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厢小夫妇二人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徒然被人叫停。刘莘霎时烧红了脸,忙不迭从魏郇身上滚了下来,背对着院门,垂首整理着自己方才被魏郇拉乱了的衣裳,头低垂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在王琪跟前,魏郇就是个涎脸涎皮的, 只要能让王琪吃味儿不爽,他总是乐见于此。只是他的小娇妇靦颜赧色,一张小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魏郇宠溺的看了眼刘莘,遂转过头一脸不满的看着门口站立着的那一干人等,一个个全都尴尬得背过身去。魏郇没好气的问:“你们不是去孟里长家了吗?何故又折回来。”
王琪忍了忍,在心里默念了上十遍,‘不和白眼狼一般计较。’阂眼自我催眠好久, 方才咬牙切齿开口:“孟里长家妇人擅针黹,我带她来给你量体裁衣。借用一身冯将军的新衣改改给你蔽体。”
王琪不提, 魏郇都忘了自己衣不合身这事儿。
刘莘先前也没注意到。王琪一提,刘莘抬眸随意瞥了眼魏郇……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 甚么端庄优雅, 仪静体娴全然顾不上, 嬉笑颜开, 明眸皓齿,
因着王琪的衣窄,魏郇举手投足间特别束缚,不知甚时候许是魏郇动作太大, 左腋下至腰部,王琪的新绸袍被扯开了大大一个口子,露出了内里白色中单。方才一时情动没留意到,现一看到,极是有损为君形象。
魏郇自己斜乜了一眼,倒是不怎在意,战场上再脏再破的衣服他也不是没穿过,比这更狼狈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过,他一向不在意这些皮相之事。
倒是这副形象能把自己小娇妇逗得如此开心,也算值了。
魏郇施施然起身,拉起刘莘便往门外走去,门外乌泱泱站的一队人一个二个脸红得都跟猴儿屁·股似的,比当事者二人还尴尬。
人群里除了王琪,冯夔等王氏精卫,还有一老媪。
老媪虽是农家妇,却也是个性子大方的,倒成了一堆人里最先退去赧色的。见到魏侯拉着仙女儿出来,倒也不怯,主动拜了拜道:“侯爷好!赵媪家院小,侯爷若不嫌弃,请移步至老妇家,老妇已给侯爷收拾好了屋子,恭候侯爷大驾。”
魏郇客气颔首,“走吧,前去孟里长家。”
说罢拉着刘莘便往前走去,孟媪紧忙追上去带路。
王琪,冯夔等人在后头也跟了过来。
虽然刘莘后面没长眼睛,可王琪炙热间泛着浓浓醋酸的瞪视眼神,一转不转的直瞪着自己前面亲昵执手而行的二人。
刘莘只觉行若针毡,万分不自在,后背都快被王琪视线里的醋酸给腐蚀了,尴尬的缩了缩手。
魏郇发现了刘莘的意图,攥得更紧,一直上翘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欢愉的心情。他亦同样感受到来自王琪酸溜溜的视线,与刘莘不同的是,他半星尴尬都无,内心那点小心思就似求偶打斗斗赢了的雄雀般,分外得意畅快。
孟媪针黹手艺的确出众,日落前便将冯夔的新衣改成了适合魏郇身量的裳袍,棉麻材质,不甚精贵,却柔韧舒适。魏郇总算是得以又穿上身合身的衣裳。
刘莘望着面目一新的魏郇,暗自感慨,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又何尝不是衣靠人穿?一袭普通棉布衫在魏郇身上穿出来,也是这般霁月如光啊!
见到一抛狼狈,容光焕发的魏郇,王琪又不是滋味了,他到好,胡子刮净,裳也换新,自己却仍是一副沧桑堂颓的模样。
刘莘余光瞥见王琪不是滋味的挠了挠下巴颏,方才发觉王琪也很……不修边幅……
刘莘方才初次剃须,剃出了感觉,正是新鲜之际,还想一试身手,再加上自己此番流落至卬里,也得多亏王琪自己方才被找着,自己还欠着他一个人情,也许可以帮他修面聊表感激……
嘴巴永远比大脑快,未及多思,刘莘便对着王琪脱口而出,“你要不要我也帮你修一下面?”
“要!”
“不行!”
两句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惊喜,一声霸道。
刘莘无奈的瞪了魏郇一眼。
“你的我的妇人,让恪知找他自己妇人修面去。”魏郇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跟被人抢糖的孩童一般,霸道,护“糖”。
想想方才刘莘做自己身上给自己修面的香·艳场景,魏郇就热血往下倒灌,温润如玉的柔荑抚摸在自己脸上,怎一番美妙可言,他怎可能让这份香·艳落到王琪那厮那里。更何况王琪还在觊觎自己的小娇妇,念念不忘的,他怎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世子若不嫌弃在下手拙,在下到可一试。”冯夔陡然接口。
魏郇赞赏的丢了记眼神给冯夔,冯夔心下一尬,想想自己为了公主的幸福,为了魏侯夫妇二人琴瑟和睦,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王琪望了眼满面髯须的冯夔,抽搐着面部肌肉,艰难开口,“还是不劳烦冯将军和……魏夫人了。”
魏郇闻言,称心满意,算王琪那小子实相。
睨着魏侯这一脸的洋洋自得,王琪愤懑得都快内伤了。
是夜,孟里长家大开宴席款待贵人,一番觥筹酬酢,欢畅饮宴后,卬里总算是恢复了安宁。
宴毕,刘莘本欲和赵媪、春妮儿一道回赵媪家就寝,结果死活被魏郇攥住不让走,赵媪也心领神会的看了久别重逢的小两口一眼,笑着劝慰刘莘,“你在阿姆家都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不差今夜,你今夜就在孟老家好生安寝,咱们明日再见。”语落,拉起在旁羞赧嬉笑的春妮儿就走了回家。
孟里长将自家除自己夫妇俩所居的主卧外,最为宽敞整洁的一间厢房收整出来,让魏侯夫妇俩下榻,厢房久未有人居住,隐隐泛着些许霉味,虽白日里用艾草熏香祛霉了,日久年深的气味却不是那般容易散去的。
孟夫人为人周道客气,知晓霉味一时半会祛不了,还从自家库房里捯饬了半天,翻出来一鼎都不晓得有多少年头的博山炉,炉子表面的鎏金都已斑驳破旧,露出氧化的青铜斑纹,颇有年代感。内里孟夫人燃了把不知名甚的劣质熏香,混合着屋里的霉味,甚是有些刺鼻,刘莘有些气喘不顺。但这已是人孟家能给予自己最高的礼待了,刘莘心下只有感激,无半分嫌弃。
厢房内饰简单,一木桌,两把交椅,再就是一张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四合床,这是孟里长家唯一的一张四合床,祖辈传下,檀木所制,是孟里长家最为名贵的家具。
卬里乡民习惯睡炕,是以这四合床已久无人使用,今日为了礼待贵客,孟夫人便捯饬出来让魏侯夫妇下榻。
桌上油灯朦胧跳跃,昏暗的屋子明明灭灭,刘莘躺在孟里长家的四合床上,甚是有些纠结,魏郇沐浴去了,回来与自己同床定不会安分守己,自己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到底要不要给他?
其实刘莘想也是白想,很明显空旷了一个月的大尾巴狼是不会放过她的。一爬上·床就开始动手动脚不老实,刘莘躲都没地方躲。
檀木四合床是孟里长家的老古董了,都不晓得有多少年头,魏郇、刘莘两人在床·上有点什么动静,稍微翻滚那么一下,四合床都卡点卡得非常完美,吱嘎——吱嘎——配合着节奏响个不停。
.......
一个回合下来,刘莘都快哭出声了。这明天她还如何见人?床嘎吱响就算了,这头大尾巴狼兴奋起来,低吼得比床还响,捂都捂不住。
大尾巴狼歇了没一刻钟,翻身又想来,被刘莘一巴掌给拍了回去。望着刘莘羞赧得快滴血的耳垂,几欲哭出声儿的小表情,大尾巴狼遽然心就软了下来,亲了亲她额头,总算是放过了她,抱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去。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隔壁的王琪却再度一夜未眠,耳边一直回荡着木头嘎吱嘎吱有规律的节奏声,及偶尔传出的不合时宜的低·吼声,声声如魔音灌耳,听得王琪几欲抓狂。
王琪愤懑的用棉衾兜头罩了个全,却无一丝用处。
王琪狠狠腹非心谤,早知魏侯行事如此嚣张,他就不该好心给他服那剂助眠药,就该让他不眠不休,一脸憔悴狼狈样来见刘莘,看他是否还能这般雄风威武……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幸,魏侯还懂节制,在隐隐传来一阵刘莘嘤嘤低泣声,魏郇安抚了一会后,隔壁终是安静下来。
夜深人静,君身独自眠,月圆人未圆……想想隔壁花在怀中,月在怀中,王琪更不是滋味,若不是四年前那场变故,现在与刘莘相拥而眠,轻抚她颜的人该是他王琪……
整整一夜,王琪心绪复杂的聆听了一夜的窗外的蛐蛐声声,辗转反侧,未曾阂眼。天将亮未亮还呈青色之际,便迫不及待的翻身下榻,召集了王氏精卫,准备告离。他是一刻钟也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非得醋成个失心疯。
魏郇一向早起,今日亦不例外,只是舍不下怀里的温香软玉,便一直闭目假寐着……忽闻院外一阵动静,似是王琪要离开。魏郇便轻轻放开刘莘,蹑手蹑脚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出了门。
王氏精卫见魏郇起身出来,纷纷对他行礼。
魏郇礼貌颔首,走到王琪身边,问:“你现在便要走?”
王琪腆着张憔悴的面容,没好气的答:“再不走,留这会被魏侯气死。”
王琪不说还好,他一说,魏郇立马笑开来,一脸得意得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
王琪愈发气懑,一时没忍住吐槽脱口而出:“魏侯夜里动静还敢再大些否?”
“咳咳”饶是老脸皮厚的魏郇终也觉有些羞赧了,凑到王琪耳边轻声低语:“恪知也是有妻室的,自是知晓久旱逢甘露,难以自制。”
王琪语凝,自己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绊上了这么位主公,夺了自己心上人便算了,还要这般来往他心窝子里戳刀子。
魏郇玩笑完,正色道:“找回吾妻此事,还需多谢恪知,请受奉渊一拜。”
语落,魏郇向着王琪工工整整行了一记时揖礼,王琪哪敢真受,往后退了一步,亦恭敬还一礼天揖。
“魏云、魏青已在来的路上,我等他们来了再归。”魏郇说道。
“凡事小心,现今你荡平河南大部(黄河以南),已成众矢之的,建康隋佞不会容你做大坐稳,下一场鏖战在即,恪知仍与魏侯共进退。”
魏郇闻言动容拍了拍王琪肩膀,“好兄弟……”下一瞬画风陡变,“……若你不再觊觎我妇,我想我会更感激你。”
王琪忿忿甩了甩广袖,语气鄹泠,“魏侯留步,不送。”说完大跨步离去。
【王琪冲着作者菌愤怒嘶吼:“我上辈子是造了神马孽?无良作者菌你居然给我如此一本剧本,我不演了,我要罢演!”】
王琪走后, 魏郇踱步回寝间,刘莘仍在沉眠,魏郇回躺上·床,一双手臂环上他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