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答对字谜的奖励,从简易的草灯,精巧的藤灯到做工精致繁复的莲灯,依答题难度递增而得以不同的河灯,答完十阶者可得一方琉璃玉兰灯。
玉兰花乃刘莘心头好,那盏琉璃玉兰灯刘莘势在必得,当即便要下十阶题,跃跃欲试。
这班学子一见刘莘一来就要最高阶,均倒抽一口冷气,无比的惋惜,仙娥恐将要退去仙衣入凡尘——出洋相了。他们的夫子出题有多刁钻,他们知晓,仙娥可不知晓嗬。
然,刘馨自幼便爱好猜字谜,网络发达的现代,甚么字谜她都见过,再加上刘莘原主的学识,刘莘自认乃个中翘楚。自是极有信心,提笔便疾书。勾得一众学子勾头相望,好奇不已。
刘莘起笔行云流水,不带停歇,很快便答题将毕。傅夫子手执折扇轻扇,面色淡定,眸光却透着隐隐焦急的期盼,盼着刘莘答出来,又忧着刘莘是否能答出来。
前九阶刘莘答得一气呵成,第十阶,略略顿住,峨眉轻蹙,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均屏息定神以待着。
傅夫子出的十阶题为,“若教有口便哑,且要无心为恶。中间全没肚肠,外面强生棱角。”打一字。
刘莘略思片刻,提笔写下,“亜”。
傅夫子执扇一阖,对着刘莘抱扇一礼,道:“夫人聪慧,老夫服也。今日这方琉璃玉兰灯归夫人所有。”
傅夫子接过刘莘答题的宣纸,一手执看,一手轻捋颏下山羊须,再度赞道:“夫人写得一手极佳簪花小篆,落笔苍劲有力,又不失清新飘逸,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夫人,真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语毕,双手捧着琉璃玉兰灯向着刘莘深深作揖敬上。
刘莘客气还礼,接过那榴莲玉兰灯,仔细翻看爱不释手,莞尔道:“如此精致,我到不舍把它放走顺河而流了。”
傅夫子雅然一笑,拿过另一盏纸扎莲花灯呈于刘莘,“那夫人便放这盏灯,那方琉璃玉兰灯便留作纪念。”
刘莘欣然转过身将琉璃玉兰灯递与蔺骞,复又转身接过傅夫子手中的莲灯道:“多谢夫子,我笑纳了,小女子不才,略学过几年孔孟,练过几日写画。今日拿了夫子如此一方妙物,若日后能帮上夫子一二,夫子尽管言语。”
“夫人客气。”傅夫子拱手作揖。
刘莘颔首一礼,遽然间,眼眸一扫,发现郡国学字画台角落里放置着一架竖琴,方才自己忙着答题,没注意到,现下一看见,不竟心生好奇,这年代怎会有竖琴,不过也只一瞬便反应过来,那不是竖琴,而是与竖琴相似的胡箜篌。
古时箜篌有三类:卧箜篌、胡箜篌、凤首箜篌。现下这架便是其一胡箜篌。
刘馨在现代曾习竖琴若干年,乃个中高手,穿书过来三年,头一次见到和竖琴相似的箜篌,激动异常。
傅夫子是个聪明人,见侯夫人盯着自己的箜篌两眼放光,立马说道:“夫人似对老夫爱物甚感兴趣。如若夫人不嫌弃,老夫便于此清弹一曲,致敬夫人。”
此言甚合刘莘之意,当下同意。
得了魏候夫人首肯,傅夫子跽腿坐定在蒲团上,接过弟子呈上的箜篌,随手拨弄几弦后,一曲“凤靈箜篌曲”琴音铮铮倾泻而出,琴音寂然已长眠,深思悄然跃琴弦……
如痴如醉……
一曲毕,刘莘心头甚为震撼,不禁感慨古文化之博大精深,徒生想一试箜篌的冲动……
傅夫子观其神色,主动询问道:“夫人似甚喜音律,可愿奏上一曲?”
刘莘闻言,细看了一眼箜篌,二十五弦,入门级别的竖琴弦数,自己当可一试。遂欣然应允。跽腿坐定,接过箜篌,逐音拨弄过去,挨个听了听音,略思片刻,便极速拨弹起来……
琴弦铮铮,似利刃划过镜般湖面,曲音柔韧清亮,浮泛,飘忽又激情高昂。
众人闻音纷纷慑住,从所未闻如此节奏明快,又憾人心脾之曲。
透过旋律似能看到血色夕阳落日投射在断壁残垣,激情而悲壮。
众人只当君侯夫人以曲悲诉亡国之殇,却不知刘莘压根儿没那想法。
刘莘不熟悉古风曲谱,只好拿了首自己所熟知的现代曲谱——“克罗地亚狂想曲”演绎出来而已。
曲乐相通,刘莘也没料到用箜篌演奏的“克罗地亚狂想曲”悲壮气势居然丝毫不输竖琴,不禁投入太深……
一曲毕,刘莘回神望向众人,或痴迷,或泪流……众生百相,唯一相同便是震撼之情。
刘莘哑然,自己是不是表现太另类了?
傅夫子先行回过神,对着刘莘深深一揖,道:“是老夫献丑了,殊不知夫人非但才学满腹,更还精晓乐理。真乃蔡氏文姬再世也。”
“夫子可错了,蔡氏文姬怕也是不及夫人的。”有学子赶着拍刘莘马屁,奉承道。
“过誉,我不过了了妇人而,承蒙各位不弃。再会。”
语落,起身向着傅夫子颔首示礼,便起身手执莲花灯离了去,身后还跟了长长一串垂涎欲滴的郡国学学子。
傅夫子在后,扯着嗓子吼道:“回来,尔等都给我回来,一个个哈喇子流的快赶上那护城河了……”
这厢庙市一派喧嚣热闹,谁也也不知道早市口西北角那座高高的望楼上,一位神色阴翳的俊秀男子正一瞬不瞬的直盯着刘莘,及尾随她而去的那一串眼冒桃花的学子,寒意渐起……
此人正是魏郇,结束了宗祠祭祀后,祖母一行人还将前往万佛寺吃斋祷祭。魏郇有些放心不下刘莘这边,便籍口辞了祖母,匆匆赶到早市口找刘莘。
临了,却又觉得自己如此这般被这女子牵绊着,实是无颜,故登望楼远远观之,哪不知一上楼便看到刘莘于郡国学字画台前大展风采一幕,瞬间醋罐子打翻,心里酸溜溜嘀咕,自己都还曾闻她奏乐过……
魏郇五脏六腑酸的揪成一团,面色阴翳咬牙切齿道:“郡国学这班学子的日子我看过得甚是清闲,你吩咐下去,让傅夫子加业五成,省得成日不思进取。”
贴身侍卫魏云乍乍舌应下后,听到魏侯接着吩咐……
“你去买顶幂篱给夫人送去,让她日后出门都以幂篱遮面,省得招蜂引蝶……嗯……别说是我让你买的。”
魏云一听惊得下颏都掉了,暗自揣度君味儿,酸,实在是太酸!
望楼上气息风滚云涌,望楼下的刘莘一概不知,就着穿城而过的小河将载有她心愿的莲花河灯放入河里,望着莲花灯随着满河面的各式河灯沿河东去,便起身回府。与来的时候比,队伍后还多了架牛车,车上拉满了粮粟瓜果,粮粟是农妇百姓送的,瓜果是郡国学学子及一些年轻男子扔放的。
这个时代风俗颇似魏晋那般开放,是个看脸的年代。走在大街上看到好看的人,不论男女均可丢瓜示爱。
刘莘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牛车,上面居然还有冬瓜,刘莘脑补了一下檀郎美人被冬瓜砸中的场面,不禁一下噗嗤笑出了声。
望楼上的魏郇可就没这般好心情了,望着这满满一车瓜果,魏云只觉气压低沉,风雨欲来……
魏郇狠狠腹诽,他这些年真是太过亲民了,亲的这京兆郡里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忘了他乃是神挡杀神,鬼挡灭鬼的杀神魏郇,竟胆敢公然对他新妇示好。
还有,他这新妇也实是太不省心,以前的周幼就不会带来这么多糟心的事儿。
***
刘莘回到魏府时,魏府仍如她临出门时那般寂阒,魏郇和魏老夫人一行人都还未归,只有院子里有几名仆从洒扫着。
刘莘命仆从将牛车上的粮粟尽数搬去庖厨藏间,瓜果挑拣些品相好的洗净放入井里用清凉的井水湃着,等魏郇及魏老夫人归来,便呈给他们解解暑气。
吩咐完后,便回了西院,小憩会儿。
入夜魏府里有中元夜宴,刘莘得养足了精神好应付许会再次发生的意外刁难。
夏日白昼时长,酉时天色仍旧大亮,太阳还高挂半空,空气里流动着浮躁的闷热。
刘莘着装收拾好,便领着菊娘、平妪去往中院嵩正堂。堂内婢仆们手捧鲜花、酒樽、馔食忙碌不绝,井然有序的布置着。
魏郇及魏老夫人还未到,刘莘亦知魏老夫人不喜自己去东院,便伫立于嵩正堂门口阶下静候着,刘莘等了未及一刻,魏老夫人便在魏郇及周灵的虚扶之下,徐徐走来……
魏郇及周灵分立于魏老夫人左右两侧,看起来好一双敬孝璧人。
刘莘瞬时觉得自己似有些多余。望着魏老夫人一行人愈走愈近,刘莘按压下心头微微泛起的酸楚,对着魏老夫人恭敬一礼,“孙媳拜见祖母。”
魏老夫人一眼不看刘莘,径直入了嵩正堂。
魏郇回首,澹澹开口,“跟上。”
刘莘闻言起身跟了入堂,魏老夫人已在厅堂正中的桌前坐定,魏郇坐于右次座。刘莘上前站在他身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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