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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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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围着孩子忙碌不停,顿时心慌手抖,哭喊起来问:“我娃娃怎么了呀?大夫,我娃娃怎么了?”

灰布褂子在边上安慰她:“你慌个啥?没看到大夫们在忙吗?你有啥好怕的?你看我的老大下来的时候不是也不哭,现在哭得比谁都声音大。”

两位新手妈妈也搞不懂医生护士都在忙碌些什么,她们只能躺在接生床上,看着面前的人影来来晃晃。

这会儿,蓝布衣裳妈妈倒是可以躺着休息了,后面胎盘娩出什么的,都用不着她使力,可是她哪儿能安得下心来?

余秋往孩子嘴里头吹了几口气,又拼命地摩擦她的后背,不停地刺激这个刚生下来的小姑娘。

妈呀,产科定律可千万这个时候要显灵,小姑娘都命大。

这头助产士也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产妇分娩时间过长加上担心孩子情况,胎盘娩出后,她的血就淌个不停。

助产士又是推药,又是招呼陈敏帮忙制作宮腔球囊。

两人忙活了半天不见起效,龚大夫也过去接手帮忙。

结果这头小宝宝发出一声哭声时,神了,当妈的人下面出血,立刻就跟被拧上自来水龙头一样,直接变小了。

龚大夫再按揉几下子宮,血块躺下来之后,出血索性停了。

陈敏在边上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这还能这样啊?”

完全不可思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呀?

助产士笑着冒了一句:“哎哟,要不怎么说宝宝是妈妈身上的肉?心贴着心呢。”

郭主任将反应良好的小姑娘抱到了母亲身旁,安慰她道:“行啦,现在看到你宝宝慌了吧?”

蓝布褂子眼角还挂着泪,脸上却全是笑:“哎,不慌了。”

结果她一看女儿,顿时皱起眉头,“哎呀,我娃娃怎么这么丑?跟个红猴子似的。”

这话小姑娘似乎很不爱听,她立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产房里头的人全都笑了。

郭主任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哎呀呀,当我们小听不懂呢。其实我们除了不会讲话,我们心里头有数,都明白着呢。妈妈乱讲,我们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旁边的灰布褂子也帮腔:“哪个说丑啊?我看小姑娘标致的很,我还想相了给我当儿媳妇呢。”

她相当大方,“亲家母,我这两个娃娃你相中哪个随便挑。我给你从小就好好管教,将来他要是敢欺负你姑娘,我来揍他。”

产房里头的笑声更大。

余秋囧囧有神,广大人民群众可真是未雨绸缪,连娃娃亲都要从产房结起。

蓝布衣裳妈妈总算破泣为笑,她看着余秋:“大夫,你给我娃娃起个名字吧。多亏了你,不然我娃娃就生不下来了。”

余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妈呀,怎么今晚她就逃不过给孩子起名字的命运?

天呐,到底该怎么起名字?是不是要算天干地支还要弄清楚阴阳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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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女知青

起名字可是件大事,可以翻出来整部《辞海》仍旧一无所获。

余秋关于肩难产的文章都写完了, 对着鸿保书跟毛选逐字逐句校对完错误之后, 又郑重其事地贴上邮票,完了投进邮筒的时候, 她还没给孩子起好名字。

最要命的是当时产房有好多人都听到了。然后县医院实在太小, 不到一天功夫全院都知道她要给个小姑娘起名字的事。

就连周医生送个急诊大肚子来产科的时候,都笑嘻嘻地问她:“名字起好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掌掌眼?这起名字可不是小事啊。搁着以前,那可是专门有人给算的。”

可怜余秋只能缩着脑袋,无耻地尿遁了。

妈呀, 她宁可就着肩难产这个问题写sci论文。

每天查房看到产妇跟小姑娘的时候, 余秋更是恨不得自己能变成鸵鸟,直接把脑袋扎进土里头去。

因为旁边病人家属询问小妞妞的名字时,每次产妇都自豪地宣称:“大夫会给我们家妞妞儿起个好名字的。”

旁边那对双胞胎的妈, 还跟着附和:“我儿媳妇的名字肯定好听。”

没错, 这两个妈在产房里头就义结金兰, 顺带着给孩子结成了娃娃亲。

至于将来妞妞儿是嫁给老大还是老二?那就要看两个娃娃谁出息些了。没出息的是找不到老婆的。

肩负着两个家庭希望的余秋,更加抬不起头来了。

最后还是郭主任出手解救了她。

在小姑娘母女两个顺利出院的时候,郭主任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小希。意喻着孩子是祖国、未来与家庭的希望。

这名字志存高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余秋总有一种看台湾偶像剧的感觉,小希, 妥妥的台偶女主范儿啊。

“哎哟, 真不错, 我们的妞妞儿有名字了。”周大夫笑嘻嘻地从病区门口走进来,挤眉弄眼地逗弄了一会儿小孩,“这名字好听,一天就不是我们小秋取得出来的。”

孩子母亲茫然:“为什么呀?小秋大夫一看就是学问人。”

周大夫哈哈大笑:“她取的名字全是小花小草红霞红英。”

明明是个小姑娘家,怎么起个名字都老气横秋的。

余秋气得够呛,那不是条件不允许她发挥嘛,她也想照着诗经取名字,问题是取出来万一出乱子怎么办?

周大夫笑眯眯地送走了出院的母女,转头招呼余秋:“来,给你们送走一个,再带来一个,这个姑娘你们给看看吧。”

他的身后走出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姑娘,大眼睛鸭蛋脸,就是脸色有点儿不好看,瞧着病怏怏的。

余秋下意识地挑高眉毛:“哪里不舒服呀?”

周大夫言简意赅两个字:“咳嗽。”

余秋几乎要暴走了,咳嗽找妇产科看什么呀?就算是孕妇咳嗽,人家要治的也是咳嗽这个问题而不是怀孕。

她以前上夜班时最讨厌的就是内科急诊将咳嗽、感冒发烧等等一系列但凡是怀了孕的病人,全都推到妇产科来。

本末倒置嘛,这不是。

可惜小秋大夫不敢冲周医生吼,尤其是当着病人的面。

她只能微笑再微笑,对病人保持微笑服务:“怀孕几个月了呀?”

病人闹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

旁边陪同的看着像是她母亲模样的中年女人立刻开口:“哎哟,小大夫,我家女儿还是姑娘呢,上哪儿怀孕去?”

她跟产科护士像是相识,对着人絮絮叨叨地诉起苦来。

她女儿也是下放知青,足足下放了三年多的功夫。而且她运气不好,没有就近下放,在大西北都把身体给熬垮了。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这身子骨也是眼见的不行。”患者母亲的眼睛发红,“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春天受了凉,一直咳嗽到现在都不见好。看看这人熬的,简直是造孽。”

产科护士看了病人一眼,跟着附和:“哎呀,这咳嗽的时间是有点儿长了,得好几个月了吧。”

“可不是。”患者母亲愁眉苦脸,“我就担心是个痨病,那以后生娃娃都是问题。”

余秋看着病人的脸色似乎暗淡了一些,赶紧开口安慰:“即便是结核病,也是可以治疗的,不要太悲观。”

她将周大夫拉到边上,疑惑道,“这又没怀孕,你把人带到妇产科干嘛?”

“她痰里头有血丝,我不是怕她也子宫内膜异位症嘛。”周大夫满脸理所当然,“所以先上你们这儿来排查一下。”

余秋这回是真想揍人了。

按照这个理论的话,以后不管头痛脚痛,是不是他们都要把病人拉过来,先排除一下子宫内膜异位症?

小秋大夫咬牙切齿:“那你自己排除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排除。”

周医生还是满脸笑容:“这姑娘例假不太正常,来了两年,日子都不固定。我又不是搞妇产科的,能知道多少?我把片子带过来了,你看看。”

余秋恨得牙痒痒,抓着片子对着窗户看。说实在的,她真是到了县医院才大量接触x片。

在她穿越之前,她基本上都是看超声检查跟ct以及mri片子,胸部平片都没怎么接触过。

不过这张片子拍得相当清楚,可以看到明显的散在阴影。

“你看看,这姑娘咳嗽这么长时间,也太遭罪了。”周医生朝余秋摇摇头,“目前看着不太像肺结核。”

余秋应了声,招呼那病人解完小便,把人带进妇检室。

等到门上了插销,病人躺上妇检床,余秋才端正颜色:“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绝对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但你必须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性生活史?”

妇检床上女青年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大夫,我就是一直咳嗽而已。”

余秋点点头,戴上一次性手套:“既然这样,我就给你做缸查。这样的话,你的宮颈以及荫道情况我就没办法看到了。”

妇检床上的病人保持沉默,直接闭上了眼睛。

余秋伸手开始做检查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

病人的子宮明显偏大,而且质地偏软,跟怀孕三个月的子宮差不多,宮体有压痛。

余秋皱眉:“你真的没有谈过朋友,没有过性生活史?”

女青年迅速地起身,仍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大夫,我是个姑娘。”

余秋点点头,突然间开问:“那你能否告诉我,是谁教你上检查床后,这样支着腿的吗?”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定期体检的概念,如果不是生了大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进医院,更别说给未婚女青年做妇科检查了。

女青年身体明显颤抖了起来,她突然间捂住脸,半晌后,从手掌后传来抽泣的声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能看出来。”

余秋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你照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过性生活?怀孕过吗?”

女青年点点头,没吭声。

“生下来了?”

年轻的女人摇摇头。

“什么时候打掉的?当时几个月了?”

女人表情木木的:“五月份,我回家之前,不知道几个月。”

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她下意识扭过头去。

余秋无声地叹了口气:“谁给你做的人流术?”

女青年立刻警觉起来:“大夫,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秋平静地看着她:“你不要误会,我知道你应该不是通过正规的方式做的人流,我也不可能去告密什么的。我只是需要评估你人流术的情况。”

经验丰富的医生可以凭借肉眼观察判断出刮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孕囊,但新手未必就能看明白了。

女青年不说话。

余秋无奈地叹气:“那好,我猜猜看,是不是跟你一同下乡的人,当赤脚医生的?”

女青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余秋,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一样,迅速挪开视线。

余秋不动声色:“因为大概只有你的同伴才能真正理解你的痛苦。我也是知青,在本县红星公社插队,希望你能够像相信你的朋友一样相信我。现在,我要再给你做一次妇检,不知你是否同意。”

女青年点点头,抿紧了嘴巴。

检查完了,余秋给病人开了化验单,又转头问她:“如果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是好的,你还要吗?”

病人立刻摇头,惊慌地看着余秋:“我不能要!”

余秋点头:“那好,我可能需要跟你做一次诊刮,将刮出来的东西送去做病理检查。”

女青年身体猛地一抖,脸色煞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余秋心情暗淡:“我去问问看,要是能打麻醉的话,就给你做无痛诊刮。”

人流术的痛苦让她成了惊弓之鸟,也许这辈子她都不愿意经历同样的噩梦。

余秋让病人先去化验小便,再查个血常规跟凝血功能。

转过头,郭主任问她:“怎么样?什么情况?”

“有可能存在稽留流产。”余秋摇摇头,小声道,“她五月份在西北当地由赤脚医生给她做过人流术。我想等尿妊娠检测结果回来,给她做个诊刮。”

所谓的稽留流产就是孕囊还存在于病人的子宮中,但胚胎已经死亡。如果死胎迟迟不排出的话,容易引起母体凝血功能障碍。

郭主任点点头:“跟她好好说清楚,注意跟患者家属的沟通。她母亲未必知道这件事,别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余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看她好像还有些炎症感染,可能之前做人流以后卫生没有注意好。”

“那就给她消炎治疗吧。”郭主任叹了口气,像是替病人辩解一样,“他们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年纪又那么小,都不容易。”

下乡的时间久了,迟迟得不到返乡的消息,很多人都会陷入沮丧当中,个人生活就不注意了。

谁知道后来又有了可以招工离开的机会,彼此依偎取暖的爱情,比起个人命运前途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余秋点头:“我想问问麻醉科可不可以给她无痛,她做过人流,有心理阴影,诊刮的时候配合度可能会比较糟糕。”

郭主任摇头苦笑:“以前没这个惯例,还有就是咱们医院各项监测设备跟不上,麻药数目又有限,恐怕有点儿难。还有一点就是,要是给她打麻醉的话,她母亲那边恐怕不太好交代。”

前面几点,余秋可以想办法去协调,最后一点却真没法子了。即使现在医患沟通不是时时刻刻签字,但打麻醉总要给家属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吧。

余秋无奈:“那就只能她生受着了。我先看检查结果吧,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再说。”

要真是稽留流产,先给药吃,后面再看情况决定清不清宮吧。

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看完生孩子熟人的周大夫。

周医生朝她眨眼睛,笑容满面:“怎么着,我没带错人吧,就是你们妇产科的病人。”

余秋冷笑:“她是有妇产科的问题,但咳嗽应该是内科的毛病,怎么解决咳嗽,还得你们想办法。”

周医生直龇牙,十分遗憾的模样:“不是子宮内膜异位症啊。”

“子宮内膜异位症转移到肺上本来就不常见,哪能让你天天都碰上啊。”余秋瞪眼,“你们看看肺上的问题要怎么办吧。”

周医生端正了神色:“你觉得下一步要怎么办?”

余秋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做的检查实在太少了。实在不行的话,做个活检。”

周大夫笑:“你也怀疑?”

余秋点点头:“对,虽然常规认为吸烟男性是肺癌的高发人群。但我看过的资料上也有不吸烟的青年女性患有肺癌。她这么一直咳嗽,痰中带血丝,已经可以提示肺癌的可能性了。”

周医生点点头,再度龇牙咧嘴:“我看搞不好她还得去市里头再查查。咱们这儿实在勉强啊。”

没想到那刚插队回乡的女青年,根本没有来得及去市里做进一步检查,就直接倒下了。

当天晚上,她因为剧烈腹痛再度被母亲送进医院。她母亲还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想请楼下急诊大夫帮忙看看。

也不知道周大夫是怎么跟值班医生交代的,当班的急诊医生直接让人躺在床上,推着上妇产科做检查来了。

余秋正带着陈敏在台上接生呢,外头护士就一叠声地喊。

她跑出去看到病人的脸色就觉得不妙:“快先把静脉通路给开放了。测个血压脉搏,把血带出来,急查血常规跟凝血功能。”

护士动作很快,记性也一流:“下午给她查过凝血功能了,是正常的。”

余秋摇摇头:“她现在情况可能会有变化。”

白天做的尿妊娠试验显示是阳性,现在她又剧烈腹痛,荫道少量流血,不排除宮外孕的可能。

陈敏跟着跑出产房。

她刚接生完小孩,就被助产士老师打发下来了。这个孩子生的很顺利,没什么特别,产房人手不紧张。倒是外头喊的那个动静,搞不好会有大事。

陈敏惶惶然地看余秋:“下面我们要怎么办?”

余秋眉头紧锁:“拿个注射器给我,我要给她做荫道后穹窿穿刺。”

这算是诊断宫外孕一个常见简单有极为有效的办法,如果从荫道后穹窿抽出不凝血来,那就很可能提示宮外孕。

郭主任的速度非常快,余秋刚做完穿刺,她就从家里头赶过来了。

当然,绝对没有什么电话通知,而是护士直接站在病区窗户边,朝着郭主任家的方向喊。

基本上所有的备班医生都是这样被招呼过来的。

余秋深觉亏得县医院规模不大,病人数量有限,急重症也不多,否则整个医院的人都别想睡个安生觉。

郭主任快步走到余秋身边,看到针管里头的暗色血液,她下意识地皱眉头:“怎么样?”

余秋放下手中的针筒,同样面色凝重:“这人宮颈举痛明显,荫道后穹窿有明显的触痛。”

这两点基本上提示盆腔里头有积液,而且积液的数量不算太少。

余秋手上没有b超机可以使用,自然没办法做更多的预测。

如果是在省人医的话,宮外孕患者即使出现了腹痛的症状,也可以根据患者的整体情况决定是否做保守治疗,不一定非要开刀。

可是按照目前的状况及条件,余秋觉得还是给这个病人直接开刀会比较安全些。因为后续病情一旦变化的话,很可能她们完全来不及反应。

护士报了生命体征测量结果:“现在血压是80/54mmhg,脉搏117次/分。”

郭主任当即拍板:“开刀吧,人都休克了,先救命再说。”

陈敏惊惶惶地跑去打电话给手术室,语带哭腔地问余秋:“为什么这么多宫外孕啊?”

先前那个程芬才刚出院啊。

余秋摇摇头:“不知道。这个也未必是宫外孕,不能排除妊娠合并黄体破裂的可能。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出血。”

陈敏傻眼了:“那咱们的刀怎么开啊?”

“照样开。”余秋叹气,“开进去才能见真章。”

说实在的,余秋现在觉得这刀还是小事。要是这病人真患了肺癌,那才叫人头大如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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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母亲

一上台打开患者的肚子,余秋跟郭主任都不约而同地庆幸不已。

谢天谢地, 幸亏他们当机立断决定开刀了, 这回城女青年肚子里头全是血块。

就连麻醉医生在边上看的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妈呀,这人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余秋吸干净病人肚子里头的血块之后, 开始探查出血口。

她要了生理盐水冲洗病人的腹腔, 待看清输卵管之后,她忍不住皱眉头,病人的双侧输卵管都好好的,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

宫外孕最常见的着床部位就是输卵管, 但这位患者显然不是输卵管妊娠。

难道在卵巢上?或者根本就是黄体破裂?余秋又仔细探查了患者的卵巢, 仍旧没有发现出血点。

好在肚子里头的东西就这么多,她仔细翻找子宮的时候,总算有所收获了。

患者的子宫底靠近脊柱的方位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肿块, 还在往外头冒血。

郭主任都惊讶了:“居然长到这儿来了, 我这真是头回见。”

余秋也感觉长见识。她虽然在资料上见过腹膜内妊娠, 但这样亲眼在手术台上看到,意味还是完全不相同。

陈敏跟上台拉钩,看到这样的病灶,她无比疑惑:“这个要怎么切?把子宮也切掉吗?”

“把这个包块和附近的子宫肌层都切掉送病理化验。”余秋抬起头跟郭主任商量, “主任, 我们查个血β—hcg吧,都没看到绒毛。”

郭主任皱眉:“咱们医院检验科不查这个呀。”

“不行就送到市里去吧。”余秋试探着问, “市里头应该查这个吧?”

她记得林巧稚教授50年代就有篇论文提到了定量测量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来观察绒癌的预后问题。

陈敏好奇不已:“不是已经确定她怀孕了吗?为什么还要查那个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啊?”

“现在我们并不能肯定病灶已经完全被切除了。”余秋叹气, “还有可能其他地方存在病灶, 但我们没有看到。如果这个手术之后,患者的血β—hcg持续下降,那就代表我们手术治疗效果很好。如果降得很慢或者甚至升高,我们就得考虑其他可能性,还要给予药物治疗甚至二次手术。”

陈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妈呀,这也太麻烦了,开过刀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吗?”

郭主任笑了起来:“病理诊断是金标准,我们得看病理诊断说话。”

陈敏开始犯愁:“那我们要怎么跟她妈妈说呀?”

经历过一个程芬的事情之后,小陈大夫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骗人,人家要追着她问,她到底该怎么回答呀?

“你就说你不知道,你就看到她肚子里头有血。”余秋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实诚了,她一个实习的赤脚医生,一推三二五比谁都简单啊。

陈敏委屈:“人家以为我是大夫呀。我还穿着白大褂呢。”

手术室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麻醉医生调侃道:“对,谁说我们小陈大夫不是大夫的话,我第一个跟她急。”

“不要想那么多。”郭主任安慰小姑娘,“术后病人家属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让她过来找我。”

台上的护士也安慰陈敏:“别想啦,那个是婆婆,这个是妈,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气得要死,亲妈还能拿姑娘怎么办?到时候还是一床棉被压下来,把事情瞒得死死的。

陈敏想不通:“既然都是亲妈了,那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妈妈呢?”

“因为患者是有独立民事自主能力的成年人,她有权决定关于自己的所有事。”余秋叹了口气,“她未必高兴她母亲知道。”

事实上,父母对子女往往知之甚少。很多时候父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也是子女最不希望知道的人。

“这姑娘也真是造孽,年纪轻轻的自己不晓得惜护自己。”护士摇摇头,“结果吃亏的还不是姑娘。自己出门在外不小心着点儿,倒霉的就是自己呀。”

郭主任轻声细语道:“她年纪小,身边又没个大人带着,难免吃亏。其实年纪轻的时候吃点儿亏是好事,早点长教训就不容易再上当受骗。”

下了手术台之后,余秋写完手术记录也没有回值班室睡觉,而是趴在医生办公室里头开始默写第9版《妇产科学》关于异位妊娠的章节。

其实第9版的书2018年才出来,余秋本科阶段用的还是第8版教材,不过她有个习惯,一但教材或者指南更新的时候,她就会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将更改的部分标注出来。

陈敏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余秋,你怎么记得住这么多东西?”

看看这一条条的,她简直文不加点,比背语录都迅速。

余秋心道,真让她,说不定她还得疙疙瘩瘩,不过默写教材是她的拿手好戏。

在她成长的年代,学生培优上辅导班已经稀疏平常,但是她跟奶奶相依为命,就奶奶那点儿退休工资维持祖孙俩的生活都捉襟见肘,哪儿来的钱给她上什么辅导班。

余秋不知道该如何提高成绩,她就采用最笨的方法,将所有的教科书都背下来。

后来她发现,这个毫无创造力可言的笨办法其实效果非常。无论小升初还是中考或者高考,她都是佼佼者。因为万变不离其宗,书本上的例题才是最经典的题目。

等上了大学以后,她也没有放弃这种学习套路。常年在背书上积累的丰富经验让她面对医学院后的能够当砖头拍死人的教材,也能一章章的背下来。

所以她虽然算不上多聪明,医学院八年制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但她的基本功是出了名的扎实,考执业医压根就不用复习,直接上场还能考全院第一的那种。

余秋故意逗弄陈敏小姑娘:“我们家的书不都被抄掉了嘛,我没办法,又不敢偷偷的抄写,就只能记在脑子里头。”

陈敏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样也行啊。”

余秋一本正经:“那当然,人都是被逼的。”

郭主任拿了两个熟鸡蛋过来递给办公桌旁的小姑娘。产房里头的大肚子生了,家里头人拎了一包红鸡蛋过来。

她随意扫了眼余秋笔记本上的东西,忍不住感慨道:“知识更新的实在太快了,我都跟不上趟了。”

余秋一颗心狂跳,生怕叫郭主任看出端倪来。她赶紧起身,从柜子里头拿出另外一本本子:“主任,您看看,我写的关于球囊压迫宮腔止血的文章,准备寄给《赤脚医生》杂志。”

郭主任点点头,一边逐字逐句地看文章,一边表示肯定:“应该的,这个方法很好,在农村没有什么药可以用的情况下尤其适用。”

以前不注意卫生,产褥热是产妇最常见的死亡原因。

这些年经过爱国卫生运动以及新式接生法培训,产褥热的发生几率已经降低了很多。但产后大出血的发生概率却没有明显下降,一跃成为产妇致死原因的首位。

郭主任看完了文章,非常高兴:“以后你就多写写这些内容,简单直接实用好学,我相信编辑也会喜欢的。我给你个建议,你最好配上插图,这样大家学习操作的时候能够更加直观。”

余秋连连点头:“是我疏忽了。”

对她来说稀疏平常的东西,于现代的人而言可能就是西洋镜,新鲜的很。光用文字描述而不配插图的话,人家未必能够理解。

她趁热打铁,又提出一桩事情:“主任,我想将新生儿窒息抢救的方法贴到墙上去,这样大家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郭主任点点头:“我看这样,你给全科的医生护士都做次培训吧。这样的孩子大家接触的少,处理起来也不够规范。”

余秋心里头直打鼓,尴尬不已:“我做这个培训不太好吧。”

县医院正式的医生护士跟赤脚医生们到底不一样。

后者本身就抱着学生学习的心态,就好像班上成绩差的孩子向成绩好的小孩请教,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成绩好的小孩上讲台当小老师帮助自己的同学也稀疏平常。

但县医院的医生护士相当于她的老师呀。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可以为师矣。”郭主任笑容满面,“你不要想太多,这段时间忙没顾上,前头我还让产房的助产士老师给大家都做接生培训呢。”

余秋这才放下心来。

她心念一动:“那主任,不知道你跟学校熟不熟,就是县里头的小学中学。我想如果做培训的话,将他们也拉进来。”

郭主任放下了笔记本,疑惑地看小赤脚医生:“你要给他们培训什么?给他们讲新生儿复苏,恐怕没什么效果。”

“不,我想在学校里培训心肺复苏法跟心前区捶击复律以及海氏冲击法。”

余秋穿越之前就始终非常遗憾,国民缺乏急救知识相关培训以及意识。紧急情况下,打完120之后,他们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然而事实上,那本车来的几分钟时间是最宝贵的抢救时机,如果急救手法得当的,能够挽救很多条生命。

在2019年,对全民进行急救知识培训其实并不容易。因为第一人口流动性过大,难以全方面辐射。第二不是所有的学校都可以提供相关培训。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没有人想当第二个彭宇,就是在路上碰到突然间倒地的人,大家也不敢上去帮忙。

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这个时代的人有运动热情,对于任何事情的投入都带着极大的激情。

农药用来灭虱子这件事给了余秋很大的启发。明明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该有多危险的事,却流传了好几十年。因为他们当年就是受到这样的教育。

同样的,如果用好了这股热情,说不定她可以提高全民的急救意识以及急救能力。有效的院前急救对于挽救生命实在太重要了。

郭主任点点头:“你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这样吧,回头我碰到院长,跟院长说说看,最好有医院出面组织这个事情。”

不管国家宣传的多好,县城里头的学校可不会卖赤脚医生的账。

余秋笑逐颜开:“哎,好呢。”

郭主任也笑:“那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你的同学们培训出来。这种事情真的得手把手的教,光看效果并不好。到时候我给找找看,能不能多拿几个模拟人出来。”

外头护士进来汇报,那个回城女知青张楚茹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回病房后一小时测量血压110/70mmhg,脉搏每分钟88次,体温37c,呼吸平稳。

郭主任点点头:“今晚你们多费点儿心,注意观察她的情况。尤其是小便,不要疏忽。”

护士赶紧应声。

陈敏按捺不住好奇的心:“郭主任,你怎么跟她妈说的呀?”

“我什么都没说。”主任表情也无奈,“要怎么说,看她自己吧。”

回值班室睡觉的时候,陈敏还在惴惴不安:“她妈妈会不会打她呀?她妈肯定气坏了。”

余秋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要打,估计也得等出院再说。这会儿要打的话,真是能打出人命来的。”

她打了个呵欠,催促陈敏:“你别管了,咱们早点儿睡吧。”

明天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要做呢,她的计划表已经列了十几张,每一桩事情推进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余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在迷迷糊糊间被吵醒。她听到外头响起哭喊的声音,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妈呀,这该不会又是危重病人吧?

陈敏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余秋,怎么了?外头。”

余秋已经从长板凳上跳起来,慌里慌张地朝外头跑:“我去看看。”

一推开门,外头的吵闹声就更大了,哭喊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头钻:“不得了咯,那我去死吧,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余秋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病房门半开着,那哭泣悲鸣的声音,就从病房里头传出来。

待看清楚病房的具体位置,余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张楚茹住这个病房啊。昨晚她急诊过来的,没有正式的床位了,就住在小杂物间改成的加床上。

她昨晚才开的刀呢,这会儿到底谁在闹腾啊?也不顾病人的死活。

病房里头传出护士的声音:“别哭,宝云,你哭什么呀?孩子才刚开过刀呢,要好好休养。”

没想到那个宝云的声音更大了:“休养个屁,老张家没养过这样的混账东西。”

余秋赶紧跑进病房,就看到张楚茹伸手就要拽女儿:“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死远点,死得越远越好!”

护士伸手拦着:“你干嘛呢?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对孩子动什么手?”

没想到朋友的阻拦反而激怒了张楚茹的母亲,她狠狠一巴掌甩到女儿脸上,满脸憎恨愤怒的神色:“我没养过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早死早干净,死了才清静。”

余秋慌忙拦住:“你干什么呀?这才刚开过刀呢。”

“呸,开什么刀啊?有什么好开的?”当母亲的人满脸通红,眼睛里头全是血丝,“本来就没有任何用的东西,现在连娃娃都不能生了,活着还有什么用?早点死了干净!”

她看着女儿,像是什么恶心的垃圾,眼神丝毫不掩饰厌恶憎恨。

眼前这个人,跟昨天对女儿身体充满担忧的母亲完全像两个人一样。

余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毛:“第一,应该没有任何人跟你讲,你女儿以后肯定不能再生孩子了。

第二,女性的价值绝对不止生孩子而已。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要去死吗?没有孩子的女人就没有活的价值吗?宋副主席邓大姐,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她们没有孩子,可她们的人生照样有价值。

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妇女也顶半边天。不生孩子的女性,照样有意义。”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不如自主拔高了。

张楚茹的母亲像是被激怒了,突然间吼出声:“你给我闭嘴,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东西。不要脸,你们还以为光荣是不是?你们这些下放知青没有一个要脸的,自轻自贱,连表子都不如!”

病床上的张楚茹木着一张脸,只面颊上留着两行泪。

那泪水彻底激怒了她母亲,他扬起手来又是一巴掌,再一次怨毒地咒骂着:“去死吧,立刻从楼上跳下去,死了干净!”

余秋暴怒:“出去!这儿是医院。”

病床上的张楚茹突然间发出声尖叫,然后头一歪,整个人就不动弹了。

余秋看着面色煞白的年轻病人,顿时脑袋瓜子一个激灵。妈呀,该不会是术后肺栓塞吧。

这是可预见但难以预防的并发症,死亡率较高,抢救难度大。一旦发生,搞不好就要命啊。

还跳楼呢,现在就是在保险箱里头待着,都未必有命活下去。

余秋直接将病人母亲推到旁边,开始抢救病人:“你即使是她的母亲,也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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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的女人

如果可以选择,余秋宁可被人打一顿, 也不愿意碰上肺脏塞的患者。而且她相信, 她的绝大部分同行都会跟她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肺栓塞是个很叫人头大的疾病。它的临床表现极为不明显,教科书上说呼吸困难、胸痛和咯血是急性肺栓塞的三联征。但他们省人医急诊科主任工作三十余年, 就没碰到过一例如此典型的病例。

余秋本人参与过的一例肺栓塞抢救病人, 七十八岁的奶奶,卵巢癌术后九天,术后恢复良好,都要出院的时候, 忽然间咳嗽一声, 人就撅过去了。

全院大抢救,医生护士就跟打仗似的。余秋跟师姐妹们做胸外按压到虚脱,结果那奶奶还是没能抢救回头。

这种疾病的进展又极为迅速, 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等到相关检查结果出来, 人都已经没了。这个过程当中医生要怎么处理, 完全凭借医生的临床经验,也就是所谓的感觉。

感觉又是一个非常玄妙的东西,因为很多疾病的临床表现其实很相似。

拿最基本的例子来讲,脑梗跟脑出血的患者同时都可以出现直接倒下去呼之不应, 在没有任何辅助检查的情况下。医生又如何判断, 到底是哪一种疾病呢?偏偏这两种病的治疗方法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脑梗需要溶栓, 脑出血则需要防指继续出血, 药用反了要怎么算?

余秋看着病床上的病人, 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肺栓塞诊断的金标准是血管造影,临床上急诊常常依靠肺动脉ct血管成像做出诊断。

可这两者现在都不要想,县医院连b超机都没有,还奢想什么ct。至于放射性核素肺通气/血流灌注扫描之类,更是痴人说梦。

昨晚才手术的,现在查d—二聚体结果就是显示增高也说明不了什么。

余秋现在全部能用的东西,只有手上的一个听诊器。

急性肺栓塞的患者呼吸急促最常见,常常有发绀表现,肺部有的时候可以听到哮鸣音以及细湿啰音。

但是患者术前就长期咳嗽,肺部有散在湿啰音,现在余秋就算听到了这些肺部改变,也没办法肯定跟急性肺栓塞相关。

她期待自己可以在心脏肺动脉瓣区第二心音亢进或分裂,亦或者是三尖瓣区收缩期杂音。

但是她运气不佳,一无所获。

单凭借眼前的临床表现以及体征检查结果,余秋不敢轻易下肺栓塞的诊断。

肺栓塞常常要进行溶栓治疗,可是她昨天晚上才刚动完手术呀。

护士冲过来,动作迅速地给病人吸上了氧,又抬头看余秋:“要用什么药?”

“先支持治疗。”余秋总算下定了决心,“上呼吸面罩,正压给氧。血压目前多少?”

陈敏迅速报了结果:“96/68mmhg。”

“急会诊电话打了没有?”

外头的护士招呼:“打了,内科说马上过来。”

她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响起脚步声。行色匆匆的郭主任跟周大夫几乎同时冲进了病房。

“怎么样?”郭主任表情严肃,“血压稳住没有?”

“目前还行。”余秋皱眉,“要是能做个ct就好了。”

郭主任疑惑:“什么ct?”

余秋赶紧清清嗓子,含糊其辞道:“我在书上看到的一种检查设备。”

她心里头直打鼓,现在有ct吗?她还真的不知,因为半个世纪的科技发展实在太迅速了。

周大夫没有在意这个话题,他皱着眉头,上前开始给病人做检查。

余秋这才腾出空来追问患者母亲病史:“你家姑娘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虽然之前问病史的时候,患者否认了一切身体不适。但有的时候医生不能相信病人的话,因为他们可能疏忽了,或者是存心隐瞒。

张楚茹的母亲神情木然,她像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到了,又像是完全毫无反应。

余秋连着问了她两遍,她都没有回答。隔了半晌,她才突兀地喊出一句话:“我哪知道,丢人的事情做多了,她哪儿来的脸告诉我。早三年前,她就该死了。”

撂下这话,张楚茹的母亲居然一扭头,直接出了病房门。

陈敏目瞪口呆,嘴巴张了老久才冒出一句话:“她怎么这样啊?”

当妈妈的人哪能如此?就算张楚茹做了再多的措施,她不是她的女儿吗?

小陈大夫从小做的错事多了,她妈关起门来骂归骂训归训,对着外头可都是跟老母鸡护鸡仔似的,绝对给她当靠山。

余秋微微皱眉,类似的事情她倒是见过。

在计划生育门诊轮转的时候,带着女儿过来做人流的母亲,有好几位就这样当众咒骂女孩。后来都是她的老师看不下去,发火问到底还要不要做手术,才把局面给压下去。

余秋有的时候看这些妈妈的眼神都觉得不寒而栗,她甚至怀疑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们会直接掐死女儿。

因为女儿成了她们的耻辱,是她们在教育上失败的证明,是她们的人生黑历史。

就像不完美的产品,应该被召回销毁。

周医生跟郭主任还在商量下一步到底要如何处理?现在把人推过去拍x光片危险度太高了,况且肺栓塞的话,x光片估计也照不出来什么。

医生护士们正在讨论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张楚茹居然悠悠转醒了。

众人大喜过望,全都围着她问东问西。谢天谢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昏迷倒是没有让她陷入谵妄,醒过来的人神志是清醒的。

“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突然间才晕过去的?现在胸部还痛不痛?”

“不痛。”张楚茹说话有气无力,“我就是头突然间痛了,就眼前一黑。”

余秋皱眉:“头痛?是第一次这样痛吗?还是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

床上的年轻女人沉默了一下,隔了足有半分钟她才轻声开口,“我上个月吹了冷风,头就经常痛。”

周大夫跟余秋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凝重。吹风头痛不是事情,可怕的是头痛未必是因为吹风。

肺癌发生脑转移的时候,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周大夫打定了主意:“张楚茹,你现在的情况很可能需要去上面的医院再看看。我们医院条件有限,很多检查做不了,实在没办法确定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看什么看?”病房外头,张楚茹的母亲突然间喊出声,“丢人现眼的还不够吗?还去市里头,干脆去省里头去北京去天.安门,让全国都晓得你的丑事!”

余秋拉下了脸:“你不嚷嚷的话,没有人知道。你觉得你这么喊这么叫,这么迫不及待地恨不得掐死你女儿,别人就觉得她跟你没关系了,认为你是一个纯洁高尚的人了?你错了,别人只会觉得你荒谬又可笑。人重自重者,恒辱自贱者。”

“恒辱自贱者。大夫你也知道啊。”张楚茹的母亲冷笑起来,“她自轻自贱,还怪得了谁?我没养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余秋简直没办法再跟这种人交流下去。

他们像是有表演型人格,竭尽所能地讨好着周围社会。他们看似大公无私,用揭发亲人所谓的丑恶来赢得大众的认同。事实上他们是最自私最可怕的人。

“我不去。”病床上的张楚茹像是没有听到母亲的咒骂一样,脸上毫无表情,“我就在这儿。”

郭主任劝了一句这个姑娘:“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很可能会耽误你治疗的。”

“死就死了吧。”张楚茹闭上眼睛,“这是我的命。”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打进来,照在她苍白虚弱的脸上,如同初夏柔弱无依的栀子花。

“不要想死。”余秋突兀地开口,“想想你那个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做手术的朋友。你要是不想活了,为什么还让别人替你冒险呢?”

病床上的女人没有睁开眼,她的眼角滚下了两颗泪珠儿。

她的眼泪却激怒了她的母亲:“你现在晓得哭啦?早点儿干什么去了?我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不是很风光吗?现在跑到我面前哭什么哭?有种跟人跑,就不要哭。嫌丢人的话就早点去死。”

“好了!”郭主任沉声呵斥,“你要教女儿的话,回家教去。这里是医院!”

护士也开口劝她:“好了好了,现在人回来了,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你也别这么又喊又叫的了,你姑娘不做人啊?”

“她要晓得做人也不是这个死行架子了。”女人冷笑,“我一早就说了,有有哭的日子在后头呢。现在哭啊,哭早了!”

当妈的人撂下狠话,一甩手就这么走了。

护士赶紧追出去,想劝和。

留下个小护士可怜巴巴地看着郭主任:“主任,我们下面要怎么办?”

现在什么检查都做不了,自然也没有进一步的处理措施。郭主任让护士继续给她一级护理,有什么情况再对症处理好了。

“做个心电图吧。”余秋抱着一线的希望,“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县医院也没有手提式心电图机,患者现在又不方便移动,只能余秋跟陈敏跑一趟,将楼下的心电图机推上来用。

陈敏愁眉苦脸地跟着余秋跑,小姑娘唉声叹气:“唉,她要是能自爱点就好了。”

“不,什么叫做不自爱?”余秋表情平静,“她是一个成年人,她的身体属于她自己,她有权利做一切她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是当小三做姨太太,破坏别人的家庭关系,她完全可以自己决定如何解决生理问题。”

陈敏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看着余秋:“你……”

“是人都有身体欲望,女人也是人。”余秋面不改色,“对,我知道,按照大众的观点这是羞耻的,绝对不能说出口。但事实上,这是违反人体本能的。她当然有错误,她最大的错误不是跟谁睡了一觉,而是没有做好避孕措施。”

这些话对于十五岁的小赤脚医生来说,实在太过于石破天惊。小陈大夫张着嘴巴,简直快要哭了。

余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道:“女人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有性别的区分。病人也一样的,他们首先都是人。任何不尊重人性的偏见都是错误的。”

正是因为社会的性羞辱与性偏见,才让那么多性.暴力的受害者选择三缄其口。他们一旦站出来的话,就会受到社会的再度羞辱,甚至比性.暴力本身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更大。

小陈大夫眼泪汪汪,小小声地询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

余秋头痛:“不怎么办,继续观察,随时注意病情变化。”

她心烦意乱,也不知道送到市里头检测的血液结果什么时候才能返回。

要是这一次手术根本没有清除干净宮外孕病灶的话,后面治疗更是叫人头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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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1975年市面上才有商用的ct,我国1977年从国外引进的ct,国产的要到80年代才出现。

除此以外,此时的超声检查只有a超,到80年代才有现在大家比较熟悉的b超。

有故事的同学

郭主任已经事先打过电话, 余秋跟陈明抵达心电图室的时候, 值班大夫笑着拔下心电图机的插头:“你们去用吧, 用完了快点还回来,省得有病人。”

他话音刚落, 外头就传来不满的声音:“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吐了两回嘛,多大不了的事情。来了也不给我开药,光晓得化验这个检查那个。”

余秋跟陈敏对视一眼, 赶紧又把心电图机放回头。

心电图室的值班医生还没来得及将插头插上, 面色潮红的病人就已经走了进来。

看到穿白大褂的人,他气呼呼地将手上的单子往桌上一拍:“做心电图!”

说着, 他跟和谁赌气似的猛的往检查床上一跳,人直直往下躺,脑袋发出好大的一声“咚”。

听得余秋都替他害疼,心电图室的检查床可没有缓冲软垫, 就是普通的木板床。那硬实实的力度对上了后脑勺,磕出血都是有可能的。

她跟陈敏对视一眼, 相当现实的选择了闭嘴。这人一开口就是股浓郁的酒精味, 说不定喝高了,万一嫌弃她们多嘴多舌, 要对她们挥拳头可怎么办?

医院的心电图机有些年头了, 每次拔下插头之后再启动, 都要花点儿功夫。

等待心电图运作的时间里, 值班医生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呀?”

那人怒气冲冲:“你给我开药不?不给我开药的话就不要问。”

值班医生倒是好脾气:“我问清楚了情况, 你好给你对症检查呀。”

“不是机器给我检查吗?”那人一点儿好颜色都没有, 张了嘴就恨不得冲死人,“机器还能听懂我说话?”

值班医生耐着性子道:“机器做出来的东西还得我们人来看。”

没想到这人却是杠上了:“那机器怎么做的你怎么看不就好了,哪有这么多废话。”

陈敏没憋住,忍不住开口:“那看病总讲究个望闻问切,你什么都不说,让大夫怎么给你看病啊?”

“望闻问切可没有弄个机器来的。”病人理直气壮,“就你们县医院喜欢弄这些洋玩意儿,有能耐的大夫伸手搭个脉就知道是什么毛病了。”

陈敏真想撅回头,嫌弃县医院不好,那别到县医院来看病啊。一大清早,他们还没嫌他多事呢。

余秋赶紧捂住小姑娘的嘴巴,生怕这丫头情绪过于激动之下会说出什么刺激病人情绪的话。

这年头好像虽然不流行医闹,但革命热情十分高涨啊,万一这人把他们当成革命对象了怎么办?

值班医生捏着鼻子,让他将衣服往上捋,好接上导联开始跑心电图。

男人嘴里头嘟囔的句什么,老大不愿意地将汗衫往上捋。

他一双醉眼斜睨着余秋跟陈敏:“你们两个女娃娃还要看男人啊。”

陈敏气得要跳脚,小脸涨得通红。

余秋保持微笑:“医者父母心,在医生眼中是没有性别差异的。”

这点儿小事算什么呀。她以前在内科轮转的时候,还碰上过流氓公然当着女医生护士的面遛鸟,配以猥琐的笑容。

结果医护姐妹们直接嘲笑,就这点儿大,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对待这种流氓,千万不能怕,更加不能羞,你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兴奋。

直接报以鄙视的高姿态,把压住他们那颗嚣张的心才行。

余秋姿态冷淡地扫过病人,突然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量到底哪儿不对时,值班医生先对着跑出来的心电图纸发出一声惊呼。

余秋赶紧伸过头,待目光停留在心电图纸上时,她也喊起来:“室早!”

看看那典型的鱼钩样改变,余秋不由自主地追问,“你心脏不好吗?平常吃不吃什么药?”

结果这话触怒了患者,穿着汗衫的男人不满地喊起来:“你才有病呢,老子身体好的很。”

话音刚落,他眼睛一翻,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子,心电图室立刻陷入了兵荒马乱。

余秋跟值班医生赶紧冲上前去处理。患者人是晕过去了,心电图却不消停,那上头杂乱的图形看得人心惊胆战。

陈敏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急诊大厅,刚看完妇产科病人都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周大夫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怎么回事?”

“这人吃早饭的时候胃不舒服,过来让开药的。”急诊值班医生也闻声匆忙赶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汇报病史,“我怕他会有心梗,就让他过来做个心电图。”

余秋接着汇报:“他好像喝了酒,我闻到了酒精味。他一过来做的心电图就是频发室早。我们给推了利多卡因。护士去了阿托品了。”

周医生点点头,眼睛还盯着心电图:“家属呢?家里头人知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他以前有没有什么毛病?”

“他自己说没有。”急诊值班医生语气无奈,“这人来就是想开药的,我多问几句他就不耐烦。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家人陪着。”

周大夫皱着眉,眼睛盯着这人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该不会是药物中毒吧?”

余秋也怀疑,心电图的表现实在太像洋地黄中毒了,况且这人还有典型的上消化道反应,恶心呕吐。

大部分有心脏疾病的病人都会晨起服药。这人喝了酒,会不会稀里糊涂间药吃多了,所以导致中毒?

护士拿来了阿托品,周大夫下了肌肉注射的医嘱。他扯着嗓子招呼:“让急诊的人都过来认认,看能不能通知他家里人。”

余秋忍不住羞愧,她还是经验太薄弱了,缺乏急诊思维。

这人一大早喝着酒,吃着饭感觉不舒服就到医院来,代表他家就在医院附近。毕竟现在交通不发达,而且就算是国营店卖早点的地方也不会卖酒。

周大夫的吩咐传下去没多久,就有人把病人的弟弟喊过来了。

这人今年45岁,一直没有结婚。原先跟父母一块儿生活,父母过世后就独居在老房子里,日常吃喝情况他弟弟不清楚。不过当弟弟的人倒从来没听说过哥哥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平常也没见他吃药。

“那其他方面呢?你哥哥有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

从上班路上被人硬拽过来的男人表情讪讪:“这我不清楚,我哥这么大的人了,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跟我这个当弟弟的说。他平常身体还好,没听说过哪儿有毛病。”

家属口中问不出更多有效的信息,但基本上可以否定掉洋地黄药物中毒的可能。

余秋的目光上下观察患者,试图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玄机。

“余秋,今天上午你还上不上解剖课?”

李伟民手里头端着搪瓷缸子,从外面伸进脑袋来追问,“你这什么时候结束?要不要我给你们留饭?”

余秋摇摇头:“稍微等一下吧,等吃完饭再说,你自己先吃吧。”

奇怪,这人如果平常身体很好的话,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不是洋地黄中毒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现在的状况?

李伟民突然间抽了抽鼻子,好奇地追问:“你们谁喝药酒了?好大的味道啊。”

周大夫跟余秋都疑惑地抬起头:“药酒?”

李伟民点点头:“对呀,这么大的药酒味,你们难道闻不到吗?”

余秋还真没闻出来,她只闻出了酒精的味道。她赶紧追问李伟民:“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药泡的酒?”

国人抱着有病治病无病养生的观念,导致了不少种类的药酒,没事就眯上两口。殊不知是药三分毒,哪里能够胡乱养生。省人医每年都能收住不少药酒中毒的病人。

李伟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你以为我是狗鼻子啊。”

不晓得药酒的种类也没关系,现在患者弟弟过来了,他赶紧跑了一回家,将哥哥的药酒瓶子拿了过来。

可惜的是,那里头好几种草药,在场的医生护士基本上又都是学西医出身的,唯一一个中医对着那草药看了半天也只能摇摇头,他辨认不出来。

周大夫当机立断:“准备给病人洗胃吧。”

不管到底是什么药材,既然是喝到肚子里头的毛病,那就赶紧将里头的东西排出来。

值班医生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问周大夫:“他这样子能洗胃吗?”

心电图跑得让人心惊胆战的。

周大夫眼睛微微眯着:“现在不洗胃的话,估计到时候也没得胃给洗了。”

陈敏满脸茫然:“他的胃又不会跑,怎么没得洗?”

周大夫似笑非笑:“人都死了,洗什么胃呀?”

可怜小陈大夫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躲到了余秋身后。

余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身体上。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对此人的病情判断至关重要。

“来了来了。”

心电图室外头传来李伟民的喊声,“老王,你赶紧给认认这是什么药酒?”

被李伟民称为老王的赤脚医生是个草药世家出来的郎中,在他们这群人当中属于年纪比较大的一位,家里头有些祖传的方子对于治疗各种慢性病颇有疗效,在当地乡间很受欢迎。

老王身材微胖,被李伟民一路连拖带拽着跑到心电图室,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李伟民却完全不给他休息的机会,直接拿着玻璃药酒瓶逼他看:“快快快,要救命的。”

老王大汗淋漓,一张脸红得发紫,他先是眼睛看,又伸过鼻子去闻,一桩桩的报着药名。

余秋对中药所知有限,只听他没报一样就摇摇头:“不对呀,这几种药性子都很温和,不会中毒的。”

众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感觉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老王抓着药酒瓶,又伸过脑袋去深深地嗅。

李伟民不耐烦:“行啦,别馋酒了,回头你到我们家,我请你喝酒。”

老王摇摇头:“这里头好像还有味药,给泡散了看不出来。”

余秋追问:“你觉得像什么?”

老王迟疑道:“有点儿像附子,不过我家不太用这个药,我也不太熟悉。”

余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附子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回阳救逆第一神药,能够回阳救逆、补益阳气、祛寒止痛。”

老王话还没说完,余秋就发出了惊呼:“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乌头!乌头泡酒,一喝就走。他是乌头中毒。”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哪儿觉得不对头了。患者的手,这人的骨关节有明显的变形,看着极为粗大,这是关节病变的表现。乌头又常用于风湿性疾病治疗。

只是现在的人常年干体力活,有风湿病的人数不少,余秋已经见怪不怪,所以看到对方的手时,没能引起她足够的警觉。

为什么药酒里头有乌头的味道,却没有草药的样子?因为一般中医都会将乌头做成小药丸给病人吃。

乌头本身就有毒性,需要久煎,并且经常跟甘草一类的具有主解毒功能的药一块儿煎。根本就不可以泡酒喝。

这人将乌头丸直接泡在药酒里头,乌头碱浓度过高,所以喝着就直接中毒了。

乌头中毒会导致严重的心律失常,心电图表现有的时候类似于洋地黄中毒。每年都有人因此而丧命。

“赶紧的,洗胃吧。”周医生直摇头,“是药三分毒,哪里能随便乱喝呢。赶紧的,把水给他挂起来,尽快将毒排出去。”

经过患者弟弟身旁时,他突然间似笑非笑,“你哥哥有风湿病,你怎么不说呀?”

那穿着蓝布工装的弟弟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现在病人这种情况,自然是离不开心电图机的。

余秋跟陈敏只得两手空空的返回妇产科,怎么着也得跟龚老师她们说一声。

出心电图室的时候,余秋特地夸了一句还在边上跃跃欲试的李伟民:“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想不到这一茬。”

李伟民冷不丁挨了表扬,而且还是女同学的表扬,顿时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说话都要咬到舌头了:“没没没什么,我我我也是医生啊。”

陈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李伟民是个结巴呀,他以前还隐藏的挺好。真不容易,一般的结巴都不爱说话,生怕被人听出来嘲笑,林伟民的心态实在不错。

李伟民这回要跳脚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才是结巴呢。”

陈敏满脸无辜:“那你自己听听,你明明就在结巴嘛。”

可怜的小李医生还想为自己的名声奋斗,饭吃了一半就被拎过来的老王可没这个耐心,直接拖着人走:“吃饭吃饭去,就你废话多。”

李伟民同学只得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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