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国师这一病,他就病了足足一个月。
他在府上天天悠闲度日,看看书啦,下下棋啦,喝喝奶茶啦,逗逗小姑娘啦,倒是舒坦得很。
池南音却快要憋疯了!
“国师,我前些日子在焕颜阁定了一套新脂粉,我可以去取么?”
“不可以。”
“好的。”
……
“国师,我想吃潮生楼的银鱼滚粥了,你想不想呀,我去帮你买吧?”
“不想吃。”
“好的。”
……
“国师,我好久没见我姐了,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怀上宝宝,所以今天我能叫我姐姐来玩么?”
“不许来。”
“好的。”
……
“国师,请问您知道什么叫死肥宅么?”
“不知道。”
“就是像您这样的。”
“我不肥。”
“国师!”
晏沉渊放下书,看着气得脸都红了的小姑娘,想了想,说:“你生气的时候,不是这样叫我的。”
“嗯?”池南音有不好的预感。
“你叫我……姓阉的。”
“……”池南音咽了咽口水:“哈!哈!哈!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这么无礼嘛!一定是你听错了啦!”
“你初到国师府那日,躺在床上说,若是我对你行了不礼之事,你就当被针扎了一下。”
“…………”
“后来你突然记起,我身有不便,就说我欲i望无法得到有效宣泄,一定有什么变态的癖好,你会死在屈辱的折磨中。”
“……………………”
“我想想还有什么……”
“没有了!!!”池南音崩溃了,“真的没有了!”
晏沉渊非常勉强地强忍着笑意,尽量从容淡定,“真的吗?”
“真的!我向天发誓……”池南音手指指天,刚想发誓,又觉得,唔,说不定真的还有?
自己真的骂过他好多粗口,多到她自个儿都记不清了,这誓要是发了,她会不会被雷劈?晏沉渊他就被雷劈过的!
晏沉渊端端儿地瞧着她:“发誓呀。”
池南音讪讪地收回爪子,尴尬地说:“不,不用了吧?”
晏沉渊好整以暇:“无妨,真有雷来劈你,我替你挡着,反正你也见过我是怎么扛雷的。”
池南音连忙摆手:“那那那倒也不必!”
她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不出去了,我就在府上待着,国师您慢慢看书,我,不打扰了!”
晏沉渊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发笑,重新执了书在手中,轻轻地捻着佛钏流苏。
“外面如何了?”他问展危。
展危从正在挠的柱子上下来,憋着笑说:“大乱斗,估摸着二皇子殿下快要逼宫了。”
“嗯。”晏沉渊翻了页书。
“不过池姑娘她姐姐和姐夫倒是明智的,没有掺和,听说,他们最近在找人问江南苏城的宅子,可能要离京了。”
“嗯。”
“然后……池公子异军突起,假使二皇子殿下真要逼宫,他便会勤王。”
“嗯。”
展危一连听了他家大人三个“嗯”,也很想像池姑娘来一句“大人您是不会说话了吗?”
但他不敢,他问了会死。
晏沉渊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是不是快过年了?”
“对,还有半月就是年关。”展危答。
“明日随我上朝。”晏沉渊看着流苏,心想,大过年的,要是再把小姑娘憋在府里,她怕是真要生气了。
是时候“病愈”,镇一镇那些脏东西了。
展危点头,笑道:“是,小的知道了。”
紧闭了整整一月有余的国师府大门,终于打开了。
国师府内一如往常,无风无浪。
国师府外暗流汹涌,大风大浪。
“重伤初愈”的国师他依旧只在朝堂之上眯眼打盹,但满朝的沸涌却无声止息。
擅算计的老臣把心思先藏一藏,会用兵的将军将利爪收一收,懂天道的池澈垂下了双手,识人心的殿下放慢了脚步。
国师不出山,他就是个薛定谔的国师,谁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以及是何心思。
他出了山,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是定海神针,魑魅魍魉尽数消散。
谁都晓得在国师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是很容易死的,无数前人的人头和鲜血为例。
明宣帝久望着晏沉渊,心底说多谢。
下朝后,晏沉渊的软轿穿过大街时,听到了池南音的声音:“你说这个好不好看?”
“那这个呢?”
“你怎么这么挑呀!”
池南音拿着几匹缎子左挑右选,拿不定主意,蓦然听见晏沉渊的声音:“在挑什么?”
“国师?”池南音回身,将阿雾放进怀里,笑道,“我在挑做新衣裳的布料,过年要穿新衣嘛。”
“府上不是有很多?”
“给你挑的。”
“……”
晏沉渊看了看她手中的布料,左手月白色,右手天青色。
他想问池南音,你几时见过我穿这些颜色了?
“你喜欢哪个?”池南音举着两块面料问他。
晏沉渊捻了下佛钏,心底极为嫌弃,面上不好表露。
池南音却蹙着眉头很难抉择:“我想过年的时候,做两身颜色一样的新衣,我跟你一人一身,红色的你肯定不喜欢,但这两个颜色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
晏沉渊:“两个都不错,都要了。”
池南音笑弯了眼睛:“好耶,那我们就做两身!”
付了银子将面料扔进软轿,池南音准备让府上的绣娘裁衣,国师府的绣娘厉害着呢,绣的纹样做的花式比外面铺子里的要好看得多。
她推着晏沉渊走在街上,后面的软轿里开始塞满了各种东西。
灯笼,红纸,对联,香烛,如意结,松仁,瓜子,花生,板栗,腊肉……
展危回头看看软轿,看来明儿得换顶新轿子了,这都啥味儿啊!
晏沉渊其实从来没有这样在街上慢慢地走过,每次都乘轿而行,他不喜欢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也不喜欢熙熙攘攘的人流。
那些在池南音看来十分可爱的人间烟火气息,他只觉得聒噪,令他厌烦无比。
但这样跟池南音一起逛街时,他听着池南音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会儿问自己这个好不好,一会儿问自己那个怎么样,他莫名觉得,嗯,也挺好。
只是那日晏沉渊傲然凌空,满身血色的画面,依旧深植于许多人心中,沿街的路人看着他和池南音时,眼中有恐惧,有躲闪。
他们如见秽物,避之不及。
正当晏沉渊将要皱眉的时候,池南音撅了一半煮玉米递进他手里:“国师,给,好甜呀!”
晏沉渊拿着玉米看了看她,想问,你便不讨厌这些人的眼神?
但池南音沉醉于玉米的清甜可口,自顾自地向往着说道:“国师你知道吗?玉米还有另一种吃法,爆米花,就是高温高压之下,干玉米粒爆成花,外面再裹一点糖浆,哇,人间美味!”
晏沉渊好笑:“你想我做给你吃?”
池南音眯着笑点头,“唔……嘿嘿,是的。”
反正他什么都能变出来,就跟叮当猫的神奇口袋一样,爆米花肯定没问题!
晏沉渊扳了一颗玉米粒放进口中,说:“不做。”
池南音皱了下鼻子,小气鬼。
晚上。
池南音抱着一桶爆米花坐在屋顶,跟晏沉渊排排坐,吃着爆米花看楼下戏台上今日演出的皮影戏,演的是《白蛇》。
透光的幕上两个纸雕的小人儿活灵活现,唱着戏词儿的艺匠嗓音清亮,耳熟能详的故事依旧能让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当然了,看皮影戏这花里胡哨的想法,一看就知道是池南音的主意,晏沉渊纯粹是陪她。
只是池南音也知道晏沉渊有多讨厌人群拥挤的地方,没有在下面凑热闹,反正在屋顶上看着视野还更好呢。
池南音看得入了迷,她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台上,手里抓了爆米花往晏沉渊嘴里塞,差点塞进了晏沉渊鼻子里。
晏沉渊抬手拍了她脑袋瓜一下。
池南音瞪他一眼,暂时不跟他计较,先看戏再说。
《白蛇》演完,下面的观众哄声喝彩,池南音也“啪啪啪”地鼓掌,兴奋地喊着:“国师,好好看啊!”
但晏沉渊:“这白素贞……”
池南音火速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可以了。国师,我求你,不要挑剧情毛病,这就是一个民间传说故事!”
她可是知道晏沉渊这个人有多喜欢挑bug的!
他挑自己的bug就行了,不要霍霍其他人。
晏沉渊望着她,眸子里含起了笑,拉下她的手,说:“行了,我不挑毛病。”
池南音扬起秀气的下巴:“这才对嘛,听故事就听故事,干嘛非得较真呢?”
她转头看向身后,身后京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临近年关,四处都挂起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穿街而过的小孩儿追逐着嘻闹。
她忽然说:“国师,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跟这些人一样,也很怕你,觉得你是一个可怕又可恨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呢?”晏沉渊问。
池南音说:“现在,我依旧觉得你是个可怕的人,只是这种可怕是对外人,而不是对我。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的嘛,就像故事里的许仙怕白娘子是条蛇,也像我怕鬼。我很难去原谅鬼跑出来吓唬我,一如这些人很难理解你一样。”
晏沉渊:“你是在劝我,体谅他们因为无知,而对我充满恨意?”
池南音摇摇头,看着晏沉渊,笑得像爆米花外面裹的糖浆一样甜甜的。
“不是的哦,我是想说,恭喜你策反成功,我现在也是反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音音:我有特殊的表白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