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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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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位小学生都晓得当时要怎么办。当初余秋跑了很多地方,现场教急救。什么溺水、触电、还有气管窒息通通都教过啦。好多小孩子学回去还救了自己家里头的大人。

小学生都知道要学有用的东西,他们就学着怎么害人啦。”

老人听他义愤填膺,居然不发火,反而声音里头带着点儿笑意:“那叫你说,你的这位小朋友不是特务喽。”

“当然不是。”林斌斩钉截铁,似乎很气愤,“您老人家怎么也能问这样的问题呢,特务是干什么的?特务是搞破坏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只救人不害人的特务。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坚持看病救人。

林斌看着老人,结果老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微微闭着眼睛,就是没有反应。

小林大夫开始嚷嚷:“您老不要睡啦,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这会儿睡了,晚上会睡不着。”

老人被这聒噪的小子吵得没办法,只好睁开眼:“你说就是了,我又没让你不讲话。”

林斌立刻捋起袖子清嗓子。

老人瞧他的做派晓得这孩子要滔滔不绝了,只得勉为其难地稍稍竖立起身体,表明自己是鼓励他说话的。

“我真奇怪。”林斌一开口就丢炸弹,“我甚至怀疑,您的那些干部们是不是一个个脑袋瓜子都不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为什么想不通呢?

就因为余秋没有师傅,或者说没有具体的某位师傅,所以她就是特务?她只能是特工培训当中学会的医术?

都说术业有专攻,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特工培训什么时候这么高深了,有那水平干嘛不去当专业的大夫呢?还能名扬千古呢。不为良相但为良医。

再说了,谁都晓得枪打出头鸟,培养特务难道不是大隐隐于市,泯然众人矣,那种比较合适吗?都这么扎眼了,还当什么特务?

再说了,没有具体的老师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当大夫的都是博取众家之长,跟这个老师学一点儿,再跟那个老师学一点儿,然后自己融会贯通,发扬光大。不然的话为什么大家只知道华佗,没人晓得华佗的老师是谁呀。

好好,我们再退回去说特务培训,哪个国家的特务培训有这么厉害?她们有这么好的医术,干嘛不多培训一些大夫?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程度也是很重要的组成呢。

可是放眼世界,有几个人有小秋的功力,腹腔镜宫腔镜手术,外国人去了杨树湾,也说了他们国家没人这样开刀,都称赞是奇迹。还有小秋的显微再造技术,哪个不说好哪个不说厉害,有专门搞这方面的教授跑去找小秋请教呢。”

他一条条地列着,说一段就气愤一回,再感慨一遭。

太蠢了,这帮愚蠢的家伙光晓得余秋没有师傅,为什么不想想世界上其他人都不会做这样的手术,到底什么样的特务机关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医学高手?

平常张口闭口就是要吸取人民群众的智慧,人民群众真表现出智慧了,他们又上蹦下跳,张口就来什么狗特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民群众不过是他们挂在嘴边的幌子,什么时候都能拉出来用一用。正的反的好的坏的香的臭的,全被他们一双嘴说完啦。

老人笑了起来,夸奖道:“果然是人民群众有大智慧呀,肉食者鄙,食谷者慧。”

林斌立刻认真地强调:“”这跟吃肉吃菜没关系,我也爱吃肉呢,你也喜欢吃红烧肉。这是心坏了的问题。”

老人哈哈大笑,颇为畅快:“放心,我听说啦,晚饭有白肉。”

旋即他又叹气,“没错啊,心坏了,手里头有点儿权力,就想着怎么争权夺利,一个个都沉不住气呀。”

林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看老人:“那是不是应该放了余秋啊?不能因为猜测就定一个人的罪。您不是说了吗?文格有三分罪,错就错在打倒一切,全面内战。

再具体到某个人身上,应该看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她没做大恶她就不是坏人。不应该拘禁批判折磨她。”

老人却意味深长:“她生病了,都病成这个样子,当然得住院好好治疗。等治好了,很多问题的答案自然也就有了。比方说她都跟过哪些师傅呀?她会的东西都是怎么知道的啊?”

隔着两个房间,一屋子的老头老太太也被询问同样的问题。

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语气和缓询问诸位教授:“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没有人教的情况下,一个人单凭自学,是不是可以学会高深医术?”

林教授排在最前面,老太太身形干瘦,精神头却不错:“这个自学要看是一个什么样的范畴。有的人可能先前因为种种机缘,即使没有从事医学工作,也学习了大量的医学知识。在后面的工作中,她运用这些医学知识进行实践,时间久了就锻炼出一身的好医术。

其实这个过程跟正常医学院校的教育差不多,只不过中间少了一个临床带教的流程。

有的实习生天资聪明,没有人带着她,她瞧着老师处理几回,也就学会了看病。

尤其是那种记忆力超群,胆大心细的学生,学习领悟能力非常强。她在学医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您,林教授。”

她又转头问黄教授,“黄老,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作为外科学的大家,黄老说话十分审慎:“主席教育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虽然这个属于小概率事件,临床医学培养中这样的人不多,但实际上还是有的。

先不说这位小秋大夫,我去陕北搞过实际的调研,有一位姓孙的赤脚医生,情况比她还要夸张。小秋大夫好歹家学渊源,耳濡目染间学会了很多东西。

这个孙大夫虽然是教授家的孩子,不过他父母没人从医,他下乡之前压根没学过医。

一下乡就直接给人看病,一边学一边治,在窑洞里头就给人开刀,开的手术呱呱叫,跟受过严格训练的大夫也不差了。

所以我认为,像余秋这个情况虽然少见或者说是罕见,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

林教授叹了口气:“医学讲究传承也讲究创新,她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宫腹腔镜技术其实以前就有,不过主要是用于临床检查,她看到了检查想到了治疗是个极为顺理成章的过程。比方说,瞧见了宫腔镜下子宫粘膜下肌瘤,那顺手就把肌瘤摘了,这种想法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另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跟着点头附和:“我还想说一点,没有实际操作过,不代表她没有接受过训练。

我看过她教人做的腹腔镜模拟器,也就是说在实际动手上手术之前,她其实进行过很多次模拟操作。

如果有严格的手术图谱作为指导,再配合上模拟操作,加上运气,她其实可以锻炼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

况且她父亲就是干这行的,也有学生。即使她父亲当时人已经坐牢了,不代表这些学生不会教这位对医学感兴趣的小师妹。

调查资料里头说,她对学医从没兴趣。这不能作为证据,小时候说要跟妈妈一样当钢琴家,不代表长大了些就不会改变主意,小孩子的理想总会经过一个变化调整的过程。

等到她想学医了,她本来还是有些优势条件的。

比如说解剖,大学解剖学馆的师傅不是说过吗,在屋子里头见到过这孩子几次。

很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对解剖感兴趣了。她未必需要动手操作,她仔细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按照她的记忆力,将这些记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工作人员一直听他们诉说,没有打断的意思。

直到天都快黑了,她才表示感谢,再三再四地邀请众人留下来共进晚餐:“主席想请大家一块儿吃顿便饭。我们种在水池子里头的芹菜长出来了,想请大家一起尝尝鲜。”

太阳下了山,老人移到了屋中,林斌追在他屁股后面絮絮叨叨,反正不从老人口中得出个准话,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一个大大的疑点,余秋进京开刀完全是偶然啊。她怎么可能知道王老先生的身体情况,这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位。”

林斌端正了颜色,“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真有特务的话,到了这个级别,那保密工作也已经漏成筛子啦。还需要把小秋折腾到京里头来吗?他们想做什么自己就先做了。”

他说累了,老实不客气地自己倒茶喝,咕噜咕噜一气。

他抹着嘴巴,还要慷慨陈词的时候,年轻的工作人员领进来一位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那人对林斌视而不见,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份资料。

这是笔迹鉴定,鉴定材料是余秋下乡前写的入团申请书以及她的高考试卷。

虽然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她没有被吸收为共青团员,但是八中的老师也没有丢掉她的申请书,档案里头倒是忠实的留下了她积极向团组织靠拢的证据。

即便不是专业人士,林斌一眼扫过去,也能够瞧出来这是两份不同的笔迹。

入团申请书上的字迹清秀端庄,显然练过书法的模样,是一份工整的小楷。

到了高考试卷,虽然写字的人似乎已经极力认真,可撑死了,也最多算是不成样子的行楷。难听点儿讲,就是乱蹬爪。

中年男人语气平缓:“经过字迹鉴定专家的认定,他们觉得这是两份不同的笔迹。应该出自不同的人手。”

林斌立刻跳脚:“字当然不一样了,我现在写的字跟我小学毕业时候写的字就不同。再说了,余秋每天忙得要死,她要写无数的病历,还要写书著文。她高考结束当天一分钟都没耽搁,立刻坐船回去给人开刀了。就她的字,不变样子才怪呢。这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老人朝中年男人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中年男人也不反驳林斌的强词夺理,直接带着资料退出门。

林斌慌的不得了,眼巴巴地哀求着老人:“余秋真的不是坏人,她绝对不是什么特务。她很好的,她真的很好。”

老人看他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故意逗年轻人:“哎呀,你是看上人家小姑娘要找对象啦。”

林斌一步三尺高,脸涨得通红:“才没有呢,我们就是纯洁的格命感情是战友。”

老人笑呵呵的,不说话。

林斌急了,赶紧强调他不是:“余秋有对象的,您见过的,就是何东胜何队长。”

他又急吼吼地替余秋背书,“你看她要有想法的话,要百般钻营打坏主意的话,为什么要找农民当对象?她能够接触到这么多大官有权有势的人,干嘛不攀高枝?她小小年纪完全可以待价而沽,她就是沉着心思想扎根农村的。

我实话告诉您,您别以为她愿意到京中来。当初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过她想回杨树湾,在这儿她害怕。”

老人睁开了眼睛,饶有趣味:“她害怕什么呀?京中有老虎吗?”

林斌哭丧着脸:“您明知故问,她都给王老先生开刀了,那还不成了箭靶子,想往她身上捅一刀的人太多啦。

她怕的要死,可还是坚持开刀。就因为她知道王老先生不开刀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您看,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知道一旦开了刀,她就绝对不可能脱身,她常常跟我讲她想回家,她想回杨树湾。

她在杨树湾多好啊,你又不是没见到杨树湾人都喜欢她。

她在那儿又不用担惊受怕,还能好吃好喝的。想开刀就开刀,想写书就写书,到了京里头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到今天为止,她都不知道颐和园公园门往哪个方向开

。忙得要死,还要被人折磨成这样。”

老人叹了口气,突然间开口感慨了一句:“杨树湾不错啊,风气正,人踏实肯做事。”

林斌立刻慌慌张张地接上去:“余秋那会儿刚下乡,其实万念俱灰,爸爸被抓了,妈妈又死了,她没想当大夫的,就想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

可是刚好碰上人难产,她又不是个人假装看不见的性子。她救了人家大人孩子,杨树湾人都感激她,她就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了。

她这人特别实心眼子,人家对她好,她就全心全意回报。”

老人却不提余秋,只盯着杨树湾说事,还冒出了一句:“都说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我看这个集体工副业跟家庭副业可以学学杨树湾嘛。多动动脑瓜子,搞建设搞格命不矛盾。”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你们把报告拿来念念给我听,他们下去锻炼了这么多年,也很有想法啊。”

工作人员立刻拿来了报告。

报告不长,老人最讨厌的就是没完没了的裹脚布,几页纸的报告念了大约20分钟就结束了。

老人躺在藤椅上,手轻轻拍着扶手:“工副业家庭副业,轻工业小工业,抓大的也得抓小的,老百姓要过日子的。

对了,我记得湖南的社队企业好像搞得不错啊。这方面华同志有经验,让他跟着一块儿讨论讨论,尽快拿出个方案来。都进了冬天,快要过年了,别连春天都赶不上趟。”

林斌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刚才那位华同志还搞侦查调查特务的事情,怎么一转身又开始管经济了?

老人自然不会给任何解释,他也从不解释,他只要大家好好做就行。

瞧着林斌满脸茫然的模样,他倒是起了长者的仁爱之心:“你就是担心你那个小朋友?既然杨树湾好,既然她生病了,那就回杨树湾好好休养好了。身体是格命的本钱嘛,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搞格命。不管是谁,想好好做事,那就好好做事嘛。”

说着,他手撑着藤椅扶手慢慢地站起来,“吃晚饭咯,晓得你心也丢在了杨树湾。你就先跟我一块吃晚饭吧。”

林斌脱口而出:“放心啦,我不跑,我会陪着你的,等你活成老寿星。”

老人笑了起来:“你就不要诓我啦,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林斌却不赞同:“谁说的?百岁的老寿星多着呢,咱们国家的平均寿命在稳步前进。”

不等这顿饭吃完,指示就传递到了疗养院。

既然余秋现在的病情用药没有什么好效果,主要得调节情绪,那就让她回熟悉的地方,不要再刺激小孩子的情绪啦。

护士一听,赶紧替余秋收拾东西,嘴里头还在宽解小姑娘:“好了,回家就好。”

回了家,就没有那帮家伙天天跑过来折磨她了。

回了家,见到亲人朋友,不再受刺激,人也就慢慢好了。

怪俊俏的小姑娘,肚子里头全是墨水,人疯了还能把背下来的东西都写出来,好了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的。

余秋呆呆地坐在桌前,抓着笔一刻不停地写字,好像周围的事情全都跟她没关系。

害她的人死了,她被放了,这些通通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就连在病房外头愤怒的大喊大叫的史部长火气恨不得烧了整个疗养院,也不能触动她半分。

“好了,你吵什么吵?闹什么闹?”

身穿灰色列宁装的华同志厉声呵斥,“这是主席亲自批示的,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向上级反映,我们讲究民主。”

史部长的手指头往前戳:“可是现在疑点重重,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解释的。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存有私心,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可是已经调查到这一步,我发誓我绝对是全心全意为了国家和领导的安全。我心可昭日月,我问心无愧。”

华同志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要麻烦史部长你好好交代一下,你为什么要将林飚反格命集团的重要成员庞云带到这间疗养院,而且准许他肆意走动?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人接受治疗吧。”

史部长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强调:“疗养院不是我安排的,是老帅,是老帅把她安排到这间疗养院的。”

华同志温言细语:“可是老帅也没有让其他人过来呀。问题都没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放的人?”

史部长一颗心往底下沉,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弃子,这个时候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一时间,他心如死灰,又怨又恨。为什么要这么偏心?她明明就有问题,她来路不明,根本就不是余秋。

华同志身后的人带走了史部长,他自己本人则亲自陪着余秋出了疗养院。

上车的时候,他侧着身体转述了一句主席的指示:“既然余秋同志立志扎根杨树湾当赤脚医生,那就让她好好当赤脚医生吧。”

一句话,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京中种种,就当是窗外浮云,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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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的真周到

余秋离京那天, 天上飘着雪, 纷纷扬扬, 如柳絮,随风飘舞, 又似鹅毛漫天飞扬。

下车的时候,一直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帮她拢好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这是护士自己织的,本来是要打给上初中的女儿。

刚织好了, 她就忍不住拿给了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用。

真可怜啊, 护士在心里头叹气,主席这么一发话, 虽然将她从漩涡里头摘了出去。但也断绝了她上进的希望。

从今往后,她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山窝窝里头的赤脚医生。别瞧着挂着医生两个字,实际上就是挣一天工分才有一天口粮的泥腿子农民。

其实先不说医术如何,光看这姑娘疯了以后写出来的东西, 她也蛮可以当个医科大学的老师,起码吃上国家粮。生病了也有单位报销医药费。

只是护士既然在疗养院工作这么多年, 心里头自然清楚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只能心疼地抚摸着这个瘦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姑娘, 帮她拢紧围巾,不叫风雪冻到了她的耳朵跟脸。

车站前不好停车太久, 怕挡了路, 护士搀扶着余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车站走。

大雪吹乱了余秋身上的大衣, 这是林教授送过来的。布料难寻, 她用自己的大衣改了尺寸。

旁人怕受牵连, 林教授不怕。这个姑娘给她磕了头, 管她叫老师,那就是她的学生。

大雪很快就落了厚厚的一层,淹没了余秋的脚背。不过她应该感觉不到冷,因为她脚上穿着一双厚军靴。那是老帅拿过来的。把人家小姑娘折腾成这样子了,天又这么冷,总叫人穿的暖和和的才好送走。

她的身后跟着王同志,两只手都满满的,一手是余秋少的可怜的两包行李。另一只手则拎着个大箱子,里头鼓鼓囊囊摆着的都是大姐的心意。

太难了,谁都晓得余秋是替谁受过。大姐不好露面,只能托王同志帮忙略表心意。

王同志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余秋,或者说安慰毫无意义。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切断了自己跟外界的一切联系,她拒绝接受来自外界的任何信息。

其实王老先生的日子也不好过,强烈的自责让王老先生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一直跟大姐感叹:“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小秋大夫。”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自己也浑身戴满了镣铐啊。

别说是他了,就连主席都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眼下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有些问题,这个余秋是说不清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疯了反而是好事。

何东胜同余教授等在火车站外头,焦灼不安。

从接到周卫东的电话开始,他们的世界就全乱了套。小秋疯了,小秋被抓了,主席回京了,小秋被放出来了,主席让小秋回杨树湾。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可是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掉了她的健康与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躯体跟一双空洞的眼睛。

瘦,真瘦啊。

何东胜重新见到女友,脑海只剩下这个念头。大衣罩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就像是衣架子撑着一样。与其说她是深一脚浅一脚从雪地里头走过来的,不如说她是叫着西北风一路裹挟着而来。

何东胜跟余教授迫不及待地往前迎。

余教授直接哭出了声,嘴里头只喊着:“小秋,我的女儿啊,你别怕,回家了,爸爸接你回家。”

护士眼睛一红,鼻子发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王同志垂着脑袋,感觉自己没脸见人。当初是他把人接走的,健健康康活活泼泼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现在他能够归还的就只有一条命。

对,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还活着。

余教授跌跌撞撞地上前,伸手想要抱住女儿。然而他对于此时的余秋而言,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宛如惊弓之鸟的小姑娘立刻发出尖利的喊叫,拼命地挣扎。

何东胜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女友,让她不要害怕。但是他的举动却更加刺激到了余秋。

惊恐的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拼命地乱抓乱挠。

何东胜只觉得自己掌心被什么轻轻地抓了一下。他瞬间怔愣,再抬起眼睛,面前的姑娘却只有一张惊惶失控的脸。

直到此时,人们才真正的理解疯了是什么意思。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已经不认识任何人,包括她的父亲与男友。

大雪纷纷扬扬,无声地掩埋整个世界。

火车站的旅客进进出出,众人都朝这个方向投来奇怪的目光。

护士赶紧上前抱住余秋,像哄孩子一样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不害怕,阿姨不愁阿姨陪着你。”

原本按照计划,是王同志一路护送余秋陪同她的父亲与男友将她送回杨树湾。

现在事情有变化,王同志当机立断,又购买了一张火车票,请护士一块儿上车。

也亏得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磨叽,因为上了火车之后余秋仍旧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她只吃护士拿过来的饭,只喝护士拿给她的水,也只允许护士靠近她。其他任何人接近他的卧铺,她都要发出尖叫。

列车员好几次过来看情况。

即使王同志拿出了自己的介绍信,列车员也在外头不停地走来走去,对这群人充满了怀疑,担心这个可怜的姑娘是受到了虐待。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下了火车坐汽车,然后再坐船,熟悉的大江大河也没能安抚余秋的情绪。

她就这么木呆呆地蜷缩在角落里头,一动不动。

杨树湾大队的顾问廖主任已经等候在渡口边上,瞧见余秋的时候,他先是没认出人,倒不是因为余秋瘦脱了形,而是因为眼前的姑娘精神气质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瞧不出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听说余教授跟何东胜在京中的行踪,居然什么人都没见,什么要求都没提,接了余秋就走,廖主任真是快要被这两人气死了。

余教授也就算了,书呆子,一身书生意气,吃了多少亏都改不了。

何东胜年纪轻轻的,怎么脑袋瓜子转不过弯儿来呢?哪里人就这么不声不吭地接人回来?好好的姑娘出去了,现在变成这模样,他们得负责任。

万一余秋好不了怎么办?她才这点儿大年纪,这辈子要指望谁。

余教授也失魂落魄,此时听闻廖主任的话,却只撂下一句回答:“我养我姑娘,我养她一辈子。”

“养个屁!”廖主任这人在涉及到利益问题的时候一向残忍又残酷,“你自己身体都不好,你又没个正式工作,你怎么养她啊,等你两条腿一蹬,你要你姑娘喝西北风去呀。”

何东胜这一路心如刀绞,已经痛到喘不过气来:“我养小秋,她是我爱人,我这辈子都养着她。”

廖主任照样鼻孔里头喷气:“滚蛋吧,你也就是个农民,杨树湾大队给你工分。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还有老娘呢,你要怎么养小秋啊?你们两个憨货!”

前任革委会主任气得七窍生烟,“就不知道给小秋要个身份啊,起码要份国家粮,以后生病住院都有地方报销,不能指望你们。国家那么大,吃白食的人多了去,小秋这还是做过了贡献的呢,怎么就多她一个?”

廖主任来来回回地走,“这事儿就得我出马。你们两个全是文人病,清高,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清高个什么劲。”

何东胜忍不住吼出了声:“我不要这个赔偿,我要小秋好好的。”

一份国家粮就能买了小秋的健康吗?他不原谅,他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张口一来就成了特务,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起码国家粮能喂饱小秋,让她后半辈子有指望。”廖主任一点也不讲究情怀,利字当头,他抬起眼睛瞪王同志,“这事儿没完,我跟你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同志奏着眉头,压下火气:“你别闹了,主席说了,让余秋同志回杨树湾当赤脚医生。”

廖主任不假思索:“那主席有没有说余秋病好能上工之前靠什么吃饭呀?生产队可是上一天工才有一天的口粮。”

这话已经相当强词夺理了。

王同志却没有办法回答,主席不可能管到这么细,总理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是这件事情总理又不好伸手。

廖主任手一挥招呼何东胜:“你跟我去,你老丈人是指望不上的。你不是要当人男人吗?这事儿你必须得出头。走,回家把东西收拾了,咱们上京城。”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拦着。估摸着等廖主任回家,陈招娣就能先收拾了他。

廖主任回了趟家,又气鼓鼓地到医疗站里头找何东胜,男子汉大丈夫说要去讨公道,那就必须得抬腿。

结果他刚到医疗站,还没进门,就听见余教授的哭声。

大队顾问皱起了眉头,感觉余教授实在是文人脾气。这会儿哭有什么用啊,真要哭的话,当着领导的面哭,好歹拿点儿实在的好处回头。

他往屋子里头走,瞧见胡奶奶也在抹眼泪,更是头痛。

哎哟哟,平常多硬气的老太太,这会儿哭个什么劲呢?大家要看重点问题呀,要关心小秋的未来。

胡杨在边上一叠声地喊:“太好了,摘帽子了,我就说余教授早该摘帽子了。小秋妈妈也不是什么反格命分子,她是好人。”

屋子里头有两个穿着灰色列明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人搓着手,另一人戴着黑框眼镜。

听了胡杨的话,他们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事情多,余教授夫妻的问题又牵扯了这么多年,调查材料需要时间,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其实我们一直在积极的工作,从去年开始,我们学校我们医院就有好几位同志获得了平反。这都得感谢我们伟大的党,感谢伟大的领袖啊。当初都是因为林飚反格命集团猖狂,制造了一堆冤假错案,我们正在积极地纠正,还忠诚的格命建设者清白。”

余教授跪坐在地上,寒冬腊月,他就这么跪坐着嚎啕痛哭。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高呼主席万岁,感谢英明伟大的领袖。这么多年的冤屈,家破人亡的悲剧,妻子惨死的凄凉,终于可以有个了结。

可是现在他哭得不能自已,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能不想,这算不算是一桩交易。用小秋的健康与前途作为交换,换回了他与妻子政治身份得到承认。

屋子角落的床上坐着余秋,她看着窗户外头轻盈坠落的雪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外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

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试图安慰情绪激动的余教授:“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经学校与医院革委会双方面的讨论,余教授您的工作恢复正常。不过鉴于您目前的身体状况以及你的家庭情况,单位决定在杨树湾设立一个办学授课点,就由您在这里主持工作,也方便您照顾女儿。

您放心,需要的东西与人员,我们很快就会配齐,开过年来正常招生。主席号召大学协助地方多办农民夜校,这就是我们医科大学办的夜校。”

这个决定应当算可以鼓舞人心,倘若是平常,廖主任第一个跳出来鼓掌赞叹。然而此刻,谁都笑不出来。

好事来得太急太快,不由得大家不多想。谁忍心吃人血馒头?

另一位中年人看医疗站里头的气氛仍然没有活泼起来的意思,赶紧加了把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头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推到余教授面前:“余教授,这是您爱人的抚恤金。对于您爱人的遭遇,我们交响乐团也非常痛心。逝者已去,希望生者能早日获得宽解。”

余教授没有伸手,那个信封瞧着很厚实,然而就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仿佛就能买走她妻子的一条生命。

他伸不了这个手,就像小秋说的那样,他没有资格原谅,他没有资格替妻子原谅。

对,小秋,他还要照顾小秋。

这个无辜的女孩儿,不应该来到这个时代的,不应该承受这些非人的遭遇。

他要好好照顾小秋,照顾这个替自己女儿承受不幸的姑娘。

余教授终于伸出了手,他在心中默念妻子的名字,对不起,是他没用,他拖累了妻子女儿,他现在还要拿妻子的命换回来的抚恤金。

中年男人就像是丢烫手山芋似的,赶紧将信封塞到了余教授的手中,生怕对方会反悔。

他慌慌张张地抬脚,匆匆忙忙地跟众人告辞,嘴里头念叨着:“还有几位同志家属等着平反的消息,我得赶紧将党中央的英明决定传递过去。”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也赶紧丢下个信封:“余教授,这是你这几年补发的工资。实在抱歉,现在才送到你手里。我也要走了,我这边也还有好几位同志家里人等着。”

余教授没有再伸手,就是抓住这两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应该感激的,最起码他现在洗刷了清白,最起码他的妻子能够堂堂正正地竖一座墓碑。

两人跟被狗撵似的跑到医疗站门口,临头撞上剪着短发戴眼镜的女编辑。

她颇为惊讶地抬起眼睛,友好地冲两人点点头。这两人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慌不迭地夺门而出。

女编辑不明所以,只笑着跟屋里头的人打招呼:“哎呀,不好意思,贸贸然就上门打扰了。”

说着她从随身带的包里头拿出了一沓纸,“我这趟过来,是要签出版补充合同的。中央下了文件,以后要恢复正常的稿费制度。所有人出书,出版社都应该按照规定,足额发放稿费。”

屋子里头总算发出了嘈杂的声响,算是作为回应。

何东胜微微皱着眉头,追问女编辑:“您说的是小秋出的书吗?”

女编辑点点头:“没错,余秋同志出版的几本书反响都很好,我们还要再加印。当然除了她编写的书之外,你们杨树湾撰写的农业生产小册子也是要发放稿费的。只不过现在国家困难,我们只能按照最低标准发放,根据印发的数量发放稿酬。”

护士精神一振,立刻喊出了声:“那小秋以后就有收入了。她能写书,她在我们疗养院也一直在写东西。我拿给林教授看过了,她写的东西都很有用,能出书的。”

女编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温和:“那余秋同志以后写的书也可以拿给我们出版社审核,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继续印刷销售。主席已经发出指示了,我们文艺工作要结合实际,多搞对人民群众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有用的东西。

我们出版社以后也会多往这个方向发展,争取出版一批科学卫生文化方面的作品,做好科学技术普及工作,帮助广大人民群众获得有用的知识。”

屋子里头的人全都压不住脸上的喜意。太好了,这么一来的话,小秋以后的生活就有保证了。

发生这样的不幸,谁都不想。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得想办法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廖主任站在医疗站门口,半晌才冒了一句:“主席到底是主席呀。”

谁说他老人家抓大放小,不管具体的事情的。瞧瞧现在,都具体到这份上了。乖乖,为了她一个人,有多少人得跟着沾光哦。

王同志在旁边看他:“你还要去京中讨说法不?”

廖主任挥挥手:“讨啥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我不就是看着这姑娘可怜嘛。算啦,以后她有吃有喝不会冻死饿死就行。”

人呀,不认命不成啊。

廖主任意兴阑珊:“不去了,我又不是没去过京中,瞧什么热闹啊?”

大队书记却从外头匆匆走进来,闻声就招呼:“你得去,你跟东胜两个,赶紧的,收拾东西,省里头派人下来了,要陪你们上京。”

廖主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怒气冲冲地瞪着王同志。真他妈不够意思,小报告打的也太快了吧。

他不过回家拿了趟东西,这小子居然就告起了黑状,还要押他们进京斩立决。妈的,这回他算是捅了天,估计都不用狗头铡,直接上虎头铡了。

廖主任哭丧着脸看余秋,开始现场托孤:“你呀,可得早点好起来。我把招娣跟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多写几本书啊,我家妞妞儿还在吃奶呢,可能吃了。光招娣一个人的工资养不活”

余秋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头的雪花,一动不动。

何东胜注视着她,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在京中火车站门口,她轻轻搔着自己的酥麻。

那是小秋最喜欢做的事,故意搔他的掌心。

窗外的雪还在下,窗前的看雪人始终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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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级跳的飞跃

余教授的平反像是一个讯号, 接二连三的, 好消息接踵而至, 很快,陆师傅邹工他们的单位都带着平反证明过来了。

等到廖主任从京中赶回杨树湾的时候, 整个杨树湾,哦不,准确点儿说是整个红星公社所有下放右哌的帽子都摘掉了。

周围其他几个公社也陆陆续续传来了消息, 好几位主动请缨下乡指导技术工作的右哌分子也要开始重新调查, 准备平反啦。

胡杨看见廖主任像是被谁打了一闷棍的表情,忍不住挑高眉毛:“怎么样, 傻了吧,我看的都眼花缭乱,全都凑一块了。廖主任,我跟你讲, 消息还不止这个呢。”

说着他拉着人开始咬耳朵,“我听到消息知青下放政策也要调整啦。下放满五年的, 可以申请回到父母身边。如果无法安置工作, 也可以就近原则,在父母所在城市周边大队下放。”

廖主任挥挥手, 他现在可没心思听这些, 他乱着呢。

从抵达京中第一天晚上被找去谈话之后, 他就彻底乱了。

中央让他当干部呢, 跨越式进步, 直接跳过了市一级, 安排他当省里头的第一副书记,专门主抓农业生产以及工副业问题。

当时领导对他宣布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是“砰”的一声。

廖主任两只手往外张开,做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直到此刻他仍然双眼发直:“我都懵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抓了我蹲大牢呢。”

他说了大不敬的话,要是有人告小状的话,保不齐他就是个现行反格命。

其实上京的路上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实在沉不住气,干嘛要逞一时意气,占这种嘴巴上的便宜?他家有老婆孩子又不是孤家寡人,他要真没了的话,他家招娣跟小丫丫可怎么活哟。

哪知道这回既没有上狗头铡,也没有拖虎头砸,反而直接又给了他一顶乌纱帽。

乖乖,省里头的第一副书记,那四舍五入相当于是古时候的几品官来着?差不多应当是个通判了吧。

胡杨胡乱地一挥手:“通判那是管破案的,相当于公安厅长检察院长兼法院院长。”

其实廖主任是纯学渣,杨树湾的新任大队书记是文科学渣,两人都搞不清楚九品中正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胡杨并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廖主任回来了,他东胜哥呢?

胡杨奇怪地朝廖主任身后张望:“你俩可是一块儿走的 ”

这下子廖主任又开始哼哼唧唧的气不顺了:“他可不一样,他叫主席喊过去啦。”

说起来他都是全省第一副书记了,坐着火箭飞速升迁的人了,结果这趟进京也没能见到主席他老人家。

要说主席累了,不想见人,他能理解。毕竟那么大年,虽然自己一直喊着主席万岁,可从古到今哪有人生活到万岁的道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哦。

可让他愤怒的是主席没见他却见了何东胜。连捎带着看他一眼都不肯。

廖主任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努力压抑着嘴里头的酸味儿我看这一回说不定东胜能进中央呢,乖乖,一飞冲天,飞黄腾达啦。”

他一说空气里头的醋味越浓郁,熏得廖主任自己都呆不住。他抬脚往前走,“小秋呢,我可得好好恭喜她,这下子她要当诰命夫人啦。”

胡杨脸上的笑一扫而空,都顾不上,要尊重省里头新任大干部。

他直接两条眉毛竖起来:“恭喜个屁,小秋明天会稀罕这玩意儿吗?余秋到现在还没好呢。”

廖主任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这怎么还没好啊?她都回家了,也没人打她骂她吓她了,她应该好了才对呀。不行,你跟余教授说了没有?保不齐她就是生病了,跟我那会儿一样,得挂水。不挂水的话好不了。”

胡杨摇摇头:“穆教授天们请人过来看了,说余秋是受刺激太严重,所以恢复起来不容易。”

他心情低落,没有接着往下讲,其实教授们说了另外一句话:有的人就此再也没有恢复正常。

人的精神就是那么回事,瞧着强硬的跟钢筋一样,百折不挠,结果到了最后一步,轻轻伸个手指头就能直接折断了。

胡杨不敢想象余秋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有位表姨妈,她母亲的表姐,蹲过日本人的大牢,在国民党的监狱里头装过疯,好不容易熬到解放,踏实了不到20年,大格命一开始,表姨妈被折磨疯了。

老石那么一条硬铮铮的铁汉,打过不知道多少仗,枪林弹雨里头摸爬滚起来的人,悲愤绝望之下,却要冲着看守喊,你直接给我一枪吧。

余秋不过是个小姑娘啊,比他姐姐还小的姑娘,比田雨还小的姑娘。她怎么能熬得住。

廖主任两只手上下挥舞,直接一巴掌拍上胡杨的后背,乐观的不得了:“你怕什么呀?这又不是疯了十年八载,这才刚疯,小秋自己肯定有办法的。你也不瞧瞧青崖子精神病院起码有1/3的病人叫余秋给就好了,你还怕她自己解决不了问题?”

胡杨精神头还是好不起来:“医者难自医,你让余秋现在怎么给自己看病啊?”

廖主任不耐烦地推着他:“走走走,让我先看看人,你们天天瞧瞧不出变化来,我这好些天不看,说不定一眼就瞅出了进步。

胡杨立刻喊:“她不在医疗站,你去育红班。”

廖主任满头雾水:“她跑育红班做什么?她照应好自己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带娃娃啊。”

胡杨摇头:“是二丫。”

余秋怕生,谁靠近她都会遭到剧烈的反应。就连往常经常跟她睡一张床的田雨凑过去跟她说话,她都缩到床脚瑟瑟发抖,还发出尖叫。唯一能够靠近她的人只有护士。

可是护士还有自己的工作与家人总不好留下来一直照顾她。

大家伙儿心急如焚的时候,二丫跟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来,直接抱上了余秋的大腿,仰着脑袋喊:“小秋大夫。”

说来也神奇,余秋当时虽然被吓得不轻,却没有大喊大叫,就僵着身子,任由二丫抱着。

胡奶奶见状,立刻试探着招呼二丫:“你带小秋大夫过来吃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二丫去牵余秋的手,余秋居然没有甩开。

大概小孩子天生干净,安抚住了余秋惊恐不安的灵魂。当天晚上二丫也没回家,而是跟余秋一块儿睡的觉。

因为余秋浑身冰凉,脚下放的热水袋都捂不暖,二丫是个小火炉,刚好可以帮小秋大夫取暖。

最最重要的是,二丫晚上起来尿尿的时候也会叫余秋,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余秋尿床。

听上去不可思议,然而没有人提醒的话,16岁的姑娘家真的会想不起来这件事。她的世界里头只剩下写字,只要睁开眼睛,她就会一刻不停地写字。

胡奶奶见这样,立刻替余教授拿了主意,既然小秋不怕孩子,那就让二丫陪着她。

于是每天早上,二丫带着余秋一块儿起床刷牙洗脸,跟小秋大夫一块儿吃过早饭,再拉着小秋大夫的手,认认真真地带人去上育红班。

大家伙儿觉得这样也不错,本来小秋也就是个孩子,强行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大人,不如再让她做回小孩,说不定能够更快乐些。

上育红班好啊,老师教着唱歌跳舞呢。多动动,说不定小秋大夫的脸色也能变好看起来。

只可惜进了育红班,余秋也是坐在角落里抓着纸笔继续写东西。不管周围的孩子玩闹得多欢畅,她都无动于衷。

她的周身竖着一道墙,隔绝了外界任何打扰。

除非二丫跟小宝跑过去抱他的腿,一左一右硬扯着她,她才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他们,歪歪扭扭地去操场上跑圈。

胡奶奶觉得这样挺好,人总要动一动的,动一动的才能恢复健康。

廖主任听的唏嘘,谁能找到那比猴子都精比八哥还牙尖齿利的小秋大夫会变成这样啊。

他立刻拿出了省委干部的派头:“走,我要好好关心慰问一下小秋同志,她怪不容易的。”

他寻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瞧见一对中年夫妻正缠着余教授不让人走。

那做妻子的人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痛哭流涕,余教授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养了个畜牲,我们对不住你呀,当丈夫的人也是泪流满面,你又不好受,你要啥要管我们都听你的,是我们教子无方才养出了这么个东西。

周卫东到底心疼父母,没有在父母面前告大哥的状。

他父亲血压高,他母亲今年下半年才开过刀,他怕他们的身体吃不消。

不过当初被拉去指认余秋的可不只有周汉东,其他人回了家,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哎哟,有的人哦,为了当大学生就能黑白颠倒,非得说人家好好的姑娘是特务。这个心已经坏透了,没得救喽。

周家老两口跟着义愤填膺了几回,叫旁边人言语敲打,他们才如遭雷击,原来那无耻之徒居然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大学生儿子。

余教授被他们堵着门进不得也出不得。

他微微摇头:“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们,只不过——”

他抬起头来,“我知道你希望我说出原谅的话。”

周家父母慌不迭地摇头摆手:“没有的事,教授,我们不敢奢求原谅。”

余教授却没有宽解这对夫妻:“但我的妻子已经死了,我的女儿已经疯了。假如我的妻子复活,我的女儿好起来,说不定他们能够讲出原谅的话。我就算了吧,我没有资格替她们母女谅解,遭罪的是她们。”

他目光平视着这对夫妻,“就像你们也不能替你们的儿子道歉一样,作恶的是你们儿子。”

说着他微微欠身,“你们不用再来了,也不要带任何东西过来。我不后悔当初救了你们的孩子,我没办法保证我接生出来的每一个孩子都能成长为善良正直的人。真撞上的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

他扭过身进了学校,不再回头看这对呆若木鸡的夫妻。

廖主任在旁边瞅了半天,忍不住嘬牙花子,眼睛瞥向胡杨,下巴指着余教授的方向:“哎,面瓜也有硬气的时候?该!给人家当爹的,哪里能够当老好人。谁要是欺负了我姑娘,我能直接拿块砖头拍死了他。”

胡杨没有直接应话,而是瞧着周家老两口往育红班的方向走,他们手里头的袋子中还装着一件新棉袄。

这是周卫东的母亲原本要做给女儿的衣服,现在拿出来给余秋。

他们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愧疚,只想着要竭尽所能,多给余秋点儿东西。

不过,这也被何东胜的母亲拦住了,自从小秋发疯回到了乡间,儿子又去了京中,何母就一刻不停地跟着余秋。

她把做手工活的工作移到了育红班,好在旁边照应着余秋。

这会儿她就跟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语气不软不硬:“你们不要再过来了,我说了,我们家不缺这些东西。小秋怕生,你们还是不要吓到了这孩子才好。”

操场上跟小孩子们一块儿玩老鹰捉小鸡的余秋果然垂着脑袋缩着身体躲到边上,一点儿也没有老鹰的威风凛凛。

反而是一群被母鸡带着小鸡仔勇敢地站在了老鹰前头,他们要保护好小秋大夫,不能让坏人抓走了她。

胡杨叹了口气,神情复杂:“他爹妈也怪不容易的。”

周卫东也是,从京中回来之后,16岁的男孩子都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强烈的自责让这个倒霉的小知青倍受折磨。

他吃不下也睡不着,整天跟个游魂似的飘来荡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救的余秋,要是没有他传递消息回头,说不定余秋被搓磨死了,他们都不知道。

然而最早的告密者当中有一位是他的哥哥,光这一点,他就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同伴跟朋友还有周遭的社员。

廖主任不以为然:“他有什么好心里头过意不去的,他那哥哥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啊。你们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一个个的都转不过弯来。

他也不想想当时他都已经保证余秋是余秋了,他哥哥还讲那种鬼话,不就是存心要把弟弟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吗?他但凡念着点儿兄弟感情,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支持弟弟,顺着弟弟的话讲下去。

他是怎么做的,他是生怕他弟弟不死!”

廖主任抬起头,语气冲的很:“行了,就是讲给你们两个老糊涂听的。还赔礼道歉?你们家老大是个死人啊,被你们惯出来的死人。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担当都没有。身体差?身体差能差过小姑娘家吗?你们家二姑娘都能下乡,为什么他不能啊?要真是病秧子的话,也活不到这么大。惯子不成龙,你们接着惯吧,早晚有一天他连你们都要杀了。

一个个糊涂蛋,也不想想,小秋大夫的事情是主席定的性的。他现在还做着他的工农兵大学生美梦呢,就他那脑袋瓜子,他就是上到博士,也不会有任何出息。”

那周家老两口如遭雷击,抬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廖主任,像是指望对方指点一条出路一样。

廖主任摸着下巴高深莫测:“他是没资格当什么大学生的,主席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当然顾不上这种小事。可但凡他自己有点儿眼力劲,就知道不该继续赖在大学里 ”

周家老两口终于走了,失魂落魄,走的时候佝偻着背,老了不止10岁。

廖主任在后头叹气:“看吧,娇惯小孩的下场,早晚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陈招娣抱着自家的小姑娘出来找丈夫,廖主任一见女儿就眉开眼笑,将那娇惯说抛到九霄云外。

他立刻要伸手抱他的小姑娘,嘿呦呦,女儿不一样,女儿就得多娇惯着些,不然将来哪个臭小子摸出几块糖就能把姑娘给拐走喽。

陈招娣见了丈夫也追问何东胜的事情,现在小秋这模样身旁有人陪着才好啊。

廖主任又开始酸溜溜重复了一回先前对着胡杨的说辞。

陈朝娣皱着眉头,嘴里喃喃自语:“没可能啊。”

就是古时候皇帝搞突击提拔也是从小官做起,一个村里头的民兵队长,压根连官的边都沾不上了,怎么能一下子就进了中央?

廖主任挺起胸膛向妻子强调:“我还是个卸任的革委会主任呢,不也直接成了省里的第一副书记。”

他努力伪装出风轻云淡的架势,实际上耳朵竖的比谁都尖,指望着老婆好好夸奖他一回。

没想到陈招娣压根不当回事:“我猜也差不多吧,上回主席找你说咱们省应该怎么发展家庭副业跟副工副业的时候,我就估摸着可能会有这一回。”

所以丈夫上京,她一点儿都没担心是被去咔嚓脑袋。

廖主任真是要泪流满面了,可怜他担惊受怕了一路啊。

“主席没那么小心眼。”陈招娣瞪丈夫,“我说了你也没听啊。自己吓自己。”

小姑娘叫老父亲抱着不舒服,开始哼哼唧唧的抗议。

陈招娣抱回女儿,还没来得及再说何东胜的事,前头就吵吵嚷嚷地来了一群人。

他们显然是刚下了船,个个脸上都闪烁着焦灼的神色。

胡杨见状立刻上去,迎接询问男人的意思,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吭声。

还是陆师傅从后头走出来,开门见山:“他们想在杨树湾落脚。”

原来平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头上顶着右哌帽子的人都按捺不住了,到处打听自己的单位是不是有消息。

可惜他们打听了一圈,发现被摘帽子的还是少部分,很多地方压根纹丝不动。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吃脑袋瓜子饭的,碰上问题自然得好好分析,这一分析不要紧,他们很快就洞察了其中的关键点。

下放,只有下放到农村主动请缨带领社员搞技术搞生产的,才会被纳入平反的考察对象范畴。

尤其是下放时间长做出了点儿成绩的,那基本上没悬念,一个接着一个摘帽子了。

这里头的意思由不得他们这些老右哌深思。

最终这些政治条件不好,一顶帽子压得他们跟家里人完全抬不起头的倒霉人,终于商量出了个决定,既然中央鼓励知识分子下放去农村搞科学技术,那他们也不能赖在城里头,不然的话还不晓得哪一天才能平反呢?

他们打听来打听去,觉得杨树湾最靠谱,毕竟主席都视察过,还夸了杨树湾,听说还要为杨树湾专门拍电影呢。

中央都这个态度了,他们紧密围绕在中央周围准没错,还是上杨树湾吧。

于是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也这么想,这雪球就如此滚了起来,直接给他们拖了一船人过来。

胡杨一个个地问身份,简直欢喜得快要疯了。

天啦!他们一直愁没足够的人手可以用,这一回真是天公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廖主任在边上瞧着胡杨,忙得不亦乐乎,顿时忍不住磨牙。

狗日的,他瞧着这群右哌分子小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当初他们搞了那么多优惠政策,拼命地想要吸引右哌分子自己过来,结果这群人还端着城里大爷的架子,抵死不肯当泥腿子。打心里头瞧不上农民呢。

这下子听说能够平反身份了,一个个才慌不迭地跑过来,存的还是利用广大贫下中农的心。

投机,什么是投机分子呀,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投机分子,心思可不正派哩。

廖主任心里头将他们批判了一遍又一遍,眼瞅着围着胡杨的人越来越多,现任省第一副书记的眼睛立刻热了。

他扯着嗓子喊胡杨:“贪多嚼不烂啊,你给我多留几个,全省都要搞工副业呢,哪里能扎堆?”

希望的种子得装着翅膀落到漫山遍野,才能长出生机盎然的春天。

那些人哪里敢随随便便就找个地方下放,都大着胆子强调他们就想响应号召,好好为杨树湾做贡献。

廖主任立刻瞪眼,冷笑道:“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什么主意啊。不就是想下乡锻炼几年,好早点儿摘帽子吗?我告诉你们下乡可不是镀金,干不出成绩来,照样摘不了帽子,你们也不想想是从0~10简单还是从90~100容易。你们一个个也是文化人,这考试算分数的事情不用我来教你们吧。

我告诉你们,先到先得,越是条件落后的地方,越是能够体现出进步。我今天就开始招人,我把名单给列出来,先来报名的就能录取,我立刻给你们安排事情。”

离京回乡的路上,他虽然忙着傻笑发呆,可也规划过工作。

当初被主席他老人家提问过全省的工副业情况之后,他就对自己的回答很不满意。因为知之甚少,问起啥来都哑口无言,虽然已经不是干部了,可他也敲咪咪的想办法打听了点儿其他县的情况。

嘿,没想到还真是多了解点儿啥都不吃亏,将来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胡杨急了,谁说他们杨树湾不能更上一层楼的,人才只会越多越好,他才不嫌人多呢。

这两人一人一张桌子,大刀金马地就坐在马路边上,现场开始了收留人才,时不时的还能吵上一架。为着争人差点儿直接捋袖子。

旁边瞧热闹的社员们跟病人家属们,还动不动就凑过脑袋来给他们各自帮腔,实在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两人一直忙碌到天黑,新装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天冷的实在吃不消,这才呵气回去准备吃点热乎东西。

结果还没到医疗站,他们就迎头撞上了宝珍带的小徒弟慌慌张张地往外头跑。

她得去找余教授,有大肚子过来生孩子,难产,宝珍姐上了产钳,可惜却拉不出小孩。

两个丫头全都慌了,神,当徒弟的人赶紧去搬外援,廖主任跟胡杨也是吓得一身冷汗。乖乖,这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廖主任还在指着胡杨,我不是让你赶紧打报告给学校,里头也装上电话机嘛,你瞧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事情。

胡杨也扯着嗓子喊:“在弄呢,没赶得上。”

他跑近医疗站,伸头朝里面张望。

守在门口的家属可不乐意了,捏着拳头就要揍人。他老婆在里面生孩子呢。

廖主任直接嚷嚷:“行了,谁还顾得上这些,没瞧见有帘子吗?看得见个屁。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呀?去叫余教授了。”

宝珍没来得及应答,宝宝憋的时间太长,胎心已经不好了。

门口走进一个人,那家属刚激动地喊着余教授就发觉不对劲,进去的是个小丫头片子,瞧这跟里头的接生员差不多年纪,余秋闷声不吭,眼睛瞧了眼产妇,然后二话不说戴上手套,上手摸了两把,接着拿起产钳就直接伸了进去。

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外头的人是瞧不见情况,站在她旁边的宝珍却是惊得目瞪口呆。小接生员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宝宝就直接被产钳带了出来。

宝珍听见小家伙发出的哭声,欣喜若狂,都忘了无菌原则,直接冲上去抱住余秋大喊大叫:“小秋姐,你好了,小秋姐好了。”

没想到余秋却受到了惊吓,“啊”的一声叫,差点儿丢下手里头的孩子。

胡奶奶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瞧见这姑娘又蜷缩着身子躲到了桌子底下。

胡奶奶叹了口气,安慰瑟瑟发抖的姑娘:“别怕没事的,小秋别怕。”

最后还是二丫过来将她从桌子底下拉了出去。

众人经过短暂的欣喜之后,又陷入悲伤。小秋疯了,都没忘记要救大人孩子。

可惜即使她救了大人孩子,她的精神也没能恢复清醒。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啊,派个菩萨下凡,都让菩萨落不了好。他们都不忍心看余教授又迅速灰败下去的脸。

还是廖主任开了口:“急什么呀,小秋现在会接生,会写书,我看呱呱叫,不是能正常过日子吗?他又不是连吃饭穿衣都不晓得。”

最多最多就是她忘了前尘旧事,不认得大家伙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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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不得京中(捉虫)

后面连着三个大肚子都是余秋接生的, 她接生动作娴熟, 好像从来没有脱离过接生台。

只不过无论家属怎么感激, 周围人如何赞叹,她都毫无反应, 只有在看到孩子下来时,发出哭声,小手小脚动弹的时候, 她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笑容。因为戴着口罩, 所以那笑意只在眼中一闪而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第二天一早, 陈敏她们将她带入手术室。为了防止她受惊,小小的二丫今天没有去上育红班,而是陪同她师傅出行。

作为首位记名弟子,她非常认真负责的陪着师傅直到手术室里头。

护士拿来了豆沙包跟豆浆, 让她自己在外头吃着东西,等她师傅出来。

二丫还要进去。

护士认真地强调, 手术室里头是不能吃东西的。她要跟着小秋大夫的话, 护士阿姨就只能把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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