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翌日一早,皇后就病了,病情很奇怪:
先是面部双手发痒,之后是全身发痒,再到奇痒难耐,周身皮肤却又没有任何症状。后来有了损伤,是她自己抓挠所至。
皇帝听得正宫掌事太监通禀,淡淡地说那就传太医。
先后几名太医过去诊脉,俱是束手无策,找不出病根,在一起商量许久,也只硬着头皮开出个应付事的方子。
没过一天,皇后就熬不住了,嚷着求皇帝过去看她一眼,她有话说。
皇帝说忙,不予理会。
这样到了第二日,皇后简直要被奇痒折磨疯了,到午间,一刻也不能忍耐,披头散发地冲出寝宫,要去见皇帝。
宫人见实在不成体统,软硬兼施地将人拦下,从速禀明皇帝。
皇帝还是没露面,来看皇后的是冯季常。
冯季常食指中指并拢,夹着一个方子,神色似逗老鼠的猫,“皇后娘娘不想活生生痒死,亲手将自己挠的面目全非,也容易。皇上想从您手里拿回去的东西,您好歹给一两样。”
皇后双手死死攥成拳,只有这样,才能扼制住抓挠的冲动。她颤巍巍地走到书桌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锦匣,语声虚弱的道:“都在这儿了。”
冯季常示意她打开锦匣,片刻后,见里面全是产业的印信、银票。
他眉心跳了跳,不是因为皇后的产业之丰、银钱之多,而是因她到此刻还没完全认命。眼下她最该交出的,是余下死士的花名册与召集令。
一个良将,能抵千军万马,能抵无数金山银山。
她所想的,不难揣测:我已经生不如死了,只交出这些,证明的便是没有更多的死士。
依然想置顾岩陌于死地,改变朝堂格局;亦想留存下一些势力,以图来日。
倒也正常,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的皇后,三两日就溃不成军的话,也就不是她了。
冯季常无所谓,放下方子,带上东西,走出正宫。
这是皇后自找的,可怪不得别人的手段损:照那方子抓药的话,不论服用几次,过一两日,病症便又会发作。
这还是好的。巫医孝敬给皇帝的整治人的方子,大多数都只有整治的法子,而没有解救的法子。
皇帝说了,轮换着来,他现在只是小试牛刀,更歹毒的自然要留在后头。
自作孽,怪得了谁呢。
傅家租地给沈君若的事,十分顺利。沈君若听了租种的条件,又去实地看了看,很满意。如此,便要见一见傅仲霖,当面和他商议期限、立下文书。
傅仲霖休沐那日,她造访傅家,来到傅仲霖的外书房。
傅仲霖正背着手,望着墙上新挂上去的一幅路线图:是晚渔、岩陌回来的路线。
在晚渔那边,兄妹两个有用的说了一车,最近两封信才开始扯扯闲篇儿;而在岩陌那边,他早已在他们离京时主动提出,将精锐人手借给岩陌,隐藏于暗中,听凭岩陌调遣。
岩陌擅长布阵,而在回程中,要除掉袭击的人手,便少不得反客为主:先一步在一些必经之路因势利导,布阵伏击。
傅仲霖并不担心岩陌的安危,只是得空就会揣测一番,他布阵的具体位置,以及阵法。
在他们这种人,这是件很有趣的事。
听得轻缓的脚步声,傅仲霖转身,见到沈君若进门来。
她穿着白色春衫,衫子下摆浮着大多花影;白色的裙子多褶,层层叠叠的,而在她行走间,却不见明显拂动。
很明显,礼仪方面,这小孩儿是能做到极处的。
沈君若屈膝行礼,“问侯爷安。”
傅仲霖牵了牵唇,抬手示意免礼,在书桌后方落座,又示意她在对面的位置落座,明知她此行目的,第一句问出口的,却是关乎沈氏:“沈氏如何了?”
沈君若从容道:“不知道。”
“嗯?”
“不知道。”沈君若重复一遍,又道,“已是不相干的人,便不曾打听过相关的消息。”
是通透,亦是冷漠。这种事,就该如此。傅仲霖颔首,“已经死了。”
沈君若哦了一声,“那我应该祭拜她么?”
傅仲霖莞尔,“你也说了,不相干的人罢了。”
沈君若莞尔一笑,眼神是在道谢,但没说道谢的话,转而说起租种田地的事。
傅仲霖原本对这种事毫无兴趣,从来只是在任用管事、约束管事方面做足文章,其他的都不大愿意理会。今日倒是有些不同,跟她说这些,也没觉得无聊烦躁。
条件说好,拟好文书,两个人签字画押。
沈君若正要道辞的时候,李氏来了,笑吟吟地邀请君若到内宅坐坐,说说话。
沈君若本就见过李氏,也知晓傅家一些事,眼下见对方态度诚挚,便却之不恭,去了内宅。
傅仲霖则细看了看沈君若的印章、字迹,结论是挺不错。
命途多舛的一个女孩子,没被人养歪,实属难得。
他连带地想到了沈晖,唤宋文去问了问马鹏程。因为晚渔的关系,马鹏程明里暗里都没少卖人情给他,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对方,一来二去的,偶尔会坐在一起喝几杯,有了些交情。
马鹏程的镇抚司隶属锦衣卫,对沈晖的事情,该是一清二楚。
果然,宋文回话时说,马鹏程一直留意着沈晖,知晓那年轻人能力不俗,短短时日便立了两次功,往上升了一阶。
末了,宋文道:“马大人说,您要是想挖墙脚,就歇了那心思吧,锦衣卫指挥使不可能答应,他惦记这么久,提了好几回,也没能如愿。”
傅仲霖笑出来。他只是连带的有了点儿好奇心而已,马鹏程却想到了别处。在官场,这倒是司空见惯的情形。
宋文磨蹭着不肯走,期期艾艾地道:“侯爷为何对沈小姐、沈大人不同于别人?这是没有过的事,您说是不是?”
傅仲霖闻言,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又敛目思忖片刻,道:“知道了。”心腹不是在要答案,是提醒他反思一些事。
他会的。
行至蜀地,过了景致优美的路段,便是群山相连、道路崎岖的路段。
这一段路,起码要走两日。
走这一段,晚渔是刻意为之。反正她在人印象中,就是不乏离谱没道理的做派,怎么个赶路的法子,除了对岩陌心存歹意的,都不会多思多虑。
进山之前,晚渔便将路线琢磨透了,料定岩陌会在山中布阵,且会诱敌入阵。不出意外的话,定能让地方伤亡惨重。
布阵方面,她自认算得天赋异禀,而岩陌与她一样,也是个中绝顶高手。
在这种情形下,她应该是最放心的。
偏生就是不能放心。
进山第一日路上,她的心就慢慢悬了起来。
自信是好事,那意味的是人应对尘世风雨的底气。而经历过沙场对敌的军人都明白,自信有时候意味的就是自大、灭亡。
最重要的是,如今这情形,他们并非知己知彼。知己知彼的大抵是对方。
若有破阵高手,甚至干脆嗅觉过于灵敏不入阵,那带来的,是不是岩陌与手下的修罗场?
坏的预料成真,便是灾难。
她空前抵触、想一想便不能承受的灾难。
她知道她是完全不理智了,以至于没了预感,或者说,预感只被她当做好的揣测念头的直接反应,一出现,便忽略。
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什么要留在原地等结果?
她该赶到他身边,陪着他。
是以,进山第一晚,晚渔唤四名男亲信到跟前,说了自己的决定。
罗文华等人已经知晓她性子,和小公主一样,决定了什么,便是不能改了,当即就开始给她挑选精良人手。
运气不错,夜幕降临之后,起了雾。
监视晚渔行踪的人一直都有,能甩开大部分,小部分还是不弃不离地远远相随。
有天气相助,做障眼法便容易许多。
晚渔离开时,随行人员没一个带来困扰,不想让她走的,只有无病。
她每次有要紧事离开时,它应该都能感觉得到,晓得不能阻拦,却又真的不舍。
为此,小家伙闷着头随着她与随从在丛林间七拐八绕,送出去半里多地。
晚渔蹲下,搂住它,用手势安抚亦警告它。
它发出低不可闻的呜呜声。
“回去,等着。”晚渔起身,命令道。
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望了她几息的工夫,便不再耽搁,如她所愿,蔫儿蔫儿地循原路返回。
四面环山的地带,有一个早已经空掉的村落。
村落之所以空掉,是因这里算是与世隔绝,却又不能与世隔绝:世道景气的时候,他们就过自己传承了千年习俗的日子;不景气的时候,便有逃兵、流民闯入,有些蛮不讲理的,夺走村子里的积蓄。
早在百十来年前,村落与一伙闯入的逃兵起了严重的冲突,结果可想而知,两败俱伤。
短短时日,村民死的死,走的走,村子便空掉了。
再有闯进去的人,有一些说那村子里闹鬼,久久相传之下,村子渐渐成了人们知晓却绝不会涉足之地。
三十余年前,有一位道人途经此地,建了一座五行镇魔碑。
多年后的今日,顾岩陌利用那座五行镇魔碑布阵,道家所用的困阵,针对冤魂厉鬼,顾岩陌所用的困阵,是在保有道家意愿之余,杀戮尘世妖魔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 -_-||还是卡呀卡~把码出来的整理出了三千来字,先看着哈~之后情节在写着了,就是龟速,明天再送小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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