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镇山河(14)
“宫主?宫主!”韩易拍拍周池的脸颊,“快醒醒!醒醒!”
落在脸上的力道不重,却扰人得紧,周池轻哼了一声,很想拍开那只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手,然而此刻的他已经脱力,没力气抬手,只能微微侧头尽力避开。
他的动作让韩易松了口气:“宫主?你醒了?”
“醒了……”周池哑着嗓子,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别再拍我了。”
“段某只是担心……他们带你出去做什么?”韩易问。
“还能做什么?严刑逼供呗。”周池说着努力往后撑了下身子,“扶我起来。”
韩易赶紧出手帮忙,将周池从地上扶起来,让他以一个舒服的方式靠在墙上:“他们不就是想要山河令吗?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算了,宫主为何要受这个罪?”
周池闭着眼,他肤色白皙,垂下的眼帘上可以看见青紫的细小血管。
“你傻吗?一旦我交出山河令,这条命也就没了。”
“这……不至于吧?韩敬毕竟是武林盟主,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他话未说完,一直闭着眼的周池忽然睁开看了他一眼,那眼中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能力。
韩易被他看得心虚,就在他忍不住要撇开视线时,周池慢慢地阖上了眼睛:“这次是我大意了,棋差一招,落到了韩敬手里。抱歉了,答应你的两月之期,眼下怕是不能兑现了……”
两月之期?那是什么?
韩易一脸怔然,但下一秒,他忽地想起来了。
——在御虚宫时,周池曾许诺他两月之内助他下山“报仇”。
他竟……一直记在了心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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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看着周池,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而就这么一刻钟的时间,周池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来人。”韩易朗声道。
很快门外传来回应:“韩少爷?”
韩易:“叫嵇水过来替他诊治,再设法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一下。”
那人抱拳:“我这就去喊嵇水先生。”
韩易微点了点头,等那人走后,他回身看了眼周池,复杂的目光自他苍白的脸上划过。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道临山庄,韩敬书房。
依旧是“段卓”模样的韩易已经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他站在书桌之前,而书桌之后,是微抬着手腕正写着什么的韩敬。
“……周池那人摆明了吃软不吃硬,想从他的嘴里撬出山河令的下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舅舅又何必对他下那个狠手?不如拿他当饵,诱赵况出现。”
韩敬手里动作不停,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韩易忍不住叫了声:“舅舅!”
“嗯?”韩敬一副才刚回神的样子,“你方才说什么?”
韩易见状,强压下内心的烦躁,道:“我认为周池是不可能吐露出山河令的下落的,现在要想找到山河令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趁各帮各派还未离开青州城,将周池在道临山庄的事放出去,并广请天下英雄到府,共商处理魔头的大计,诱赵况出现,将其一举拿下。”
韩敬听着点了点头,问道:“可你如何保证抓到赵况就一定能找到山河令呢?”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方法。”韩易道,“现在那魔头还十分信任我,是以我想请舅舅配合我演一场戏,等赵况攻上门来时,还请舅舅适当放个水,好让我与赵况‘里应外合’,一同救出周池,待我进一步取得他们师兄弟两人的信任时,再设法套出山河令的下落。”
韩敬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然而不待韩易高兴,他忽而道,“我听说你命人找了嵇水给那魔头诊病?”
韩敬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加之老来得子生了韩司云,近年来脾气秉性都柔和了不少,平日闲来无事就躲在书房里写写字作作画,温文尔雅似读书人,然而此刻韩敬就浅浅瞥了一眼,竟让韩易觉得心跳如雷,明明没做什么,却也不由觉得心虚气短了几分。
“诊病不过借口而已,侄儿是想叫他设法使那魔头昏睡过去,好让我脱身来寻舅舅。”
“如此说来,倒是你思虑周全了。”
“侄儿并非这个意思……”韩易道,“那现在我们用何计谋好?”
“什么计谋……”韩敬说着继续回身作他的画,“山河秘宝流落已久,我亦愧对祖宗多年,今日终遇良机,然如要动手,定需有十分把握方可。”
韩易眸光微微一闪,知道了韩敬的意思,抱拳一礼道:“侄儿明白。”
是夜,吴钩高悬,月光倾洒在道临山庄之上,将整个山庄拢进一片静谧安闲之中,然而就在这皎洁夜色之下,忽而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巡逻武侍的背后掠过。
道临山庄地牢之中,周池与韩易一同靠墙坐着,忽而一阵轻烟拂过,武侍们陆续倒下。
“是谁……”韩易甩了甩头,只觉得眼前重影无数,脑袋也晕得难受,然而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架势,应是赵况来劫人了。
说起来,道临山庄的布防向来严密,他虽然已打过招呼,但仍担心要如何不着痕迹地让赵况混进地牢里来,却不想他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只是这方式未免也太易误伤……
韩易死死咬住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也渐渐不敌那迷烟的效力。
此时地牢外被有意“精简”过的武侍已经全部倒下,眼看他也要跟着丧失意识,忽然眼前一花,接着他的鼻子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迷烟的味道被手掌给阻绝在外,鼻尖处隐约闻到了自那手掌上传来的浅的淡薄荷清香,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宫……”韩易想出言。
“别说话,”周池道,“扶我起来。”
韩易闻言立即伸手去扶,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闪了进来。
“放开他!”
冰冷的声音在小小的地牢里炸开去,韩易的动作下意识一顿,抬眼时,就见牢门外站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高大男子,那男子脸上亦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蓄着呼啸冷意的眼睛。
“师兄……”周池出声唤道。
“我说,放开他!”赵况咬牙低喝,一剑挥断锁链,踹门走了进来。
赵况从韩易的手中夺回周池,等看见周池身上血迹斑驳的外袍时,眼中的冷意更深。
他沉默了瞬息,神色肃穆,不辨喜怒,然而从他的呼吸声中能听出来此刻他心情十分不悦。周池正心虚,忽然额上落下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大手的主人跟撸小狗崽似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接着毫无预兆地将他托抱而起,足尖一点,无声地掠出了地牢。
两人身后,韩易默默咬牙,他强压下莫名涌上心头的不爽,也跟着掠出了地牢。
地牢之外,月色皓洁,然而韩易吃惊地发现,整个道临山庄此刻正陷入了一派诡异的静谧之中,偌大的山庄,路上竟无一人巡守,他顿时惊疑不定地看了飞身在前的赵况。
他是与舅舅商议着削减了山庄的布防,但也不至于无人巡守,这个赵况,究竟做了什么?
与韩易又惊又疑的复杂心理不同,周池此刻竟有些出神。
他窝在赵况怀里,耳边是轻拂而过的风声,月色亦显得十分温柔,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不适的,是隔着衣物与他相贴的赵况的灼热胸膛,以及对方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草木香气。
一炷香后,赵况在一间废弃小屋里把周池放了下来。
他拉下蒙面的布巾,先是给周池探了探脉,又检查了他周身关节,正在他准备拉开周池的衣服、检查他渗血严重的两肩时,追得满头是汗的韩易狼狈地赶到了小屋。
韩易一进门,赵况便停住给了周池检查伤势的手,抽出剑来直指着他。
韩易被剑气逼得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况冷笑,“看来你是忘了那日分别前你答应了我什么。”
韩易闻言咬了咬唇,面上有些微恼——他自然记得舅舅带人合围偷袭时他答应了赵况什么,可是周池进了道临山庄怎么可能一点儿伤也不受?赵况这人,未免太过难缠。
韩易一时不语,赵况眸色更沉,眼看手中利剑就要刺过去,周池蓦地轻轻出声。
“师兄。”
赵况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最后还是收起利剑退到周池身后。
没了利剑逼喉,韩易微微松了口气,挪动视线看向缓步走到他身前的周池。
“这两天还是多谢段公子关照了。”几近浴血的青年冲他微微一笑,那张清隽雅正、眉目舒朗的脸虽然还很苍白,却因着这一抹笑而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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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客气了,段某……”
“不过日后便不劳烦段公子了,”顿了顿,“哦,不对,应称呼你韩公子才是。”
周池的话宛如深水里的一颗炸/弹,让韩易倏地变了脸色,而在周池身后的赵况也一脸惊异,接着他忽地拔剑出鞘,利刃再次抵上了韩易的喉咙,警惕道:“你是行云剑韩易?”
事情骤然演变到这个地步,韩易简直措手不及,然而看着周池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他知道对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在此时揭穿他,也就不再挣扎。
“敢问宫主,不知我是在何时露了马脚?”
这话一出便是默认了,赵况手里的剑立刻往前送了两分。
利刃逼近,韩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周池却用两指徒手夹住了那白花花的剑刃。
“你……”韩易心情复杂。
“韩公子无需担心,我周赵两家只和韩敬老贼有仇,无意取你性命。”
韩易闻言,心情愈发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位虽然身负重伤却不显狼狈的青年,忍不住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你与我舅舅之间……又有什么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