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怀旧
郁瑾很快就到祝氏的设计部去工作了, 一度, 这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祝昀十分头疼——
人人都知道这个长相漂亮家室矜贵的海归小姑娘是总裁大人亲自塞进来的，也都知道这可能是他未婚妻的备选，风言风语登时上下流窜，压都压不住。甭以为大公司的人就都嘴巴严严实实的, 八卦精神人人都有, 尤其是祝昀这种又是他们上司又是他们大金主，还是个极品的钻石王老五, 最适合当八卦对象。
所以纵使祝昀严肃的警告过公司风气问题, 也天天黑这个脸，但依旧挡不住谣言四起。这种氛围让他妈翁青杉很是兴奋，让他极为头疼, 而郁瑾……反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用精湛的自身本领和热情开朗的性格，贼速度的就和周围人都打成一片了。
这让祝昀倒是有些意外，一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一起吃饭的时候，祝昀无视了周围人窃窃私语欲言又止的眼神，硬着头皮问对面吃的正欢的郁瑾：“你最近在公司还好？”
“当然好啦。”郁瑾大口咬着鸡腿, 完全没有在祝昀面前保持一点点的淑女模样，油光锃亮的嘴让祝昀觉得十分一言难尽，表情不由得有了一些地铁老头看报纸的精髓。郁瑾忍着笑意，乖乖回答：“祝大哥，你们公司氛围真是不错，不愧是全国排名前几的大公司。啧啧, 竞争力就是强，我真是一刻不敢松懈。”
像郁瑾这样身家背景的姑娘能有如此拼劲儿，上进心，倒也是难得。但是她评论公司氛围好……最近这模样，祝昀实在不敢苟同。尴尬的笑了笑，看着餐盘里丰盛的菜色只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转着手中的筷子琢磨了半天，声音压低：“郁瑾，我问你……”
“嗯？”郁瑾看着他一双琉璃色的浅淡双眼盯着自己，不由得觉得真他妈帅，强压着花痴的冲动淡定的跟他对视。
“就……”祝昀咬了咬牙，一直在舌尖环绕了好几天的话还是纠结着问出了口：“你和季苏谌是怎么认识的？”
我靠，祝大总裁可算主动问起来关于季苏谌的问题了！郁瑾强压着激动和欢呼雀跃的冲动，眼珠子略微转了转，一丝娇羞和怯意忽然染上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一脸无辜的看着祝昀：“祝大哥，我说了你别生气行吗？”
……他为什么要生气？祝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是耐着性子的点了点头：“你放心，说吧。”
“那个，我们是同学来着。”郁瑾咬了咬嘴唇，脸上满满姑娘家的娇羞：“实不相瞒，我之前追过季苏谌来着。”
祝昀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接收到他‘惊愕’的目光，郁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现在没有了哦，他拒绝我，我就死心了。”
“……他拒绝了你？”祝昀也不知道自己内心能不能称的上‘意外’，但就是下意识的追问。
“是啊。”郁瑾的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一半演戏一般真情实感的说：“他是我们学校的超级大神，祝哥你知道藤校吧，里面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尖子，但季苏谌依旧是里面最大神的那个。好多好多女生喜欢他，但是他都拒绝了，这么一想我就平衡了。”
祝昀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沉默不语的低头喝茶，郁瑾看着他的反应，不由得挑了挑眉，颇为满意。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话，足以让祝昀重蹈刚才喷水的覆辙——
“一度，我们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
祝昀：“……”
郁瑾在祝昀明显僵硬了的脸色中，微微弯了弯眼睛，淡定自若的补上后半句：“不过后来有男的也跟他表白，同样被我们季大神拒绝了。哈哈，我更平衡了。”
……这都是什么死孩子。
祝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觉得一顿午饭被郁瑾一通胡言乱语搅和的完全吃不成了——因为他此刻心绪如麻，翻江倒海。
算算季苏谌的年龄，也二十五了，那么多喜欢他的小姑娘他不接受，到底是想干什么？祝昀心里其实隐隐约约的，有一个模糊的答案。然而这个答案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都觉得过于荒谬。
“你慢慢吃吧。”食不知味的嚼了几粒白米饭，祝昀站起身端着餐盘走人，在众目睽睽下心不在焉的就把他的绯闻对象一个人扔在座位上了。
我去，郁瑾不是未来的总裁夫人么？看来祝昀也不是很上心啊。围观的八卦群众尤其是女性，此刻惊诧之余也莫名有些爽，探头探脑的打量着郁瑾的表情，结果发现人家脸上压根就没什么所谓‘失落’的感觉——
郁瑾狡黠的大眼睛盯了祝昀细瘦的背影离开食堂，才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兴致勃勃的给季苏谌发了条微信：大神，我觉得祝总还是挺关心你的！你有戏！
季苏谌回国后就跟着教授一直在做研讨课，此时此刻看到了郁瑾这条充满‘幻想气息’的微信不禁轻轻提了下嘴角，立刻引起了对面英国教授的注意力——
“小鸡。”他推了推鼻梁上驾着的金丝边眼睛，用蹩脚的中文说着：“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季苏谌微微一愣，他刚刚明明没笑，也没有什么表情波动，怎么教授看出来了？难不成是他平日里太板着脸了么？教授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接下来的话完全证实了季苏谌所想不假：“你小小年纪总是不笑，像有心事一样。”
而刚刚，他冷漠清隽的眉目像是一下子就放松了，整个人的状态柔和了不少。
季苏谌沉默片刻，轻笑着开口：“教授，你说的对。”
这几年他的确变的有些‘不苟言笑’，跟以前虽然不能说是大不相同，但起码在祝昀面前，他尽量永远都保持着乖顺阳光的态度的。而现在……季苏谌挑了挑眉，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欲擒故纵’一些试试看了。
……
祝昀下班的时候，接到了祝时峰的电话，说是晚上要和季天林一家聚一下，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祝昀听到的时候内心可真是五味杂陈——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顿饭肯定是为了给刚刚回国的季苏谌接风，但是他和季苏谌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去了合适么？而且必然是还有季苏情的，祝昀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
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的原因，祝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脸皮厚什么尴尬都不怕的小伙子了，他现在莫名其妙的，居然有点怕见到季苏谌。抿了抿唇，祝昀刚张口要拒绝的时候，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翁青杉急急忙忙的补充了一句：“儿子，你把郁瑾一起带上吧。”
祝昀皱了皱眉，刚想说带她干嘛，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带着郁瑾扮演他的女朋友，季苏情多少也能安心一些吧？
“行。”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我带她去。”
然后祝昀无视了他妈在那边的欢呼追问，淡定的挂了电话。
郁瑾对于老总临时的‘加班’通知也很淡定，没有任何异议的就跟着祝昀一起去了，临下车走进饭店前，还故意伸出柔软的手臂挽住祝昀的。祝昀微微一愣，有些不适的僵硬了片刻，还是没有抽出手。他抬头看着酒店的牌子，内心有些五味杂陈——还是几年前他们同季家一起用餐的那家海鲜酒店。
当时季苏谌还气急败坏的不让他喝酒，帮他剥虾撬螃蟹来着，现在想想，真是物是人非。
“祝大哥。”郁瑾察觉到他神色有些不对，轻声问：“怎么啦？”
“……没什么。”祝昀觉得他没有理由比季苏谌那个曾经的小狼崽更胆怯，挽着郁瑾的手，稳步走了进去。
就连包厢定的都是之前的那个，呵，他老爹和季叔可真是老了，都开始有了中老年人的一贯准则——不懂变通的怀旧。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祝昀甚至还来不及打量一眼季家那两姐弟呢，翁青杉就热情的走了过来成功缓解了他的尴尬：“哎呀，小瑾来了，你在祝氏工作还习惯么？”
不管翁青杉主动问候的是谁，这一刻祝昀是感谢他老妈的。郁瑾偷瞄了一眼季苏谌，就笑盈盈的看着翁青杉，故意说道：“适应啊，阿姨，祝大哥特别照顾我呢。”
翁青杉没想到他一向叛逆的儿子能突然‘开窍’，惊喜且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
那边的季天林也哈哈大笑，跟着附和道：“看来小昀是好事将近了？”
这这这，这都崴到哪儿去了？！祝昀尴尬极了，可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折了郁瑾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视线就跟黏在了左半边屋子似的，丝毫不朝着季家姐弟那边看，直感觉这看似热闹的宴会厅里，氛围让人窒息。
可左躲右躲，还是躲不过人家的主动开口，季苏情温婉中带着一丝戒备的声音含笑想起：“祝总，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啊。”
“……哪里。”祝昀只好转头看着穿着一身职业装，面红齿白精明干练的季苏情，寒暄道：“是你才是一直这么漂亮才对。”
“祝哥，好久不见。”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祝昀和季苏情的尬聊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季苏谌主动站了起来，伸出手来跟祝昀笑眯眯的打招呼。一如以前那般温和清隽，在双方父母面前得体极了，丝毫看不出一点点的尴尬。
但祝昀清晰的感觉到，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看着眼前那只修长如玉的大手。无视舌尖的苦涩，同样淡定的伸出手跟他握住：“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