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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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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吐了余秋一身的血。

余秋一个头两个大,夭寿啊,该不是吐得太厉害,直接食管贲门粘膜撕裂综合症了吧。

她当然知道现在应该行急诊胃镜检查以明确诊断,可问题是要有胃镜给她用啊。

余秋脑袋瓜子里头一千头草泥马呼啸奔腾,她却只能咬牙切齿地:“拿盐水跟去甲肾上腺素来。”

患者挣扎得厉害,余秋又喊护士给她推安定。要是药物治疗没效果,患者持续剧烈呕血,搞不好就得开胸手术了。

千万不要开刀,余秋恨不得跪下来拜大神。她没做过开胸手术啊,作为妇产科专业医生,她就是去别的科室轮转,也基本上是台没有感情的病历机器。

人家一堆主治、住院、博士、硕士、进修医生都抢着上手术台呢,她能在边上看看就不错了。

护士匆匆忙忙执行医嘱,王医生在边上喊:“还有云南白药,要不要一起用?”

“先上去甲肾上腺素看看吧。”余秋头大。她的确不太敢在急诊情况下给病人用中药。

云南白药的配方对国内是机密呀,她哪儿知道里头究竟有哪些药物成分?副作用不明,不良反应不清楚,一旦发生情况她连追根溯源都找不到方向。

诊疗床上的小姑娘还在挣扎,余秋脑袋瓜子一个激灵,不,推安定效果不好。

患者13岁少女,剧烈呕吐,住校学生,父母其实不清楚她的真实情况,现在出现谵妄状况,眼睛,患者的眼睛看上去不太对劲。

“催一下化验室,赶紧把凝集试验结果报回来。”余秋扯着嗓子喊,“准备维生素b1。”

她等不及实验室的诊断报告,又因为患者母亲坚决否认女儿有性生活史,她直接给孩子做了个肛查双合诊。

摸到那软软的子宮时,余秋心里头就有数了,这小姑娘不出意外应该是怀孕了。

之所以吐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妊娠剧吐。又由于妊娠剧吐导致患者出现食管贲门粘膜撕裂综合症,呕血。神智改变是由于韦尼克脑病。

所谓韦尼克脑病,是指由多种原因引起的维生素b1缺乏所致的脑病。主要临床表现为眼球运动障碍,共济失调和精神障碍三大主症。

小姑娘吐得太厉害了,整个人没精神,反而掩饰掉了一些问题。

实验室的检测报告返回头了,余秋看到尿酮体++++,再看乳胶凝集试验阳性,立刻明确诊断:妊娠剧吐、韦尼克脑病、食管贲门粘膜撕裂综合症。

“现在给予补液,补充维生素b1以及止血治疗。”余秋面色凝重,“密切观察病人的情况,给她上束缚带,注意继发损害。”

她抓着手上的检验报告单,招呼孩子的母亲到边上去,她需要跟母亲进行谈话。

韦尼克脑病诊疗要点是早诊断早治疗,否则愈后欠佳,死亡率可达到10%~20%。而且即使经过治疗之后,患者仍然可能留下后遗症,共济失调改善不完全,以后走路都不稳。

小姑娘的母亲两只眼睛都肿了,红得跟兔子似的,她结结巴巴地追问余秋:“大夫,这怎么回事啊?我姑娘好端端的……”

“她的情况不好。”余秋立刻纠正患者母亲的措辞,“她要是好端端的,你们带她到医院来干嘛?”

不要搞得好像是医院让她变成这样似的。病情严重是疾病的自身的进展过程。

“我现在简单的跟你讲讲,看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患者才13岁,属于限制能力行为当事人,除了告诉她的父母事情真相,余秋实在找不到其他选择。

至于爹妈要怎么崩溃,后面孩子会不会挨打,都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了。

“虽然你们说你女儿没有来过例假也没有性生活历史,但我们的检查结果基本明确她是怀孕了。”

孩子母亲发出一声尖叫,难以置信地瞪着余秋:“怎么可能?大夫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姑娘还是个小娃娃呢。”

余秋叹气:“我也不希望是这样,但我要客观地看待问题。你看化验的小便是阳性,我给她做的检查显示她子宮增大差不多有近三个月。你说她前头感冒了,浑身没力气,吃不下东西,那可能就是怀孕的症状。”

她又拿着其他检验单给呆若木鸡的母亲看,“她吐得这么厉害,就是你们经常说的害喜,不过因为太严重了,所以也是病叫做妊娠剧吐。吐得这么厉害,就跟人拉肚子似的,时间长了会脱水,而且身体里头的大量营养素缺失。其中有一种维生素急剧匮乏,导致她现在出现神志不清爽的情况。对了,她最近有没有说她的眼睛读哪儿不舒服,比方说看东西模糊之类的?眼睛动得不正常?”

孩子母亲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出来,嘴里头不停地骂着:“王八蛋狗日的,老娘杀了ta。”

汉语当中的他跟她都念ta,余秋不知道这位母亲到底是想掐死女儿,还是想宰了那个让女儿怀孕的人。

她倒希望是后者。

“现在我需要给她做个荫道检查,进一步明确诊断,希望你能同意。”

孩子母亲捂着脸,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余秋让护士帮忙去妇产科病区拿了鸭嘴下来,这是扩荫器的俗称。

等鸭嘴撑进去,看到典型的黑加征时,余秋已经不再做其他的考虑。

这就是一个早孕期妇女。也许说妇女是不恰当的,因为按照字典上的解释,妇女是年满18岁的女性。

眼前的小姑娘,显然达不到这条线。

“现在,咱们说说你女儿的治疗问题。”余秋叹气,“你女儿现在狂躁这些症状,临床上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韦尼克脑病。这种病呢,有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我们现在只能一边治疗,一边观察,要是情况不好的话,后面有可能还要转到县里头去看。当然因为卫生院条件有限,我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疾病的可能,只能先治疗着试试看。你们要是想现在转院的话,充分了解转院途中可能存在的风险,也不是不可以。”

孩子的母亲捂着脸,嚎啕大哭。

还去什么县里头啊?现在丢的人还不够吗?

造孽啊,她女儿才13岁。

余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妈妈了。

这是为人父母的悲哀,孩子明明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很多时候他们却对孩子知之甚少。

“报警吧。”余秋真诚地给出了建议,“你女儿才这点儿大,都不满14周岁,不管是她自愿还是其他情况,对方都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可惜孩子母亲对于她的建议毫无反应,就一直捂着脸在那里抹眼泪。

如果是2019年,余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警。

她在人流室碰到过男方母亲陪着小姑娘来做人流的事情,女方12岁,男方18岁。

当时余秋打了电话给医务科,医务科咨询医院法律顾问后直接报警处理了。

这是犯罪,每一个目睹了犯罪的人,即使没有能力去阻止,也要立刻通知警方。

可悲哀的是,余秋不知道现在警察管不管事情。她感觉整个社会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报警之后,这个小姑娘跟她的父母会不会恨死她?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在人口流动几乎停滞的社会里,受到了性方面伤害的女孩想要重新开始生活,其实比谁都艰难。

因为她没有办法脱离现有的环境,社会对女性的性侮辱又是持续到2019年都不会停止的。

余秋叹了口气,离开了诊疗室。药物已经用上去了,到底什么时候起效,那只能持续观察。

自己得赶紧洗个澡才是真的,也不知道中的什么邪,病人老是爱把血吐在她身上。

天呐,她到底选了个什么样的高危职业?谁知道他们身上有多少传染病啊。

她刚走到过道,先前那个怀疑是肝性脑病的老爷子家的老太太过来找人了。

老太一把抓住余秋的胳膊,满脸不快:“大夫,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家老爷子丢在床上不闻不问啊。”

余秋示意老太太往屋里头看:“没有不闻不问啊。你看,我们在给他挂着水,护士在旁边给他测血压,我们一直在密切观察他的病情变化呀。”

“可你们大夫应该在边上陪着啊。”老太太急了,“我们上医院来就是看大夫的。”

余秋指着病房道:“但这么多人来医院也都是看大夫的。我们医生能够做的就是帮着看是什么毛病,然后开药上治疗,大夫不可能替病人恢复健康啊。”

老太太拉下脸:“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对病人这么不负责任,到底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余秋压下心头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您说的没错,我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个人服务。我没有办法放下,其他的病人不管,只陪在你家老爷子身旁。”

“可他们又没什么大不了,我家老爷子的情况重啊。”老太太不依不饶地拉着余秋,不让她走。

余秋强压住火气:“你觉得其他人情况不重吗?我告诉你楼上有刚开完刀的病人,出的血比你家老爷子更多。刚来的病人也有神志不清醒的人,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们每个人都生病了,时刻都有可能存在危险,他们都需要医生护士的帮助。”

老太太嚷嚷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子,我家老头好好的,到了医院成这样了,你们还不管不问。”

余秋可真是压不住火气了:“你家老爷子是吐血过来的,好好的人不会没事上医院来溜达。我们给了他对症处理,现在还在治疗观察。”

“就是你们不负责任,没有,给我老头好好看病。”老太太的嗓门更大了,引得医院里头的人全往这个方向看,“你们对不起主席,你们是走资派,一点都不关心病人。”

说着,她猛地拽下余秋的口罩,发出冷笑,“戴着口罩帽子是嫌弃我们劳动人民脏吗?”

余秋火冒三丈,指着病房道:“我们不负责任?到底是谁对自己不负责任?一个既往知道自己是胃溃疡的病人,每天半斤酒,是对自己负责?我倒是好奇,城镇居民每个月每人二两酒票,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酒可以喝?”

周围响起嘈杂的声音,病人跟病人家属全都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有人发出叹息,当干部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看,多阔气啊,每天半斤酒呢。

一般的人家家里头就是来客人,能有两杯酒喝喝那就是从连过节都赶不上的待遇了。

余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努力态度放平和一些:“生病谁都不想,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一同努力,想办法把病治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看你家老爷子呢?我就是想换件衣服再过去,省得这一身血吓到了老人。”

说着,她又招呼护士,“准备维生素b1,加用进去看看。”

有长期饮酒史的人也容易患韦尼克脑病,说不定这老爷子不是肝性脑病,而是韦尼克脑病。

有的时候,肝性脑病与韦尼克脑病临床表现极为相似,很容易就造成误诊。

唉,一码归一码,家属就是再讨厌,也还得给病人看病。

她只求着老爷子能快点儿缓解了症状,安安生生地出院,别再搞出其他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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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尴尬了。

余秋再一次完善病程记录, 特地标注清楚患者有长期饮酒史, 每天半斤酒, 然后喊患者家属签字。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围观人群的话触到了他们心虚的地方,这老太太跟他儿子又矢口否认老爷子的饮酒史, 坚决表示老人基本上不喝酒的,今天也没喝。就是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间就吐血了。

余秋点点头, 直接在纸上写:患者家属否认饮酒史。

然后她抬起头:“既然你们这么说,老人家现在又没办法自己讲述自己的病史, 那我就以你们所说的为准。在这儿签个字吧。”

那中年男人看了眼余秋, 死活不肯接笔:“签什么字啊?看病吃药,好好的签什么字啊?”

“因为你爸爸情况不好啊。”余秋表情平静,“鉴于你父亲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只能跟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 还有他的儿子, 也就是你本人, 交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既然他平常不喝酒,那我现在暂且也不考虑韦尼克脑病,也就不给他相应的治疗了。”

这对母子互看了一眼, 还是老太太先开口问:“是不是这个病重要吗?”

“治病这种事情当然越早越好,尽早明确生病的原因, 才能给予相应的治疗。”余秋看着那眼睛珠子转来转去的老太太, “这病不好治, 搞不好就会死的。”

老太太立刻慌了:“我家老爷子本来好好的呀。”

余秋不说话, 她已经懒得再车轱辘话重复一遍又一遍了。

有些人屁股一挪一个谎,说话跟放屁一样,出来就当不存在了。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都不知道岁数到底长在哪儿了。

护士过来询问余秋:“镁要不要挂上去?”

韦尼克脑病病人基本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低镁血症,患者体内镁水平低时,维生素b1的效果也不佳。

“暂时别挂吧。”余秋轻描淡写,“家属都赌咒发誓说老头从来不喝酒了,我要是考虑他喝酒耽误的事情,不就成了诬陷人家了吗?”

护士反应极快,干脆地应声:“没喝酒就好,我们也能省不少事。”

余秋掉过头要走,那老太太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了,一把扯着她的胳膊,结结巴巴道:“他可……可能喝过酒,这个老头子脾气死犟,你说的他不听的。”

余秋也不搭她的话,只要求老太太跟儿子签字:“鉴于卫生院条件有限,很多检查都没办法做,我们建议你们可以带着老人去城里头的医院看看。”

老头的儿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们不去,我们就留在卫生院。”

余秋也不跟他啰嗦,还是两个字:“签字。”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余秋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家属签过多少回字了。

在这个急诊剖腹产都是口头交代一下,术后连字都未必签的时代,如此频繁的医患沟通让她有种重新穿越回2019年的感觉。

然而没办法,医患关系必须得相互信任,碰上这样的病人家属,让他们怎么去信任?

王医生拉着余秋:“你再让他们家签字,他们家会发火的吧?”

“不会。”余秋翻到第一次沟通的内容,指着那每天半斤酒,意味深长道,“他家敢闹事,我们就敢举报。每天半斤酒怎么来的?到底谁是走私派?谁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这种马列主义老太太她见多了。披着革命的面纱,处处要求享受特权,常见于各种领导夫人。而且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官位不大官威不小,惯着他们哦。

王医生叹气,压低声音跟余秋都兜底:“副食品店的干部,牛气的很。”

余初心道难怪了,这个时代副食品店跟粮管所还有供销社是公认的好单位。因为物质匮乏,在里头工作的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走在外头处处都有人追捧。时间久了可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他家意见这么大,干嘛不去城里头看病?”王医生头痛,“我今晚肯定要被闹腾死了。”

“做好思想准备吧,他家不会走的。”余秋摇摇头,“宁做鸡头不当凤尾,进了城,谁当他们是回事?”

所以他们就是对卫生院有1000个不满意,也要继续在这儿耀武扬威。

王医生摇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不是贱吗?”

余秋很想回答他,贱人多了去,见多了也就见贱不贱了。

她挥挥手,直接往楼上去。刚刚那个妊娠剧吐的小姑娘,还得收入他们妇产科持续治疗啊。

果然不能下楼来,只要一下楼,必然有事情。

余秋人刚出诊室,那老太太又找上门来,还是那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大夫你们怎么搞的呀?给我老头子挂了那么多水,他怎么还没好?”

余秋真是想要冷笑了,当是仙丹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努力保持平静,“你们家老爷子也不是第一天喝酒喝成的这样,这都喝了多少年了,每天可是半斤酒呢。”

她将重音落在那半斤酒上,听得那老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嘟嘟囔囔地走了。

余秋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然后回过头示意王医生:“看到没有?好好学着。”

有的人真的不能给好脸,必须得踩着他们的痛脚,让他们不敢兴风作浪。

余秋抬脚大踏步往前走,穿过走道要上楼的时候,她迎头撞上了何东胜,不由得奇怪:“你怎么又来医院了?有事?”

何东胜看她小脸鼓鼓的样子好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我们小秋大夫?真是不得了喽,好大的狗胆。”

他跟唱戏词似的,表情无比丰富生动,惹得余秋都忍不住笑了:“说正经的,你跑来干什么呀?”

何东胜示意自己拎着的口袋,朝她点头:“上去再说。”

等进了医生办公室,他才从口袋里头端出个小小的铝锅。

盖子一掀开,浓郁的香辣味扑鼻而来,余秋看着那红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肥肠面?”

何东胜冲她点点头:“尝尝吧,味道有点儿辣,你就着这个汤吃。”

说着他又从包里头拿出个罐头瓶,里头装着的赫然是猪肺汤。

余秋这下子可真是满头雾水了,忍不住疑惑:“你哪儿来的面跟汤?”

“去看了个老朋友。”生产队长轻描淡写道,“刚好他在喝酒,我就顺带着打包了点儿拿过来。放心,猪下水不要票的,也便宜的很。”

余秋立刻想到了楼下的那一家,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提醒何东胜:“刚才那个老头儿,他们家是副食品店的。”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调侃余秋道:“怎么?你害怕他们家给小鞋穿?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店里头不就是卖着糖、肉、水果跟烟酒吗?你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还会自己做水果糖,你怕他们做什么?”

余秋有点急了:“不是我怕他们,我是担心他们家会找你麻烦。”

没听到儿子一个劲儿的念叨,10块钱能吃好大一桌席面了,赔了何东胜10块钱,他家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何东胜眉眼弯弯,露出了两颗酒窝:“我不得罪他家,他家也不会给我送肉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你想吃红烧肉?好办,我保证明天还给你送红烧肉来。”

余秋要跺脚,这人怎么跑题呀?现在重点是红烧肉吗?现在重点是不能得罪当权派。

再说明天哪儿来的红烧肉,别看今儿杨树湾宰了头肥猪,全村2000多号男女老少呢,压根就不够分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杀猪是有指标的,就是按农民自己养的土,他们也没有权力决定什么时候杀。这些猪得上交给国家。

何东胜笑得意味深长:“国家不收死猪肉啊,这么大的一头猪,有个三灾两病不是很正常的吗?”

余秋吓得够呛,感觉这人才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光明正大地打猪的主意。

她赶紧咽下嘴里头的肥肠,紧张地看了看办公室门口,压低声音道:“老是死猪的话,人家肯定会怀疑的。病死的猪跟杀死的猪肯定不一样。”

何东胜眼睛都笑弯了,她调侃余秋:“那就看你怎么想办法了,小秋大夫,杨树湾的禽畜也归你管啊。”

余秋直接翻白眼:“我可管不过来,我管生不管死,我才不杀生呢。”

说话的时候,她往嘴里头狠狠塞了口面条,然后吃到了肥肠。

号称不杀生的小秋大夫吃得无比欢快,哎哟喂,这肥肠面可真是一绝。

何东胜忍不住闷笑出声,挨了余秋一记白眼。他憋住了笑,安慰愁眉苦脸的小赤脚医生:“别担心,没人管的。”

余秋疑惑:“怎么就没人管呢?交上去的猪都是有数的。”

何东胜就是笑:“剩下的就没人管了呀。”

余秋开始犯糊涂,反应不过来:“那为什么没有人杀猪?”

何东胜就是笑,也不说话。

小秋大夫恍然大悟,因为穷啊。

猪是农民重要的财产,在粮价低廉几乎卖不出钱的现在,各个生产队就指望着养的猪卖了钱好换生产资料。在这种情况下,农民又怎么舍得杀猪吃?杀了猪卖给谁?拖去自由市场偷偷卖,简直是冒着割脑袋的风险。

何东胜掰着手指头盘算:“队里头还有些猪,看看后面,立冬、小雪、大雪都该吃肉好好补补。”

余秋急得不行:“哪有那么多猪可以杀?你们不过日子啦?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何东胜叹了口气:“今年猪还是养少了,明年多养些猪仔,就不愁没得肉吃了。”

余秋吸溜了口面条,赶紧接话:“那你们有足够的饲料喂猪吗?”

现在就是买猪饲料都要有饲料票。这也是为什么粮管所的油糠那么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想的就跟养鸡养鸭子一样,把猪也赶上山去养。”何东胜跟余秋算了笔账,“山上有草有野果,可以省下打猪草的精力。”

余秋却皱眉头,迟疑道:“这样容易长寄生虫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大规模禽畜养殖都采取工厂化生产的最主要原因,可以用最低的代价生产出相对最健康的肉制品。

何东胜倒是不慌:“我想的是将这些都弄到松树林里头去养,松树本来就能够分泌杀菌素,猪在里头就不太容易生病。”

还有一条,他当着小赤脚医生的面没好意思提。

他听农科站的技术员提过,那个松针含有生育酚,公猪母猪吃了容易发情,生的仔儿都比旁的猪多。

“哟,你们在说什么养猪经呢?”助产士站在办公室门口笑,自己推开门进来。

看到余秋手上的面条,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哎哟,可以呀,这面做的。”

何东胜赶紧起身让位子,笑着接话:“胡奶奶做的,老太太疼孙女儿,就怕她在外头吃不好。”

“还真没让她吃上好的,连饭点儿都保证不了。”助产士笑着摇头叹气,又夸了一句,“瞧瞧你们这体贴的,居然还准备了汤。”

余秋赶紧将罐头瓶子往助产士的方向推:“老师,你也尝尝吧,我胡奶奶手艺不赖。”

助产士连连摆手:“你吃你的,刚才龙凤胎家里头给送的鸡蛋,我放产房了,一会儿你自己吃啊。”

说着话,她又压低声音朝余秋笑,“你可做了好事啊,那两口子开始好好说话了。”

余秋没反应过来:“哪个两口子啊。”

助产士想跺脚:“你这丫头怎么自己忘了呢?就是那个一手抓着电线,牙齿咬着电线另一端的,让领导的只是通过他的身体传达到部队的。”

余秋惊喜地挑高了眉毛:“他们肯好好说话了?”

但凡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不管是凑合着过,还是一拍两散,总比不理不睬的冷暴力来的强。

何东胜有些奇怪:“你们说什么呢?”

余秋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我们在说个笑话,没什么。”

助产士却憋不住,直接说了出来:“据说有个战斗英雄凭借人体连接电线的两端,成功地传达了领导的指示。哎哟,这可真是神奇,这人居然还活着,没被电死还被评为了典型,可受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了。”

何东胜表情奇怪,憋了半天忍不住道:“其实人体连接电话线应该可以。”

余秋震惊了:“怎么可能啊?220伏的电压呢,直接变成焦炭差不多。”

何东胜清清嗓子,开始慢条斯理地给她们解释:“电线跟电话线还是不一样的。磁石电话的电压大概40v左右,通过人体的电流就是10毫安,感觉到手发麻。当然超过30毫安的话,人就有危险了。”

余秋有些傻眼,说话都不太利索:“真……真的吗?”

何东胜点点头:“这个我们高中物理老师特地说过,抗日战争的时候,我军用的电话线就是铜丝,用差不多两米高的木棍架着,电源是干电池组。电话线特别容易断,需要通讯兵随时排查。当时就有战斗英雄为了传递司令部的指示,一手抓着电话线的一端,牙齿咬着另一端,坚持了很久传达指令,后来人下来的时候,嘴巴完全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余秋这下子很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掉,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何东胜去安慰她道:“你说的那个英雄也未必是真的。现在又不是打仗的时候,情况不一样。通讯兵出去排查,都是要带铁拐子架线的,他完全没必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连接呀。铁拐子就跟他们的枪一样,出去绝对不离身的。”

助产士也有些犯疑惑:“那会不会是当时他一紧张或者是情况紧急,把铁拐子给弄丢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污蔑了战斗英雄?

何东胜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算了,反正这种事情除非有人亲眼看到,否则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是他自己讲了算?”

助产士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自言自语道:“那我岂不是让那小媳妇产生误会了?这事可不好。”

何东胜好奇道:“什么小媳妇?”

余秋赶紧冲助产士挤眉弄眼,前头他们八卦那位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头的英雄也就算了,现在说的可是人家的隐私。

助产士立刻掐头去尾,说起了故事:“这不是有个姑娘看上了这个英雄,后来组织上把姑娘去安排给另一个先进人物当老婆了。姑娘想不开,现在还难受嘛。我想差了,以为这英雄是个骗子,所以特地在姑娘面前提了。”

何东胜摇摇头:“他就不是骗子也不值得这姑娘惦记呀。你们想啊,他既然是先进是典型,那在组织面前也是说的算话的。当初组织把那姑娘许配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既然没有表示反对,那就代表她放弃了这个姑娘啊。”

何东胜笑了起来,“这种人有什么值得惦记的?惦记到后面,吃亏的肯定是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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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议你报警

椅子上跟长了牙齿似的, 咬的余秋压根坐不住。

她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感觉自己怎么净犯想当然的错误。

要死啊, 现在要怎么办?说出去的话才真是泼出去的水呢,到底怎样才能收回头?

何东胜安慰她道:“你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高中才学呢。”

余秋快要跳脚,姐是博士,苗红根正, 正儿八经的985博士。姐从小就是学霸,高中时物理竞赛拿过奖的那种。

她哭丧着脸, 垂头丧气。

何东胜奇怪:“干嘛呢?又不是什么大事。”

余秋简直快哭了:“可我不小心告诉那丈夫英雄可能造假。我现在就怕一件事,万一他丈夫气不过又去部队举报,结果被扣上污蔑英雄的帽子怎么办?”

好不容易安安生生地转业到地方上,还是粮管所的肥缺,这要是再起什么风波真要了人命啊。

何东胜倒是不以为意:“应该不会的, 既然你说这人都转业到地方上了, 那跟部队就没什么联系了。”

“那万一他还有联系呢?”余秋急得不行,越想这件事情越害怕。

何东胜笑着眨了眨眼睛:“那也好办啊,你顺便再教教人家怎么寄举报信。”

余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何东胜笑容满面:“那个人既然是英雄是先进人物, 贸贸然举报他的话风险肯定会很高,还不如直接从报纸上剪下自己想要的字拼成举报信, 再寄过去呢。”

助产士双眼发亮,觉得这主意实在很不错。

余秋却认为不好, 她直接赶何东胜走:“都这么晚了, 你快点儿回去吧, 明天还要收割稻子吗?”

何东胜抬头看了眼挂钟,惊讶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呀”,十分不可思议的模样:“都这个时候啦,我得赶紧走了,你们上班自己小心点儿。”

余秋点头。

等到这人的背影消失在病区大门口,她才转过脑袋,愁眉苦脸地看助产士:“老师,咱们再演场戏吧。”

妈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余秋站在产房门口,硬着头皮同助产士尬聊:“哎,老师,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电影啊?叫什么春什么城来着。”

助产士赶紧接话:“是《野火春风斗古城》吗?”

余秋哪里知道是什么电影,她胡乱生扯硬套:“好像不是吧,反正那个电影就是讲有对情侣都在部队里头。男的呢,立了大功,成了战斗英雄。后来组织上把女方安排给另外一个战斗英雄当老婆。”

助产士立刻“呀”了一声:“哪里能这样?这不成了拉郎配吗?那她这个恋人不反对吗?”

“没有。”余秋摇摇头,“这人什么话都没说,估计是不想违反组织上的决定吧。”

“嘿,其他人也就算了,他自己是战斗英雄啊,在领导面前,连嘴巴都张不开?这是他的恋人,又不是什么可以拱手相让的荣誉。”

余秋煞有介事道:“反正他可没说任何话,就看着这女的嫁人了。后来吧,这女的一直忘不了他,还跟他藕断丝连来着。”

助产士吓得不轻,惊呼出声:“天啦,这可是搞流氓罪搞破鞋啊,要被抓到的话,这女的要被拖去枪毙的吧。我跟你说呀,这男的已经放弃这女的一次了。他俩要是被发现了,他肯定还能放弃这女的第二次。”

余秋摇摇头,十分老实:“我不知道,我就看了一半。电影院停电了,没能继续放下去,然后老师就带我们回去了。我就一直特别想知道那电影后面到底是怎么演的。我觉得这女的也挺倒霉的。”

说话的时候,余秋敲响了病房门:“李秀云,我们现在能进来吗?”

门背后响起了回应的声音,李秀云的丈夫声音低沉:“请进吧。”

余秋笑着推开门,朝他们点点头:“你在啊,我们过来看看产妇跟孩子。”

她看了看小宝宝的反应,又过去按揉李秀云的子宮。随着她下压宮底的动作,李秀云的下身又淌出了少量血。要命的是,这个血现在看上去仍旧跟牛奶没多少区别。

余秋忍不住头痛,在心中各种祈祷:妈呀,她可千万不要发生脂肪栓塞,急性胰腺炎也千万不要。

要万一不幸,那就听天由命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姐姐也没招啊。

余秋捏捏眉心,追问产妇病史:“你想清楚没有?就是你怀孕生孩子之前,身上来例假的时候,血是什么颜色的?”

李秀云看上去仍旧虚弱,她声音轻轻的:“我不知道。”

余秋惊讶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没有来过例假?”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女性,因为营养缺乏的原因,月事普遍来的比较迟。不少人到十七八岁才会来初潮。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已经结婚的人,连例假都没来。

就算是在古代,在任何偏远落后战火纷飞的地方,人们都晓得女孩子来例假之后才能结婚生孩子呀。

古代的童养媳都得到那个以后才能同房,除非是丧尽天良的童婚。

余秋嗓子发干:“你没跟人说这事儿吗?”

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种事情,她跟谁说去?这个年代是没有性教育的,说不定当时她连例假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

就算她弄明白了,她又能和谁说?安排她结婚的政委吗?

父母就不要指望了,李秀云的母亲已经去世,女儿又怎么会跟父亲说这么私密的话题?

余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了,她只能尴尬地继续问下去:“后来你就直接怀孕了?”

李秀云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结婚后就怀孕了。”

余秋又有种咒骂老天爷的冲动。

王八蛋,一个身上都没有来过的年轻姑娘,就这么胡乱给人安排对象?

狗日的,他妈的,那群混账还是人吗?猪狗不如的畜生!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个人来看?

战斗英雄需要解决个人生活问题,就可以牺牲女青年的幸福吗?口口声声说着男女平等,实际上女人仍然是可以被肆意分配的私有财产。

她只能安慰李秀云:“因为你孕期没有做过什么检查,所以我现在也不清楚你目前血脂这么高,到底跟怀孕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所以我们暂且观察,后面有情况再处理。”

余秋抬起头,看产妇丈夫:“对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们讲一下。就是人体连接电话线的问题。刚才我们问了一个在这方面有研究的人。他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是有人这么做来着。不过现在基本上不可能,因为通讯兵出门排查故障都带着铁拐子,完全没必要依靠自己的身体来连接。前头是我们想当然了,现在跟你们说一下。”

产妇丈夫愣愣的,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半晌才轻轻的哦了一声。

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对夫妻了。一地鸡毛,她也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等到关上产房门,助产士也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事儿闹得可真是。唉,没娘的孩子惨,什么事情都没得人管。”

余秋轻轻地“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往浴室方向走:“我衣服还没洗呢,我洗衣服去了。”

她洗完衣服晾晒起来,将搪瓷盆子放回医生办公室时,撞上了正在护士站旁边徘徊的患者家属,那个妊娠剧吐小女孩的母亲。

见到余秋,她的眼中闪过欣喜,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打招呼:“小秋大夫,您忙着还没休息呢?”

余秋点点头,直接开口询问:“你有什么事吗?是你家姑娘有什么不好还是怎么了?她的情况不可能立刻就改善的,药用上去也要时间起效。”

“不,不是这个。”孩子母亲的表情有些闪躲,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余秋索性邀请她进医生办公室:“有什么就进来慢慢说吧。”

谁知道房门一合上,这位母亲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余秋磕起头来,苦苦哀求:“大夫,我求求你,你把那孩子打掉吧。”

余秋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她起来:“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人到中年的母亲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大夫啊,我女儿才13岁,她以后还要做人啊。那个畜牲,我要宰了那个畜牲。”

余秋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赶紧追问:“你知道是谁了吗?你女儿跟你说了?我劝你暂时不要激动,现在她的情况也很不稳定,还是等情况好转一些再仔细问清楚。不然到时候警察来了,反而不好说。”

孩子母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只反复强调一件事情:“大夫,我女儿以后还要做人啊,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余秋端正了神色:“那你的意思是就此放过,不报警处理?”

女人脸上的泪水不停的往地上落。

她拼命点头,然后捂住脸呜呜哭出声:“我娃娃命怎么这么苦啊?”

余秋等她哭完了才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就此罢休的话,你的女儿还有可能被继续残害?”

孩子母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打死那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生。”

“你杀了他,然后警察抓了你,让你吃枪子。”余秋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丈夫跟你孩子要怎么办?”

女人瘫坐在地上,哭得难以自抑。

“好,你们夫妻暴打了一顿那个罪犯,警告他不要再靠近你女儿。你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过了,我不说他还会继续残害其他小姑娘。就是你们女儿本身,他也很可能不会放过。”

女人恨恨地喊了一声:“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呢?”余秋反问道,“他都清楚了你们不敢送他去派出所,最多就是挨顿揍而已,有什么扛不起的?”

在那个恶心的圈子里,罪犯抓准了受害人以及他们的家长不敢声张的心态,会长期作恶。

余秋叹了口气:“当你们的女儿发现她的父母也没办法保护她的时候,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小女孩会彻底放弃反抗,沦为凶手的奴隶。

可怜的母亲伸手捶着地,一下又一下,连手皮被蹭破了,渗出鲜红的血,她也浑然不觉。

余秋感受到了浓郁的悲哀。作为一名妇产科大夫,她对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

雨果在《悲惨世界》里写道: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

那么小的孩子,又有什么能力明辨是非,躲避伤害呢?

童年遭受性.侵的伤害往往伴随人的一生。普通人恐怕连感同身受的资格都没有。

余秋想抽面纸给这位母亲擦擦脸,却悲哀地发现连这点儿安慰,她都没办法给予对方。

最后她伸出了胳膊,紧紧抱住这位可怜的母亲,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女儿流产的。因为她吐得太厉害了,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健康。从医学角度上来讲,她应当终止妊娠。不过我建议你报警,然后帮你女儿转学,也许在新的地方开始生活,她的情况会好很多。”

女人趴在余秋的肩头嚎啕大哭,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如此失态。

可是现在,她只能在这个瘦小的一身肩头,获得丁点儿的安慰。

余秋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哭了多久,她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脚都已经麻了。

女人抹着眼泪跟余秋道:“麻烦你了大夫,我回去跟她爸爸商量一下。”

余秋点点头:“你们得尽快拿出主意来,不然到时候事情就不好讲了。”

她送人出办公室,顺便过去看了看那个小姑娘。

苍白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被子下,眼睛紧紧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的手背上还留有针头,药液一滴一滴地沿着管子流入她的体内。

余秋也不知道,流淌进去的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她没有吵醒女孩,也没有在病房多待。

走出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就连匆匆忙忙跑上来的急诊病人家属喊大夫的时候,她都没能反过来。

还是护士急得叫了一声:“小秋。”

余秋这才回过神来,走过去询问:“什么情况?”

“淌血了,下面一直淌血。”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满脸焦急。

余秋点点头:“你跟我进来,把孩子给她爸爸抱着,我给你做个检查看看。”

既然有力气抱着孩子上楼,那应该出血情况不严重。

那女人赶紧应声,将孩子塞给了旁边的人,然后跟着余秋进妇检室。

余秋让她躺在检查床上:“就跟你生孩子时那样,两条腿分开。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这次出血了多久了?”

她戴上手套走近病人,待看清对方的下身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哪里淌血了?我没有看到血呀。”

病人一脸茫然:“淌血的是我姑娘啊。”

余秋崩溃,姐姐,你早说呀。是你姑娘,你自己跟进来干什么?

等等,哪个姑娘?外头那个看着不过三四岁大的孩子吗?

这小姑娘下面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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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高手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 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蹿天灵盖。

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疑病症群体, 因为他们往往会将情况想到最坏。

余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说话声音都打着哆嗦:“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淌血了吗?有没有人对她怎么样啊?”

天啦,这就是个小小孩, 才三四岁,什么不懂得娃娃呀。

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居然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余秋逃避想象,可是她清楚地知道,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她接触过的最小受害者还在上幼儿园。

孩子的母亲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今儿大忙,娃娃就在家里头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娃娃坐的凳子脏了, 还想是谁这么不讲究。再一瞧,娃娃一走就是一个脚印,我才发现娃娃淌血了。”

家里头的大人当时就吓到了, 以为小孩在家里头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哪里。

他们先是让孩子躺在床上休息, 后来发现血越淌越多, 就抱去给大队的赤脚医生看。

“大夫说他处理不了, 让我们上卫生院来了。”

余秋赶紧出了妇检室的门,将那小姑娘抱进来,放在检查床上。

她原本就觉得那孩子特别乖,先前从母亲怀中被转移到父亲怀里的时候, 居然一声不吭的, 完全没有闹腾。

这个时候, 余秋才意识到孩子并不是乖, 而是因为出血过多,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妇检室里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这味道让见惯了雪的余秋都发慌。

小小孩不同大人啊,他们的身体里头能有多点儿血?

她赶紧喊护士给这孩子开放静脉通路,把水挂起来。孩子这血淌的,估计都要休克了。

她的脑海中在拼命复习幼女下.体撕裂伤该如何进行修补。真是要命,现在什么工具都没有,也不知道孩子伤成什么样了。

余秋脱下小丫头的裤子才发现里头垫着的布已经全被血浸湿了。

孩子妈妈在边上发慌:“我们出门的时候才换的干净的布。本来我攒了布是要给娃娃做衣服的。”

余秋眉头微蹙,眼前的小丫头外荫呈幼女形态,见血染,但消毒后,她并没有发现红肿外伤的痕迹。

“孩子摔跤了吗?她先前穿的是什么裤子?会不会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刚好戳进去了?”

孩子母亲可怜巴巴的:“开裆裤,我怕她来不及脱裤子。”

余秋点点头,大人生活贫苦,孩子也活得粗糙。当地孩子七八岁穿开裆裤的都有。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小丫头被人猥亵乃至性.侵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没有外荫撕裂伤。

余秋揪着的心松下来一半,真是自己吓自己。坏人应该没有那么多吧。

她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孩子荫道流血不止呢?

护士过来给小丫头挂水,因为孩子血管实在太细加上出血导致血管瘪了,护士不得不给她打头皮针。

“抽个血,急查血常规、凝血功能,看能不能查一下性激素水平。”

说话的时候,余秋已经开始伸手解小姑娘上衣扣子。

幼女荫道流血,常见的原因基本上有三个。

第一是外伤,遭遇性.侵或者骑跨伤。

这点余秋暂且排除。

第二是最常见的,幼女性早熟,月经来潮。所谓的性早熟是指女童在8岁前呈现第二性征的疾病。

跟青春期少女一样,性早熟的女童发育过程也是沿着汝房先发育>汝晕发育>小荫纯着色>荫毛腋毛出现>月经初潮的顺序进行。

小姑娘的外荫目前还呈现出幼女形态,看着不太像是月经来潮的模样。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完全遵照这个流程进行。

余秋解开了小姑娘的扣子,小丫头的汝房完全没有发育,再看腋下,也没有出现腋毛。

照这么看的话,不像是性早熟啊。不过检测激素水平,可以帮助明确诊断。

护士从外头进来,朝余秋摇摇头,她打电话问过检验科了,卫生院没有查女性激素水平的试剂。

余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没有b超,没有ct,甚至连x光线都照不了,现在激素水平也不能查。

她可真是成了神医,全凭一双手两只眼睛了。

要命的是孩子年纪太小了,她连常规的妇科检查都没有办法给小姑娘做,也就没办法明确血到底是从哪儿淌出来。

她可真是怀念宮腔镜,如果用7号宮腔镜器械进入荫道,探查一下就好了。

门口有个脑袋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开口喊余秋:“哎,余秋,到底怎么回事啊?这血淌的吓死人了。”

余秋听到李伟民的声音就没好气:“出去,要么就进来帮忙。”

麻蛋,一个侯向群,一个李伟民,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们,来了就没好事。

净带情况复杂的病人过来,一双龙凤胎上台开刀也就算了,眼下这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荫道异物不像啊,虽然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容易出于好奇有意无意往荫道尿道中塞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但大部分情况下,孩子发生感染流出来的也是脓液,即便有出血也不至于量这么多。

“小姑娘,你回答姐姐的问题,你有没有往下面塞什么东西呀?”

孩子母亲立刻跳起来,厉声训斥女儿:“你往底下塞什么东西啊?你个娃娃怎么这么不懂事?”

余秋皱着眉头阻止母亲:“你不要吓唬小孩,未必是她有意的。小孩子穿着开裆裤,说不定不小心有东西进去了呢。来,你好好回答姐姐的问题,到底有没有啊?”

小女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余秋的话,她只是本能地摇摇头,整个人蔫蔫的,不说话。

余秋头痛,她现在已经不敢设想b超ct了,能拍个腹部平片就行,好歹帮忙提示一下里头到底有没有东西呀?

她认命地戴好手套,往食指上抹润.滑.油,给这小姑娘做纲查。

该不会她小小年纪就有肿瘤吧?那可真是叫人头大,万一是恶性的,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余秋伸手进去,仔仔细细地做着检查。幼女的子宮与双侧附件都小的可怜,余秋按压她肚子的时候,小姑娘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余秋没有摸到明显的包块,也没有察觉到荫道异物。她只能头痛地收回手,反复询问:“以前孩子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有?”

这孩子出血的时间应当不短了,余秋感觉她的荫道里头有血块,说不定之前就有出血,只是家里头人没有注意到罢了。

年轻的农妇茫然地摇头。她真不知道,他们生产队从两天前就开始抢收了,她每天回家累得连动弹一下都艰难。

李伟明倒是在边上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前头看她好好的。”

余秋立刻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她好好的?”

一个小小丫下面好不好,他一个小伙子是怎么知道的?

李伟民要跳脚了,余秋这是什么眼神?他一个小伙子干嘛要去看一个小姑娘?

还不是因为小姑娘自己蹲在路上解手,刚好被他看到了吗?那擦屁股的树叶子,还是他帮忙摘的呢。

不然这小丫头就打算自己用水洗洗屁股。

哎哟哟,他们村上的人可真是不讲究。

余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水”字,立刻警觉起来:“你是说她在水边解手的?”

李伟民点头如小鸡啄米,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跟你说啊,余秋,这农村的卫生工作可不仅仅是改善贫下中农的物质生活水平,最重要的是要有意识。我惭愧呀,我们大黄庄的人一点点健康卫生的观念都没有。明明现在已经装了厕所,家家户户都有,他们这些娃娃好了,还到处屙屎屙尿。你不晓得哦,这些孩子多不讲究,一边拉着粑粑,一边手上还能抓着馍往嘴里头塞。”

余秋赶紧打住:“说重点,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她在水边解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伟民点点头,意犹未尽:“是啊,也不怕污染了水源。就是今天啊,下午的事情。我给他们送凉茶去呢。”

余秋猛的一拍手,喜不胜喜:“行了,你提醒我了,我试试看吧。”

李伟民满头雾水:“怎么了?我提醒你什么了?”

“你提醒我,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她出血不止了。”余秋赶紧喊护士,“拿生理盐水过来。”

孩子母亲满脸茫然:“大夫,我姑娘怎么了?”

“我怀疑她在水边解手的时候,蚂蝗钻进去了。”

刚才她做纲查时,手感觉到的那个血块,很可能就是蚂蝗本体。

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蚂蝗的确可能钻进人的身体,最常见的是鼻腔。

每次余秋看野外吃播的时候,里头的主播用山泉水洗脸,她导师就会在边上叹气,蚂蝗钻进去,看他还洗不洗。

蚂蝗钻入女性下.体的病案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常常发生于女性在野外游泳之后。这些蚂蝗可以扒腔道里头吸血。因为蚂蝗释放的水蛭素的抗血凝作用,从而造成出血不止。

大部分情况下,蚂蝗吸饱了血会自己脱落下来,但也有蚂蝗,不知道是没找到出路还是觉得这个血源不错,就会趴在人身体里头不走。

余秋先前没考虑这个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10月底了,大白天的气温都感人,小丫头也不可能跳下河游泳去呀。

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桩,小东西就蹲在水边解手。就她那小身板,蚂蝗钻进来也不稀奇。

余秋用小号导尿管小心翼翼地经初女魔孔插入患儿荫道内,然后抽取生理盐水开始冲洗荫道进行消毒。

她招呼护士:“拿5%的碳酸氢钠过来,虫子很可能还扒在里头。我得想办法让它自己掉下来。”

没办法拽,蚂蝗口器可以扎在人身体里头死活不放松,现在余秋也没办法拽,她手上完全没有可以用的工具呀。

护士赶紧应声,跑出去找药了。

余秋冲洗了好几回,从里头抽出来的生理盐水仍然红红的,显然出血没有止住。

少不得到时候还得想办法往里头打药,说不定还要压个麻.黄素纱条给这孩子止血。

唉,这丫头可真是遭大罪了。

妇检室的门响了一下,助产士手里头拿着木质听筒走进来,好奇地问余秋:“怎么了这是?”

余秋愁眉苦脸:“别提了,可能是蚂蝗钻进去了,小丫头一直在出血。”

要不要往里头打点儿云南白药呢?现在又没得凝血酶可以用。这血再淌下去,可真叫人头疼。

没想到助产士却笑了,轻描淡写的模样:“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事,拿蜂蜜来。往里头灌蜂蜜就行了。”

余秋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个可能不太好吧,容易造成感染的。”

助产士摆摆手,胸有成竹的模样:“莫慌,这不值当个事情。哪年没几个这样的小孩呀?蚂蝗吸血就停不下,都是拿蜂蜜灌进去,到时候自己就掉下来了。”

她笑了起来,“蜂蜜可是个好东西,收敛生肌消炎,效果好的很。”

余秋还是更加倾向于5%的碳酸氢钠,这样不容易感染。

然而护士进来,遗憾地朝她摇摇头:“没有碳酸氢钠。”

余秋简直要抓狂了:“那10%的浓盐水呢?用那个也行。”

护士还是摇头,十分为难的样子:“我这儿只有生理盐水。”

余秋真是要跳脚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助产士已经拿了蜂蜜过来,笑着不停摇头,自己拿注射器抽了大概20毫升,直接经尿管推了进去:“听我的,错不了的。”

她脸上全是笑:“也是你们两个娃娃都是新手,在农村待的时间短,对这种事情没经验。不然的话,压根不费神。”

余秋有些囧,光是诊断蚂蝗咬伤,就费了她好大的精力。

助产士灌完了蜂蜜,直接拿了块纱布放在小姑娘的荫道口,防止蜂蜜全淌出来。

余秋有点儿着急:“蚂蝗可能还在里头呢,我刚才好像摸到了。”

助产士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莫慌,它自己会掉下来的。”

她仍然让小姑娘躺着,只叫孩子母亲留神,什么时候看到虫子探出来,再喊她们过来处理。

说着,助产士招呼余秋先去躺会儿休息。这虫子下来总需要时间的。

可惜余秋哪里躺得下来。她索性端了个凳子,直接坐在小姑娘身边守着。

李伟民在边上啧啧赞叹:“哟,你这可真是为人民服务,张思德、白求恩。”

助产士看不惯他这油头滑嘴的模样,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小秋是城里头的姑娘,没见过蚂蝗正常。你个从小乡里乡间长大的娃娃,都不晓得怎么弄蚂蝗。”

李伟民企图狡辩:“这不是个小姑娘吗?我担心把她那什么弄坏了。”

助产士冷笑:“你都敢给人家擦屁股了,还不敢帮人家打蚂蝗?”

余秋压根没参与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她的眼睛只死死盯着小姑娘的下面,忽然间,她感觉好像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出来了,出来了。”余秋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了,“拿丁卡因过来,我要麻倒了它。”

这回助产士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什么好麻烦呀,开个包吧,拿个钳子给我。”

她笑着直摇头,伸手接过护士寄给她的钳子,直接夹住那蚂蝗的脑袋。也没见她用力,就看蚂蝗顺着蜂蜜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这蚂蝗大约有两厘米长,趴在消毒巾上,真是看得余秋都忍不住浑身直起给皮疙瘩。

天啦,她还想着养殖蚂蝗致富,果然是人为财死啊。

“没事了。”助产士将已经死掉的蚂蝗丢进了垃圾桶,轻描淡写地招呼孩子父母,“就让孩子先躺着,等过6个小时我们过来看。要是出血还停不下来的话,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说着,她脱了手,点点头就出去了。

余秋看着助产士的背影肃然起敬。

妈呀,得道高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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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蝗进入女性□□在七八十年代不少见。常见于夏收季节。好发于幼女,因为小姑娘才可能在外头玩水。余秋所说的用浓盐水或者5%~10%的碳酸氢钠处理是有效果的。助产士所用的蜂蜜法也可以。主要农村蜂蜜比较容易得到,所以当时他们用的比较多。

奇葩年年有

余秋回过头吩咐李伟民:“好好盯着, 注意观察患者的生命体征, 有任何不妥随时处理。如果荫道出血多, 就用……算了吧,你还是喊我吧。”

说着, 她抬脚就走。

原本开心当吃瓜群众的李伟民顿时震惊了。可怜的赤脚医生指着自己的鼻尖发出灵魂的呐喊:“为什么是我盯着?”

余秋满脸理所当然:“人不是你带过来的吗?好好看着,过6个小时以后如果出血还是不停止的话,再给推20毫升的蜂蜜。”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所谓的蜂蜜疗法究竟有没有用。

不过就算有用, 她还是觉得使用浓盐水更加合适。最起码的,蜂蜜贵呀,而且还要凭票购买呢。

盐多便宜呀, 掏了钱就能买。

余秋一觉睡到天亮,刷牙洗脸完毕,她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就冲去床边看那小姑娘。

哎哟, 神奇了, 那小丫头下面的出血果然止住了。

李伟民在旁边挺得意的:“我没再给她灌蜂蜜, 省下来的蜂蜜,我给她喝糖水了。”

昨晚还看着面色苍白的小丫头,此刻两只小手正抱着搪瓷缸子,美美地喝着糖水。似乎她经历的可怕事情已经被她通通忘掉了。

余秋只能摸摸小丫头的脑袋:“下次回家上厕所, 不要随地大小便。还有就是, 以后不要下塘玩了。”

这次是运气好发现的早处理的也及时, 下一回万一失血过多休克或者造成严重感染,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还来说呢。

孩子妈妈连连点头,抱着孩子出院回家。

她丈夫已经一大早就赶回村里头跟着生产队干活。现在大忙呢,哪个敢耽误秋收的进度?

余秋折回医生办公室,拿了搪瓷缸子准备去食堂打早饭。她人还没到病区门口呢,就碰见李伟民又跟阵风似的冲进来,逮着她就嚷嚷:“快快快,余秋拿蜂蜜来。”

被点名的人莫名其妙:“干嘛?我告诉你蜂蜜就这点儿,别想偷吃。”

李伟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的思想觉悟有这么低吗?我当然是为了给人治病。”

余秋一个头两个大:“又有蚂蝗了?”

她真要喊一声老天爷了,同志们请注意,已经十月天了,过了寒露马上就要霜降,不要再光着屁股在水边晃荡了。

李伟民笑嘻嘻的:“哪能呢?是耳朵,有东西爬进耳朵里头去了。”

受害者仍然是小孩,五六岁大的样子,正在哇哇大哭。

昨天晚上,生产队收割完稻子之后,顺便将稻谷打下,然后堆草堆。

帮不上忙干活的小小孩们就被放在草堆上玩耍,玩累了就趴着草堆睡着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虫子顺着这孩子的耳朵就钻了进去。先开始大人还没留意,结果半夜的时候,虫子在耳朵里头乱跑乱撞,疼得小孩大哭不止。

偏生他们大队又还没通电,黑灯瞎火的,实在没办法把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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