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彼时的宋辞对网上的流言蜚语一无所知,在听完了花蔓蔓的回答后,他沉默了一下,噢了一声。
花蔓蔓凌晨被高全从床上吵醒后,睡眼惺忪地爬上网,结果被气到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注册了三五个号去跟那群傻逼网友互怼,双方唇枪舌战,一直骂到晨光熹微都还没消停。
现在她的心里都还憋着火。
宋辞想起高全说的话,又给他打了电话,高全的声音很沉稳,像是一块磐石一样让人安心:“小辞,你听我说,我等会儿会上公司的微博发一则拒绝网络暴力的声明,然后追究造谣者的责任,接下来再做反黑洗白的公关,你只用待在房间里,不要去理这些就好,知道了吗?”
宋辞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花蔓蔓看着他的模样,莫名有点想哭。
这孩子这么乖这么听话,为了拍戏几乎付出了他的一切,怎么就能被黑成网上那个……肮脏下贱的模样呢……
那些人都是没长眼睛的吗?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说风就是雨,人云亦云。
喜欢的时候那么喜欢,像是要把全天下都送给他,现在稍微有一点别有用心的黑料出来,就大部分脱粉,回踩,厌恶他到了极点,甚至觉得自己喜欢他都是不值得的。
怎么会不值得呢?
你们为什么就……看不见他的努力他的优点呢?
花蔓蔓生平第一次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母性,她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怕自己的情绪在宋辞面前绷不住,她于是去下楼给宋辞买早餐。
宋辞静静地坐着,拿出了手机,上了微博。
等到花蔓蔓回来的时候,宋辞已经把手机放回去了。
花蔓蔓看着宋辞吃早餐,在一边小声地问道:“需要向剧组请假吗?”
“不用,”宋辞想也没想,“又不是什么大事。”
花蔓蔓瞪大了眼睛:“你觉得这还不是大事?那——”
宋辞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他们造的谣都是真的,都是我做过的,那才是大事。但是那些我没做过,我没必要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付出代价,被它们打乱我的生活节奏。”
花蔓蔓瞪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宋辞已经开始收拾准备去剧组了:“走吧,今天还得干活。”
来到剧组后,大部分的人对宋辞的态度都很微妙,但仍然有一小部分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庄然更不用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宋辞是一样的人,他来到剧组后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导演,心中只有拍戏,两耳不闻窗外事。
其他的事情一概跟他无关,之前季浩被黑的那段他其实也可以不用理的,但是季浩自己发了退圈的微博,所以庄然才不得不被迫开始思考对策。
宋辞没说要退,没说要解约,他就只想把戏拍好。
魏立今天的状态很好,非常好,甚至罕见的达到了一遍就过的成就,跟宋辞对戏的时候,也只卡了三遍就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很多赶过来采访的记者全都被围在了外面,不准进来。
宋辞吃饭的时候喜欢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待着,现下手机被花蔓蔓没收了,就更没人打扰他了。
花蔓蔓从上午一直忙到了中午,就连吃饭都是抽空的,宋辞在吃饭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跟别人打电话。
意外发生的那一瞬,花蔓蔓都还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宋辞把吃到的针吐了出来,捂着嘴咳嗽着,有鲜红的血从他的唇间溢出来。
然后下一瞬,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忽然把手里拿着的袋子往宋辞的身上扔过来,袋子里装满了黑色的浓墨汁,泼了宋辞满身,宋辞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人拿出一把水果刀来,愤恨地看着宋辞:“宋辞,你他妈这个贱人,竟敢玷污我女神,去死吧你!”
说完后他便朝着宋辞扑了过来。
花蔓蔓尖叫出声,扔下手机就往这边跑。
宋辞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发现异样的庄然立刻朝安保处吼:“快给我来人!!!”
那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似乎抱着跟宋辞同归于尽的想法,一边用生殖器官骂着脏话,一边胡乱向宋辞刺过来。
宋辞闪身躲开,伸手去抢他的刀,结果却差点被刺伤手臂,宋辞用脚去绊他,同时另外一只手擒住那个人的胳膊,将那个人反手拧在地上,膝盖压住了那个人的后背。
进不来的记者们看见这一幕,摄像机疯了似的闪烁着。
保安赶到,赶紧将那个人制服住了,旋即压着他往外走,那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红着眼睛盯着宋辞,仿佛宋辞是他的杀父仇人。
宋辞没看他,只是伸手抹了一下嘴角。
花蔓蔓就像是一只尖叫鸡似的,啊啊啊啊的尖叫个不停,被吓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扑上前来:“宋辞你有没有事?宋辞你的嘴唇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的血?宋辞你不要吓我,你说说话啊!”
宋辞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倒去,压在了花蔓蔓的身上,但那绝对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庄然猛地跑过来,伸手架住了宋辞,伸手拍着他的脸颊:“宋辞!宋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辞倒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低:“好累啊……”
好累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特别想睡觉。
他感觉属于巫鸿的情绪已经彻彻底底的完全的侵占了他整个人。
独属于他灵魂的那部分被挤到一个小角落里面,满是疲惫和困倦。
仿佛除了睡觉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事情想做。
什么全网黑,什么人身攻击,什么针,什么刀,仿佛发生在另外一个时空一般,他就像是整个人都脱离了身体一般,灵魂飘荡在虚空中,茫茫然找不到落脚点。
宋辞闭上了眼睛。
宋辞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走走停停,有人扒开了他的嘴唇,帮他处理伤口,然后他又被送回到了酒店,花蔓蔓照顾了他一会儿,旋即又被不停的电话轰炸着,她走出去接电话了。
这一觉或许睡了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宋辞没什么概念。
没有手机在身边,这很好,手机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每次它响起来,把宋辞惊醒的时候,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辞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但还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宋辞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单阳夏和江凌。
江凌的眼睛是肿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发生了事情就爱用哭来发泄情绪的小姑娘,今天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肿得特别吓人,她一看见宋辞,眼泪霎时又绷不住了,一个劲地对宋辞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宋哥,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宋辞看了她一会儿,对她笑了一下:“没事。”
看见他对她笑,江凌霎时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解释:“昨天晚上……左如问我,今天找不找你对戏,我说要的,她就说……那就把你叫到我房间吧,正好她也想过来偷师学艺,她跟你不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你……我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呜呜呜,我没想到昨晚左如根本就没过来,中途的时候她给我发了道歉短信,说她来不了了,临时有事……刚好我们对戏对到了一个大高|潮,我情绪很亢奋,就忘记了这回事……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黑你……”
宋辞让他们进来,然后关了门。
听完江凌的话后,他想到了昨天魏立找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他又愤愤不平的离开,还有网上那段录音。
而左如和魏立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那么昨晚被捅出来的所有黑料,应该全都是魏立做的,师易那边应该是趁乱下场,浑水摸鱼,反正师易肯定也是看不惯宋辞的,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索性就玩个大的,一次性爆出来。
宋辞被泼了那么多脏水,又不缺他这一盆。
把他黑到所有人都一起骂他,折断他的翅膀,毁了他的前途,这事儿在师易那边,就算是过去了。
“没关系,你不用自责。”宋辞看向江凌,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他们想搞我没那么容易。”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厉色。
师易没什么好说的,他想玩,那他就陪他玩,看谁先身败名裂。
至于魏立……他妈的,宋辞已经受够了,这个角色到底是怎么轮到魏立的宋辞已经不想提了,在剧组每天被他针对,每次拍和魏立的戏份花的时间总是别人的几倍,就这样魏立也敢黑他耍大牌不给他面子?还敢黑他背后有金主?
呵呵,那他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的不给面子。
他要让这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他要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
江凌哭噎着看他:“我已经联系我经纪人了,让他跟你的经纪人联系,看两边商量一下发个澄清公告。”
宋辞垂着眼眸:“好,麻烦你了。”
单阳夏伸手按住了宋辞的肩膀,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听说你受伤了,有个疯子打算伤你?”
“嗯。”宋辞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我让蔓蔓去处理了,已经报案了,我要告他。”
“挺好的,就该告,这些人真是有病。”单阳夏说,“我今天发了微博,澄清了一下,昨晚你俩的夜会,其实我也在场,不仅如此,还有江凌的助理。”
昨晚他们对戏的时候,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是麻烦江凌的助理用手机拍好了给他们看的。
单阳夏把视频直接上传了,他的粉丝夏天一个个的都疯了,哭着求他别趟这趟混水,还有人让经纪人收了单阳夏的手机的。
单阳夏是二线近一线,走的又是流量路线,坐拥粉丝千千万,离顶流只差一步之遥,没人能忽略他的影响力。
他这条微博一发,夏天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作壁上观,只能拼命刷单阳夏十分敬业,牺牲休息时间对戏,剧本都已经快被他翻烂了,来转移众人“宋辞和单阳夏居然是朋友”的注意力。
高全买的水军纷纷下场。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是4p呢?[狗头 ]
——监控录像也曝出来了,宋辞是最后一个进的房间,各位还有什么话说?
——我寻思着,一看见男女夜晚共处一室就开始yy的人,是不是脑子里就长了根黄瓜呢?除了啪啪啪之外就想不到其他的了?
也有纯路人的。
——呵呵,宋辞真有钱,买这么多水军,好,江凌这边就算是他们三个关系好,非常敬业,那林饮月那边呢?师易那边呢?无辜被骂的魏立那边呢?
——坐等反转,相信小辞,希望那些黑宋辞的人脸最后别被打肿。
——我不相信这个视频,我要对单阳夏路转黑了。
单阳夏根本没看这些评论,发完微博他就直接关了网,他不是第一天混圈,他知道微博发出去后会发生什么。
但是宋辞是他在圈内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知道宋辞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他也义无反顾。
宋辞对他微微一笑:“谢谢。”
单阳夏大手一挥:“都是兄弟,不必言谢。”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况且,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我觉得做人最起码要有说真话的勇气,不然就不像一个男人了。”
宋辞伸手锤了他的肩膀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高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几个人在线上聊了一下。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花蔓蔓买了晚餐过来,四个人一起吃了,吃完后宋辞去浴室洗了个澡,洗漱完后,他走出来,往床上一趴。
他知道有很多东西他得去想,有很多事情还要去做。
白天发生的事故在脑海中浮现,只要他反应慢一点,他现在可能就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了。
还有魏立的事情要解决……林饮月那边……
宋辞用力地抓紧了床单,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就像是灵魂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链一般,让他感到窒息。
舌头还在火辣辣的疼,刚才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宋辞一直若无其事的装得很好。
但实际上那根针刺破了他的舌头,当时疼得他眼前一黑。
原本是需要静养的,尽量少说些话。
但是这对于现在的宋辞来说根本就不现实。
宋辞翻了个身,伸手盖住了眼睛,打算催眠自己,想让自己快点睡过去,睡过去了就不疼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似乎疼得更加厉害了,完全忽略不了。
宋辞只好捂着嘴坐起来,翻出了漱口液,含了一口,过了会儿,吐了出来。
药物与伤口接触,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疼得宋辞一个激灵,手一抖,差点把药直接扔下去。
他恍惚地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安静地想,在医院里医生给他喷药的时候,难道打了麻药吗?
怎么那会儿没什么感觉,现在就这么疼呢……
宋辞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着疼劲儿过去,然后他好去睡觉。
但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宋辞站了起来:“谁?”
没人回答。
宋辞把漱口液放下,走过去后,他顿了会儿,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旋即,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面,轻轻地拧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眉高眼深,面容俊美,他穿了一件翻领风衣,衬得他身高腿长。
看见宋辞开门,他稍稍抬了一下眉,看向他。
是纪淮。
纪淮沉稳地说出准备好的借口:“出差,王婶让我过来顺便看……”
宋辞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瞳孔骤缩,像是放空了一般,又像是那飘荡在虚无半空的灵魂在这一瞬忽然就找到了牵引它的源头,头也不回地奔赴下来,与身体融合在一起。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纪淮,脸上布满了泪水。
宋辞混混沌沌的想。
舌头大概真的非常非常疼。
不然他怎么会哭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