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7)
沈昌时双手背在瘦小的身体后,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将军进门时,我还不敢确定,但是将军一开口,我便认出来了。”
顾楚想要解救自己陷在胖子手里的双腿,挣了两下无果,他认命道:“我一直都学不好声音。”
沈昌时拍拍胖子的肩膀,示意胖子抬头:“将军可还记得他?”
胖子瞪着还在哗哗流水的迷蒙双眼,抽噎两声,露出期待的神情。
顾楚略一思索,犹疑道:“赵可思?”
胖子惊喜地放开顾楚,转身就朝后面的人炫耀:“将军还记得我!哈哈哈!将军还记得我!”
其他人的表情像是恰了一万颗柠檬,只听顾楚又缓缓补充道:“就是练轻功总是把梅花桩踩烂的那个……?”
屋内静了一秒,下一刻惊天大笑冲破云霄,震得外面吃饭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胖子怨念地看着顾楚:“将军,后面一句大可不必讲出来。”
顾楚抿了抿唇,压抑不住的笑意却悄悄攀上眼角。
沈昌时挥挥手,把兴奋的众人压下来:“红衣还没走远呢。你们别动静太大了。”红衣指的是刚刚的瑜朝官兵。
人虽瘦小,但沈昌时自有一番威严,后厨所有人顿时不再闹了。
沈昌时对着顾楚道:“刚刚出去的女娃娃,是将军夫人?”
顾楚已经看到那些八卦的耳朵竖起来了,他无奈道:“不是。”
沈昌时点点头:“未来将军夫人。”
顾楚:“……也不是。”
沈昌时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耳朵,不说话。
顾楚僵硬地转移话题:“沈老怎么会在这里?”
沈昌时道:“将军喊着沈老沈老的,属下就真老咯。将军当初迫不得已回京,虎威军上下都绷紧了弦。我们都记着将军替我们争取到了回乡的机会。但是属下这心啊,怎么都放不下,干脆带着还愿意跟属下过来的兄弟们,在明州开个小客栈,至少离京城近些不是?”
顾楚心中一涩:“这些年,多谢你了。”
沈昌时摆摆手:“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前头风声,属下也听了不少,将军这是要去昔州?”
顾楚点点头。
沈昌时叹息:“难怪将军要去找陈影那老鬼。”
顾楚问:“刚刚出去的那个背着人的小姑娘,沈老可派人跟着了?”
“属下办事,将军放心,那小姑娘肯定会安安全全地到陈影那地的。”
顾楚道:“那我就先行一步,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说。”
沈昌时表示顾楚赶快去追未来将军夫人去吧,顾楚见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了,直接出去。
顾楚一走,沈昌时和煦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胖子走到沈昌时跟前,啐了一口:“这顾燕禹欺人太甚。”
后面的人跟着附和。
沈昌时搓着手腕上的红绳,沉声道:“将军回来了,大家都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上面那个不仁义,那么我们这些下面的,也就不用忍了。”
追出去的顾楚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抱着林夫人问路的楚笙。
林夫人失去意识显然不能自己攀住,楚笙干脆出门后直接给她像那天一样公主抱起来。
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这年头女人彪悍,但彪悍成这样的属实少见。
“西巷朝前一直走过两个路口,然后右转就到了。”
被楚笙拉住的无辜路人是个刚刚买菜回家的姑娘,顾楚一追上来就听见楚笙说谢谢。
然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朝那边走了。
顾楚赶忙上前拦住她。
见到顾楚,楚笙眼前一亮:“你没事?”
顾楚点点头:“刚刚掌柜是自己人。”
楚笙毫不犹疑地就相信了,她抱怨道:“那还整得这么吓人,你刚刚其实也没认出来吧?”
顾楚掂了掂手里的包裹,道:“我之前与你说的,会易容的老兵,就是那个掌柜。”
楚笙瞪大了眼睛:“他一点也不像当过兵的人。”
“厉害吧?”
“厉害。”楚笙心服口服,“这样的人在你军中还有很多?”
顾楚思考了一会儿,道:“以前有,现在……我也不知。”
楚笙忍不住安慰道:“没事,你那么强,总会有人追随你的。”
西巷离的本就不远,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
牌匾上硕大的“陈堂”。
陈堂?陈塘关李靖?呈堂证供?
这郎中起名字好奇怪。
顾楚先一步迈进去,门口坐着一个正在煎药的小童,见到他们进来,转头对着里间大喊:“陈大夫!有病人啦!”
里头劈了啪啦一阵乱响。
小童见怪不怪地对顾楚道:“大夫一会儿就出来,你们先坐吧。”
楚笙愣是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出了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
这孩子说话跟小大人似的,白白净净的脸上写满了“我很稳重”,和后头匆匆忙忙披头散发出来的陈大夫一点都不一样。
“谁谁谁病了?”
楚笙稀奇地看着连鞋都没穿的陈大夫,这是她来到瑜朝后,见到的第一个称得上肆意的人。
来人年龄四十往上,头发和胡须都乱蓬蓬的,身着青衫松松垮垮,一身酒气,眼神却格外清明。
他首先看的是楚笙背着的林夫人,又看了一眼顾楚。
顾楚上前一步:“来请陈大夫治腿。”
陈大夫表情写满了莫名其妙:“谁跟你说我会治腿的?”
顾楚道:“云来客栈的掌柜介绍我们来的。”
云来客栈就是沈昌时他们开的客栈。
听到这个名字,陈大夫表情顿时一变,他先去看三人的脚,看到顾楚的脚时,眼睛一亮,扭头对小童说:“你在外面好生煎药,别到处走动,有事叫我,我进里间去给这个病人看病。”
小童奶声奶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了的。”
楚笙又忍不住去看这个小童。
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最多不超过八岁,口口声声说“三岁小孩”,真是可爱到家了。
顾楚注意到楚笙的目光,她……喜欢孩子?
进到里间,陈大夫让楚笙把林夫人放到唯一的床上,边把脉边闲聊似的说:“王爷近来可好?”
楚笙吓了一跳,顾楚却淡定道:“陈大夫别来无恙。”
“啧啧啧。”陈大夫唏嘘,“当年一别,我本来以为以后再见王爷,会在皇陵,难得,真是难得。”
这是在咒顾楚死?
楚笙被这开头整懵了。
顾楚苦笑道:“陈大夫就别挖苦我了。”
陈大夫冷哼:“王爷潇潇洒洒,自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顾楚闭嘴。
楚笙拉住顾楚,悄声道:“他是怎么认出你来的?”
顾楚望天,陈大夫却抢答道:“王爷身高异于常人,这点伪装骗别人可以,但骗不过我。而且王爷虽然高大,却谈不上威猛,一双脚更是出了名的小脚,您说是吧王爷?”
楚笙震惊,第一时间去看顾楚的脚——竟然!是真的!
这双脚顶多38码!楚笙她自己就穿36的!
天哪!
被揭了短的王爷摸摸鼻子,默不作声,只是后退几步把脚藏在床脚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震惊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的楚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写到这里了!
顾楚是小脚!没想到吧!(我这诡异的萌点)
以后如果他俩有娃,肯定也是小脚(。)
身为矮个子,我自己的脚就很小,每次看到男生脚那么大就觉得很神奇,我遇见的男生里就算只有一米五几,脚都至少40码……太神奇了!
感谢猥大仙的手榴弹和地雷~感谢!
☆、陈大夫
楚笙曾经以为自己一米七的个子配上36的脚已经够小了, 但是没想到顾楚一米九配38更小!
她就没见过男的脚小于40码的。
这个男的前面还要加个前缀——一米九的壮汉之中。
陈大夫打破了因为他揭短而静下来的谜之气氛:“这位夫人之前失血过多, 不过你们照顾的很好, 没有让她的伤口进一步恶化, 休息几日估计就能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楚笙松了口气。
陈大夫却一脸感兴趣地问:“这位夫人的伤口是谁处理的?”
楚笙弱弱举手:“我。”
“你处理伤口的方式很特别啊。”
楚笙想了想, 道:“我曾学到过一些简单的治外伤的方法,教我的人说伤口不能碰水,但是也不能完全不通风, 所以细布缠绕松紧要适度,而且要勤换洗。”
“若是病人流血不止呢?”
“伤口小的话就缠住伤口旁离心脏近的一端, 伤口太大……我也不知了。”
陈大夫惊奇道:“你这女娃娃,懂得倒是挺多。”
楚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只是关公面前舞大刀,献丑献丑。”
感谢现代常识!
楚笙第一万次感慨。
然后陈大夫就告诉她, 若是伤口太大止不住血,就要用烙铁烧伤口,烧到伤口闭合为止。
楚笙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以前看到过顾楚练功时,那并不光洁的上半身。
印象里,楚笙依稀记得, 顾楚身上……有烫伤一般的痕迹。
乍一听到这么残酷的治疗方式,楚笙突然觉得, 其他疤痕都算是温柔了。
那不是其他的, 那是烙铁啊。
烫得你皮开肉绽,却是为了救你命。
楚笙心里泛起浅浅的酸涩,她向来共情能力强悍,此刻一路脑补越想越悲惨, 眉头不由得皱紧。
陈大夫这时候状似无意地又补充了一句:“王爷当年上战场,受伤可不少啊。这是终于准备掀翻他们老顾家了?”
“……”
“哦我忘了,王爷也是老顾家的,这天下换个人坐,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陈大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好像他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番话在顾楚心里激起滔天波浪。
这一路上,谁都在逼他。
每个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暗示他,他对顾燕禹仁至义尽,顾燕禹却对他赶尽杀绝,到后来,他自己也问自己了,他有能力有兵力,为什么不反抗呢?
对啊,为什么不反抗呢?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楚笙,楚笙却并没有注意他。
陈大夫拉开一个又一个药箱给林夫人配药,楚笙站在陈大夫身后,对陈大夫认真道:“顾燕禹是好皇帝,但是他对不起顾楚。”
陈大夫背对楚笙,嘴角扯起露出一个笑,兴致盎然道:“你这小女娃娃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直呼王爷名字?”
楚笙捂住嘴,看了一眼状似神游天外的顾楚,咳了一下,镇定道:“他是我师父。”
“噗。”陈大夫笑出声。
楚笙突然一阵脸热,她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取笑了,但是她自己又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顾楚及时出声打断道:“陈大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前往昔州?”
陈大夫最后一味药抓完,把抽屉重重一推,冷哼一声:“又去治那些累死累活还不听劝的人?十天半个月洗不了一次澡,臭不可闻就算了,丑时就要训练,晚上还搅得人不得安眠,你虎威军又不缺我一个大夫,我在明州待得挺好的,不去不去。”
顾楚却好似没听到:“那我这就去给陈大夫收拾行李。”
陈大夫瞪他一眼。
两个人莫名僵持,最终陈大夫败下阵来。
他翻了个白眼,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整理他乱七八糟的医书:“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顾燕楚的,你们老顾家一个比一个会使唤人,顾燕禹就算了,你顾燕楚真是敲骨吸髓,恨不得把我累死在昔州,我跟你扯上关系,简直倒了八辈子霉……王八蛋顾燕楚……”
楚笙目瞪口呆地听着陈大夫骂骂咧咧,还是当着顾楚的面。
顾楚的表情像是完全习惯了,直接拿上陈大夫开的药去外边给那煎药的小童。
小童短手短脚的,还一本正经地把药排好序,告诉顾楚这份药等会儿就煎。
楚笙跟着出去,低声问顾楚:“这位陈大夫……是你军医?”
顾楚笑着道:“陈大夫以前是宫廷御医,但是……”顾楚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楚笙心领神会,这人嘴巴确实百无禁忌,啥都敢说。顾楚继续道,“后来就来参军了,很多大夫都不愿意随军,陈大夫算是独一份,我军队上下都受过他恩惠。”
难怪怎么说,顾楚就不生气。
不对,她就没见过顾楚生气。
这人一个大将军,居然脾气这么好?
顾楚显然是不知道楚笙脑袋里在想什么的。外间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书,顾楚相当自来熟地开始帮陈大夫整理。
楚笙就蹲在小童旁边,和小童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小孩你今年几岁了?”
“唉,不过垂髫之龄。”
“噗。”楚笙被逗笑了。
小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笑什么?”
楚笙捂嘴:“抱歉抱歉,没有笑你的意思。”
小童却生气了:“你这人,我好好地回答你,你却笑我,你没有经历过四五岁的时候吗?”
楚笙道:“那你说说人这一生都有什么年龄呀?”
小童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他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头算:“襁褓、孩提、垂髫、束发、弱冠、而立……”
楚笙拍手夸赞:“你真厉害。”
小童有点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后面的我都还不会背呢。”
“那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陈大夫啊。”一个“啊”字被拉的软乎乎的,像是刚出笼的小馒头,又黏又甜,楚笙一下子就被萌到了。
她捂住乱颤的心肝,坚强地继续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替陈大夫煎药啊?”
小童忧愁地叹口气,放下扇子捧着脸:“谁让我摊上了这个爹呢,唉。”
这小童竟然是陈大夫的儿子?!
楚笙看着小童白白嫩嫩光洁的脸蛋,又想想被胡子遮住半张脸的陈大夫,这俩完全不像吧!
旁边听完全程的顾楚心里却想,楚笙果然是很喜欢孩子吧……
陈大夫抱着医书出来,迎接他的就是楚笙略带怪异的眼神。
他毫不客气地使唤顾楚:“这堆书劳请王爷帮我晒一晒了。”
今天天气极好,倒是很适合晒书,顾楚顺从地接过,然后熟门熟路地绕到医馆后院。
楚笙蹲在小童面前和陈大夫大眼瞪小眼。
主要是楚笙尴尬了一会儿,身体重心从左腿换到了右腿,陈大夫才徐徐开口:“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楚笙就好。”
“哦,楚姑娘。”
“是……?”楚笙听着那个意味不明的“哦”字,总觉得有些不安。
然后陈大夫下一句就是:“原来王爷是带着楚姑娘私奔的啊。”
???
不是,私什么?什么奔?
俩字拆开可以,但是合在一起就不行了。
这口无遮拦的大夫说什么呢?!
楚笙勉强冷静道:“陈大夫怕是误会了,顾……王爷是我正儿八经拜的师父。”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陈大夫也学着楚笙的样子蹲下来,围着小童:“瞧瞧,之前都是直呼王爷大名,现在就成师父了。啧啧啧。”
楚笙机智地转移话题道:“不知林夫人何时能醒,我们要等到林夫人醒了再去昔州吗?”
陈大夫莫名其妙:“我又不是顾燕楚,我怎么知道。”
你也直呼王爷大名啊!楚笙在心里嘶吼。
然而这个时候小童懵懂发声:“陈大夫,私奔是什么啊?”
……
楚笙的动作僵硬了。
旁边还有个未成年,这陈大夫怎么就乱说上了!
陈大夫却十分认真地开始解释:“私奔就是一个……”
“私奔是非常不好的一个行为,你现在不能明白,等你以后看书看多了就知道了!”楚笙迅速打断。
小童却不满:“我可聪明啦,陈大夫教我认药材,我一遍就会了,识字也是,他们都说我是神童。”
楚笙心中默默哽咽,孩子都是这样,上一秒天使,下一秒恶魔,无缝切换,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陈大夫却嗤笑一声:“就你?神童?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比起我来,你还远远不够格。”
小童吱哇乱叫:“你你你太过分了!这药你自己煎!”说罢就站起来,扔下扇子罢工。
陈大夫慢悠悠地捋了一下胡须,缓缓道:“昨晚的《伤寒杂论》……”
小童动作僵住,一双眼睛里泛起雾气,他攥紧真正意义上的粉拳,深呼吸几次,然后捡起扇子又坐下来,委委屈屈地继续煎药。
楚笙不由侧目——这陈大夫欺负起自己儿子,真的好熟练啊!
有种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陈大夫继续跟楚笙搭话:“楚姑娘的名字好像很耳熟……”
楚笙干笑两声:“可能是我名字比较大众化吧。”
“不,我绝对听过。”陈大夫露出深思的表情,“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不,求你别想了,我就是个路人,我和你家王爷清清白白只有师徒关系,虽然现在还没拜师,但是这个大腿我抱定了!
“你还有哪些书要晒?”顾楚的声音如天籁降临,一下自把楚笙从刚刚尴尬的境地拯救出来。
楚笙火速起身:“我去看看林夫人。”
陈大夫指着旁边藤椅上的一大摞:“那里还有。”
顾楚毫无怨言地上前抱起。
陈大夫抖着腿,比起大夫,他现在更像个小混混,吊儿郎当地问:“什么时候去昔州?”
顾楚跨过他不安分的腿,道:“等林夫人醒吧。”
陈大夫揣测道:“这个林夫人,是你小妾?”
顾楚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无奈的神情:“不是……她是我弟弟的夫人。”
陈大夫狡黠一笑:“那这个楚姑娘就不是你哥哥的老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楚下属全都是神助攻(。)
☆、清醒之后
顾楚只好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陈大夫大大咧咧道:“这姑娘都把名字告诉我了, 我再不知道, 可不就是我傻吗?”
顾楚低声道:“她……对我并无那番心思。”
陈大夫震惊道:“你居然是认真的?你这千年铁树竟然也有开花的一天?”
顾楚注意到旁边有个悄悄听八卦的小耳朵, 匆匆丢下一句:“待会儿再说。”他又去给陈大夫晒书了。
陈大夫是个很奇怪的大夫, 每逢出远门, 必定要晒书,不论天气好坏。
这会儿陈大夫和小童面面相觑,陈大夫瞪了小童一眼:“都怪你。”
小童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明明是你自己想听别人的八卦。”
陈大夫琢磨了一会儿, 又悄悄附到小童耳边:“等我去打探一番,晚上回来与你讲。”
小童点头, 两父子光速和解。
气氛又变得友好和谐起来。
内间有个小门,直通后院,顾楚之前是从前堂穿过小路绕过去的, 这下把书晒完了,他就直接从小门进来了。
彼时楚笙正看着林夫人消瘦的脸庞发呆。
见顾楚进来,她非常自觉地提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昔州?”
师父?
顾楚愣了一下,然后心不在焉地回答:“等林夫人醒了我们就走。”
楚笙点点头, 又摸了摸林夫人的脸,叹口气:“之前受林夫人照顾颇多, 不知到底为什么林夫人会受如此重伤。”
顾楚想了想, 道:“林夫人认识你娘。”
这下轮到楚笙愣住了,她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现代的妈,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姜藏?”
鲜少听到直呼自己父母名字的,顾楚顿了一会儿才道:“林夫人曾受过你娘恩惠, 具体的我也不知,不过她身上有前朝玉玺。”
然后顾楚就把林夫人用云青壁救楚笙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笙一开始平静,而后震惊,最后陷入深深的迷茫。
为啥感觉全天下都认识我娘?
迷茫后楚笙又有了新的疑问:“那……皇后娘娘?”
顾楚看着楚笙灵动的眼神,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我托皇后娘娘在宫中接应你和林夫人,本来只有你一个人,但林夫人能救,便一同托付了。”
楚笙想起王嫣,身上就冒鸡皮疙瘩。
她抖了抖,说:“皇后娘娘居然肯和你合作。”
“她也是被逼无奈。”
“怎么说?”
顾楚言简意赅:“皇后娘娘的曾祖父要死了。”
楚笙恍然大悟。
如果原作的时间线还没怎么变动的话,那她就知道为什么王嫣整整拖了一年才死了。
原来顾燕禹这个狗比是在等人家后台倒。
楚笙咬牙切齿:“顾燕禹还真是个好皇帝。”
天生的政治家,天生的上位者。
该辣手摧花的时候,从来不心慈手软。
楚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顾楚说:“皇后娘娘送我之前,跟我说,若是我能带她出宫,她就圆我心愿。可我并无心愿……”
顾楚却道:“她这话,应该是对我说。”
楚笙瞪大了眼睛:“你……”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愿。”
“巧了,她对我说的的时候,我也一头雾水。我也没什么心愿。”
顾楚靠门站着,双手环臂看她。
楚笙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还是有的,我想和师父学武功,学成天下第一!这一点师父就可以做到了。”
楚笙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顾楚轻轻笑了一下,长长的发髻落在他脸颊边,他去看院子里晒在屋檐下的书,阳光透过他发丝的缝隙落到楚笙眼睛里,轻轻晃荡。
楚笙突然想到之前无果的一个问题。
顾楚……到底喜不喜欢她?
一股浓郁的药香打断楚笙的思路。
楚笙猛一闻这生化武器,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她初中的时候身体不好,家里西医中医看遍了,最后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中医笑眯眯地给她开了整整一年的中药,到后来她喝中药喝到吐,一闻到稍微重点的药味就反胃。
就像现在。
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顾楚,冲进院子对着一块杂草蓬勃生长的荒地开始干呕。
抱着药进来的小童一脸懵逼。
陈大夫从小童手里端过热腾腾的药,熟门熟路地扶起林夫人开始灌药,一边灌一边对顾楚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顾楚扭头就走。
楚笙干呕了半天,啥也没吐出来。
顾楚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力道十分克制。
“你……没事吧?”
楚笙摆摆手,抽空回答他道:“没事没事,只是我闻不得这味道。”
“那你之前感上风寒……”
楚笙苦笑道:“风寒的时候鼻子堵了,闻不到自然就没事,现在浑身舒爽通畅……”
顾楚表示理解。
然后他们就听见内间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两人对视一眼,楚笙用袖子捂住鼻子,立马进屋。
林夫人正趴在床边猛烈地咳嗽,漆黑的药汁吐了一地,陈大夫早就端着碗离得远远的。
见他们进来,陈大夫无辜地耸耸肩:“我也没想到这药效这么好。”
顾楚一闻,他哭笑不得道:“你又把药做得这么苦……”
陈大夫道:“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不给她点刺激,她能醒吗?”
小童赞同得点头。
楚笙上前拍拍林夫人的背,林夫人又咳了几声才缓了下来。
然后她清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水……”
顾楚眼疾手快去取碗打水。
林夫人接过水漱了口才缓过劲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楚笙,又看向顾楚。
“你们是什么人?”
楚笙一愣。
他们的易容竟然这么成功吗?
楚笙赶忙出声:“林夫人,是我。”
和楚笙朝夕相处快半年的林夫人一下就听出来这有辨识度的声音,她看着那张陌生的脸,突然眼泪涌上眼眶,大滴大滴的眼泪直接掉下来。
她一把抱住楚笙:“你没事……你没事……”
重复了好多遍,楚笙不知所措地回抱,林夫人之前对楚笙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楚笙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陈大夫却在一旁泼凉水:“重病初愈,切忌大悲大喜,你冷静一下。”
林夫人勉强镇定,抹抹眼睛,看着不修边幅的陈大夫:“这是谁?”
楚笙道:“这是救你的陈大夫,医术高超。”
林夫人坐在床上,勉强行了个礼:“多谢大夫。”
陈大夫一扬手:“别,要谢还是谢给你保命之药的人吧,要是没有那颗药丸,你半路就死了。”
这下不止林夫人了,连楚笙都迷茫起来。
顾楚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陈大夫阴阳怪气道:“皇室就是好,保命的药一人两颗,不知王爷现在还剩几颗?”
林夫人看着这个高高大大却异常瘦削的陌生人:“……王爷?”
皇室保命的药?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一圈,楚笙就懂了。
以前经常看电视剧小说里写什么天山雪莲,九九还阳丹什么的,她还以为是假的,但是瑜朝皇室真的有这玩意儿?
不对,这本来就是小说。
楚笙在心里冷静分析,但一旁的林夫人可冷静不了。
“妾身……妾身如何当得如此大礼?”林夫人手足无措。
顾楚反而安慰她:“不妨事的,你与景弟都是我们的恩人,区区丹药而已,不足挂齿。”
听到他提起江王,林夫人顺势询问:“不知江王爷……”
“他很好,顾燕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楚笙看看林夫人,又看看顾楚,江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把疑问放在心里,楚笙问林夫人:“不知夫人现在感觉可好?”
林夫人表情变得平和起来,估计是已经消化完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整个人透着一股春风和煦的味道:“多谢王爷的丹药,妾身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楚笙点头:“若不是王爷,我们现在估计都死了。”
楚笙又把当日在宫里看到林夫人浑身鲜血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林夫人苦笑一声:“我就知道,皇上不是守诺的人,我死也就算了,可是他却还不放过你……”
楚笙叹口气:“顾燕禹都能相信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
此话引来众人侧目。
顾楚已经习惯楚笙时不时冒出的新奇话语,但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个说法。
陈大夫感兴趣道:“这又是个什么典故?我怎么没听过?”
楚笙眨眨眼,无辜道:“我瞎说的,以前听邻居抱怨自己丈夫,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然后就记下来了。”
“那为什么不是公猪而是母猪呢?”
这一下把楚笙也给问住了。
看她一副答不上来的样子,陈大夫恨铁不成钢。
“陈大夫可是蜀州人?”林夫人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都说官话,但是或多或少都有口音,很多人一听就知道是哪里来的。
然而这些耳尖的人不包括楚笙。
她只能睁着懵懂的双眼,听陈大夫大感意外道:“我不说蜀州话二十多年了,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林夫人微微一笑:“家父正是蜀州人,妾身一听便知。”
“你这小女娃,有点本事的。”
顾楚对林夫人道:“我去取点吃食来。”
林夫人点头感激道:“多谢王爷。”
“在这里就不用称呼我为王爷了,叫我名字就好。”
林夫人犹豫:“这……”
顾楚道:“顾燕楚这个名字我也不用了,从今以后叫我顾楚便好。”
这话一出,顾楚就看到楚对他挤眉弄眼,一副你干的好的样子。
他失笑,出门去医馆旁边的饭馆给林夫人带吃的。
陈大夫一锤掌心:“终于开窍了,啧啧啧,一窍通百窍通,不愧是将军啊。”陈大夫走到楚笙面前,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干得不错。”
然后哼着小曲走了。
楚笙一脸懵逼。
小童跟着陈大夫出去,内间就剩下林夫人和楚笙两人。
楚笙犹豫了一下,找到角落里的扫帚和簸箕,把地上的药汁给处理了。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一抬头,林夫人正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看她。
楚笙又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笙,你想知道你娘的事情吗?”
楚笙:……我本来以为洋葱已经剥到底了,没想到还有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话不多说,楚笙情歌库打开!
《洋葱》开唱!
☆、印君灵
出门的顾楚衣衫简朴, 甚至说得上落魄, 为了符合他现在的装扮, 他身上钱也不多, 陈大夫追着出来帮他把钱给了, 然后让小童抱着吃的回去给林夫人,他要和顾楚逛逛。
陈大夫是个很奇怪的人,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 只知道他是蜀州来的,脾气是一等一的暴躁, 一点也不像个大夫,早些年还会操着一口蜀话骂人,近几年完美向官话靠拢。
陈大夫给顾楚买了个饼, 示意他尝尝:“这家的煎饼我是最满意的,比京城那家烹鲜坊味道还要正宗。”
“多谢。”顾楚咬了一口,果真油而不腻,唇齿留香,当得起陈大夫的评价。
陈大夫路过他常去的酒家, 把腰间葫芦打满酒,出来后晃荡着葫芦对顾楚道:“你什么时候去把其他人喊回来?”
顾楚兵权虽交, 但虎威军还担任着镇守边疆的职责。
顾燕禹派去接替顾楚的将领名叫丘翰钰, 名字里带了翰钰,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武将。
虎威军整整七万人,丘翰钰先分一万去沧州的驻地,又分两万去藏州, 余四万在昔州。暗花和维谷一部分被分进了护卫军,一部分则调往皇都的军情处,剩下的人不知所踪。
顾楚有理由相信,顾燕禹把他最尖锐的部队送往了羌国。
维谷是再适合不过的间谍部队。
军队是认虎符的,他摸了虎威军虎符七年整,上面的每一个纹路,每一道图案,他都铭记在心。
然而虎威军是一支认将领大于虎符的军队。
他这张脸,比虎符来得更有威慑力。
听到陈大夫的问题,他一点都不奇怪,又咬了口煎饼,顾楚沉思道:“再等等吧。”
“你只要出现在昔州,要么是死,要么是造反,他不会给你第二条路的。”陈大夫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又道,“你去京城,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有重逢的这天。”
顾楚避开后一句,只回答前一句道:“我一人还好,这天底下还没有我过不去的天罗地网。但我担心的是你们。”
陈大夫痴痴一笑:“哪里是担心我们,是担心那个女娃娃吧。”
顾楚无奈:“陈大夫在军中那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陈大夫却摆摆手,一副往事休要再提的模样:“虽然我不是个好大夫,但是我还是很不待见你这副不把自己命当命的模样的,别找我叙旧啊,小心我气急了一酒瓶砸你脸上。”
“我……”
“别我来我去的了。你以前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
陈大夫又仰头喝一大口酒,抹抹嘴巴道:“不过这样也好,你稍微有点人气了。还挺好。”
顾楚没说话,眼睛看向前方,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煎饼吃完,朝前面卖小玩意儿的摊贩走去。
陈大夫眯眼看着顾楚掏出几个铜板,在小狐狸和小鸟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小鸟。
这小贩手艺不错,扎得像模像样的。
顾楚拿着小鸟回来,陈大夫捋捋胡须,轻声自言自语道:“有人气儿啦,有烟火气了,诶嘿。”
顾楚的注意力全在刚刚买的小鸟上,隐约听见陈大夫说了什么,不由得抬头去看他。
陈大夫翻了个白眼:“闷葫芦,走走走,赶紧走,回去收拾东西。”
顾楚相当好脾气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捧在手心里,一路就这样回去了。
林夫人有一口没一口得喝着小童端回来的白粥,说是白粥,那就真的是白粥,连点盐味都没。
但现在林夫人不在意这个,她在组织语言,准备跟楚笙说当年种种。
楚笙则是就着小白菜吃馒头,等林夫人开口。
小童又去外面煎下一副药了,屋里一时静悄悄。
不多时林夫人问:“你对你娘……知道多少?”
楚笙诚实得摇摇头:“除了知道她的名字身份,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
瓷白的勺子叮叮叮撞得轻响,林夫人略一思索,便道:“当年我流落扬州,那个时候我不听话,犟得厉害,把我买去的那个老鸨便天天打我。除了脸上没痕迹,其他地方没一块好地方。”
“那个时候……便是你娘救了我。”林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憧憬的笑容,“她被养在院子的最里间,没有人可以随意靠近,能见她的也只有老鸨他们,连那楼里最美的花魁也比不上她分毫。”
“从此以后她教我为人处事,教我琴棋书画,她把她会的全部交给我了。最后告诉我,她有个女儿……”
林夫人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楚笙的眼睛:“楚笙,就是你,我找了你十几年。”
“你娘是自尽而死的。我也不懂,为什么好端端一个人,能够流这么多血,她死得时候像是平常一样安静。见到我进去,她还有心情安慰我,然后告诉我……云青壁的下落。我曾经发誓不会把云青壁交出去,也不会说起她分毫,但是楚笙……”眼泪坠在林夫人睫毛上,将落未落,她哽咽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你越长越漂亮,我怕……我是真的怕。你和你娘太像了。太美的女人,往往红颜薄命啊楚笙。”
空气中的尘埃盘旋在投射进来的阳光里,格外显眼。
楚笙缓慢地眨了下眼,仔细瞧清楚了尘埃落下的痕迹,也看清楚了林夫人眼泪落下来的轨迹。
这个向来优雅的女人,重逢后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楚笙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背,似是安抚,又似承诺:“我不会有事的。”
她会好好活下去,她明白林夫人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林夫人怕她步姜藏后尘。
或许这么想有些自大,但是很多时候,她都是幸运ex,她相信幸运和努力相辅相成,和顾楚学好武功,她便自由自在逍遥天下去。
红尘滚滚多烦忧,不如明朝钓鱼去。
被楚笙当小孩哄了许久,林夫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那帕子擦一擦眼泪道:“你是准备跟着晋王爷去昔州?”
楚笙点点头:“我拜了他为师,肯定是要跟去昔州的。”
林夫人略一思索,道:“你去昔州也好,晋王爷至少能护住你。他在昔州说一不二。”
“林夫人和我们一同前去吧。”
林夫人犹豫:“可是我现在……”
楚笙打断她,不由分说道:“我与师父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不可能丢下你。”
林夫人一怔。
说话间,就远远听见陈大夫和顾楚的说话声。
“这些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这个也要。”
“还有我幸幸苦苦进的药材,这么多,你说怎么办?”
“哎呀顾楚你真的是个大麻烦。哼!”
越想越气,陈大夫一把捉住小童,对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一顿搓揉,像是在搓顾楚的脸一样。
小童脸都被搓红了,整个人生无可恋。
楚笙忍不住想,当陈大夫的儿子,真的好惨。
简直是大写的生孩子就是用来玩的。
顾楚默不作声,一件一件替他收拾东西,末了还问:“你这间医馆……”
陈大夫头也不回:“关门大吉呗。”
顾楚点点头。
然而没过一会儿,外面突然熙熙攘攘进来一大群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这群人堵在医馆门口,进来又不说话也不动了。
顾楚直起身子。
陈大夫一把扯过小童,然后从那群大汉中间缓缓走出一个青衣姑娘……不对,青衣女人。
这女人长得清清爽爽,但遮掩不住她脸上岁月的痕迹,楚笙保守估计,这女人三十五岁上下。
见到这女人,陈大夫仰天长叹:“你怎么鼻子这么灵。”
青衣女人手拿团扇,轻轻摇了摇,笑得羞涩腼腆,竟然有妙龄怀春少女的意味:“陈郎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大夫咬牙切齿:“你个疯婆娘,天天守着我医馆,你还知不知羞了。”
女人捂嘴娇笑一声:“哎哟,陈郎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守着我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
楚笙看看满脸无奈的小童,又看看婷婷袅袅的青衣女人,这俩竟然真的很像!
陈大夫梗着脖子:“这是我儿子,不是你的。陈辞你说你要跟着谁!”
原来这小童叫陈辞……陈词滥调?哪里有这么给孩子取名字的啊!
被提及的陈辞再一次发出了成年人的感慨:“爹,娘,你俩真的好幼稚啊。”
青衣女人冷笑一声:“他可不叫陈辞,别以为我把儿子放你这里几天,你就能带着他走了。你走可以,儿子留下。”
小童张张嘴,叹息一声,干脆闭嘴。
这俩每次吵架都说是为了他,但事实上两个人都从来不听他说什么。
幼稚,真的幼稚。
两个被批为幼稚的大人又吵了两句嘴。
围绕着小童的归属问题,一副要扯破半边天的架势。
直到最后女人拍案而起:“我印君灵说的事情还没有改过口的时候!儿子留下你想滚去哪儿就滚去哪儿!”
……嗯?
印君灵?
楚笙懵逼地看着面前这个不复温柔的女人。
这这这,这不是原作后期出现的女将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接班人出现了(趴地)
其实我已经写到48章了……
试试看十二月日个万!
立个flag!
爱你们啾啾啾。
☆、木兰从军
印君灵, 原作后期神一般的女人。
战神晋王死后, 朝内来了一次大清洗, 羌国抓住这个机会屡屡进犯, 瑜朝百姓不堪其扰, 但彼时羌国还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直到顾燕禹后面莫名其妙生了场大病,羌国听到消息,不再满足于骚扰, 而是大军压境,长驱直入, 想要一鼓作气把瑜朝拿下。
此次进攻来得突然,最高领头人又缠绵病榻并不清醒,所以一时间朝中上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心惶惶。眨眼的功夫,羌国就打到明州,离京城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瑜朝版的木兰从军出现了。
印君灵女扮男装入伍从军,这个中年女人论武艺, 竟比许多男子还要狠厉,她一路从小卒凭借军功升上营长, 然后于一次守城之战, 大胆献计,成功击退兵临城下的羌国军队。
印君灵名声大噪,而后顾燕禹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主持战事, 他只看能力不看资历。
从此印君灵一路扶摇直上,带领瑜朝军队一次又一次击退羌国,直至把他们赶出瑜朝境内。
班师回朝,印君灵摘下头盔,满头灰白头发披散而下,顾燕禹大惊,这看起来苍老了十岁的将军,竟然是女子。
印君灵不求赏赐,不求爵位,她只求明州一隅,从此隐居,祭奠亡夫。
这是原作第一次详细描述后宫之外的女子,所以楚笙记得格外清楚。
看着这柔柔弱弱的女人,楚笙不敢相信这是未来的大将军。
印君灵后期的地位,只比顾楚低一些。和顾楚比起来,他们是两种不同的用兵风格。
印君灵大开大合,擅长出其不意的怪招。顾楚则更为细腻难缠,擅长打蛇七寸,一击即中。
瑜朝两大神将,非印君灵和顾楚莫属。
然而现在……
已知小童叫陈大夫爹,叫印君灵娘,得出陈大夫与印君灵有夫妻之实。
又因,印君灵后期归隐是为了祭奠亡夫。
所以得,陈大夫就是印君灵那个倒霉早死的丈夫?
再看现在吵嘴的陈大夫和印君灵,楚笙越看越觉得,这俩就是在打情骂俏吧?
没看人家孩子都把耳朵捂上翻白眼了吗?
这就是被狗粮噎住的表现啊!
楚笙窒息。
原作晋王这个时候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然而现在晋王本人无视背景音,一心一意任劳任怨地替陈大夫收拾东西,准备去昔州。
楚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
所有人都看向突然出声的她。
楚笙只探出一个头,她眯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既然这个姐姐舍不得,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啊。”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啊……?
顾楚第一个投来疑惑的目光,楚笙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我们对陈大夫有事相求,只能麻烦他跑一趟昔州,他很快就回来,这位姐姐若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到时候还可以和陈大夫一起回来。”
“我什么时候……”陈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印君灵打断他,笑眯眯道,“这位妹子哪里人?看着挺陌生啊,来跟陈影求医也不用求到昔州去吧。”
“印君灵你……”
楚笙也跟着笑道:“我和我哥哥本身就是昔州人,带着嫂子去皇都做生意,但是生意没做成,嫂子就患了怪病,迫不得已来陈大夫这里求医。嫂子是治好了,家里老母亲又传来病重的消息。姐姐你也知道昔州是什么荒凉的地方,没什么好大夫,只好求了陈大夫随我们一起去了。来回的路费和诊金我们肯定不会少了陈大夫的。”
接连两次被打断的陈大夫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女人的交锋不需要他回应,他选择闭嘴,静静听楚笙如何忽悠印君灵。
“哎哟,妹子家里生病的人还挺多。真是巧了,我们陈郎从不外出看病,还是免了吧。”
楚笙眨眨眼,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姐姐若是不放心,一路跟着就是,我哥哥嫂子都不会武功,我只会点粗浅功夫,这点在姐姐你面前还不够看的。昔州里驻扎着赫赫有名的虎威军,我们想闹事也不会在昔州闹啊。这明州又是姐姐你的地盘,还怕我们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楚笙就差把“我们真的很无害”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印君灵果然犹豫了。
她看向陈影:“你果真要去?”
陈影翻了个白眼:“若是不去我在这里收拾东西干嘛?”
印君灵怀疑的目光在陈影和楚笙两个人身上打转,楚笙还没反应过来呢,陈影瞬间炸毛:“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么小的姑娘我下得去手吗?”
印君灵笑了笑,轻飘飘来了句“这可说不一定”,把陈影气的吹胡子瞪眼。下巴上性感的小胡子迎风招展,完美展现了什么叫气成河豚。
印君灵顿了一下,道:“你们先等等吧。”
说完就带着那群壮汉走了。
一点也不害怕陈影趁机溜了。
陈影一屁股坐上藤椅,气呼呼道:“这疯婆娘,粗鲁,暴躁,谁娶她谁倒霉!”
楚笙噔噔噔地跑出来,一把捞起在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团子:“陈大夫,这位夫人……”
陈影一扬手,豪气万千:“早就和离了!”
“我看她带这么多人……”
陈影双手抱臂,冷笑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明州远近闻名的女头头是何许人也。”
“哇——”陈影瞬间看过来,楚笙立马捂住嘴,假装刚刚发出赞叹的人不是她。
陈影又哽了一会儿,泄气道:“明州上下赌坊、黑市,甚至是港口,都听她一个人的,若没有她许可,我们肯定是出不了明州的。”
女头头,这个姐姐竟然是混黑的,这也太酷了吧!
第一次见到古代黑涩会,楚笙有点兴奋。
顾楚和陈大夫对视一眼:“她若要拦,你是留还是不留?”
陈大夫掷地有声:“不!”
顾楚摸着下巴沉思。
陈大夫只是个普通大夫,他是真的一点武功也不会。柔柔弱弱的医护人员。
楚笙不禁油然升起一股保护奶妈的使命感。
她以前玩游戏就喜欢玩刺客,来无影去无踪,蹲草抓人,越塔强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唯见对面脆皮公屏大骂。
敌人的辱骂,是对自己技术的最高赞赏。
楚笙永远相信这一点。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不能把印君灵放跑了。
天生将才本就难寻,印君灵既然能坐到明州最大地下组织的头头,她肯定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这样的人才不拐来跟着顾楚,简直是傻啊!
顾楚到时候去了昔州,一天到晚练兵,谁教她武功?
印君灵这个送上门的ssr,不要白不要。
陈大夫看着楚笙投过来的诡异目光,只觉得背后一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到了晚上,陈大夫发现自己的预感没有错。
他只是午间喝了点小酒,下午酣睡半天,晚上醒来就一脸懵逼得发现自己胡子没了。
不仅胡子没了,头发还被好好打理了一番。
陈大夫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悲愤欲绝。
“谁干的?!”
陈大夫睡的是外间的藤椅,今天印君灵来了后他就关门不开张了,睡在外间还挺舒服。
然而这一切惬意,都在手中绝佳的触感上兵败如山倒。
陈影难受,陈影委屈,陈影愤怒。
他幸幸苦苦蓄了大半年的小胡子,就这么没了。
里间的人本来咯咯咯笑着,听到他的声音,掀开帘子没好气道:“你这胡子我早看不顺眼了,正好今天下午给你刮了。”
这人正是印君灵。
陈影指着她,抖啊抖,“你”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印君灵哼笑一声,刷得把帘子放下,又进去和人说话了。
陈影一下子跳下藤椅,冲进里间。
“我要跟你这个疯婆娘拼了!”
拼到一半就被顾楚拎住:“陈大夫,算了吧。”
陈影回头,悲愤道:“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顾楚指指门口被搬进来的药炉,小童娘来了,自然是不会让儿子再去煎药。顾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野外生存能力满级,放在现代就是贝爷二号,替别人熬药不在话下。
陈影只顾着自己的胡子,刚刚没看到顾楚。
他更悲愤了:“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婆娘对我动手?”
顾楚就在门口,说不定还是他给印君灵开的门。
陈影这么一想,人都要气傻了。
“我脑壳长了包才去昔州,不去了!谁爱去谁去!”激动之下,陈影许久不见的蜀州话都冒出来了。
然而背后传来印君灵幽幽的声调:“去啊,怎么不去?”
陈影双手环胸,怨气冲天:“你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印君灵做思考状:“哦……说起来我这里好像还喂着一只去蜀州的鸽子吧,我明天就写信去蜀州……”
陈影跳了起来,一副被踩住痛脚的煎熬样子:“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印君灵慢悠悠道:“那你还去昔州吗?”
陈影咬牙切齿:“去。”
印君灵满意一笑:“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作者有话要说: 拐带成功√
☆、小鸟啾啾啾
说服印君灵的过程, 顾楚可是出了大力气。
下午印君灵带着手下过来敲门, 楚笙正指导顾楚给陈大夫剃胡子, 做造型。
瑜朝不流行男子蓄须, 陈影留胡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大夫这个职业从古至今都是越老越吃香,楚笙一拍脑袋,甭管陈大夫以前什么样, 女子只要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仪容整洁,总会心情好一些的。
而且小童轻而易举地卖了他爹, 说陈影的胡子根本不重要,他还经常嫌保养胡子烦,早晚有一天要把胡子剃了。
楚笙更加没有负罪感了。
第一计, 美男计。
当顾楚给陈大夫修掉胡子后,陈大夫是个翩翩中年美男子的真相就掩盖不住了。
事实证明,如果美男子故意糟践自己,刻意扮丑,有很大概率真的会迷惑很多人。
印君灵过来正好看到成果。
一时间她感慨万千。
“他还是这么能睡, 你们这么折腾都没醒。”
有一说一,确实。
不过姐姐你重点是不是错了?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陈大夫很帅吗?!
印君灵头也不回, 让顾楚跟她去里间说话了。
……
楚笙看了一眼睡得特别香的陈大夫, 美男计,真的一点都没有用啊,陈大夫白长那么好看了!
陈大夫你咋还睡,你对你老婆都没吸引力了!很危险的!
铁憨憨。
真的铁憨憨。
无辜被剃胡子还要背上铁憨憨标签的陈大夫, 依旧徜徉在梦乡里,一无所知。
印君灵一进去就看到了林夫人,她的视线在里间三人之间转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林夫人身上,粗布麻衣,但掩饰不住林夫人一身优雅的气质,和灰扑扑的顾楚怎么都不搭。
“这位……是你夫人?”
印君灵想要他们三人的路引信息,再轻松不过。
楚笙想起来自己的假名叫赵吕,顾楚叫赵楠,还真是敷衍得毫不刻意。
林夫人表情镇定,顾楚却十分实诚地摇摇头:“不是。”
“这就奇了怪了。什么时候贵人也能以假乱真了?”
“印夫人稍等片刻,我与……她,去去就来。”顾楚的停顿很明显。
明显到楚笙都忍不住看了顾楚一眼。
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轻轻推了楚笙一把,两人去后院打水洗脸。
“你这是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两人并排,一人一条毛巾。
顾楚轻轻嗯了一声。
“你之前没见过陈大夫的夫人?”
顾楚道:“没有。陈大夫五年前就不在军中了。”
“那你们军医……”
“陈大夫教了很多,一些不能再上战场的兄弟便跟着学,这样一来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点,军中也不缺大夫了。”
楚笙点点头,哦了一声。
顾楚把最后一丝伪装抹干净,两个人两个盆,水面晃荡,他能看见旁边的少女一点一点露出自己原本的面貌。
他的心也像这水面一样,起伏不定。微!信!公!众!号:糖!铺!不!打!烊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让印夫人跟过来,不过我已经委托了林夫人劝一劝她,一会儿过去再与她细谈吧。”
楚笙一怔。
她有剧透的金手指,可顾楚没有。
多一个人去昔州,目标就大一分,他要护着的人也就越多。
顾燕禹和他彻底撕破脸皮,这种情况下,她绞尽脑汁拐骗印夫人的行动就显得格外不理智。
楚笙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哽着什么东西,她半天发不出声。
顾楚好像也没有想过要她解释。
把毛巾晾好,转身进里间。
林夫人和印君灵相谈甚欢。
顾楚高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两人同时转头。
明州离昔州很近,可以称得上近在咫尺。
顾楚这张脸的辐射范围也很广,印君灵一下就认出来了。
“晋王爷……?”
刹那间,印君灵知道陈影为什么会跟着这三个人走了。
印君灵第一反应是下跪行礼,顾楚先行一步拦住了她。
然后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一番对话,包括且不仅限于他们去昔州的具体路线,以及顾楚为什么要去昔州。
第二个问题顾楚没有回答,印君灵却心领神会。
在很多人心里,顾楚的信誉度非常高,在印君灵心里尤甚。
许多人都不知道,印君灵和陈影其实是青梅竹马,陈影走遍天下行医,当时才十五岁的印君灵像个小尾巴,倔强得跟在陈影身后。两个人一起踏过九州,看遍山川,然后于明州分道扬镳。
陈影南下京城,入了太医院,印君灵则扎根明州,从赌坊做起,一直到黑市、码头等等地方都被她收入囊中。
陈影辞官参军,印君灵不理解,也不愿意。素来强势的她头一次拗不过陈影,只能看着他上了战场。
一年又一年,她终于在五年前,等到了她的梦里人。
印君灵对顾楚的能力早有耳闻,陈影这个浑不吝的性子,回来后话里话外对顾楚都是钦佩居多。
是以顾楚虽然没说明他到底重回昔州是干嘛,但印君灵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底。
许多年前她舍不得她在明州的地位,恋栈权柄,和陈影越走越远。
五年前陈影回来,她拘着这个向往自由的男人,想把他护在羽翼之下,像许多年之前他护着她一样。
可陈影始终是那个陈影,她知道陈影想要什么,她只是……舍不得。
人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陈影陪她见过了明州的五年,或许现在轮到她也去看看,她丈夫向往的天地了。
印君灵背了个“剃胡子”的黑锅走了,陈影是气得不行。
晚饭大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顾楚下得厨。
楚笙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还帅,用一个在现代已经快过时的说法,顾楚就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天下第一好男人”。
陈影天大的气都在顾楚的手艺和楚笙的颜值下消了。
陈辞端着小碗,一板一眼地夹口菜,吃口饭,陈影吃到半途才一拍脑门。
“坏了,疯婆娘跟我们走了,这小子怎么办?”
陈辞迷茫抬眼。
顾楚淡定放下碗筷,示意自己吃完了。
“印夫人和我们不同路。”楚笙解释。
印君灵不和他们一起,她会以商队经商的方式进入昔州,古代中国有丝绸之路,瑜朝也有一条相同的道路,这几年羌国很安分,昔州原本的夏国国民早就被同化的差不多了,所以商队进入昔州的情况并不少见。
若是正经商队,昔州当地驻军甚至还会派兵保护。
陈辞跟着印君灵,再合适不过。
陈影哦了两声,继续呼呼呼地刨饭。
如果这是打rpg游戏,楚笙的面前应该会现一个小框框,“陈辞申请加入队伍”,点击同意,查看具体信息,陈辞,男,四岁,职业奶妈……
嗯,四岁的奶妈,还是靠自己回血吧。
楚笙去掉伪装后,陈影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到现在隔两分钟就看着她叹口气,叹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缠绵悱恻。
楚笙的鸡皮疙瘩今天格外忙碌,掉了一地又一地,最后楚笙终于忍不住问陈影在叹什么。
陈影幽幽地看着她:“叹你眼瞎,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就便宜了顾楚那木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拒绝三连后,楚笙坚定得告诉陈影:“陈大夫,我现在再教你一句我家乡的俗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您还是关心您自己吧,我去收拾一下!”
说罢她就跑到院子那边,找到顾楚那天丢下的行李,开始整理起来。
他们一行人分成两拨,林夫人陈辞去跟着印君灵,陈影楚笙跟着顾楚。
印君灵料理完明州的事情,十天后出发,顾楚则是选择今晚连夜就走,印君灵已经给他们搞到了去昔州的新路引,陈影的大批行李都丢给印君灵当货物运到昔州去。他们三个称得上轻装上阵。
顾楚洗完碗出来,就看见陈辞乖乖地在烛光下看书,陈影在一旁发呆。
陈影叫住顾楚:“你赶紧追吧,人家小女娃娃对你有意思。”
顾楚犹豫一下,白天买的小鸟揣在怀里,此刻好像正在发烫,烫得他心烦意乱。
陈影下了猛药:“你说你这人,送东西都扭扭捏捏,追了就追了,你怕个啥?大不了被拒绝,你损失了啥?”
“我怕唐突了她……”
陈影霸气十足地抬手:“停!你别来那文绉绉的一套,当了你这么多年兵,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立刻,马上,去送东西,赶紧的!看见你这样我急得慌。”
顾楚热血上头,一咬牙,直接冲到收拾衣裳的楚笙面前,抬手就把小鸟拍桌子上了。
……不对,力气用大了!
小鸟很精致,也很脆弱。十几个铜板的东西,不能指望它又好看还结实。
顾楚这一掌下去,小鸟头顶的那一小撮毛顿时被压平了,木头做的小爪子歪了两歪,幸好没掉。
小鸟:我真的很坚强了!翅膀都没掉!
楚笙:“呃……”
顾楚飞快地说:“最近幸苦你了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你自己拿着玩吧。”
一气呵成,落荒而逃。
楚笙:迷惑
拿起来一看:“这是鸡……?我又不是陈辞,给我买这干嘛?”
坚强的小鸟:呵呵。
躲在门后偷偷目睹了全程的陈影捶胸顿足:“孺子不可教啊!”
我是喊你直接告白,不是送个东西就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操作1.0
☆、昔州
此时的顾楚只觉得风很大。
吹得呼呼呼的, 耳朵那儿被刮得又烫又红。
他坐在屋顶上, 傻了半天才发现今晚没风, 呼呼呼的是他喘气的声音。
现在就是紧张, 非常紧张。
他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
之前表达自己的心意, 都是非常隐晦的,像今天这样,是头一次。
顾楚和他弟弟顾燕景是两个极端, 一个嘴巴笨得要死,一个吹得女娲补得天都破了, 但凡顾燕景撩小姐姐花言巧语那套分一点给顾楚,他今天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顾楚换了个姿势,双手圈住膝盖, 脸埋在手臂中间。
团吧团吧这么大一坨,在屋顶上还挺显眼,但此刻月黑风高,无人看到他羞涩的少年心事。
恍惚间,这天地都是空荡荡的, 只有一汪又一汪的春水扑在他脸上,好像要把他溺死在这里。
……也可以说是腻死。
顾楚心想, 今天这样太草率了, 不好,不应该上头听陈影的,陈影这个自己都还没搞定的,来教他真是误人子弟。
……下次吧, 下次一定郑重一点,庄严一点。不能跟着陈影学今天这么轻浮。
被连着diss了两次了的陈影:喵喵喵?
顾楚他这个人从小就喜欢蹲房顶,不开心了蹲,开心了蹲,有心事了还蹲,若是没什么事蹲屋顶发呆都成。
顾燕景曾评价顾楚:我二哥,窗户等于门,屋顶等于床。
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他现在蹲的地方是医馆隔壁饭馆的,感觉自己冷静得差不多了,他就回医馆。
一进去楚笙他们都在等他了。
“抱歉,久等了,出了点意外。”
陈影在后头不怀好意:“顾楚你怎么回事啊?喝酒了?脸这么红?”
顾楚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