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镇山河(8)
江湖上每隔四年就会举行一次武林大会,大会通常为期七天,共分擂台比武和品行筛选两轮,主要目的是选出德能兼备的人来主持武林公义。
第一轮擂台比武。擂台共设白、黄、绿、蓝、红、紫、金七榜。
第一天竞白榜,出场者凡在七通鼓内还无人应战便可登上一榜;第二天竞黄榜,成功登上黄榜的出场者在十四通鼓内还无人应战便又可登上一榜,以此类推。到第七天竞金榜时,整整七七四十九通鼓之后都无人敢应战的最后一位留在擂台上的出场者,便是这一轮的最终胜出者。
第二轮是筛选阶段。
这阶段不以武力为尊,而是由江湖上最有声望的几位门派掌门进行商讨表决,若觉得胜出者的品行不过关,则擂台比武结果作废,盟主之位仍由原来的武林盟主继任。
总而言之,只有武力出众又声望等身的人才能夺得盟主之位,号令武林。
如今的武林盟主仍是韩敬。
他打着正义的旗号,踏着祝红叶的尸骨,坐了整整十六年的盟主之位,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这个游戏人物的倒霉娘亲,周池都不会让他继续坐下去。
是夜,周池吹灭了房中烛火,待四周都寂静下来之后,他飞身来到了祝方的房中。
“谁?!”床榻上,刚入眠的祝方倏地睁开了眼,手腕一转,三枚毒针立即出现在他指间。
“师兄是我!”周池立即出声。
“师弟?”祝方听出他的声音,顿时无语,伸手就要去点灯,“你深夜来我房中干什么?做贼吗?”
周池忙止住他的动作:“师兄且慢,今日我趁夜过来寻你,就是不想被人所察觉。”
祝方闻言微微拧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未曾发生。”周池在祝方床边坐下来,沉声道,“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我打算明日就带着大师兄和韩易下山,所以有些事想提前交代给你。”
听到周池此行要带上韩易,祝方立即皱起了眉,然而他也明白,若将韩易留在山上更是不妥,于是道:“你只带上大师兄一人,万一有什么意外可能应付的过来?不若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不,我有要事需拜托师兄你。”周池道,伸手递过去一样东西。
“这是……”祝方惊讶。
“这就是传说中的山河令。”周池道。
“这不是……你为何将它给我?”
周池沉默一瞬,继而道:“师兄,你一直问我为何始终留着韩易……其实留下他确实是兵行险着,而此行下山,我也无法确保计划顺利,只能尽力绸缪后路,望师兄理解。”
“说什么呢!”祝方立即道,“我的命是祝宫主给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周池顿时有种微妙的愧疚,他握了握祝方的手:“谢谢师兄。”
“别傻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要你保护好山河令。”周池道,黑暗中他望着祝方的眼睛。
“此行下山,结果难测。我身负血海深仇,自是不怕,只担心御虚宫有变。所以师兄,若我下山后御虚宫受袭,则说明我棋差一招,败给了韩易,你不必顾全他人,带着山河令沿着后山中的密道尽快奔逃,走水路南下,前往母亲的母家江南,找到一个名叫‘堂前燕’的人,他会庇佑你……”
周池说着,又递过去一张密道地图和一小块挂着红色穗子的玉佩。
祝方神色复杂地接过:“师弟……”
周池握住祝方的手,紧了紧,玉佩的尖角抵在两人的掌心,有些发疼:“若是御虚宫真当有变,是我对不起你们,还望师兄不要怨恨于我。”
“别说傻话。”祝方反手握住他,“你放心,山河令在我在,山河令丢,我亡。”
“谢谢师兄。”周池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记得先行顾全自己,我会想办法带着大师兄尽早赶到江南与你汇合。当然,若什么都没发生,那自是最好。”
周池神色凝重,祝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
——师弟你放心,有什么想做的你就去做吧,师兄都支持你。
周池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意,突然冲他笑了笑,最后道:“那么,我便先走了。”
祝方说好,起身送他,两人走到门前,周池忽然转过身来,再次强调:“若御虚宫有变,不必顾全他人,也不必留恋这御虚宫,只护好自己便可,师兄万望谨记!”
祝方见他神色凝重,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却没有多想,只道:“好。”
而看到他点头的周池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偷偷飞身溜回了自己屋内。
翌日,天朗气清。
周池身后站着赵况、韩易、赵如是,身前则是他那两位师兄弟及御虚宫所有的武侍和仆从。
“你下山便下山,带个小丫头去算什么意思?”祝方拧眉。
“就是嘛!你带她还不如带我呢!”嵇水也道。
“带小丫头下去见见世面嘛。”周池嘻嘻笑道,脸上分毫不见前一晚夜访祝方时的忧虑,“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说我了,去武林大会至少要两日的脚程,再不出发就晚了!”
祝方头疼,颇为不赞同地看了眼赵况,希望他能帮忙说一说,没想到赵况却视而不见。
“少主说得对,再不出发怕是要连赶两日的夜路了。”
师弟控!没救了!祝方暗骂。
周池却很满意,笑嘻嘻地告别了两个师兄弟,又叮嘱几位武侍守好御虚宫,就这么带着赵况、韩易,外加一个年仅九岁的小丫头片子下山了。
微云山地处偏僻,离最近的一个城镇也要半日的脚程,周池原本想着要不要先去镇上租辆马车,体验一下古人出行的感觉,赵况却说,按照他们日行千里的脚程,两日便能抵达武林大会所在地,但若租了马车,少说得加两日的时间,周池当即拒绝了。
如今他们刚赶了半日路,正停在官道旁的一间茶寮里喝茶休息。
周池休息好了,向对面的赵如是勾了勾手指。
“师父?”赵如是捧着茶杯,一脸迷惑地绕桌走了过来。
“趁着没事,我教你一套步法吧。”周池道。
赵如是先是一愣,继而疑惑道:“那我的天光步……”
如周池所言,云梦天光绫,绫是武器,步是根本,所以要想用好天光绫,则必先学好天光步。
她跟着周师父学习天光绫也有月余了,这套天光步,她虽走得不好,但勉强也有个样子,而师父也曾告诉过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何现在又要教她新的步法?难不成师父嫌自己走得慢?
赵如是想起这一路来几乎都是赵况师伯背着自己,不由红了脸,难为情极了。
周池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多了,忙道:“我要教你的这套步法叫须臾步法,同你的天光步十分相似,只是你的天光步重在走位杀敌,而这套须臾步法则在提升速度,两套步法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正好现在闲来无事,我先教你心诀,这对你学习天光步也大有益处。”
大概是周池的话起了安抚作用,赵如是脸上的红晕褪了不少,放下茶杯道:“谢谢师父。”
两日的路程就在周池教导赵如是须臾步法的过程中倏地过去了。
本次武林大会与往年一样,都在道临山庄所在的青州城进行,然而来到自家地盘,韩易面上却并无分毫神色变化,难得的是,连小小的赵如是也一脸淡然,毫无波动。
不过……二十二年前那场武林大战发生时,“周池”尚未出生,赵况也还年幼,加之这二十多年来,两人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以他们都未易容,然而赵如是自小寄居在道临山庄,于是周池给她略微改变了一些容貌,而后坦荡荡地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然而他们才刚在客栈落下脚,就有人趁着夜色赶往了微云山六溪峰。
打杀声传入御虚宫时,祝方才刚在床上躺下,当武侍来报山门已破,他立即翻身下床,抓起提早准备好的包裹,嘱咐武侍不必顽守,而后带着山河令翻出了窗。
——“若御虚宫有变,不必顾全他人,也不必留恋这御虚宫,只护好自己便可。”
周池的话在祝方脑海中闪过,他知晓自己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护着山河令,尽快从后山的密道中遁走,可他跑了几步,还是决定返身去看看他的小师弟。
他一身黑衣,无声地潜在夜色当中,然而还不等他走到嵇水别院,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嵇水敛住了平日的纯稚可爱之气,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从明明阁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武袍的陌生男子:“山河令不见了!看来周池应是早有防备……谁?!”
一声怒喝,嵇水的目光利剑般刺了过来,祝方强压下内心的震惊,迅速掠步退开去,无论身后传来什么声音,他只顾埋头往后山飞去。
“不必顾全他人……”祝方苦笑,“师弟啊师弟,这你都料到了吗?”
周池交给他的那一纸地图他早已铭记于心,如今他飞速奔往后山,寻到密道后一头便扎了进去,而他在扎进密道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御虚宫的方向已然化成了一片火海……
另一边,一身红衣的嵇水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意,可眼下只有茫然。
他忽地想起了自己被带回御虚宫的那一年。
那年他才四岁,本该是蒙昧无知的年纪,可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虽然那时他还未出生,但的他母亲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要不是周、赵两家不耻,与韩家大战,姬家就不会没落,他们这一脉旁支也不会落到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地步。
也因此,才四岁的他虽然尚不通人情,却始终谨记着灭门之仇,为免自己忘记,他还偷偷将其刻在床下,日日提醒着自己,而如今,那床下四岁稚子之言也随着这把大火彻底湮灭了吧……
思绪翻滚中,有人抱拳来问:“姬先生,这宫中的武侍和仆从怎么办?”
嵇水回神,看了眼被俘的一干武侍仆从,道:“杀了吧。”
被缚着的人皆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继而转惊为怒,纷纷怒骂,连韩易派来助嵇水攻下御虚宫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嵇水却干脆利落一个转身,恍若未闻,挥手示意尽数斩杀。
很快,惨叫声混着血腥味传来,嵇水却慢慢勾起了嘴角。
“三师兄啊三师兄,我们的斗争还未完呢。”说罢,他忽然抽出身侧人的佩剑,当胸刺了自己一剑,继而眼也不眨地拔出丢于地下,鲜血顿时喷洒而出。
“姬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嵇水捂着伤口,“不受点伤,怎么下山去找我三师兄?”
那人被他眼中的狠厉吓退了一步,嵇水却已捂着胸口走到了前面:“走吧,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武侠,很多地方不懂,也不敢造次,于是加了许多私设,还望各位看官见谅。
另:这个世界的十二时辰制采用了唐后的标准;武林大会的夺盟方法则参考了慕容美先生的《风云榜》,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