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镇山河（9）
那边御虚宫被破，两位稚子被劫，但在青州城的一处客栈里却依旧安闲宁静。
当然，这份安闲宁静只针对一无所知的赵况和赵如是。
——他们离开御虚宫已有四日多了，算算时间，韩易的人应该已经攻上了六溪峰，相信很快山河令不在御虚宫内的消息就会传下山来，是以虽然他们现在就在韩家的地盘，但周池并不担心韩易突然发难，只是可惜宫里那些npc，为了避免韩易察觉他的计划，只能牺牲了。
热闹的夜市上，周池和韩易各自心怀鬼胎，赵况则摆着他百年不变的冷脸，唯一的孩子赵如是却也少年老成，一点没有出门玩耍的觉悟，一群人逛街愣是逛出了生人勿近的味道。
眼看侧眼打量的人越来越多，周池忙道：“出来逛街，不要这么严肃嘛。”
赵况仍旧是那副神情，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得不防。”
周池瘪瘪嘴：“此地人多口杂，我们却是无名之辈，有何可防？”
他说的没错，武林大会在即，本就繁华的青州城里更是热闹非凡，除了少林、武当、峨眉、崆峒等几大门派受邀入住了道临山庄外，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全聚在这小小的青州城里，客栈、饭庄、酒肆，几乎全都满客，他们这一行人走在其中，确实不并显眼。
然而周池知道自己坳不过赵况，干脆不等他回话，快走一步来到一个卖剑穗的小摊前。
今日他穿了一身白衣，腰悬一把长剑，小贩见了，巧嘴一张，忙招呼道：“这位大侠，看您这身打扮，您也是来参加这武林大会的吧？我这小摊上的剑穗可都是上山找大师开过光的，大侠您买上一根系于剑上，定能金榜夺魁！”
“金榜夺魁？”周池拿起一枚悬挂着碧玉的天青色剑穗，漫不经心道，“若是我买了你的穗子却登不了金榜，老板您是赔我剑穗钱呢，还是赔我盟主之位呢？”
“呵呵……”小摊主干笑道，“这个嘛……”
“也罢，这穗子我要了，望借你吉言。”周池说着，丢过去一块碎银。
“好嘞！祝大侠得偿所愿，下次再来！”小贩高喊，浑然未觉自己这两声祝愿自相矛盾，拿起碎银放嘴边咬了一下，而后心满意足地收进钱罐里，继续招呼路人。
“剑穗诶，卖剑穗嘞，开过光的剑穗——”
这边，周池付了钱，将那枚剑穗递给赵况，赵况一脸疑惑：“这是……”
周池道：“那小贩有趣的紧，说是祝我金榜夺魁，这魁首我自然是不屑于当的，不过这穗子确实好看得紧，师兄你那剑上光秃秃的，太不好看，这穗子就送你了。”
赵况闻言，微微收紧手心：“谢少主。”
周池摆手说了声不谢，又奔向另一个卖面具的小摊，随手拿了一张兔子造型的面具，招手叫来赵如是，在她脸上比了比，丢出碎银买了下来。
“这给你。”说罢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又顺手摘下一根糖葫芦，“这也拿着。”
赵如是左手拿着面具，右手捏着糖葫芦，脸上怔然的表情与赵况如出一辙，周池忍不住打趣道：“大师兄，我这如是小徒儿莫非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怎么与你这般相像？”
赵况一脸无奈，道：“少主慎言。”又对赵如是说，“你别把少主的话放在心上。”
赵如是并未生气，点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唔——赵如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好甜啊。
周池看到了她的小表情，顿时笑了，这时，他忽然扫到了站在最后一脸肃穆的韩易，迈步过去，将他之前买好的一对护腕递给了他。
“这……”韩易没想到自己也有东西拿，一下子怔住了。
“你们练拳脚功夫的，手腕需护好，拿着吧。”说罢施施然地拉着赵如是继续逛街去了。
【叮！目标人物好感+5，当前好感度：48，虐心值：0，攻略进度：0%】
就这样，日里周池便带着几人出门逛街赏景，不时买点儿有趣的小玩意儿，晚上则寻到一处僻静之地教授赵如是天光绫和须臾步法，同时一天不落地给韩易“疗伤”。
很快到了武林大会那天。
道临山庄内一早支起了擂台，擂台一角摆着一只大鼓，另一侧挂着一道白旗，正对着台下的地方则围了一圈交椅，交椅后则是好几排杌子，大略一数，足可容纳数千人。而道临山庄的山门前此刻也热闹非凡，前来参与大会的各色人等送上门派拜帖后互相寒暄着进入。
山门前，周池交了自别处截来的门贴，对韩易道：“今日擂台比武，你那个不成器的小弟多半也会前来，你就不必跟着了，免得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正思考着如何脱身的韩易闻言一愣，继而抱拳道：“段卓明白。”
周池点头应了一声，带着赵如是和赵况进门去了，三人刚踏进道临山庄，身边就有人“唷”了一声：“怎么这么小的娃娃也来参加武林大会？”
周池甩开折扇捂嘴笑道：“我等小门派，年幼不年幼又有什么关系？无非过来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小师妹，叫人。”
“小师妹”赵如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大侠好。”
被叫“大侠”的人顿时笑逐颜开，点头赞同道：“这位兄弟说的是，说的是……”
周池但笑不语，一路走到擂台前，根据门派分属落了座。
大会还未正式开始，台下一片喧嚷，有互相寒暄试探的，有大大咧咧吹牛的，加之各自又都穿着门派服饰，青青白白红红粉粉的，简直叫一个人声鼎沸，群魔乱舞。
赵如是毕竟还是孩子，心里多少有些好奇，没过多久就开始东张西望。
她看了一会儿，见今日到场的都是些咋咋呼呼之辈，和她料想的争盟场面不尽相同，不由面露疑色，看向坐在一旁摇着折扇、一派淡然的周池：“师父……”
“你是想问为何不见其他大派？”周池收起折扇，遥遥点了点台上，“看见那面旗了吗？”
赵如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面白旗，道：“看见了。”
“擂台争盟，共设白、黄、绿、蓝、红、紫、金七榜，今日争的是第一榜，但凡有意争盟的，皆可飞身而上，所以今日小喽啰多。”说着他又点了点台上，“看见那通鼓了吗？”
赵如是再次看去，只见是一面红色大鼓，道：“看见了。”
“那叫‘登榜鼓’。争盟者登台后便开始击鼓，但凡七通鼓后还未有人应战，该争盟者便可登上一榜。一般来说，今日来的这些小喽啰都不会主动应战大门派子弟，所以今日那些名门大派只会派出有意争盟的人选，在开场时上台露个面、敲通鼓，也就下去了。”
闻言，赵如是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却不忘说：“师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东西，为师哪能不知道？”周池拿折扇在她头上敲了敲，继而笑道，“你也不必失望，我说的是一般情况，往年也有不少剑挑俊贤的，你且看着吧。”
赵如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哪怕没有我也不失望。”
周池好奇：“哦？”
赵如是道：“我原以为武林争盟，靠的就是一身武力，今日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才知晓想要登上盟主之位，光有武力不行，还需一定的筹谋。”
“哦？”周池不由来了兴趣。
“您说争盟者只要在七通鼓内无人应战就可登榜，那么若想战到最后，何时上台便是关键。若上台早了，疲于应对，容易被人趁虚攻下；若上台晚了，也有可能有黄雀在后，抑或留下劲敌，要想既避过他人锋芒又不给自己留下太多劲敌，如是觉得太难了。”
周池含笑点头：“不错，所以这武林大会，每日都有每日的看头。”
他的话刚说完，台上鼓声填填然响起。
一声鼓，四下静。
二声鼓，众宾坐。
三声鼓，盟主出。
眼下武林之中，武学门派以少林为尊，天下帮会以丐帮为首，各教门几十年前本欲奉玄天派赵家为第一，现下却统摄于道临山庄之下。这三声鼓落之后，众名门大派的掌门及帮众在武侍的牵引下走了出来，于最前面一排交椅上坐下，而走在最前面的韩敬则径直飞身上了擂台。
周池掩在扇下的笑容淡去，神色淡然地看向立在擂台之上的韩敬。
韩敬今年四十有四，一头黑发束在一条蓝色发带里，身上穿着一袭同色长袍，微微露出白色的里衬，看上去很是儒雅。他微笑着看着台下众人，开口时声若洪钟。
“今日武林大会，承蒙各路英雄俊贤赏脸来我道临山庄，韩某深感荣幸。”韩敬说罢抱拳一礼，场下群雄纷纷起身回礼，韩敬一笑，继续道，“盟主这把交椅，韩某坐了太久，是以韩某衷心希望今年大会能有功夫了得又声望等身的英雄接任盟主之位，维护武林秩序、主持武林公义……”
话毕，场下群雄纷纷大笑，周池忽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身侧的赵况的手上，本紧紧握着双拳的赵况先是一顿，继而反手握了握他，接着迅速抽了回去。
赵况难得与他这么亲近，周池在这短暂的触碰中，忽然感受到了赵况的无限悲伤。
他再次伸出手，在赵况手上握了握，传音入密：“师兄，我定会取来那韩敬老贼的项上人头，以慰你我双亲的在天之灵！”
赵况不语，却慢慢反手握住了他，久久不曾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武学门派以少林为尊，天下帮会以丐帮为首”这一说法借鉴了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