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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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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实际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理论角度上最有话语权的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她父亲跟她哥哥黑着脸,她的小男朋友被揍得鼻青脸肿,瑟缩着不敢开口。旁边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集体尴尬。

姑娘已经成年了,这人家也没用强。两个小年轻搞到了一起,非要算的话,女方也有责任啊。这种事情男女也得讲平等。

只不过因为男女双方的身体结构差异,怀孕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女方独自来承担了。

做父亲的跟当哥哥的发了半天脾气,最后只能妥协。

能怎么办呢?把孩子打掉,将姑娘领回家吗?

一来本地人不作兴这样。二来万一打了胎,以后女儿都怀不了孕,那怎么办?

都到这一步了,那就只能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没到法定婚龄又怎样?老百姓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拜了堂磕了头办了喜事,那就是两口子了。

女孩子的哥哥一副快要哭的模样。这个刚刚20岁的年轻人快要恨死了,他原本计划着要带妹妹来杨树湾上学的。无论是当医生做护士还是将来当个女工程师,都比一直待在家里头强。

结果妹妹不争气,小小年纪居然未婚先孕。

余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男孩子。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谁说得清楚呢?谁能笃定她以后就不幸福?说不定现在做哥哥的劝妹妹把孩子打掉了,将来妹妹婚姻不幸生活不顺遂,第一个要怪的就是哥哥。

毕竟社会对女性成功最大甚至是唯一的标准就是她家庭生活是否如意。

父亲跟哥哥在前头黑着脸,妹妹垂着脑袋跟在后面。她的小男朋友走在旁边,快要拐弯的时候,两人偷偷牵了下手。

护士在旁边磨牙:“我怎么觉得牛郎是最不要脸的呢?”

余秋扑哧笑出声,然后摇头:“没错,我要是王母娘娘,我不打断牛郎的腿才怪。”

能说什么呢?只希望这姑娘再过个三五年,不要为今天的事情后悔。

余秋转过头,打了个呵欠,准备赶紧回值班室躺会儿。

她一回头,就看见腊梅站在病房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

余秋叫她的眼神给吓到了,任凭谁大半夜瞧见这么个人,都要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等余秋拍胸口,腊梅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夫,我当男的话,我能生娃娃吗?”

余秋连胸口都顾不上捂,赶紧招呼腊梅回床上躺着去。姑娘,你有点数行不行啊?你脚骨折了,就你这样单腿蹦跳,万一摔倒了,到时候说不定就直接瘸了。

“家属呢?”余秋气急败坏,“家属是怎么陪床的?”

护士跑过来,满脸为难:“她爸妈去找她丈夫算账了。”

好好的儿子不能被白睡一遭,女婿家里头必须赔偿。这生病住院可是要花钱的,他家非得掏出钱来。

腊梅却顾不上这些,她只关心一个问题,她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余秋足足喘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跟你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这么跟你讲吧,虽然你现在染色体检查跟其他一些检查结果没有出来。但从你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很可能是血幸丸女性化综合征。你无法生成精.子,血幸丸幼稚化,青春期以后就没有再发育了,所以肯定没有生育能力。”

她看着腊梅,“这个事情我也跟你父母说了。对于你父亲讲的只要你是儿子就能上族谱,就能领养个孩子放在你名下传宗接代。我本人不赞同,我认为毫无意义。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这件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你已经当了20多年的女人,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做荫道成形术。如果血幸丸留在你体内的话,癌变的风险比较高。如果你做好决定当女性的话,我们直接手术帮你切除血幸丸。”

腊梅闷声不吭,隔了半晌才喃喃自语:“为什么有的人一怀就怀上了?我却不行呢。”

她说的是刚才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先前一直在哭,她赌咒发誓说只有一回,没想到居然怀孕了。

余秋平静地看着腊梅:“其实正常染色体的人也有不少怀不上孕。就是你讲的试管婴儿,也不是所有人做了都能成功。我并不反对你□□,但前提是你要有养活这个孩子的能力。假如你连自己的生活都照料不好,你领养的孩子要怎么养活他?”

腊梅沉默不语,躺在床上久久不吭声。

余秋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出去叮嘱护士,今晚一定好好看着腊梅,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万一他想不开再度自杀的话,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护士二话不说,立刻招呼两个实习的姑娘,旁的也别想了,直接去病房里头守着吧。真出了事的话,就腊梅娘家跟婆家的做派医院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余秋回值班室眯着眼睛打盹,迷迷糊糊间刚睡着,外头又响起了爆竹声。关了窗户,拉着窗帘也没用,天都要亮了,这一伸伸二脚踢会持续到天光大亮为止。

余秋实在没办法,她扛不过二脚踢只能苦大仇深地翻身下床,耷拉着脑袋去刷牙洗脸。先吃饭填饱肚子,等过了这一波,她就直接再睡回笼觉。反正她也没什么亲戚要走动,不需要出去拜年。

想了想,回家吃早饭之前,余秋还是跑了趟腊梅的病房。结果人刚下楼,就看见值班医生神色匆匆的从病房里头出来。

腊梅发高烧了,39.3c,还是陪床的护士感觉她呼吸灼热,赶紧给测了个体温,发现的问题。

值班医生给她拍了x光片,发现两肺都有炎性表现,右肺情况更严重。

余秋做了听诊,腊梅双肺都能听到湿罗音,右下肺呼吸音低。急查的血常规返回,血象偏高。结合临床表现跟病史来看,她应该是个吸入性肺炎。

值班的医生护士集体叹气,感觉这姑娘实在是太倒霉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让她给碰上了呢?这一通治疗,还不知道他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

最要命的是,丈夫不靠谱,爹妈居然也丢下人就这么跑了。明明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结果娘家人婆家人谁都不伸头。

大年初一,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

大家伙儿正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打电话到他们大队里把人叫过来,外头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

一个头上扎着方巾的中年妇女猛地推开了病房,大声嚷嚷着:“快来看看哦,弄个假姑娘过来骗人彩礼,好大的脸噢!”

病房里头的医生护士都吓了一跳,搞不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来路。

余秋皱眉:“你是谁?你跑到这儿做什么?请你出去,医院里头不要吵嚷,不要打扰我们看病,也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我是谁?”扎方巾的中年妇女拔高了嗓门,用一种样板戏的夸张语调大声喊着,“我是被这一家骗子坑了的贫下中农。我做什么?我要讨回我们家的彩礼,不能让骗子的阴谋诡计得逞。”

余秋他们还在发懵的时候,病房里头又跑进几个人。

腊梅的母亲伸手拽这中年女人:“你要脸,你们家把我们腊梅害成这样了,你们还不管不顾!”

余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扎着方巾的女人是腊梅的婆婆。

昨天晚上,腊梅父母跑去找亲家算账,要他们家掏钱给腊梅治病,后头做手术的钱也得他们家出。

腊梅婆家正一肚子火呢,好端端的花了大代价娶了个媳妇居然是个假姑娘。他们家还没地方说理去呢,这家人居然还有脸撞上门来。

双方一阵大吵大闹,直接大打出手。亏得本地有除夕夜守夜的习惯,左邻右舍都没睡觉。听到动静,大家伙儿赶紧过来劝,又慌忙拉开人。不然的话,说不定大年夜里头就能打出几桩人命案来。

腊梅婆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娶了个不下蛋的鸡也就算了,最怄人的事还是公鸡装母鸡。他家觉得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否则以后一家子老小都抬不起头。

再说了,花出去的彩礼也不是小数目。他们必须得讨回头,否则将来还怎么给儿子找下一个媳妇?

于是腊梅的公婆坐着今天早上村里头第一班拖拉机上杨树湾找假儿媳妇算账来了。

所谓的拖拉机班车是现在农村还没有公交车,头脑灵活的农民就将自己村里的拖拉机在农闲时候变成公交车,每天几趟,好方便大家伙儿出行。拖拉机对路面状况的要求要比公交车低得多,这也是在农村道路条件艰苦的情况下,交通出行最方便最合适的工具。

腊梅的婆家人坐着拖拉机一顿突突突,那澎湃的心情也在突突突,简直就跟机关枪一样。

这位婆婆一进门就指着腊梅骂个不停。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不是个正经媳妇,瞧着就不正常。腊梅家里头脏心烂肺,这么个假姑娘也能推出来卖钱骗人。

“彩礼必须拿出来,你们这是骗婚。”腊梅的婆婆眼睛瞪得老大,“你们要不拿出钱来,我就去告,让你们蹲大牢!”

腊梅的父亲急了:“你们害我儿子这样,你们要拿出钱来赔!”

这下子做婆婆的人可算是抓到把柄了,她立刻高声嚷嚷着:“听到没有?大家伙儿听到没有?我可是头回听说嫁儿子换彩礼的。合着你们家是当回女儿,嫁出去骗彩礼。钱骗到手了,回头自己娶媳妇。水路旱路,你们家倒是走得顺当啊!”

“好了!”余秋忍无可忍,“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别太过分了。”

那婆婆像是没料到余秋会发火,叫她这一声吼惊得脖子一缩,然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当大夫的也不能心眼子偏成这样,明明是他们家骗了我们家。不要脸的东西,二椅子,荫阳人!”

余秋拉下了脸:“出去,医院不欢迎你,你有完没完?”

腊梅的婆婆愈发愤怒:“她家不赔彩礼,你们医院掏吗?”

“吵什么吵?”何东胜手里头拎着饭桶过来给余秋送早饭,见状面沉如水,立刻训斥缩在旁边不说话的腊梅的丈夫,“你是死了还是耳朵聋了?你装什么样?你就让你妈这么骂你老婆?”

腊梅的丈夫瓮声瓮气:“他不是我老婆,他是个男的。”

何东胜放下了手中的饭桶,目光严厉地瞪着腊梅丈夫:“你们领了证的,从法律关系上讲,你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的。在打离婚证之前,你们都是夫妻。

你自己摸摸良心讲,你老婆除了那个事情以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她是不干活,成天好吃懒做了,还是打骂公婆挑唆是非了?她是不是村里头出了名的贤惠媳妇?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哪个不说你小子运气好,娶了这么能干的老婆?

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穿的,格格正正。你再看看你老婆身上,有什么新衣服呀?人家把好的都用到你身上了,你念人家一句好没有?”

腊梅婆婆声音拔高了八度:“当人媳妇伺候穿衣吃饭,那是理所当然的,哪家不这样子?倒成了功劳了!”

何东胜脸阴的跟要下雨一样:“你闭嘴,我看是你没碰上厉害媳妇,磋磨的你哭都哭不出来。我跟你儿子讲话,你插什么嘴?”

他人高马大,一顿疾言厉色,脸又黑的跟锅底一样,倒是镇住了那厉害的婆婆。

何东胜也不管她,只是眼睛盯着腊梅的丈夫:“碰上这种事情,你老婆愿意呀。她大姑娘出门头一回,她哪搞得清楚这许多。人家嫁给你以后就是一门心思想好好过日子。你摸着良心讲,要是你换做她,你痛苦不痛苦?要是她像你这样不讲心,你难受不难受?”

腊梅的丈夫也不反驳,只反反复复一句话:“他是个男的,不是我老婆。”

何东胜拽着他进病房,扑通一声关上房门。

他也不管外头那对公婆怎么吵闹,只训斥腊梅的丈夫:“讲到这个事情,你跟畜牲有什么区别?你老婆下面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你自己心里头最有数。医生护士看了都掉眼泪,都说这姑娘不晓得遭了什么罪,淌了多少血又有多痛。

她不怕痛吗?她当然怕痛。她是怕你不高兴,所以一直忍着。人家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牵挂着人家一点儿好了吗?

发生这种事情,最痛苦的人是她。老话讲一是夫妻百日恩,你讲讲看你们结婚这半年时间了,你有把她当家里人看吗?

要是你父母姐妹兄弟这个样子了,你也这样恶声恶状,不仅一句好话都没有,还要闹腾成这样,专门往人家心窝子上捅刀,然后再撒把盐吗?”

腊梅的丈夫缩着头,突然间爆发了:“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好好的讨个老婆,讨成这样了,你要我怎么办?”

何东胜由着他发火,等到他吼完了才开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俩要是想继续做夫妻,那就好好动了手术,继续当两口子。就算不能怀孕生孩子,将来抱养个小孩也行。”

腊梅的丈夫不假思索:“做个屁夫妻,我又不是二椅子,我跟个男的过一辈子。”

何东胜也不劝他:“觉得过不下去,那就好聚好散,别吵得这么鸡飞狗跳的,生怕大过年的不够热闹啊。”

“散,我当然要散!”腊梅的丈夫气鼓鼓的,“那亲兄弟明算账,账目得扯清楚吧。”

何东胜又沉下了脸,摇头表示不赞同:“你非要讨回彩礼的话就代表这门亲没成是不是?”

腊梅的丈夫不假思索:“那当然,谁家讨老婆讨个男的呀。”

何东胜点点头:“那好,这就证明你们的婚姻不作数,对不对?”

腊梅的丈夫毫不犹豫地点头:“哪有男的跟男的结婚的道理?我又不是兔儿爷。”

何东胜脸上浮出古怪的神色:“这话是你说的,你认还是不认啊?”

“认,我当然认!”那男人昂着脖子,“他不是我老婆,我们不是夫妻。”

何东胜立刻拉下脸:“既然你们不是夫妻,你强行睡了人家,还把人给弄伤了。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可以作证。你这就是人身伤害,你还是流氓罪。”

在这个年代,同性恋是备受歧视的存在,男的跟男的有关系叫鸡女干犯,也会被抓去劳改。

腊梅的丈夫叫何东胜给绕进去了,嘴巴张了几张:“我没有,我——”

“我什么?”何东胜可没那么好讲话,“她身上的伤不是你弄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凭良心啊。你把人弄成这样了,是不是该负责任?医药费要赔吧,精神损失得给吧。

她在你们家伺候一家老小吃喝,又是下田又是做工。我来算算看,像她这样的女同志,眼下的光景,半年挣个200块不是问题吧。你别说多了,她里里外外都没歇过。这钱我还是往少里头算的呢。再加上这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500块钱已经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蜡梅的丈夫一蹦三尺高,结结巴巴道:“哪……哪有那么多!”

500块钱他能够再讨个老婆了。

何东胜冷笑:“你要觉得这钱算多了,那咱们去公安局说话。叫人家公安同志好好算算,应该是多少钱?我算少了的话,你得再贴。不然的话,你就准备好了蹲大牢吧。”

腊梅的丈夫叫他的话给吓到了。几乎所有的平头百姓都不愿意跟衙门公安这些打交道。对于老百姓来说,沾上这些人的边,不死也要脱层皮。

何东胜目光严厉地警告他:“那咱们说好了,彩礼钱提都不要提了。这婚你们是结过了,在离婚之前你们就是夫妻。”

他开了病房门,宣布双方谈判的结果。

腊梅的婆家当然不愿意,可听讲自己儿子还要蹲大牢,老两口又不敢吱声了。

腊梅的父亲也不高兴:“不行,这怎么能两清。他家得掏钱,掏钱赔我儿子!”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不下去了,感觉这姑娘虽然可怜,但姑娘的爹不地道。

说实在的,谁家讨了这样的媳妇谁都会觉得晦气,摆明了鸡飞蛋打,白花了一回讨媳妇的钱。

谁家阔气是财主呀,结个婚就是扒了爹妈的一层皮。

“人家不给了彩礼钱吗?这彩礼钱不能拿出来给你家孩子看病啊。”旁边的病人家属皱眉头,“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将心比心,碰上你们家发生这种事,你们能痛快?”

腊梅的公婆立刻附和:“我们掏了500块钱的彩礼呢!整整500块呀,当初我们家可是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也就是这两年政策放松了,准许家家户户养鸡养鸭养猪,大家伙儿手上才有点余留。可这500块钱也是他们家口挪肚攒才存下来的压箱底的钱了。

要不是为了娶门好媳妇,他们也不会这么大手笔。

旁边人纷纷帮着说话,500块钱不少了,拿出来给孩子看病够够的。旁的事情后面再说,先给小孩看病才是真的。

腊梅的父亲被一堆人围着,简直想躲都没地方。他急得喊了起来:“没钱,我没钱!”

旁边人难以置信,500块呀,500块可不是小数目。这才半年的功夫,他们家就花的一干二净了?乖乖,地主老财都不带这么过日子的。

他家又没儿子,又不用掏彩礼娶媳妇,500块钱能花好长时间了。

腊梅的母亲哭了起来:“我就说老大家讨媳妇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家出这个彩礼钱?我稀罕他们家过继孙子啊。怎么给我们养老啊?漂亮话谁不会讲?到时候还不是想我们给他们养孙子。”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这是拿钱给侄子娶老婆了。按照老话讲,没有儿子的人家叫绝户。绝户家里头的财产都是归侄子的。

可这老头不是已经认定了自己家现在有儿子了吗?为什么还不去把钱要回头?

腊梅的父亲被妻子推的发起火来:“要什么要?没这个钱,我们怎么过继孙子啊。”

儿子就是个花架子,大夫说了,即便做了手术,儿子照样没什么希望生小孩。

那他家不又绝代了嘛,肯定得过继侄子家的儿子当孙子,才能把香火继承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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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跟我回家吗(捉虫)

这下子腊梅的婆家不答应了。彩礼钱已经被糟蹋光了, 完了还想再让他家掏钱?走遍天下都没这个道理。

腊梅的父亲寸步不让, 反正他是不会去找侄儿家把钱要回头的。他丢不起这个脸。

再说也没办法要了, 侄儿媳妇都讨了,彩礼钱已经花出去了,从哪儿变出钱来呀?他哥哥家有三个儿子呢, 无论如何都挤不出钱来了。

“那关我们家什么事?”腊梅的婆婆声音又尖又厉,“你家别蹬鼻子上脸, 要说精神损失, 我儿子损失才大呢。跟这么个怪物睡在一张床上半年, 我儿子才恶心呢。”

“好了!”余秋忍无可忍, “你们吵够了骂够了没有?她还躺在病床上, 她发着高烧。你们有一个人问问他的情况吗?没有!就是因为她跟旁人不一样, 所以她成了怪物,她跟你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是不是?你们把她当成家里人看过没有?一个把她当成能换彩礼的工具, 一个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成人来看过。她是个人啊, 活生生的人,跟你们一样都是人!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她指着腊梅的婆婆, 厉声呵斥, “你够了没有?张口闭口怪物二椅子,你怎么不怕烂嘴烂舌头啊。就你这样, 也配当个长辈!就你们家这刻薄样, 除非是卖女儿的人家谁敢把闺女嫁进去, 谁丢得起这个脸, 谁不要做人了?”

腊梅婆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找不出话来狠狠地骂回头。

主要是面前的这个女大夫虽然年纪不大,但名气不小。她发了这话,方圆十里八乡就算是坐实了自家刻薄小气的名声。这坏名声传出去了,谁家还愿意跟他家结亲家呀。

要是再掏钱,往穷乡僻壤讨媳妇,虽然人家不在意,可是又实在太亏待自己儿子了。所以愤怒的婆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余秋骂完了婆婆也没放过妈,手指头一转,目标又对准了腊梅的母亲:“你丈夫眼里头只有侄儿没有女儿,你在旁边装死呀?别张口闭口你做不了老头子的主。这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或者准确点儿讲这是腊梅的钱!他有什么资格决定这钱的去处呀?”

腊梅的父亲急了:“这是我女儿的彩礼,我怎么就做不了这个主?”

余秋冷笑:“哟,这会儿晓得是女儿了?你女儿不稀罕过继你侄儿家的孩子。你把她的救命钱要回头,你侄儿家没钱的话去大队借。一年还不起两年还。他但凡还要脸的话就知道这钱他没脸面拿!要是连这钱他都不肯掏的话,你也别指望将来他会孝顺你了。一个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的人哪儿来的孝心?”

腊梅的婆婆见余秋火力对准了自己的亲家,赶紧打算趁机溜之大吉,省得再沾上这烂泥一样的人家。

余秋却不放他们走,救人如救火,腊梅家的钱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讨回来呢?哪里指望的上。现在腊梅人在病房里头躺着。她发高烧了得了肺炎,这才是眼下最根本的问题,必须得处理。

腊梅的婆婆又要嚷嚷。

余秋却直接卡她卡得死死的:“你们要撒手不管的话,那她的病拖到什么时候就说不清楚了。她不跟你们儿子离婚,你们儿子就不要想再讨老婆。别以为这样子丢下不管就成了。她生病了,你们丢下不理会的话叫遗弃罪,是可以蹲大牢的。别以为我在骗你们,法律写得清清楚楚,家庭成员之间有相互扶养的义务。她这个样子你们不管也得管。

再说了,她早点好也早点跟你们家断绝关系,大家好聚好散,你们面子上都好看。”

腊梅的婆家觉得不能吃这个亏,怎么还跟缠上他家一样了,都成了他家的责任。

余秋帮着说和:“眼下腊梅发高烧是因为跳河,为什么跳河?那们心里头有数,这个事情得归你们家管。还有腊梅要做小手术,这个你家也不能不伸头。好好的人被折磨得这么惨,总归得处理的。”

余秋叹气,“你们也清楚,这两个都是小事,后面才是大头子。后面的大头就她娘家自己想办法吧。这你们家的确扯不上关系。”

大夫把话说到这份上,婆家靠在一起商量了一回,觉得就这么先认下来会比较好。不然后面再被揪着,他们就连大手术也扯不开了。

瞧这假亲家不要脸的样子,说不定以后他们家还没完没了,闹得他家连新媳妇都娶不上。

腊梅的丈夫跟公婆在身上摸了一回,摸的都是准备给家里头小辈的压岁钱。

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先都拿出来再讲。护士赶紧过来帮忙算账。

旁边人跟着唏嘘一回,催促腊梅的父母赶紧回家把那彩礼钱讨回头。救急不救穷这事儿还得他们家拿出章程来,旁人不能代替的做事。

外头吵得沸沸扬扬,大家伙儿都在七嘴八舌地帮忙出主意,躺在病床上的腊梅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还那样木呆呆地躺着。

也许高烧让她切断了跟外界的所有联系,也许高烧让她什么都不愿意想,也什么都不愿意做。

自始至终,外头她的家人们谁也没有提出来要进来看一看她或者问问她的情况。

余秋走到了腊梅的床前,突然间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活着特别没有意思,这么惨。活着真辛苦,你的家里人对你不管不问,他们都嫌弃你是个累赘?”

腊梅没说话。

余秋却先点点头喃喃自语一般:“是啊,活着真累,我不说别的就说我自己吧。我妈死了,我爸蹲大牢,我上初中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个孤儿了。学校里头,那些出生好的孩子都可以欺负我,我不能反抗,因为我是黑五类的狗崽子。

我下乡了,好不容易当上了大夫,根正苗红的红未兵又可以将我从医院中拖出去。因为我是狗崽子,我的血是黑的,我给贫下中农看病就是在迫害贫下中农。

他们把我绑起来让我坐飞机,然后把我踢下台,我差点儿摔死。

接着呢,我好不容易获救了,我要替刚才打我的人她弟弟做手术。你坐过飞机没有?我告诉你那两条胳膊就跟被人深深扯断了一样。我胳膊又酸又痛,手都抖到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了,可我还得上台开刀。开大手术,从天亮做到天黑,从天黑又做到天亮的那种。

是不是很惨,而且很贱?

没事儿,更惨更贱的事情在后面呢。刚才不过是公社学生的小打小闹,后面县里头的干部抓过,想要剁了我的手。部队的解放军也抓过我,我染上了疟疾,差点儿打摆子死掉。我上了中央又怎么样?有大干部说我是特务,我就被抓起来审问。他们连小便都浇到我脸上。我被逼疯了。

看,我都找不出我活下去的理由。有什么好活的?你越是拼命挣扎你就被折腾得越惨,生不如死。

其实要自杀的话,我早就应该死了,坟头上的草都冒得老高了。

哦,我想错了,像我这样的人谁会给我收尸。我哪里还有坟墓?我的尸体大概也就是被野狗啃掉的命。要是没人丢到野外去,大概就是被老鼠吃光吧。

没办法,我只能活下去,我得拼了命地活下去,总不能死无葬身之地。

旁人觉得我是个麻烦,我就要活成旁人都得盯着我瞧,咂舌羡慕的样子。

那要怎么办呢?我得做个有用的人。有用到旁人就是对我恨的牙痒痒,也不敢轻易动我为什么,因为他们害怕有一天必须得求到我头上,万一到时候我被他们折磨死了,那他们不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吗?

对,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靠感情维系之外,更重要的是靠利益。

你能不能提供给对方他们需要的东西,决定了你对他们来讲到底重不重要。

你不是儿子,所以你对你父亲来说就是没意义的,他需要儿子传宗接代。

你不能生孩子,你对你丈夫来讲就毫无价值,因为他讨老婆的目的是养儿育女。

可你是个人,你对你自己来讲意义非凡。你有双手你有大脑,你可以做很多事。

当你的人生站到一定的高度时,你就会发现你现在拘泥的事情有多么微不足道。

你小时候会为一颗糖抓心挠肺,甚至觉得人生都没希望了。但等到你现在的年纪,你会觉得一颗糖有那么重要吗?你的世界太小太窄,所以你才会觉得你现在面临的一切是山崩地裂,是整个世界都毁了。

人生中有些事情是我们没办法改变的,我们所能改变的就是我们看待事情的眼光。

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会活在旁人的嘲笑当中。那些嘲笑你的人,不过是因为愚昧无知,他们才是可怜虫。

况且你的人生没有那么糟糕。你看,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伸出善意的手。外头天这么冷,河水都要结冰了,可是你落水之后还是有人主动跳下水去救你。

你生病住院了,你家里人都跑光了,但我们的医生护士也没有放弃你,我们还在积极想办法给你做治疗。

我希望你能够珍惜这个世界给予你的善意。即使它们来自于陌生人。可正是因为陌生人,所以才难能可贵,是不是?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自杀或者是自残,因为你遭遇的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非这样不可。自杀的人是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可我已经告诉你,你的人生可以很辉煌。

如果你觉得病好了之后没有地方去的话,你就留在医院里。从护工开始做,晚上自己去夜校上课,一步步来。等到你手上有技术,你可以完全胜任你的工作时,你也不需要任何人养,你就可以养活你自己。

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也可以独立生活。生命中其他的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活下去。”

余秋摸了下腊梅的脑袋,“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了,好好休养身体才是真的。”

她开了病房门,迎头碰上苏老先生。

余秋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老人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她只能讷讷地喊了声:“外公。”

苏老先生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痛心,有失望,也有惆怅。

隔了半晌之后,老人才哑着嗓子开口:“我请阴阳先生看过了,初五是好日子,初五迁坟,初五我带你妈妈回家。”

余秋鼻子发酸,她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回家吧。她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苏韵在想什么。可她想苏韵一定后悔了吧。

不然作为一名母亲,她又怎么会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自杀,甚至不惜死在女儿面前。

她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发出最悲愤最无奈的控诉。她痛恨,她痛恨这个世界。

让她回去吧,让她回到出生成长的地方,让她回到父母身旁。让她的灵魂得到最后的安息。

对,余教授可怜。但是,苏老先生一家人就不可怜吗?他们都是可怜人。

余秋声音发哑:“好,我没意见。”

“你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吗?”老人失望地看着她,“你不送你妈妈最后一程吗?”

余秋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于情于理,作为女儿,她都不应该对母亲迁坟的事情不管不问。

她只得继续点头:“我去安排一下,我得请假。我手上有事情,我不能说走就走。”

本来按照计划,等开过年来,她就要跟王老太太还有老夫人汇合,参与到海城地震灾后妇女儿童事业的重建工作中去。

不破不立,地震摧毁了城市,也给他们提供了建立新样板的机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改革很艰难,但是当一切都已经被毁灭之后,他们就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重新建立了。

工副业搞起来,街道托儿所学校办起来,妇女儿童卫生保健事业干起来,村村都有卫生所育红班,家家都要搞家庭副业。

除此以外,他们还要留好招商引资的口子。不是说辽宁也要搞突破吗?要弄个特区。那最好的特区就是海城。

为什么?因为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预测,并且实现了整个城市人口搬迁的地震。

世界人民都震惊了,全世界的专家都盯着海城看,所有人都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代表团会接二连三地到来,他们会持续进行考察学习。

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其他地方还要想方设法吸引人来,现在是人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只要来的人多了,那他们就有机会好好发展了。

海城原本底子就不差,要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发展为样本呢。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去学习,也能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不过这些都得往后头推了,或者说余秋暂时没办法再参与进去。她总不能拒绝苏老先生,她对苏韵也心存愧疚,她鸠占鹊巢,抢了人家女儿的位置。

但是眼下余秋要出国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她虽然没有正经的公家身份。但作为333干部,她要出国的话,起码应该经过审批。

余秋也不知道这审批流程到底得怎么走。因为现在没有因私出国这一说,大家都是由国家统一安排,然后再出国。

包括留守家属去台湾探亲,那也是统一报名,然后由各个基层单位层层上报,最后汇总,等过完正月十五再一条大船统一运过去。

自己要出国,起码应该经过侨联办吧。

余秋挺糊涂的,主要是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差,各个机构以及彼此的职责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不能按照2019年出国的标准去对待问题。

又因为现在很多机关工作实际上还处于瘫痪半瘫痪的状态,而中国特色又是上行下令,领导发话比什么规章制度都管用,所以她应该找的是大boss。否则就是找到了有关部门,人家也做不了主,还得层层上报。今天都大年初一了,待到他们真报上去,说不定连元宵节都过完了,这大概还是比较快的。

余秋想了一通,觉得外事工作还是归王老先生负责,她得找男神。

况且她要出国停下手上工作的事情,也得跟王老太太通通气,这样计划生育小组另外派人过去的时候,王老太太不至于什么都不清楚。

余秋不方便在医院打电话,她回了医疗站。

过年了,原本待在医疗站的病人们全都回家了。平日热闹非凡的医疗站,现在清静的很。

可惜电话好不容易拨通了,接电话的钱同志却告诉余秋,王老先生跟王老太太都不在。

大年初一正是领导最忙碌的时候,昨晚能坐下来吃顿年夜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享受。

余秋只得作罢,又想办法拨电话回他们那个计划生育小组的办公室,这回干脆没人接。

想想也是,大年初一啊,就是再要过革命的年,各个单位也都只是留守值班人员。计划生育小组只是个临时机构,哪有那么多人手。

林斌打着呵欠从后面绕过来,瞧见余秋的时候,他还愣了下:“你怎么回来了呀?”

他还以为余秋整个过年都泡在医院里头呢。

余秋叹了口气,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局。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陪外公护送母亲的骨灰回外家。但是正月初五就走,时间又赶又急,过去之后又不知道得呆几天。她手上的工作总得交代清楚。

林斌哦了一声,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他眼睛睁不开,昨晚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那黑眼圈几乎要盖住整张脸了。

他就顶着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拨电话回家,跟爹妈拜年。以此来证明,他可没有不孝。

余秋不好在旁边听人家讲电话,只好转过身,准备先回山洞睡一觉,等醒过来再试着拨拨电话看,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打通了,联系上大领导。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何东胜的目光。她的小男友眉毛紧紧,显然无比担忧。

余秋伸手摸他的脸,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胡二姐伸着懒腰从后面绕过来,揉揉眼睛,同情地扫了眼这对苦命鸳鸯。

哎,没希望的啦。她外婆说了,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俩这样,最后铁定得分道扬镳。

不行,她得跟外婆好好聊聊。这个事情太惨了,她都同情余秋了。

胡二姐人走进医疗站,就看到林斌在跺脚:“什么丈母娘相看女婿呀?我才没有被相看呢。我不怕打光棍,反正何东胜差不多也要陪我了。小郑,你不许胡说八道,你少煽风点火。”

胡二姐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迫不及待地抢过话筒,开始竹筒倒豆子:“别提了,林斌上哪儿找对象去?现在大家伙儿根本顾不上。何东胜啊,何队长可惨了。余秋外公看不上他啊,要给余秋介绍新对象呢。”

她三下五除二,将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然后一声接着一声叹气:“真是惨啊,也不怪人家外公。我姑娘要是被人害成这样了,我也要跟那家老死不相往来。不对,我得想办法给我姑娘报仇。”

那头有人问:“你要怎么报仇?”

胡二姐觉得声音有些怪,不像小郑也不像那个端茶给她喝的姐姐。但她昨夜也没睡好,今天脑袋瓜子也跟豆腐脑儿一样,晃晃荡荡的,抓不住重点,仍旧大大咧咧:“当然是抓了他们蹲大牢。谁让我姑娘是自杀呢?要是他们动的手,我就得让他们偿命了。”

林斌在旁边急得不行,一个劲儿要抢电话筒。

胡二姐却不让:“干嘛干嘛?就不带我跟人家姐姐说两句话呀。我又没说你在这儿找对象。”

林斌急了:“哪个姐姐呀?我没有跟姐姐说话。”

胡二姐茫然:“那你跟谁打电话?小郑吗?你俩大老爷们可真够无聊的,大过年的,一大清早还要打长途电话腻歪。啧啧,就你们这样,还找什么媳妇呀?你俩自己凑成一对就解决问题了,说不定比一般的夫妻感情都好。”

林斌恨不得捂住胡二姐的那张嘴,他抢过话筒,赶紧往回找补:“也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外公让小秋陪她回马来西亚呢。要把她妈的骨灰带回去,放在他们家族墓地里。您老人家就别愁这个了,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胡二姐脑子嗡的一声,老人家是哪个老人家呀?大年初一的,林斌会跟谁讲电话,还说余秋跟何东胜的事?

胡二姐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脸,然后嘴巴一咧,当场就要嚎啕。完蛋了,她刚刚跟谁讲电话来着。她还说要惩罚凶手,让人家蹲大牢,甚至一枪毙了。

要死了,她得赶紧去写遗书。她这么个现行反格命,肯定会吃枪子儿的。

她必须得强调清楚,这个完全是她个人思想腐化堕落,跟她家里都没关系,千万不要连累她的家属。她要不要直接自杀呀?写清楚她是自裁于人民,坚决不浪费国家的子弓单。

电话那头的老人久久没有出声,隔了半天之后才开口:“等我死了吧,等我死了再定我的罪。随便怎么说,我不在乎。但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我也不能死。忍忍吧,我也没那么想活着。”

林斌喉咙哽咽:“您不要说这种话。小秋她也不想走的,她都跟她外公说了,要留下来建设祖国。”

“去嘛,让她去。”老人家却是毫无挽留的意思,“让她过去看看,她要觉得好,留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孝顺总不是什么坏事。”

林斌急了:“怎么就没什么大不了?何东胜怎么办呀?她跑到国外去了,那何东胜不得打光棍了。”

老人不以为意:“让他也跟着去嘛,毛脚女婿上门,不好好表现还能怎么办?人家要相不中,那就死了这条心,好好找个踏实的对象。”

电话挂断了,林斌转过头,对上了胡二姐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小林大夫一颗心冷酷又无情,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况且胡二姐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距离香玉的标准确实也有点儿远。

“你还抢我电话不?”

胡二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哭哭啼啼:“你有没有问是让我上吊还是服毒啊?上吊可痛的,服毒也难受,头水更不行,这天太冷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疼。”

她怎么知道林斌会这么打电话给主席呀。那是国家领导,难道不应该有特别的专线,在特定的地方才能打吗?怎么随随便便一台电话机就能拨通呢?

再说主席不应该日理万机吗?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关系?

她讲电话的时候,主席也没有打断她呀。

林斌咬牙切齿:“那是天底下也找不出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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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一觉睡到天擦黑, 爬起床的时候, 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摸着肚子准备找胡奶奶炒饭吃, 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头传来呜呜的哭声。

胡二姐哭得好不凄惨:“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他呀。我就是这么一说, 我没有想什么东西。”

自从挂了电话之后,可怜的胡二姐就心惊肉跳。她一时想上吊, 一时想投水, 一时还想吃药来着, 最终都因为人怂鼠胆勇气不足, 被迫放弃, 只能悲伤地洗了一整天的衣服床单。

直到傍晚时分, 终于抽出空来看老婆孩子的胡将军抵达杨树湾,胡二姐可算是找到了能够哭诉的对象, 立刻呜呜大哭起来。

这一整个白天, 林斌始终板着脸, 也不给她句准话。

她弟弟胡杨大过年的也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同她这个姐姐照面。

余秋更绝, 躺在床上就人事不知, 压根都喊不醒。

至于跟着她一块儿来杨树湾的胡母,胡二姐良心未泯, 感觉还是不要吓唬她妈比较好。

于是无从倾诉的胡二姐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 差点没憋出毛病来。

这一回对着亲爹, 她可算是找到了依靠的对象, 立刻哭得一塌糊涂。

胡将军听女儿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地描述了整件事情经过,一股强烈的无奈冲击着老父亲的心。

他想骂女儿来的,却骂不出口,因为他从小就教导女儿不能说谎。现在女儿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就算不合时宜那也不算有错呀。

他想教育女儿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能想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似乎又跟他从小对女儿的教育相悖左。

什么时候说真话,反而成了错误了?人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枉死的人不想原谅,想要报仇,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胡将军找不到话教训女儿,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强调:“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们三人的。我也不期许你们功成名就,我只要求你们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职业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做没做出成绩来。爸爸很庆幸,你们三个有手有脚,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将来过成什么样子,要看你们自己奋斗。你也别哭了,不用怕,爸爸还在呢。爸爸就是不当这个司令也要掰扯清楚,公珉有言论自由。”

胡二姐这下哭得更伤心了,她二归二,脑子不清白,可她清楚地明白说错话究竟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海南天气潮湿,柴火不容易点燃。他们隔壁连队有位知青起火烧饭的时候,用了不少纸,还是没将树枝点燃,就随口念叨了一句:“星星之火,原来不可燎原啊。”

这下子惨了,这人立刻被当成现行反格命,抓起来轮流劈斗。

胡二姐虽然根正苗红,中学时代又是舞斗最流行的时期,按理说应该走在格命的最前沿。但是胡家管的极严,压根就不许他们出去凑热闹。三个孩子除了老大最鬼,当过一段时间学校造.反.派的头头之外,剩下两个小的基本上没沾过热潮的边,也就少了分见识。

胡二姐也是在那次下放之后才晓得原来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无心之言就被当成现行反格命,要遭受人珉的审判。

她认识那位知青,他们在坐船来海南的途中还一块儿聊过天。那位知青是主动申请去最艰苦的地方,一心一意要让日月换新颜的。

后来那知青被劈斗的奄奄一息,众人都担心他会想不开跳海自杀的时候,他申请回广东老家养病去了。

后来他们就再没见过这人,隔了足有年把功夫,后头下放来的知青才传来消息。那知青没有回家,而是想要偷.渡去香岗,结果被淹死了。尸体飘在海上都发臭了,才叫人给捞了回来。

从那以后,胡二姐对格命充满了恐惧。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格命,这是法西.斯,她对格命再也没了半点儿热情。

现在爸爸嘴上安慰她说没事,可又是这种托孤的口吻,怎么可能没事呢?

胡杨在边上,声音闷闷的:“不会的,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动。再动就容易乱了。”

林飚坠机事件之后,为了防止军队暴动,各大军区的领导就已经调整过一回。足足用了几年功夫情况,好不容易才将情况稳定下来。

眼下正是敏感时期,帼际局势风云变幻,帼内也是暗潮汹涌。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动军区领导的话,很容易会被过度解读,从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旁人当然不可能知道是二姐说错了话才给家里头惹来的麻烦。他们只会将父亲的沉浮跟老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老石获释,被准许回老家休养。在外界看来,这就是老人家同老帅之间的和解,也是他维持军队稳定的重要手段。

父亲帮助老石逃脱迫害,救了老石性命的事情,对普通百姓而言是大秘密,但在军队上层中,却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人人都清楚,父亲即使不是老石这一派的,也对老石充满了同情。

假如父亲受到了打压,甚至丢掉性命,那么众人只会认为他是被秋后算账了,他因为帮助老石的事情受到了打击报复。

这么一来的话,人心思变,军心是要乱了的。

偏偏这个时候,军队是最不能乱的。因为帼际风云变化莫测,苔弯的军舰已经实现勺渔岛的常规巡航,也已经开始编队准备开进南海。

战争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作为保障力量的中央军队绝对不能乱。

况且帼内的局势也同样复杂。浸淫其中的人都心知肚明,老人家一直在权衡两股力量,一股是以军队为代表,另一股则是文格小组。

现在大家都清楚老人想要结束格命,正在想方设法压制文格小组的势头。那么他就必须得依靠军队的力量。

收缴珉兵手中的木仓支弓单药就是在绝造反.派的后路。因为文格小组动不了军队,他们就只能依靠珉兵。木仓杆子里头出正权,收缴了木仓,就相当于拔掉了老虎的利爪獠牙。

可如果这个时候军队动了的话,难免造反.派不起心思,又开始有新动作。

这并不是老人所期待的,老人现在的重心已经转移到社会建设上去。社会一旦乱了的话,建设就没办法持续,这会打破他的整体布局。

所以无论老人究竟如何想,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气愤难当,从大局角度来说,他不会轻易动胡家,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胡杨的话又轻又急,别说站在门口,就是贴着门板都听不清。

余秋只听到屋子里头传来林斌的声音:“你们在想什么呢?才不会呢,他从来都不小气。他要是小气的话,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很愿意听外头的声音,就算声音逆耳,他也就是笑笑而已。他不是小气的人!”

余秋看架势不对,生怕屋子里头的人吵起来,赶紧要推门。

她身旁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苏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疗站出来了,悠悠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大方啊。”

余秋不知道老人的意思,只能局促地喊了声:“外公。”

苏老先生沉默不语,像是又陷入到沉思当中去了。

屋子里头,胡二姐这下子可算是活过来了,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你敢打包票?”

林斌却没好脸色,压根不理会她。

余秋怕这两人吵架,赶紧敲门进去。

谁知道林斌抬眼瞧见自己跟苏老先生,立刻跟炮弹似的:“你们放心,他年纪最大,他从早忙到晚一分钟都歇不下来,他肯定会死的比你们早。到时候你们肯定能够大仇得报。”

说到后面,年轻的小林医生泪流满面。

余秋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斌嘴里头的“他”究竟是谁时,林斌已经怒气冲冲地奔了出去,差点儿迎头撞到端着醉鱼回来的胡奶奶。旁边捧着无骨鸡爪的秀秀也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大海碗几乎都丢了。

做醉鱼要专门的手艺,杨树湾醉鱼做的最好的是陈福顺的奶奶。因为家里头又来了客人,胡奶奶特地上人家去换了一大盘子醉鱼。至于无骨鸡爪,这是从大队卤菜房里头买的。一般人家也没材料做这么多鸡爪。

瞧见林斌朝外头奔,老人赶紧招呼:“忙啥呢?吃过饭再忙吧。”

然而林斌哪里肯听,他闷着头一溜烟的跑了。

胡杨不放心他,拉着自己二姐一块儿出去追。刚才他话说过了,林斌可能受不住。

胡二姐满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林斌为什么突然间这样。然而她弟弟拽着她,她就只能稀里糊涂地跟着跑。

跑出去的时候,胡二姐看见了胡奶奶手里头端着的醉鱼,真是满心悲伤。她喜欢吃醉鱼呀,她今天被林斌吓的早饭跟中午饭都没好好吃,她现在肚子都饿死了。她居然不能吃饭,还要去追那个发脾气的罪魁祸首。

这对姐弟都跑出去了,田雨觉得自己在屋子里头也挺不自在的,索性抬起脚,跟着追出去。

胡奶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疑惑地看余秋:“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吃饭的点儿往外头跑。”

余秋能说什么?她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年饱,他们肚子不饿。”

胡奶奶跺着脚,老大不赞同:“年纪轻轻的能饱个什么劲嘛,现在不吃,身体长不好,以后吃再多都补不回来。”

她又礼貌地招呼苏老先生,“你也一块吃吧。大过年的,吃那个面包算什么呀。冷冰冰硬邦邦的,我就没瞧出来哪儿好。你要是觉得饭菜吃不惯,叫小秋给你做蛋糕,小秋做蛋糕味道顶好了。”

看到苏老先生没有动的意思,胡奶奶又强调,“行啦,你放心,余教授今晚不在这儿吃,他去东胜家吃饭了。”

苏老先生这才抬起拐杖,人往屋子里头走。

胡母现在看到这位老人还不自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胡将军倒是主动伸出手,跟老人打招呼:“苏老先生您好,我谨代表大青山游击队的全体同志感谢南洋同胞们对我们的支援。当初如果不是同胞们节衣缩食,从牙缝里头省出钱财购买物资支援我们抗日,我们也没办法支撑那么久。”

苏老先生脸上的神色松动了一些,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公产党的将军居然会提这一茬。

余秋也惊讶,其实她是知道南洋侨胞支援帼内抗日的事情的。但羞愧的是,这段历史她不是从历史书上知道的,而是从一部冷门拗口的电视剧《南侨机工英雄传》,草草了解了只言片语。

230万南洋侨胞捐出了54亿帼币的抗日经费,有1/7的人口失去了生命。抗日战争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胡将军之所以大年初一就赶到杨树湾,跟家人汇合过年还是小事,他真正的目的是冲着苏老先生来的。

他一是为了表达感谢,虽然当时南洋侨胞的经费都是捐赠给帼珉党正府的,但是抗日战争全面打响初期属于帼共合作的蜜月阶段,他们游击队也获得了衣物跟药品等物资,大大改善了生活条件。尤其是侨胞们为他们购买的磺胺,救了好多人的命。

苏老先生脸上的坚冰似乎碎了裂纹,当年抗日,他拿出了近小半的家产认购帼珉正府发行的战争公债。当时大家都清楚,绝对不能让日本人肆意横行,否则中华珉族就要被灭种了。

他们这批老华侨其实一直保留着中帼帼籍,即使人在海外心里头想着的还是有一天要回去的。只不过世事变幻,很多事情都讲不清楚。

苏老先生语气有些僵硬:“这不算什么,都是应该做的。每一个中华儿女都应该做的,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哪里能当奴隶。”

胡将军点头,动情道:“我们当时都知道,华夏儿女无论身处何方,心都是一样的。虽然当时条件艰苦,日本人又极为凶残,但是我们想着我们背后由整个珉族做支撑,所以我们不怕。”

苏老先生手拄着拐杖,没有接胡将军的话。可是从他颤抖的手,余秋就可以推测出他内心的激动。

能不激动吗?谁又愿意自己的付出被忽视?即使不求回报,但即便是口头上的肯定也能给人莫大的安慰。

胡将军看着苏老先生,认真道:“老先生,除了向您道谢之外,今天我过来,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您帮忙寻亲。”

当年打游击的时候,很多队伍是被打散了又自己汇集起来的。他们大青山游击队的同志来自五湖四海,其中就有来自福建的同志。

“他父亲跟两个哥哥都下南洋了,去的就是马来西亚。当初战争爆发之后,他先是帮忙在两边转运物资,后来线路被封锁,他就留在帼内参军打日本鬼子。他打过淞沪会战的,是位极英勇也极聪明的同志。后来他所在的部队打散了,他就辗转着跟其他同志一块儿来到了我们大青山,加入到游击队中,打了很多漂亮的仗。

可惜的是,有一次日寇疯狂扫荡,叛徒出卖,他为了掩护我们大部队撤退,挨了一枪掉进了水里。我们把他从水中捞出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行了。他说生前不能尽孝,希望死后能够常伴父母左右。

但那个时候,马来西亚也被日本人占领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的父母家人。后来大家辗转作战,跟他熟悉的同志又陆续牺牲了,我们能够找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少。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我们想完成他的遗愿。但是当时帼内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通过帼珉正府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就只能辜负了兄弟的期许,将他的骨灰埋进了大青山烈士陵园。

新中帼成立之后,我一直在想办法做这件事。可是帼际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两帼迟迟没有建交,想要找人实在太困难。我听说您是从马来西亚来的,我就想托您帮忙打听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我这位兄弟的家人。”

说话的时候,外头门被敲响了,伴随着招呼声:“老胡,你在不?”

旁边有声音附和:“对呀,胡将军,你也来杨树湾过年啦。”

余秋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妙,廖副书记怎么跑过来了?

胡将军立刻招呼:“快进来吧,老刘,刚好你帮忙跟苏老先生说说,小龚,你们队里头的小龚的事情。苏老先生是从马来西亚过来的,说不定认识他家里人。”

刘主任推门而入,朝屋里头的人点点头。他现在还是主任,不过从公社格委会主任变成了县委办公室主任,算是县委书记的头号助手。

刘主任的神色有些激动,他拖着假腿进屋的时候差点儿绊倒了。

廖副书记也激动,他听见马来西亚4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双眼放光。乖乖,余秋这丫头的娘有海外关系还真不是虚话,人家的亲外公已经找上门来了。极阔气,极有气派的老头儿。

这上门看外孙女儿总没有空着手的道理吧。外孙女儿家里头建得漂漂亮亮的,做外公的脸上也有面子,是不是?

好在廖副书记脑袋虽然钻进了钱眼里,倒还晓得事情有轻重缓急。

不能在人家讲牺牲同志的事情时,开口谈投资的事。那太市侩了,不好,给人的印象很不好。

亏得廖副书记还没有心神荡漾,所以能够成功的搀扶住了情绪过于激动的刘主任。

刘主任两只手都往前伸,瞧见苏老先生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像是哭一样的神色。

“小龚啊,龚平。”刘主任声音颤抖,“他是个很好的同志,他是家里头的老小,父母是开橡胶园的。”

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关于自己牺牲掉的同志的点点滴滴。当时他们队伍里头,龚平是年纪最小学问最高的同志。除了打仗之外,他们还在村里头办夜校办扫盲班,来抵抗日本人在学校里头教日文。

龚平说在马来西亚,他们华人也有华人自己的学校。只有学了自己的文化,人才不会忘掉自己的根。

刘主任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虽然已经过去30多年,可是想起这位小兄弟的时候,他总要忍不住掉眼泪。

他们这帮牺牲的兄弟,谁也没有活着看到日本鬼子被赶跑的那一天。

刘主任声音哽咽:“苏老先生,还请您帮帮忙。小龚牺牲之前就已经跟家里头断了联系,临死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回到父母身边。”

廖副书记在旁边帮腔,满脸悲戚之色:“是啊,老先生,您跟小邱大夫一样是心善的。还请您老人家伸伸手,帮帮我们吧。”

说着,他还擦了擦眼泪。

胡二姐跟田雨正从山上下来。

林斌钻进了据说是主席呆过的山洞死活不肯出来。胡杨劝不了他,估摸着今晚他肯定要在山洞里头过夜了。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这人活活冻死。于是胡二姐跟田雨只能搭伴下山来搬被子。

胡二姐正满腹牢骚呢,一路嘀咕下山来。这会儿到门口,她就听见廖副书记正在求苏老先生帮忙。她也没搞明白究竟是帮什么忙,只觉得廖副书记实在是太没有眼色了。

这会儿还想请苏老先生帮忙?人家不当场撅翻了你们,实在是人家涵养好。

胡二姐义正言辞:“你们就不要再为难余秋了。苏老先生帮你们的忙,无论是帮什么忙,那都是看在余秋的面子上。余秋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们不能欺负人好讲话。”

余秋这家伙,她还不了解吗?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上说的硬,到时候肯定会心软帮忙。

她现在都已经跟她外公闹成这样了,再帮忙的话,难不成要跟她外公老死不相往来啊?

没这个道理。

说个不好听的话,到时候余秋落魄了,没用了,真正能护着她,不计较她有用没用的,不还是她家里人吗?

廖副书记没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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