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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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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水泥块一股脑儿全都倒进沟中。

老农笑着直摇头:“我的小胡会计,这哪是你能干的活呀。”

旁边的农民们都笑了起来,就连跟着胡杨去搬水泥块的大毛二毛也发出咯咯的笑声;窘得胡会计赶紧落荒而逃。

老农却在后面追:“唉唉唉,放着吧,我来我来。”

说着他轻轻巧巧地抬起了独轮车,跟阵风似的大步朝前走,就连人高马大的胡杨,都得一路紧走着才能追上。

田雨站在学校门口,见状埋汰他道:“你不是要给独轮车装风车做成风帆车吗?到现在都不动。”

胡杨才委屈呢:“我又没车,这车还是我问人借的。”

大队书记扛着锄头,往自家的自留地上去,经过学校门口,他见状笑着:“我们小胡会计,可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一穷二白哦。”

推车的农民笑了起来,放下独轮车接大队书记的话:“小胡会计说,要给我们每个生产队都做太阳灶呢。到时候家家户户连柴火都不用,就能直接喝上热水。”

大队书记来了兴趣,看着立在地上的太阳灶:“这个真能烧水?”

“能!”

平日里性情腼腆的秀秀此时却顾不上害羞,鼓足勇气为小胡哥哥背书,“奶奶今天中午就没有烧锅,我们吃的就是太阳灶焖好的饭,可香了。”

大队书记这回连肩上的锄头都放下了,绕着太阳灶走了一圈,嘴里头一个劲儿念叨:“不错,这个好。省下稻草秸秆可以卖给造纸厂,年底给大家多分几块钱,让娃娃们也多吃几块豆腐。”

田雨立刻来了精神,她跟着余秋学习生理卫生课,也知道补充蛋白质的重要性。

红薯为什么不养人?因为里头全是淀粉,没什么蛋白质呀。吃鱼吃肉为什么人精神?因为富含蛋白质跟脂肪呀,人的身体需要它们。

豆腐是什么?豆腐就是贫下中农的肉。豆浆就是老百姓的牛奶,喝了一样长身体。

她立刻催促胡杨:“快快快,你早点儿造出来,我们杨树湾就能多省点儿稻草。”

余秋却皱起眉头:“你要每个生产队都造一个的话,起码还需要九口锅。你打算到哪儿去弄铁锅呀。”

现在铁锅也是各家各户的重要财产,一般人家就是锅破了也不会丢掉,还是修修补补继续用。

胡杨傻眼了,他还真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修桥队的废弃品虽然多,但人家也不会随便丢锅呀。那可是登记在账上的资产呢。

小胡会计抓抓脑袋,不太确定地开口:“要不,我试着在村里头找一找?”

“那你还不如去卖废品的地方找呢。”田雨侧着脑袋,不是很肯定,“说不定那儿有。”

大队书记立刻有了决定:“我喊成根大哥帮忙看看吧,反正他也要去县城。”

余秋闻声赶紧回头问:“陈福顺的爷爷回来了呀,今天去菜市场怎么样?”

大队书记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喜不胜喜:“怎么样?可好了,船堆得满满的,赶得上整个生产队割一天的草了。”

而且他清楚的很,这菜市场的垃圾里头又是鱼鳞又有死虾的,沤出来的肥料比单纯的草肥可有劲多了。

他忍不住又夸奖了一句小知青们:“还是你们这些娃娃脑袋瓜子灵光,眼里头有东西。我们倒是白种了这么多年田。”

“要不怎么说是主席给咱们派人下来喽。”

校门口走进个30岁上下的女人来。

她身材瘦削,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身上的衣服因为洗过太多次,已经薄了,整个人却拾掇得干干净净。

四婶婶伸手招呼大毛二毛:“你俩别老闹腾红兵哥哥,红兵哥哥要上学的。”

大毛二毛立刻簇拥到妈妈旁边,争先恐后地强调:“哥哥带我们抓田鼠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去的,没耽误上课。”

四婶婶冲着李红兵笑:“多亏你们兄弟带着他们,一会儿来家里吃炒米啊。”

李红兵连连摆手:“一会儿我还要去捉知了猴呢。”

说着,他又目光灼灼地看了眼余秋,像是在无声地下战书。

大队书记伸手拍他的脑袋瓜子,恨铁不成钢道:“别光想着逮知了猴,好好跟你小胡哥哥学学。烧饭的铁锅你天天见吧,人家能做出太阳灶来,你就会大太阳底下光着屁.股乱跑。”

李红兵脸红成了猴屁.股,一个劲儿的嚷嚷:“我才没光腚呢,我明明当时用荷叶遮着,遛鸟的是陈福顺。”

全是石桥口大队的那帮兔崽子,大家同在河里头游泳,那群混账东西居然偷偷把他们的裤衩全藏起来了。

余秋乐不可支,侧过头憋着笑招呼四婶婶:“婶婶,你是从什么时候眼睛不舒服的呀?”

四婶婶不自在起来:“没哪儿不舒服呀,我挺好的。”

余秋也不反驳她的话,只继续追问:“那你从什么时候起,晚上眼睛看不到东西的?”

大队书记立刻停止教训李红兵,抬头看她:“大毛妈,你眼睛晚上看不到东西了?哎哟,怎么瞒得严严实实的?不是说了吗?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讲。”

四婶婶愈发不自在,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就是晚上有点儿模糊,天黑了嘛,都看不清爽。”

余秋手上没有专业的检查设备,只能让四婶婶坐下来,伸手轻轻撑开她的上下眼睑,仔细观察眼睛的情况。

末了,她松开手,又细细询问了一回病史,专门强调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哪儿动的不灵活?比方说胳膊腿呀,使不上劲,或者无缘无故的就摔倒了。”

有的时候眼睛看不清楚,未必是眼睛的问题,她见习的时候就曾经碰到过一位年轻的女病人突然间视物模糊。

问病史的时候,病人说什么都好,最后还是她在病历上签自己的名字时,主任注意到她的胳膊不灵活,坚持让她去做了个头颅核磁共振。结果提示多发性亚急性脑梗塞,直接被神经内科收住入院了。

后来经过针对性治疗,她的视力也恢复了正常。她跟家属直到出院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年轻就会有脑梗塞。

四婶婶摇摇头:“我今儿还挑担子呢,真没哪儿不舒服。”

“那我先给你补充维生素a试试看,要是效果不好的话,再去县医院。”

四婶婶赶紧摆手:“去什么县医院啊,不用的。反正晚上本来就看不清楚的。”

大队书记立刻板起脸:“要去的,你要是眼睛坏了的话,你让大毛二毛怎么办?回头要是吃了药还不好,你就跟老跟老城根的船上县城,大队的医疗合作站不是白搞的,给你报销医药费的。”

余秋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手上的药还缺不少,赶紧追问大队书记:“书记,我要买药的话怎么报账呢?”

大队书记挥挥手,相当豪放做派:“你自己列个单子,报个计划上来,要是急着要用的,就找小胡会计先记账,支了钱的话买回来销账就行。不过这个你给自己跑县城了,成根大哥不识字的嘛,你写了条子他也不认识。”

胡杨立刻积极主动地站出来毛遂自荐:“余秋,你要什么?我去县城给你买吧。你不是要给大家做体检吗?”

陈福顺爷爷未必知道该怎么从卖废品的地方淘到好东西,他还是自己跑一趟比较放心。

余秋点点头:“那好,回去我给你列个单子,你要是摸不准的话,就直接问药店的人。”

她先前在指导大家如何给家庭用水消毒以及上村民家里头也还没上学的孩子打针的时候,顺带着做了几户人家的体检,但全面的健康检查还没开始呢。

这可是个大工程。

大队书记一拍手,下了定论:“那好,就小胡会计去。”

他转过头吩咐胡杨,“今儿吃过晚饭,你早点睡一觉。到点了,我让小福顺去叫你。”

胡杨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设个闹钟,明天早上4:00起来就是了。”

反正他出门也不麻烦,刷牙洗脸直接就能走人。

大队书记笑了起来:“四点钟动身,那你打算下午还是晚上到县城啊?人家菜场早就臭了哦。”

胡杨惊讶地抬高眉毛:“从红星公社到县城不是三个来小时吗?”

他早上四点出发,到县城刚好赶上菜场卖完东西。

大队书记笑得不行:“你当我们是什么大船啊?全靠张帆撑着走,去一趟县城要7个小时呐。成根大哥昨天晚上撑船走的,中间半点功夫没耽误,刚回来还没多长时间呢。”

这下连余秋都震惊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县城居然能够这么远。这么看来,杨树湾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乡僻壤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交通太不发达了。

胡杨喃喃自语一般:“那陈福顺的爷爷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吗?这也太辛苦了。”

“就在船上睡,他们两口子轮着撑船。”大队书记面带微笑,“肥料要容易到手,早被别人抢光喽。”

何东胜从校门口伸进脑袋来,见到大队书记就笑:“要不怎么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呢?对了,书记,晚上开会还是老时候?”

大队书记点点头:“你跟赵大爹他们补完秧苗就赶紧到大队部来,这个事情,咱们可以好好张罗张罗。”

李红兵好奇心强,抢在众人前头发问:“大爷爷,什么事啊?咱们阳朔湾有什么事情要张罗?”

哇,都到大队开会了,那肯定是大事。

大队书记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揶揄道:“什么大事啊?看你能不能吃上水果糖的事。”

嘿,这小子,闹的满大队都知道小秋大夫要请他们吃水果糖了。

余秋侧过脸,满心狐疑,吃水果糖的事?那就是改善社员的生活了。钱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难不成,杨树湾大队要在所有生产队都推行合作小组?

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点儿?枪打出头鸟啊。

何东胜看着几个知青,笑着问大队书记:“要不,让小胡会计,小秋大夫跟小田老师也都过来开会吧。他们还比较了解情况。”

书记连连点头:“来来来,都来。”

说着,他眼睛扫过三个小知青,又点点头加重语气,“以后大队开会,你们都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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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队开会

陈福顺急得抓耳挠腮, 带到大队书记跟何东胜都去地里头忙碌了, 他赶紧追着三个知青问到底要开什么会?

余秋他们心里头也敲着鼓呢,摸不清大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田雨直接朝李红兵翻了个白眼, 老气横秋地强调:“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李红兵急了,当场跳起脚来:“嘿,什么呀?我看分明就是大爷爷在给你们打掩护,找理由让你不捉知了猴。”

哟, 说你胖还喘上了。

余秋眯起眼睛笑, 本来姐姐还打算给你留点儿面子,不想打击祖国小幼苗的自尊心。

看样子,必须得全方位的给你小子来顿狠的才行。

“走。”余秋一挥手, 示意田雨跟秀秀,“咱们把那一排树全缠上胶带。”

胡杨在后头喊:“不要我帮忙吗?”

田雨脑袋都不回,直接安排了他:“你赶紧把太阳灶固定好才是真的, 明天我就指望着它喝水了。”

胡杨收回视线, 看眼巴巴瞅着外头的大毛二毛,立刻板起脸:“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赶紧跟我干活。”

一群小子, 还没有姑娘家做事麻利。

李红兵才不搭理他呢, 直接扭过头, 自己跑去刮松脂了。

李家小弟刚要抬脚追哥哥, 就被胡杨叫住了:“赶紧过来给我扶着。”

小男孩本能地顺从吩咐, 等到他帮忙将支架做好, 他哥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夏天黑的迟,晚上七点钟,杨树湾的老百姓吃过晚饭,夜色才开始降临。

余秋跟胡奶奶打了声招呼,就抓起手电筒带着田雨跟秀秀去树下开始忙碌。

李红兵早就拿着铲子在树底下挖了半天知了猴洞。他炫耀的晃晃手上的农药瓶子,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已经逮了17只了。”

嘿!今天的知了猴也争气,个个都打了天井,拱出土包来探头探脑,他一挖就是一个准。

余秋大方地摊手:“随便,再让你多挖30个我也无所谓。”

秀秀手上抓着手电筒,找自己先前缠过胶带的树,光刚照上去,她就惊喊起来:“知了猴。”

那一圈胶带下面,密密麻麻的,爬了居然有七八只知了猴。秀秀赶紧伸手去捉。

知了猴在蜕壳变成蝉飞走之前,行动都比较迟缓。手电筒照着它的时候,它居然都不知道动弹。

眨眼的功夫,秀秀手上的深口瓶底就布满了一层知了猴。

李红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秋跟田雨也不搭理他,捉完了一棵树上爬着的知了猴,立刻转到另外一棵树上。

等到它们重新回来的时候,原先树木缠着的胶带底下又爬了好几只知了猴。

几人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花了才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瓶子里头就已经密密麻麻。

不用数,光目测也知道里头的只鸟猴不止120只了。

李红兵连铲子都顾不上拿,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群人,莫名其妙就委屈得不行。

凭什么他费了老大力气刮的松脂,根本粘不住知了?

“现在晓得厉害了吧。”

大路口方向,何东胜跟胡杨一边说话,一边走路过来。

他伸手拍了下李红兵的脑袋,揶揄道:“你也就是在我们杨树湾小孩子面前逞逞能。你看强子跟小兵他们,谁跟着你屁.股后头混啊?”

余秋抬起头看看天,惊讶地问何东胜:“你们秧苗都补好了?”

生产队长笑了起来:“补秧又不是从头开始插秧,能有多少事情啊。赵大爹家还有点儿,保证的哥哥嫂嫂们正在插着呢。”

余秋点点头,将手电筒塞给秀秀:“瓶子装满了就回去吧,小心不要踩空,注意蛇。”

田雨抓得正起劲,见余秋跟胡杨都要去大队部,他也只好抬脚走人。

临走之前,小田老师还特地悲天悯人地宽慰了句李红兵:“算了,我们留点儿给你捉。”

气得少年在后头哇哇乱叫。

田雨得意的不行,一路都猴着余秋的肩膀,笑到了大队部。

各个生产队的队委成员七七八八来的差不多了。见到何东胜跟三个知青,大队书记点点头,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蹲着。

这次开会的场所仍旧是大队支部前头的院子,抠门的书记同样舍不得点灯,只就着星光说话:“行了,既然大家伙来的差不多,咱们就开始说正经事吧。”

他转过头示意何东胜,“你都说说,你做了些什么?”

余秋跟田雨还有胡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不由自主地悬起来。光六队搞合作小组还不显山不露水,可要是整个大队都弄起来,说不定会被当成筏子呢。

何东胜满脸好脾气的笑:“那我就说说吧。今天下午挖田鼠的事情。”

田雨差点儿跳起来,何队长也未免太阴险了吧。

这是要跟全大队的人告状,她身为老师,居然带着学生挖田鼠吗?还搞得两个孩子差点儿在水里头淹死。

胡杨也羞愧的不行,他感觉自己年纪最大,有必要站起来担起这个责任:“那个田鼠是我要挖的。”

余秋伸手拉了下他的胳膊,示意小胡会计听完人家的话。

何东胜应当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突然间玩这手阴的,让众人批判他们。

“对,是小胡会计他们上山挖田鼠,结果挖出了粮仓。”何东胜笑着点头,“我拎了下,足足有三四十斤重,什么麦子稻子,还有蚕豆,田鼠往家里头搬的不少。”

院子里头的人立刻发出惊讶的赞叹声,八队的生产队长更是喊出来:“狗日的东西,是赶得上一个多月的口粮了。”

一下午几个小秀才就能挖出这么多东西,田鼠们在地底下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呢。

大队书记笑起来:“这会儿又是刚割完稻子又是田鼠养小老鼠的时候,他们不抓紧的时间藏粮食才怪。”

院子里头立刻炸窝,可不是,以前都是秋收时分打田鼠,现在看来夏收田鼠也不安分。

大队书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等众人的议论声小下去之后,才接着开口:“前头割完稻子,我就琢磨着要好好逮一回田鼠。不过忙着插秧嘛,就没顾上。”

他摇摇头,很是头痛的样子,“现在看来咱们还是得捉田鼠。这个大害不除,下半年的收成也会受影响。”

何东胜赶紧点头:“没错,我们六队就发现不少秧苗被田鼠咬了。这狗东西不仅吃稻子麦子,嫩苗它也不放过。今天我们赵大爹跑了一天,才从别的大队买了秧苗回来补种。可要是由着田鼠的话,以后还得补秧苗。”

余秋眼皮子直跳,感觉田鼠这个锅背的有点儿冤枉。

眼下毛豆蚕豆正当时,田鼠吃秧苗好像也应当吃旱秧地里头刚发芽的那种,至于辛辛苦苦的凫水跑去吃栽下去的秧苗吗?

田雨却恍然大悟,难怪呢,她就说六队的秧苗插的挺好的,全都是田鼠这个祸害。

大队书记语气沉重:“六队已经发现问题了,田鼠吃秧苗也不会单吃六队一家的东西。你们赶紧回去找找看,要是有同样的情况,赶紧补栽,不然就要误了时候。”

八队生产队长点头:“是这么个理,现在的田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家种下去的豆子都被扒窝了。”

赵大爹接话:“咱们得赶紧好好管一下田鼠的事情。该打的打,该抓的抓。尤其是那些刚养出来的小田鼠,趁早斩草除根。不然等长大了,我们全成了帮田鼠种庄稼。”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双抢过后的三伏天属于农村难得的农闲时刻。田里头的庄稼自己长就好,挖水渠也不急着这一时三刻。

九队的生产队长点头表示赞同:“这会儿狠打一阵,下半年的粮食起码能增收一成。刚好打下来的田鼠也能给大家伙儿开开荤。”

院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双抢的时候,各个生产队可没少吃田鼠肉。

“行,到时候你们是直接炖肉吃呢还是晒成肉干给过年加菜,都随便你们自己。”

大队书记又吸了一口烟,“下面我们再说说从田鼠洞里头扒出来的粮食要怎么处理。”

众人都是笑,没人会嫌粮食多,就算自己不吃,喂鸡喂鸭喂猪都是好的。

何东胜笑起来:“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婶婶姐姐嫂嫂们,田鼠搜刮的粮食比我们挑拣的种粮还好。”

九队队长一拍手,做出滑稽的模样:“哎哟,这可迟了,不然我们还省了一回种粮。”

秧苗都插下去了,哪里还有空地种?

再说这时节,撒稻种早就晚了。

“田亩不是问题。”大队书记鼻孔里头吐出一圈烟雾,“大家伙儿还记不记得上次小秋大夫说的水里头种稻子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急刷刷落到了余秋脸上,饶星光暗淡,余秋也被盯得吃不消。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刚好对上何东胜的笑。

年轻的生产队长清了清嗓子:“小秋大夫想了个很好的主意,用草肥塘水泡种子催芽,然后再用育秧盘长出秧苗来,直接放在水面上生长。”

大队书记接着他的话头子说下去:“咱们杨树湾最不缺的就是水,沟渠呀,池塘啊,大沟啊,到处都是能放浮床的地方。这一算起来,咱们起码能多四五百亩庄稼地。”

场院里头哗然声高涨,不少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俱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多出四五百亩地是什么概念?这都快占了杨树湾1/5的田亩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水田”可不在田亩册子上,相当于杨树湾人的自留地呀,连皇粮国税都不用交。

大队书记看着各个生产队的头头脑脑们笑:“怎么样?大家伙儿觉得这办法可还行?”

八队的生产队长有点儿质疑:“庄稼未必能长出来呀,搞不好种粮都收不回头。”

赵大爹却痛快的很:“搜不回来也没啥呀,反正本来就是从鼠窝里头拖出来的,算咱们白得的。最多庄稼长不好,我们白费点儿功夫。”

三队的生产队长赶紧摇头:“这功夫可耽误不得,不趁着现在有空,把草肥给沤了,后头要追肥的时候,可没肥下田。”

“割茅草沤肥这个事情可以先放放。”大队书记开了口,示意八队的生产队长,“成根大哥拉回来的烂菜叶子这些可还好用?”

生产队长连连点头:“好用的很,已经开始烂了。”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生产队见到了八队看鱼人拖回来的一大船菜场垃圾,都倒进草肥塘里头了。

呵,这些垃圾老远就发着腐烂的味道,看的可真叫人眼馋。

大队书记脸上浮现出笑容:“县城可不止一家菜场哦。”

院子里头立刻发出哗然声,不少生产队都眼热起来。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基本上指望不了化肥的情况下,这些有机肥就是宝贝。

“县城有两家大国营菜场,靠着护城河的这家是咱们说好了每天去收拾垃圾的,另外一家靠近县政府革委会那一块,我们也准备拿下。”

八队生产队长出去买过鱼苗跟菜种,清楚县城离的远:“如果拖两船的话,成根大哥恐怕忙不过来哦。”

大队书记点头:“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跟东胜合计了一下,想了个办法,就是接力。垃圾可以装在大箱子里头,一趟趟的接力运出去。”

场院里头的声响又大起来,杨树湾虽然依山傍水,但村里头的大船数目极为有限,绝大部分都是小船。

“后头我们想着的是,成根大哥将菜场的垃圾运出来,装在几个大箱子里头,然后拖在水里头走。等到了杨寺庙的时候,就换下一班船,后面每个公社一站。大家接力下去就好。这样两个菜场差不多就能跑赢了。”

院子里头的声响更大了,九队的生产队长笑起来:“照这么来,人家菜场的垃圾还不够我们拖呢。”

其他人也跟着笑,可惜各个单位跟居民区的厕所都被县城附近的生产队承包了,不然又是一笔好肥料。

“其实还有一处肥料来源。”余秋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就是有点儿麻烦。”

大队书记立刻朝她点头:“说说看,再麻烦也比割草沤肥强。”

在草地上蹲一天,那滋味比割稻子好不到哪儿去。

胡杨突然间开口:“其实我们可以用收割机割草来着。”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是个好办法。”大队书记点头,“小胡会计,你回头好好试试。”

他又抬眼催促余秋,“说说看吧,到底哪里还有肥料?”

“居民区。”

“嗐,人家里头的马桶也被包了。”八队队长摇摇头,“这个不好跟人家抢。”

余秋清了清嗓子:“不是这个,我是说生活垃圾。家家户户都有生活垃圾,我们可以上门收垃圾。”

她穿过来之前,正好碰上要实现史上最严格的分类垃圾回收令。朋友圈里头疯传垃圾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属性,被迫离家出走的动图。

不少在上海的朋友表示自己已经快要被分类逼疯。

人们制造垃圾,人们又痛恨垃圾,恨不得垃圾尽快离自己越远越好。

就算现在垃圾可以搁在一起倒掉,想必大家也欢迎有人直接上门回收,不需要他们再多跑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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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自己去

大队开会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小时就敲定了三桩事:第一、每个生产队出捕鼠能手抓田鼠挖鼠洞, 人跟狗都上。第二、各个生产队出撑船的好手,接力运菜市场的垃圾回杨树湾。第三、砍芦苇杆子跟细毛竹做浮床, 准备好等秧苗出来就插秧。

至于去县城人家收垃圾的事,等说和好了有眉目,也要选人出来做。

杨树湾人开会说事, 也不要大家一个个站起来发言表态。举手表决没意见, 口头定下来散会走人。

余秋跟着人群出了大队支部,她没直接回知青点,而是跑去找秀秀。

秀秀手上的瓶子已经装满了知了猴,她有手电筒照明, 知了猴又爬满了数等着她抓, 完全如虎添翼一个顶仨。李红兵带着弟弟,兄弟两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秀秀见着哥哥姐姐开会回来, 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光顾着抓知了猴,都没注意到时间。

余秋也伸出手去:“咱们今晚干把大的。”

李红兵急了:“哎,你已经捉了一百二十只知了猴。”

照这么下去,两百四十只,四百八十只都要不止了。

余秋挑起眉毛笑, 夸奖了句小少年:“小九九背的不错, 算数还行啊。”她伸手捏了只知了猴, 又塞进瓶子中, 朝少年郎笑得春花灿烂, “但是今晚我得多捉点儿。”

田雨惊讶地瞪大眼睛, 干嘛?难不成余秋还要请这帮毛孩子吃知了猴?嘿,明明自己这边打赌打赢了。

余秋摇摇头:“今晚不行,我得卖蝉蜕挣点儿钱。”

难得胡杨上县城去药店,得让他换几块钱回来。以后她也得想办法挣钱,不然就是大队每个月发一丈二的布票,她也没钱买布。钱挣多了,她还可以拿钱换别人家的布票。有票没钱花的人家也不少。

有了生存压力做激励,余秋一晚上简直大杀四方。直到月亮升高了,知了猴基本上爬到树梢上,她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可惜杨树湾基本上是大树,不然要是跟小区里头花圃种着的冬青树一样,她还能接着逮。

李红兵从一开始的嘴巴张成o型到后面的面无表情,再到最后,他已经快要哭了。他觉得小秋大夫会抓了整个杨树湾的知了猴。说不定明儿他们就没有知了猴逮了。

余秋忍俊不禁:“你要是担心的话,自己养知了猴就是了。想吃就抓一盘子下菜,想卖,就等着它蜕壳。”

少年人现在完全不想养什么知了猴,这又不是会生蛋的鸡鸭,养个什么劲儿。他只觉得心情复杂,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小秋大夫打败她也就算了,为什么秀秀抓的都比他多?

田雨一本正经地教训学生:“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听。人定胜天,靠的是智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家小弟到底年纪小,还没有感受到哥哥深深的耻辱。他只满怀惆怅地冒了句:“没有水果糖吃了啊。”

他想了好久,又香又甜的水果糖。其实他也没吃过水果糖,他就见过糖纸,上头带着甜香。

余秋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你跟哥哥好好学习,不逃课不起哄,小秋大夫就请你们吃水果糖。”

回知青点的路上,田雨还在犯愁:“就是你卖了知了猴,县城供销社也未必有水果糖卖啊。”

余秋惊悚,开什么玩笑,她看上去有这么高风亮节,还辛辛苦苦抓知了猴给小毛孩们买糖吃?

胡杨倒是乐观:“应该有古巴糖的,那个也能甜甜嘴。”

“你有糖票吗?”田雨犯愁,“没票买不到啊。”

胡杨也摸脑袋:“我看看吧,说不定有伊拉克蜜枣,那个甜还不要糖票。三毛钱就能买一斤了。”

田雨急了:“那个会传染肝炎的,不能吃。”

“才不是呢。”胡杨立刻反驳,“我姑姑说不是,那其实不是肝炎,而是缺乏蛋白质,所以才营养不良。”

余秋听得稀里糊涂,什么伊拉克蜜枣什么古巴糖,绕的她脑袋疼。

她赶紧往回拉:“要有蜜枣的话就称点儿,没有就算了。不过药店的甘草片你给我称些,还有乌梅山楂片,你看着价钱都给我买点儿。”

胡杨连连点头,喜不胜喜:“这办法好,甘草甜,给他们都泡水喝就好。”

余秋惊讶地看着小胡会计,感觉这位也很擅长忽悠人嘛。

她给小麦浇了回水,转过头打包票:“放心,到时候我会有糖给他们吃的。”

田雨好奇地伸长了脑袋,疑惑道:“你现在就要种麦子吗?难道不应该秋收过后再点麦子种油菜吗?”

余秋冲她眨眼睛笑:“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吧。”

山洞外头响起声音:“小胡会计,收拾好没有?收拾好的话,咱们赶紧动身吧。”

田雨惊讶地伸出脑袋去,朝何东胜喊:“这么快啊?我们知了猴还没蜕皮呢。”

何东胜笑得厉害:“当然得趁早走,一早到了护城河还能淌会儿螺蛳。再说趁早走,河上船少也方便。蝉没蜕壳没关系,带着知了猴走,明儿早上就蜕壳了。”

余秋赶紧找纸笔,随口问何东胜:“你怎么也要跟过去啊?不是还要拾掇田亩吗?”

何东胜看她在笔记本上列清单,应道:“晚做不如早做,现在天热,人更加烦垃圾。我们现在上门收,估计县城的人更加乐意给我们。你放心,软塑料我已经拉到田头了,赵大爹他们明儿帮我弄好。”

余秋心道,姐姐有什么心好放的,那是你的田。

她笑了:“你们动作还真够麻利的。”

简直可以称得上说风就是雨,半秒钟都不肯耽搁。

田雨立刻纠正同伴的错误:“是我们,我们也是杨树湾人。”

余秋抬头笑:“没错,是我们,我说错话了。”她将笔记本上的纸撕下,递给胡杨,“奥硝唑注射液买一些,有磺胺类药物也买点。阿莫西林还有头孢多买点,不然孩子没药用。小手电筒跟压舌板都给我买点,不然不方便给人做检查。对了,叩诊锤我也要。”

胡杨被她报出的一长串药名跟器械名搞得有点儿晕,尤其是她没有a就买b,要是没b的话,弄点儿c也行。饶是小胡会计才思敏捷,也绕得彻底熄火。

何东胜笑得不行,直接伸手点余秋:“行了,你还不如自己去呢。隔行如隔山,我听的都晕。”

余秋迟疑了下,点点头道:“也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其实田雨也想去趟县城,她想买几本书。不过小田老师明天还有课,这个任务只能交给胡杨了。

三人走出知青点的时候,余秋才发现何东胜手里头拎着个麻布口袋。

胡杨眼尖,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你抓了这么多蚂蟥跟知了猴啊?”

天啦,那也太厉害了。

何东胜笑得合不拢嘴:“我要有这能耐,杨树湾还不被我掀翻天。没什么,弄了点儿茄子、黄瓜跟空心菜。上人家门总不好空着手,好歹是个意思。”

胡杨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余秋伸脖子看麻袋里头的存货,摇摇头道:“我建议你弄点儿时兴菜,比方说蚕豆、毛豆、西红柿还有玉米棒子之类的。茄子黄瓜跟空心菜,县城菜场不缺。”

人人都爱吃个尖尖儿,嫩蚕豆跟毛豆肯定惹人爱。西红柿在没办法实现水果自由的时代,简直是物美价廉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代名词。至于玉米棒子,说是蔬菜,其实可以当成粮食,而且滋味好,营养也丰富,在粮票不够用的现在,应该很受城镇居民的欢迎。

何东胜犯愁:“毛豆跟蚕豆我有,家里头栽了不少,西红柿也成。就是玉米棒子现在上山地去掰,有点儿来不及。”

“学校有。”余秋记得校长挑了两箩筐的玉米棒子回来。这会儿先让大队给记账,回头来再慢慢算。

三人立刻兵分两路,很快又拾掇出一麻袋。

老成根两口子已经在渡口候着。

陈福顺本来蹲田边逮田鸡,听到余秋跟他爷爷打招呼的声音,少年立刻别扭地转过脑袋去。

他奶奶朝余秋笑:“小秋大夫也去县城啊。”

余秋点点头,笑着看了眼陈福顺:“给他们去拿水果糖。”

陈福顺耳朵红成了猴屁.股,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嘴里头嚷嚷:“是李红兵他们要吃糖的,我才没有想吃糖呢。”

大人们全都笑了起来。

余秋张手笼着嘴巴做喇叭状:“那你好好听课,回头学不好,什么都没得吃。”

老成根夫妻一人撑前篙,一人点后篙,船边架着两支橹,何东胜跟七队的生产队长一人掌一支,一路摇一路说着话。其他几个人也坐在外头,等着换手。

船舱里头,余秋跟胡杨借着微弱的洋油灯摘空心菜上的老叶子,好打理成一小把一把地码放整齐。

船走到白子乡的时候,何东胜跟人换了手,进舱来喝水。见到两人,他端起茶缸子笑:“放着吧,早点儿睡觉,明儿还有正经事呢。我来择菜就行。”

余秋摇摇头:“没事,就这么多,快弄好了。”

胡杨掐掉老黄叶,打定了主意:“下次咱们把空心菜换成土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何东胜笑了起来:“那我们可没那么多菜白送。”

※※※※※※※※※※※※※※※※※※※※

1958年8月,伊拉克与我国建交。那时,伊拉克与美国关系紧张、矛盾尖锐;受西方国家制裁,经济被封锁,致使赖以岀口的蜜枣卖不出去。当时街面上几乎所有的食品都要凭票购买,买时还得排长队。唯有伊拉克蜜枣敞开供应,每斤只卖两三毛钱,所以这种蜜枣一度大受欢迎。1959年,卡斯特罗领导的革命推翻了巴蒂斯嗒,建立了社会主义政权,成为社会主义阵营中一员。古巴的经济以制糖为支柱;甘蔗种植面积占耕地一半;输出糖及其副产品占出口总值的百分之八十。眼看着战斗在反美最前沿的兄弟受美帝封锁、糖卖不出去。

1960年11月,古巴领导人格瓦拉率领古巴经济代表团访问中国。为了有力地支援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经济建设,中国与古巴签订协议,每年进口40万吨古巴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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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夜色渐深, 大清河静悄悄的, 原本在船头说笑的人也噤了声。

月亮渐渐升到了正空,河面蒙了层柔软的月光。远处散落的渔火摇摇晃晃, 近处出水的荷花跟岸边的蚕豆都在这层光的笼罩下,朦胧又恍惚。

清风徐来,荷香与豆香交缠在一处, 混杂着水汽, 扑上人的面,仿佛从不知方位的远方传来的古老歌谣。没有歌词,只有轻轻的吟唱。

船身就在这歌谣声中微微摇晃。

众人排了班,有人负责上半夜, 有人负责后半晌。不当班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船舱, 蜷缩着休息。

这又不是客船,当然不会有床铺, 大家就随意躺在船舱当中。

亏得天气炎热,船往前走,河上小风吹着,倒也颇为舒爽。

何东胜找了两个干净的麻布袋子,在里头塞上晒干的麦秸秆, 催促两个小知青:“赶紧睡吧。”

他在船舱小屋里头, 给两人找了处清爽的地方, 又将晒干的艾蒿放在旁边, 这才放下麻布口袋。

余秋默默地看着他忙碌, 心中暗自念叨, 没用的,艾蒿根本没有能力驱赶蚊子。

他们学校实验室做过相关试验,市面上流行的所有驱蚊植物,都没有驱赶蚊虫的功效。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其实是蚊帐,古老的蚊帐才安全又环保,真正让蚊子无可奈何。

胡杨倒是不畏惧蚊子,他只小声嘟囔了句:“要是有睡袋就好了。大家每个人一只睡袋。”

余秋在边上听着稀奇,原来这个时候的人也知道有睡袋。

可惜,也只是知道而已。

他们什么都没有,比席地而卧好不到哪儿去。

余秋含混应答了句:“那就自己做个睡袋好了。”

胡杨兴致勃勃地问她该怎么做,半晌听不到回应。

他在转过头,却发现余秋已经靠着麻布口袋船舱旁,沉沉的睡着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在她的脸上流淌。她微微扬着头,一张脸小巧又光洁,显出了稚嫩的憨态。只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整个人仿佛睡着了还在忧郁着什么事情。

胡杨稀奇的很,原来还真有人坐着就睡着了。

何东胜看了眼小赤脚医生,自己坐在了船舱边上,招呼胡杨道:“你也睡吧。”

胡杨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在河面上晃荡的行船,就像是婴儿的摇篮,不多时,他也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余秋醒的比胡杨早,船还没靠岸,天边刚显出灰蒙蒙的色调,连鱼肚排都没有来得及翻出来时,她便睁开了眼睛。

何东胜正在船头点竹篙,见她从船舱里头出来,他笑着招呼了一句:“再睡会儿吧。”

这个点儿最好睡,况且药店还没有开门。

余秋摇摇头,她本来想让何东胜休息会儿,话到嘴边却又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既不会撑船也不会摇橹。

她只好清清嗓子,含混应了句:“我睡饱了。”

何东胜没有强求,只拿下巴点着麻布口袋:“自己拿洋柿子,壶里头的水是烧开过的,你洗了吃。”

余秋的确有些口渴,她没有跟生产队长客气,直接拿了西红柿洗干净咬一口。

西红柿特有的浓郁香气伴随酸酸甜甜的滋味瞬时弥漫了她整个口腔。

这是露天种植蔬菜,才有的滋味。用她奶奶的话来说,菜一定要吃过露水才有味道。

她跟奶奶住的小院里头就长了两架西红柿。夏天西红柿熟了,奶奶会摘了切片,然后撒上白糖,做成火山下雪。

巷子口的老井还能摇出水来,西红柿用井水湃过,带着丝丝凉意,与白糖混在一起,酸酸甜甜。

阁楼窗外的树葡萄灰色的树干上白花青果紫熟果混杂在一起,跟树葡萄果的味道一样复杂。

她坐在书桌前,楼下是奶奶跟朋友打麻将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声感慨,小秋可真乖。

这是她的夏天,她记忆中的暑假。

后来奶奶去世了,老巷子也拆迁了,破败的贫民窟建起了高楼大厦,却不再是她认识的地方。

她的家不见了。

余秋吃了整个西红柿,才反应过来何东胜什么都没吃。

她赶紧洗了只西红柿递过去:“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何东胜下意识地往后面避了一下,慌忙空出只手来接过:“我自己来就好,你再吃点儿吧。要不要吃根黄瓜?”

余秋摇摇头:“我吃饱了。”

何东胜咬了口西红柿,伴着浓郁的汁水香气调侃了一句:“你可得多吃点儿,不然不长个子的。”

余秋下意识地想翻白眼,以她的高龄除非断骨增高,否则长什么个子呀?

船舱里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有人打着拖欠过来接手撑船,有人直接拖了河水上来洗脸。

陈福顺的奶奶拎出只炉子,开始点火做早饭。按照杨树湾惯常的规矩,仍旧是一把米三把红薯干,外加一把玉米碜子。

余秋看着她从河里直接舀水,下意识的眼皮就开始噗噗直跳。

妈呀,昨天晚上她还看到有人站在船头直接对着河里头小便。

何东胜从麻袋里头拿出几根玉米棒,剥了外皮跟须子,递给陈家大娘:“婶婶,给我们蒸几个玉米棒子吧,要蒸的,不要放进去煮。”

陈福顺的奶奶立刻笑:“晓得嘞,蒸的香。”

何东胜又拿出根黄瓜来塞给余秋:“这个嫩,你尝尝。”

余秋尴尬地扭过头去,感觉对方刚才发现了她的嫌弃。别的她能忍,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她实在没有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想办法给杨树湾弄个水过滤装置,不说达到自来水的标准,最起码的煮开了之后得能够喝下去。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活性炭卖,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用木头自制了,然后加上沙石,经过沉淀过滤之后再取水喝。

待会儿她得跟胡杨去找找看,解决了水卫生问题,可以解决大半的健康问题。

船舱里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船头也越来越热闹。余秋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等待早饭熟的时间里头,忙碌惯了的村民们也没有闲着。

船行到那处连着护城河的大水塘边时,何东胜跟另一个年轻人都拿出淌网开始淌螺蛳。

旁边的人在船头打水清理螺蛳里头混杂的杂质,大鱼留下来,小毛鱼重新丢回水里头继续生长。

一直忙到船靠岸了,大家草草喝过红薯稀饭,立刻各司其职。老成根夫妻栓好了船,带着堂弟家的孩子赶紧往菜场去。

早上六点钟开市,五点钟菜场的人就要忙着将从附近生产队拖回来的菜码放到各个摊位上。

他们手脚勤快点,眼睛利索些,帮着搬搬货摆摆菜,回头卖剩下来的菜,人家也愿意帮忙分开来,而不是一股脑儿的直接倒进桶里。

7队的生产队长也没有停歇,直接领着社员去县政府附近的菜场。他有位远房表姐就在那儿卖菜,朝中有人好办事,即使是个售货员,有人帮忙递话,也总比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撞上去来的强。

何东胜也跳上船头,笑着招呼余秋跟胡杨:“你俩再睡会儿吧,现在药店跟卖废品的都还没开门呢。”

胡杨哪里坐得住,他立刻起身:“我先过去看看再说,说不定人家起得早。”

余秋迟疑:“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她话音刚落,灰蒙蒙的天色中,河岸边就有个人过来倒垃圾。

何东胜赶紧跑过去打招呼:“大妈,别倒。”

那中年妇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叫红未兵逮着了,赶紧陪着笑脸:“没倒没倒,我刚才手打滑来着,这就扫走。”

胡杨跟余秋都跟过去,笑着解释:“大妈您别误会,我们其实是想上你家收垃圾来着。”

那人扭过头看清了他们身上的打扮,立刻没好气地转身就要走:“收什么垃圾呀,我们家又不是卖废品的。”

何东胜赶紧挡在她前头:“婶子,我们是杨树湾大队的。我们队里头种庄稼少肥料,就想着到县城来收各家各户的垃圾回去沤肥。”

他朝余秋使了个眼色,余秋福至心灵,立刻递上了自己手里头抓着的西红柿:“婶婶,还请你帮帮忙。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我们大队就急着沤肥好完成今年的征购粮任务。”

她刚吃完西红柿,说话时嘴里头还带着酸酸甜甜的香气,显得一双小手上拿的西红柿真是又大又红又香又甜。

余秋笑容满面:“婶婶,您尝尝,我们杨树湾大队的西红柿挺甜的。”

现在的人好像没有提防投毒的意思。

余秋西红柿塞过去,那大婶就抓起来,毫不迟疑地咬了一口,还夸了句:“还是你们农民好,想吃点儿啥新鲜的,地里头都有。”

有了西红柿打头阵,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大婶不仅自己痛快地将垃圾都倒在了何东胜从船上拖下来的独轮车上,还领着他去左邻右舍收垃圾。

人都爱偷懒,沿河岸边的居民家里头的垃圾也都基本上,趁着天没大亮,倒在河边。

据说革委会的干部为此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暑假,不少红未兵都被动员起来,戴起了红袖章专门来打击这种破坏爱国卫生运动的落后行为。

现在有人免费上门收垃圾,他们正好乐得轻松。不一会儿功夫,一辆独轮车就装的满满当当。

何东胜不得不返回一趟船上,将垃圾全都倒进几个大桶当中。

他跟河岸边的居民约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五点半,杨树湾的人过来收垃圾。

要是里头有废铜烂铁或者是打碎的碗摔碎的碟之类,还请他们分开,不然沤了肥拖到田里头划破了人脚,那就不美了。

帮着他们张罗的大婶得了几只西红柿跟黄瓜,心情很不错。

她相当豪气地拍胸口打包票:“这个你放心,我们这儿都是祖祖辈辈住的,没这种缺德人。”

何东胜道了谢,又央着她帮忙引荐后面几排二层小楼的居民。

大婶往他指着的方向看,眼神中掩饰不住的艳羡:“哎呀,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吃国家粮的人。”

那儿是县金笔厂的家属小区,人家的垃圾可不会这样清汤寡水,里头都是有好料的。

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还请婶婶您帮忙说说,地里头有肥,菜跟庄稼才能长得好。下回我们还要麻烦婶婶帮我们尝尝多了肥料的菜是不是长的就是不一样。”

大婶脸上的笑意立刻多了:“哎呀,你们种地也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算了,我就卖这张老脸,过去给你们问问看。都是为了国家建设发展,工人农民一条心嘛。”

路旁的废品回收站开的早,胡杨跟着收了一半垃圾就跑过去淘换宝贝。

余秋赶紧帮忙推着车跟上,要是一鼓作气拿下金笔厂工人小区,起码一个生产队的沤肥都不用愁了。

这再多找几个巷子,整个杨树湾大队别说是水田了,各家各户的自留地需要肥料说不定都有保证。

那大婶嘴上虽然对金笔厂的人酸溜溜的,但走进门却是熟门熟路。

门口开门的大爷见是她领人过来的,只抬头扫了眼,就又开始对着收音机里头的《沙家浜》摇头晃脑,跟着哼音乐。

大婶找了她一个老姐妹周阿姨,简单说明来意,又得了两根紫茄子就算是完成交接。

余秋倒是佩服这人的爽快,按劳分配,见好就收。

周阿姨倒了自家的垃圾,收下两捧蚕豆尝鲜,领着何东胜去各家各户敲门,收了整栋楼还没来得及倒的垃圾。

末了,她又去带着人去另一栋楼找朋友。

一路上,周阿姨都在打听杨树湾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听说现在是毛豆跟蚕豆上市的季节,她立刻唏嘘着叹气:“哎哟哟,现在毛豆米可不好买,紧俏的很。菜场门一开,挤进去了就没了。”

余秋心中暗暗念叨,估计现在的豆类都紧俏。老百姓的肚皮都聪明的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营养。蔬菜不需要凭票供应,富含蛋白质的豆类当然受欢迎。

何东胜立刻从袋子里头抓出把毛豆,笑着请周阿姨看:“阿姨,你看我们杨树湾的毛豆长得怎么样啊。”

周阿姨眉开眼笑:“好好好,一看就是你们下大功夫种出来的,这毛豆颗颗都饱满的很。”

她也不干拿东西不办事,直接带着人敲响朋友的家门:“小敏,来来来,阿姨跟说做个事情。”

她扭过头朝何东胜笑,“我们小敏是最喜欢吃毛豆的。”

余秋赶紧捧出一把毛豆来,笑着塞给开门的女人:“姐,你看看这毛豆,真是好毛豆。”

女人好像刚上完夜班,眼皮都是浮肿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楼梯口就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绿军装,袖子上别着红袖章的年轻男人面如锅底,眼睛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余秋跟何东胜的脸上:“你们是谁?到我们金笔厂来干什么?”

余秋脑子嗡的一声。完蛋了,现在严禁私人买卖任何东西,就是一把毛豆都不允许,在国营菜场以外的地方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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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养长毛兔

何东胜笑容满面, 主动跟人点头打招呼:“这位同志你好, 我们是来走亲戚的。”

说着他又朝周阿姨道谢,“麻烦你了阿姨, 要不是您帮忙,我们还真找不到我敏表姐的家门。”

余秋赶紧附和:“敏表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秋啊。”

面色惨白的年轻女人总算回过神来:“哎呀, 小秋, 你都长这么高了。”

说着,她就要将人往家里头带。

谁知门板还没合上,楼梯口的年轻男人又发了话:“那你们抓着毛豆做什么?”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劈手夺过何东胜手里头的麻布口袋。

待看清里头的东西, 他脸立刻黑得跟锅底一样, “这么多毛豆,磨豆腐会不会嫌嫩了点?你家天天吃豆子也来不及吃吧?这天就不怕摆坏了?”

何东胜立刻做出了焦急的模样, 嘴里头挨挨叫着:“这位大哥,你别着急呀,都有,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都有。”

戴红袖章的人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都有什么呀?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说,别想搞资本主义这一套。小买卖一律不许搞。”

何东胜委屈吧唧:“你们这么照应我敏表姐, 我们家总得有点儿表示吧。刚好自留地上收了点儿豆子, 我妈就说给表姐左邻右舍都送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尝个新鲜。”

余秋也可怜巴巴的:“大哥你是连着壳子吃还是吃毛豆粒?要是吃毛豆粒, 我们给你剥好了再送过去可行?豆壳我们要留下来喂兔子。大哥, 你家要是有豆壳的话, 能不能也给我们呀?人家说兔子吃豆壳好。”

年轻男人立刻来了精神:“你也养兔子呀?对对对,兔子吃毛豆壳的,长得还挺快。”

原先惊慌失措的周阿姨也镇定下来:“哎呀,小贺,讲起养兔子,你最有经验了。养兔子很辛苦的勒,你跟小妹讲讲吧。”

余秋满脸惊喜的神色:“大哥,你养兔子呀。那太好了,我们刚开始养,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养的是哪种兔子呀?我们养长毛兔。”

那小贺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喜滋滋地邀请余秋跟何东胜去参观他的兔子窝。

现在县城居民显然也没有小区里头不准养家禽家畜的严格规定,余秋还在楼下角落里头看到了两只鸡婆。

小贺的兔子窝直接安在家里头。

这栋居民楼有点儿像筒子楼一样,小贺家的阳台往外头伸,也不知道是不是违章搭建,约有一两个平方米的空间,里头摆着两只兔子笼。

长毛兔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身上一点污秽都没有,正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吃一种名为柞麻树的多浆叶子。兔笼刚清理过,没什么味道。

余秋忍不住夸奖道:“你这兔子养的可真好。”

小贺也压抑不住得意的心情,自豪的强调:“这兔子我养了一年多了,从来没生过病。光兔毛都剪了快两斤了,供销社剪兔毛的人都说我这兔子养的好。毛摸着都软和。”

余秋不由得在心里头算出一笔账,现在兔毛收购是10块钱一斤,两斤就是20块。要是她养个100只兔子,那每年的收入就可以达到1000元。

妈呀,这笔生意可以做,兔子基本上吃草,没有多少饲养成本。

她立刻竖起大拇指,满怀崇拜的看着小贺:“贺同志你真厉害,你为国家做贡献,两斤兔毛也能出口挣外汇呢。”

小贺被夸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连连摆手道:“我为国家能够做的实在太少啦。我本来想多养几只兔子的,但实在没有地方。我跟你们说,养兔子一定要注意通风换气,不然兔子容易发兔瘟的。”

余秋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凡是个活物都不愿意被拘着。所以我打算在山上树底下养兔子,刚好让兔子吃草。”

小贺双眼放光:“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们要小心,不要让兔子吃沾了露水的草,不然兔子会拉稀的。还有就是当心兔子钻洞。我之前在楼下养过,结果兔子打洞跑掉了。”

他每说一件,余秋就拼命地点头,还从黄挎包里头,拿出笔记本一一记下。

小贺愈发说得天花乱坠,待瞥到她手上的笔记本,他才意犹未尽地问了句:“你是下乡知青?”

那壳子是还写着省八中的名字呢。

余秋不动声色:“对,我是八中的,今年到杨树湾插队。”

小贺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对对对,好好好,祖国最广袤的农村需要我们年轻人。”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还上下挥舞。

余秋穿越前偶尔看七十年代的电影,总觉得戏剧腔,不像正常人日常说话。现在她才发现,有人讲话的确动不动处于演讲状态。

好不容易等他慷慨激昂完了,余秋脸上的笑容立刻黯淡下来,做出愁眉苦脸的模样:“可是现在有个大问题,就是农村种地需要肥料,山上的茅草以前都是被割了用来沤肥,我要养兔子的话,就要跟地争肥料,会耽误庄稼生长。”

小贺也跟着皱起眉头,发出长长的叹息声:“这可是个大问题。”

“刚才我们在河边发现有人倒垃圾,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何东胜试探着接枪,“我们可以收集居民家里头的垃圾,然后运回杨树湾沤肥种地。”

这下子,小贺的眉毛眼睛都飞上了天,一派喜不胜喜的模样:“对对对,这是个好办法。”

他两只胳膊上下挥舞着,面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神情,“现在的人,思想觉悟实在太低,一点儿也不支持爱国卫生运动,垃圾居然到处乱丢。”

余秋赶紧为城镇居民辩白:“大家肯定是投身社会主义事业建设,太忙碌顾不上,我们城乡居民要互相体谅,农民也要为工人师傅们分忧,这些垃圾,刚好是农村种田的宝贝,就由我们拖走去沤肥吧。”

小贺连连点头:“我们的确日夜赶工。那就辛苦贫下中农们了。”

他伸手开了窗户,指点给两人看,“这边我来安排,我在每栋楼前都放一个大桶,大家垃圾全倒进桶里头,这样你们也不用一家家的过来敲门收,来了就拖着走。”

余秋立刻又提出要求:“安两个桶吧,要是有废灯泡破碟破碗之类的,就放在另外一个桶里头,不然会扎伤贫下中农的脚的。”

小贺更加高兴,竖起大拇指夸奖:“你果然是积极自我改造的好知识青年,时时刻刻都贴着贫下中农的心。”

他兴冲冲道,“这个不成问题,我去找几个大桶就好。其他楼你们也不用去跑了,这事我来说。”

两人全都大喜过望,赶紧再三再四地跟小贺道谢。

小贺抬起胳膊:“且慢,大家要互帮互助,我有件事情要你们帮忙。”

何东胜爽快地点头答应:“你说吧,贺同志,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绝对义不容辞。”

小贺立刻拎起那两只兔笼,带着点央求的神色看他们:“那你们能不能把我的长毛带去杨树湾养啊。”

余秋惊讶地挑高眉毛:“为什么?你养的很好啊。”

养兔子并不费太大的事情,一只每年挣上10块钱,也算是挣了个柴盐酱醋。

小贺愁眉苦脸道:“我当然愿意继续养下去,可是我马上要去中专报到,没有地方能养兔子啊。”

父母是指望不上的,父母对于他养兔子本来就不支持,嫌家里头有味道。等他走了之后,兔子肯定没有人能够好好照应。

他一想到这件事情,就心痛的无以复加。要不是为了好好学习知识,将来能够为国家建设做出更大的贡献,他真想放弃这次读中专的机会。

余秋骇然,赶紧阻止他:“你可得好好学习,这是伟大的领袖对你的肯定。如果不是你积极工作,时时刻刻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厂里头也不会推荐你去读中专的。”

妈呀,少年你可得清醒点儿,这个时候的求学机会多么难得。你要是为了两只兔子放弃了继续升学,我估计你爹妈会被活活怄死,搞不好还会跟兔子们同归于尽。

小贺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显出出痛苦的神色。

他语气沉重:“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把兔子这样在别人家里头。”

但县城毕竟不比乡下,养兔子多少有点儿不方便,他找了一圈都觉得旁人不靠谱,没有一颗真诚的想好好养兔子的心。

居然还有人直接问他这兔子多少钱,想买回去杀了吃。

哈,当兔子是猪吗?这是聚宝盆,为国家挣外汇的聚宝盆。

余秋在边上默默腹诽了句,亲,麻辣兔头了解一下。

小贺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余秋跟何东胜:“我刚才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一定能够养好我的长毛。所以它们就麻烦你们了。”

余秋跟何东胜一愣,都没有提防对方居然突然来这么出。

寄养兔子?

余秋本能地想要拒绝:“我们养兔子还没经验,万一把这么好的长毛养坏了可怎么办?”

要是他们自己买来的兔子养砸了或者养死了,最多也就是损失几块钱而已。

可旁人的兔子,他们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不慌。”小贺生怕他们拒绝,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头给他们翻找养兔的资料。

当初为了养好两只长毛,他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余秋跟何东胜不好跟上,只能站在阳台对着两只兔子大眼瞪小眼。

生产队长压低的声音小声问赤脚医生:“你怎么知道他养兔子?”

要不是她突然间这么神来一笔,说不定这个小贺还要盯着拉袋子的毛豆喋喋不休,上面的毛豆还好解释,下面的蔬菜可怎么说?

余秋蹲下身仔仔细细打量这一双兔子,侧耳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同样声音压得极低:“他刚才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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