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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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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碎有声,甘琳此时定能听到砰然巨响。

如何也没想到,会得到他这样冷酷的对待。

视线倏然模糊,泪珠簌簌落下,她呜咽道:“我……真的不图什么。”他的容颜,便是看上一百年也不嫌多。她只想离他近一些。

顾岩陌漠然反问:“因为你不图什么,就该给人平添烦扰?”

甘琳委屈到了极点,用手背抹着泪,哽咽着呛声:“那我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对你有意,又不是什么罪过!”

“有法子,你就让意中人明媒正娶;没法子,你就老实些,另做打算。”顾岩陌看她哭得惨兮兮的,又好气又好笑,“你好歹为舅舅想想,他养育你这些年,不是为了今时今日。你不小了,舅母的话,哪些该听,哪些不该听,该分辨清楚。”

甘琳继续无声地哭着。

“得了。这事儿就此翻篇儿,相见还是亲戚。”顾岩陌站起身来,“我该回家了。你老实等在这儿,我派人让你哥哥带护卫来接你。”

甘琳红着眼睛瞪着他。只是顷刻之间,他就从冷心冷肺的男子转变回她的表哥,语气温和,神色间透着疏离。

顾岩陌没再理会她,举步出门,交代了随从几句。

甘琳趴在桌上,闷声哭起来。

顾岩陌回到家中,去父母房里略坐了坐,便回了秫香斋。

趋近院门时,无病踩着欢实的步调来迎他。

他有点儿喜出望外,“乖小子,想我了?”

无病摇头摆尾,很开心。

两个一路嬉闹着进了正屋。

晚渔坐在炕桌前,在凝神书写着什么,瞥见无病,皱了皱鼻子,“谁准你出去献殷勤的?刚洗过澡,爪子又脏了吧?”

无病不搭理她,翘着尾巴站在顾岩陌身边。

“跟你这种人就没法儿过,动不动就训我们。”顾岩陌抚着无病的背。

晚渔斜睇他一眼,“去给它擦爪子,不然毯子就脏了。”

“……”顾岩陌无语得很,还是照办了,直到无病睡在西次间里的小毯子上,自己又洗漱更衣之后,才折回东次间。

晚渔正将写好的一叠纸张收入一个信封,道:“明日帮我转交给皇上。”

“成。”

“对了,有礼物送你。”晚渔眉宇完全舒缓下来,转手取出一把匕首,“瞧瞧。”

顾岩陌接到手里,坐到她身边,“你还真是别出心裁。”

晚渔作势要拿回,“不稀罕就算了。我正肉疼呢。”

顾岩陌牵了牵唇,拍开她的手,在灯光下细细地看。匕首样式古朴,柄、鞘不见一丝花俏,匕首抽出来,寒光四射。

“真正的削铁如泥。”晚渔从他背后搂住他,“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就是它。”

是了,他记起来了,在军中的时候见她用过几次。不难想见,近来皇帝私底下倒腾到她手里了。“那不是太珍贵了?”

“送你礼物,就该送最好的。”

顾岩陌听了,只觉心里甜丝丝的,“我很喜欢。”

“那就行。”晚渔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脸,“怎么谢我?”

“你说。”

“……背我去洗漱。”她说。

顾岩陌笑出声来,“不是伺候你沐浴?”

她也笑,“你给我滚。”

他起身,她猴到他背上,嘻嘻哈哈地去了盥洗室。

甘琳被哥哥甘晨接回家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失声痛哭。

甘邑和甘太太怕她哭出个好歹,神色焦虑地站在门外,不时拍一拍门,关切地询问。

过了好半晌,哭声止住,房里没了动静。

夫妻两个反倒更加担心,甘邑正想踹开门的时候,门开了。

甘琳已经哭成了兔子一般,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她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我不去顾家了,日后如何,全由你们做主。”

甘邑虽然莫名其妙,却是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甘太太则问道:“你见到你表哥了?他怎么与你说的?”

“他说,人贵自重。”甘琳欠了欠身,“让爹娘担心了。我没事,你们去歇息吧。”

甘邑打量着女儿,见她神色痛苦,却是目光清明,并不是出于过激的情绪才改变初衷。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与我说说……”

“说什么?”甘邑蹙眉瞪了她一眼,“早点儿歇息吧。”

甘太太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晚,兴许比女儿还要难过。

岩陌成亲、认亲时,她都见过傅晚渔,那时分外笃定,两个人就是奉命成婚,偶尔,傅晚渔连貌合神离都装不下去。

傅晚渔该笑的时候也笑,该客气的时候也客气,却显得冷冰冰的。

她听顾家大夫人说过,若不是临颖公主出面撮合,傅晚渔根本没可能嫁进顾家。话没说清楚,却不妨碍她听得出,岩陌根本没看上傅晚渔,能做到的,不过是人前照顾到她的颜面。

怎样的男子,会厌烦性子柔顺又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

起先展望的情形真是太好了:琳儿进到顾家,先帮衬着小姑子主持中馈,再一步步把掌家的权利拿到手里——顾家二老夫人与大夫人不也是姑侄么?只要小姑子不给琳儿脸色瞧,傅晚渔为着一个孝字,就不会有二话。

那样一来,琳儿的地位,名分上是妾,实则是平妻。地位稳固的妾室,并不输于与夫君疏离的正妻。

久居内宅的女子,所图的也不过是内宅那些得失,益处到手了,这一生的前程也就有了着落。

至于傅晚渔,样貌再出众又有什么用?谁会稀罕一个形同冰山的摆件儿?不是喜欢打打杀杀么,不是正得皇上器重么?只管去忙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皇帝的宠爱,是傅晚渔的福,又何尝不是她的隐患,哪日惹了祸、失了宠,灰头土脸地回到内宅的时候,还有她几分容身之地?在如今,她反倒不能像以前那样张扬,大事小情的,总要彰显一下贤良大度,给夫君纳妾的事,她绝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反对,从而落下善妒的名声。

——似乎什么都算到了,事实却又让她觉得,什么都没算到。

连傅晚渔的面儿都没见到,这事情就泡汤了。

怎么做到的?她的婆婆、夫君怎么会那样维护她?

希冀落空,已是一个打击,考虑的女儿的前景,甘太太额角的青筋直跳。

甘邑的孝期过了,正是候缺的时候,要到明年开春儿才有结果。没有官职在身,儿女的亲事便是提起,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有官职在身,若是不高,琳儿也休想嫁入高门。

明年琳儿虚岁十八,年龄上就吃了亏,再加上其他……真嫁个不起眼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不甘之中?

她叹息着,百爪挠心地煎熬了整夜。

自鸣钟的声音响起,顾岩陌醒来。

刚到寅时。幸好如今是三五日一朝会,不然,他作为堂上官,寅正就要出门——定要挣扎一阵的。

床头留了一盏羊角宫灯,灯光被粉红色的帘帐映衬着,流转着旖旎。

臂弯里的人正酣睡着,面颊上一抹淡淡绯色,双唇红润润的。

克制不住的,他低头索吻。

没多久,她在心弦的轻颤中醒来,咕哝着,笑着,抱怨着。

随后,是更灼热的吻,是更深的需索。

这种时刻的她,至甜美,至娇媚。

这种时刻的他,偶尔会被她扰得乱了章法,气笑了,再把她整治得乖顺下来。

终究是销`魂至极。

因着当差,顾岩陌起得早,便让晚渔安心睡,他负责无病的早饭。

还好,小家伙很给他面子,由他陪着吃饱喝足。

晚渔一面挣扎着要不要起身,一面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无病已经把他当成又一个亲人,噙着心安的笑,翻了个身,继续睡。

冬日的晨间,若无必要,她真不愿意离开暖烘烘的被窝。

这一天,甘邑、甘晨来到顾府,三老爷、三夫人以礼相待,与甘琳相关的事,几个人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是以,晚渔去给甘邑请安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下午,她带着无病去了西院的书房。

前一世的四名亲信,即将到来。

晚渔拍拍无病的头,“让你再见几个熟人。”却是晓得,无病根本不会记得。

果然,罗文华、李彪、刘先、姜宇四名年纪不等的男子进门后,无病无动于衷,一如见到陌生人,只有戒备和好奇。

四个人行礼时瞥见它,神色则有了极细微的变化。

晚渔看到陪伴自己多年的亲信,只觉亲切,心里则是悲喜交加。

在今日之前,四个人还留在公主府,没接受任何人的邀请,说目前打算只是看守公主府。

她最是了解他们,因而直接亮出御赐的令牌,开门见山:“你们可以当做是皇室征用,也可以当做是我要将你们收为己用。”神色淡淡,语气沉缓。

罗文华年近四旬,在四个人中年纪最长,恭声问道:“敢问郡主,我们为谁效力?”

“我。”晚渔扬了扬唇,“只有我。”

四个人交换一个眼色,齐齐行礼称是。

晚渔这才在言语间留了些余地:“日后你们尽心当差,境遇不会输于以往;若觉道不同,我亦不强留。”

四人恭声道谢。

“我对你们有些了解,便还让你们做擅长之事。”晚渔开始给他们安排差事,“罗文华、刘先留在西院外院,掌管家私,打理与我相关的大事小情。这是让你们捎带为之,你们要做我的幕僚。

“李彪、姜宇招募些护卫,用心训练,平日打探各路消息。

“给你们三日时间,熟悉顾府一切。

“有无异议?”

罗文华、刘先没有异议。

李彪与姜宇则有疑问:“招募的人手,要男子还是女子?”

“自然是男子。”晚渔心生笑意,“你们对付得了女孩子?”

两个年轻男子不自觉地笑了笑,又诚实地摇头,末了道:“属下遵命。”

晚渔把库房钥匙交给罗文华,又唤人来给他们安排住处,继而端了茶。

四个人走之前,很有默契地望了无病一眼。

晚渔笑道:“这是无病。日后见面时还多着。”

四个人颔首,却都是若有所思。

晚渔只当没察觉,亲自送他们出门。回转室内,窝到美人榻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至此时,婆家、娘家局面安稳,左膀右臂也到了身边,心终于是真的安稳下来。

至于罗文华几个人,是否真的情愿为新身份傅晚渔效力,她并不担心。男人么,心中都有自己的一个志向或是抱负。

旧主病故,他们的殇痛是真的,却不会消沉。之前不肯效力于谁,是因不想卖主,更不想成为谁的刽子手。

日久见人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从听命行事,转为事事为她想到前面。

心腹都是男子,这一点,父亲和岩陌都打趣过。

男子受得起重话、开得起玩笑,女孩子么,看着就娇娇弱弱的,犯了错,她不忍心训斥,转过头就要把自己憋出内伤。那还是算了,让她们照顾衣食起居就好。

相反,现在纤月、凝烟几个,便很好——也是被旧主摔打出来了,她那点儿脾气、不着调,四个丫头压根儿就不往心里去。

这样的话,内外加起来,就有八个亲信了,而他们各自又有自己的人手。这样想着,晚渔觉得比发了横财还要可喜,笑意也就更加愉悦。

冬月初四起,晚渔每日进宫,教六皇子识字读书。皇帝将临近养心殿的雨花阁拨给姐弟两个。

初五开始,弹劾凌国公、凌大老爷治家不严、德行有亏的折子,雪片般到了皇帝案头。

皇后、皇长子低调行事,再不肯介入分毫。

四皇子一言不发。凌淑妃两次求见皇帝,均未获准。

另一边,皇帝观望几日后,对内阁说,念在凌家世代尽忠的情分上,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六位阁老瞧着,这态度有些微妙,当下应了,转头见到上折子弹劾的言官,如实复述。

言官斟酌之后,对皇帝的袒护气愤之极,冷静下来想想,皇帝并没申斥他们,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认可他们的。

那好吧,你偏袒你的,我接茬弹劾我的,有本事就闹到过年,大家都别消停。

皇帝收到的弹劾凌家的折子更多,心里很是愉悦。这情形,正是他需要的。

瓦刺那边的事,也有了着落:在朝堂议过,皇帝做主准了瓦刺的要求,瓦刺使臣带上旨意,千恩万谢之后,离京赶回去复命。

晚渔考虑到的则是君若那边。凌家到了这个地步,不定哪个会狗急跳墙,却也不需闭门躲避。

她唤郭嬷嬷前去沈宅传话,让梁氏、君若只管照常出门走动,她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

这种事,姜宇最在行。

这个月中旬,傅仲霖官拜五军大都督,上任首要之事,是彻查各处有无私售屯田贪墨军饷。

与此同时,皇帝也给了顾岩陌一道正式的旨意,让他兼任京卫指挥使。

一时间,傅晚渔成了京城好些闺秀羡慕或妒恨的不二人选:最出色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哥哥——这是打哪儿来的福气?

一些宴请之间,便有人说酸话。

晚渔听郭嬷嬷说了,笑了好一阵,“这就叫有福了?让她们看看我的嫡母、公公、婆婆,岂不是要嫉妒得撞墙?”

郭嬷嬷也便笑了。

时至下旬,言官弹劾凌家的势头更猛,对皇帝的敷衍了事更加不满,凌家一直装死,不曾提出辞官。

晚渔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唤来马鹏程:“把沈氏移交到顺天府。”

马鹏程爽快应下,问:“让她告谁?”

晚渔笑得有点儿坏,“凌府大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完结文今天一下子锁了十多章,中奖一般的概率~

所以今晚接下来我要修改章节,收藏专栏的小天使看到显示变动请忽略啊,我估计得折腾个一两天,别为这个就抛弃我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晴天 5瓶;风影 1瓶;

么么哒,爱你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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