啊……”
这学堂中的学生都是刘备的死忠，还有一人道：
“那董卓袁绍凶暴不仁，中山王仁义动于天下，先生所言殴斗者皆为天理不容，实在太过偏颇。”
荀谌并没有因为这些粗鄙的学生跟自己抬杠而感到不快，他循循善诱道：
“凡是斗殴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是对的而认为别人是错的。
自己如果真是对的，别人如果真是错的，那么自己就是君子而别人就是小人了……”
这也是《荀子·荣辱》中的见解，
但荀谌很显然只是断章取义。
荀彧忍不住道：
“兄长所述，大为不妥。”
“这世间有狗和猪的勇敢，有商人和盗贼的勇敢，有小人的勇敢，有士君子的勇敢。
争喝抢吃，没有廉耻，不懂是非，不顾死伤，不怕众人的强大，眼红得只看到吃喝，这是狗和猪的勇敢。
做事图利，争夺财物，没有推让，行动果断大胆而振奋，心肠凶猛、贪婪而暴戾，眼红得只看见财利，这是商人和盗贼的勇敢。
不在乎死亡而行为暴虐，是小人的勇敢。
合乎道义的地方，就不屈服于权势，不顾自己的利益，把整个国家都给他他也不改变观点，
虽然看重生命、但坚持正义而不屈不挠，这是士君子的勇敢。”
“中山王吊民伐罪，不顾己身，更不顾小人非议，
正所谓：先考虑道义而后考虑利益的就会得到光荣，先考虑利益而后考虑道义的就会受到耻辱；
光荣的人常常通达，耻辱的人常常穷困；
通达的人常常统治人，穷困的人常常被人统治：
这就是光荣和耻辱的主要区别！”
两个荀家人用祖宗的名篇打嘴仗，当真是画美不看。
绝大多数学生都没听懂荀彧和荀谌在争论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二人都能出口成章，当真是厉害的不行。
这就是君子吗？
是不是好好学习，我们也能如此？
想到这，不少人的眼中都热切起来。
荀谌没有因为荀彧急切的争辩而感到气恼，
他缓缓朝荀彧走去，微笑道：
“不错，当年汝只能背过这些篇章，现在倒是用的熟练了。”
想起程普一脸愤怒描述兄长的惊天一箭，荀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但他随即想到，这是自己的至亲骨肉，又如何会害自己。
“走吧，咱们兄弟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叙话。”
荀谌脸上风轻云淡，似乎在跟荀彧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当年在家中一般。
荀彧点点头，道：
“去……去门外吧，我们好好谈谈。”
荀彧光明磊落，不惧人言，但私下和公孙瓒的首席谋士见面这种事最好还是敞亮一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荀谌倒是没有意见，笑道：
“客随主便。”
两人就这样走到大门口，荀彧表情复杂的看着荀谌，深吸一口气，道：
“兄长，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久不见，荀谌的眼角已经多了不少细纹，两鬓也多了不少白发，看来当真是操劳甚多。
他温和地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弟弟，感慨地道：
“当年我设局时，全然想不到今日的光景，这命运当真无常。
只有一点我相信，以文若大才，不管去哪里都会有今日之位。”
他停顿了一下，道：
“文若，勘平天下，要靠汝决断了。”
“靠我？”荀彧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阵危险，“如何靠我？”
“汝只要反戈一击，刘备将毫无胜算，全军覆亡于中原，
到时候司马大人轻易就能平定天下，救万民于倒悬之中，
文若的功劳，足以彪炳史册。”
荀彧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
“做梦！”
荀谌笑道：
“久在军中，汝当真是沾染了些暴戾，这样，不好。”
荀彧呵呵一笑，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兄长荀谌只是一手射术惊天动地，又不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豪侠，
这是荀彧的地盘，他只要跑得快，一定能逃出去。
不过……
他才逃了一步，一个黑影猛地窜出来，竟一把抓住荀彧的脖颈，轻轻一提，竟把他直接举了起来！
“唔唔唔……”
窒息的痛苦让荀彧瞪大了眼睛，
他拼命地挣扎，想从那人的手掌中解脱出来，可那双铁钳般的大手竟越收越紧，几乎要把荀彧的脖子掐断。
“住手！”荀谌见荀彧几乎被掐死，赶紧上前阻止，“胡车儿，汝好大的胆子，谁叫汝如此暴戾？”
那个彪形大汉嘿了一声，随手把荀彧扔在地上，不屑地道：
“我若当真暴戾，早就一下掐死令弟，
此人骄傲非常，若不用手段，哪能轻易降服？”
话是这么说，胡车儿还是畏惧荀谌，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荀彧被掐地连连干呕，他心知此番遭遇强敌，定然不能善了，心中不禁焦躁起来。
“休要惊慌，”荀谌瞪了胡车儿一眼，道，“我知文若为人，定不会背叛刘备，
不过这不重要，汝只要消失一阵，这冀州必然大乱，
到时候……”
“天下太平？”荀彧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沙哑的道，“荀谌，祖宗的学问是这样教汝的吗？”
荀谌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他缓缓蹲在荀彧面前，摇头道：
“文若，汝在历史上名声不错，怎么在刘备军中呆了不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仅教授那些黔首读书识字，还帮刘备和天下君子为敌。
刘备若是得了天下，那些品行低劣的顽徒都能位列朝堂，这岂不是为后世众人耻笑？”
“后世耻笑？”荀彧艰难地笑了笑，“那汝告诉我，中山王在后世是何模样？”
“自然是被万众唾弃的伪君子！”
“是吗？
一个伪君子，为何会有人坚持千载也要派子孙回来襄助其成事？
尔自夸君子，为何我荀家子孙没有穿越千年，来助尔名动天下？”
高大强壮的胡车儿闻言，恍然大悟道：
“还真是如此，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荀谌瞪了他一眼，道：
“胡说些什么，快把文若带走。”
胡车儿嗷了一声，伸手抓住荀彧的领口，又把他提了起来。
在胡车儿宽大的手掌掌握下，荀彧全然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荀公，休要恨我，我只是奉命行事。”他嬉皮笑脸的道，“不过三分天下尽归司马倒是真的，
为司马大人效力，才是迎合历史的潮流。”
“我迎合你老母！”
一贯温和的荀彧口吐芬芳，把胡车儿喷的一愣一愣。
他难以相信这话居然会是从荀彧口中吐出，
片刻之后，他瞪大眼睛，寒声道：
“尔说什么？”
“我说我要宰了尔老母！”
孝道传承千年，不管什么年代，问候父母都是最恶劣的侮辱，
胡车儿勃然大怒，骂道：
“混账东西，尔母非人乎？竟生出……”
“给我嘴干净点！”
荀谌和荀彧一母同胞，胡车儿骂荀彧母亲却没想到把荀谌给骂了进去，他赶紧给荀谌致歉，表示自己不过是无心之过。
“友若，令弟当真……当真是口臭至极。”
“我知道。”荀谌无语，“先带走，我自有处置。”
“处置？”荀彧笑道，“未必就行！”
说着，他趁胡车儿分心，飞起一脚，直接踢中了胡车儿的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