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69)
吓得人浑身一抖了?要知道即使是21世纪,发达国家也差不多就是每3000多人拥有一位医生。就算把护士医技人员全部加上去,5000多号人,在这个时代,也是惊人的数字。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了,因为这些华侨基本上都属于他们所在国家的富有阶层,普遍接受了比较良好的教育。而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中,医务人员通常是受人尊重的职业,他们选择从医到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余秋激动的几乎要发抖了。天啦!这么多受过正规教育,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医务人员,简直就是大宝藏,送到哪儿去哪儿都得当成宝贝疙瘩蛋啊。
她激动地在房间里头不停地打转转,一直走到跟她一块儿隔离的医生护士都头晕了,她才停下脚
可即使坐在书桌前写公共卫生应急措施,她抓着笔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21世纪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不,20世纪最缺的也是人才。所有的竞争所有的发展最终比拼的都是人才储备。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真正的赢家都是成功抢占了大批人力资源的国家。
人可以创造东西,但是东西没办法创造出人。只要有这些医务人员在,那么维持整个海南岛的正常医疗运转就不成问题了,发展海南的医疗事业更加指日可待。
跟着余秋一块儿被隔离的护士则忧心忡忡:“他们肯留下来吗?我听他们的意思,他们还是想走啊。都想去资本主义国家,当洋大夫呢。他们要走的话也不是人生地不熟,他们好像都是在外国上的学。”
另一个护士气呼呼的:“我觉得这些人挺没良心的。国家花了那么大力气,又是出人又是出力,还要搭上外交关系,好不容易把他们从战火纷飞当中运回来了。结果都讲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们回来以后,却对海南岛横挑鼻子竖挑眼来着。存了心思把这儿当作过渡的地方。不对,是踏脚石,就想着摸清门路以后再赶紧走人。”
余秋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别谈这些没用的,严格来讲人家很多人本身就不是在中国出生的,也没有在中国成长,柬埔寨跟越南才算是他们的祖国。”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好像生母与养母。一小孩从小就跟着养母长大。突然间冒出个陌生人来跟他强调:“哎,小孩你是我生的,以后你得听我的话,跟我回家搞建设。”
你指望那小孩对他的生母瞬间产生母子亲情?歇歇吧,现实点儿,哪有那么多心灵感应。人的感情都是日积月累积攒出来的。
护士不服气:“那他们留下来呀,留在柬埔寨跟越南,建设他们的祖国好了。不然就是没良心,既不要生母也不要养母。”
余秋故意逗小护士:“那人家管老师成不?你刚才不也讲了,人家是在欧洲学的医。”
可怜的小护士被噎到了,满脸苦大仇深。看的余秋可真是心痒痒,忍不住就伸出手在她脸上揉了一把。
哎哟,要怎么夸奖呢?年轻的皮肤就是好啊,小姑娘的脸蛋可真嫩。
跟着余秋一块儿被隔离的夜班医生也朝着自己的领导叹气:“万一他们到时候都甩手走了怎么办?”
他们走的是轻松,可剩下这么多人的医疗卫生工作要如何保证?
余秋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相当笃定:“放心,他们没那么容易走人,因为他们不容易放下。”
难听点儿讲,从事医疗教育行业的人都有点儿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
对,虽然余秋不想承认,可她没办法否认,就是医生往往不忍心丢下病人,老师常常舍不得抛弃孩子。
这与他们的工作成就感直接体现在人身上息息相关。比方说医生治好了病人,缓解了病人的痛苦,老师将懵懂无知的孩童教育成.人,这种工作带给人的成就感,是金钱或者其他物质利益没有办法所取代的。
当他们发现自己被需要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顺应本能去工作。即使周围环境没那么尽如人意,他们也能皱着眉头忍住。
也不是说他们的思想境界就有多高,多接近圣人。而是这就是一种职业道德,这种道德从他们开始学习这个行当的知识,准备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到最后穿上白大褂或者走上讲堂以后,始终贯穿着他们的工作。
所以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也许是心灵得到了锻炼,真正让他们舍弃这份工作,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通常是因为他们彻底对这个行业寒了心,坚决不愿再触及。否则即使有抱怨,纵然有不满,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还会继续干着手上的工作。因为有人需要他们。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其实他们是最好管理的人群。因为他们的诉求少,也不爱惹事。可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相关部门在考虑维持稳定的时候,通常被牺牲利益的也是这两个群体。
反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不怕他们掀起大风浪。反正在某些行正领导看来,天底下除了当官需要智慧,其余的行当尤其是技术行业不就是熟练工种嘛。只要是个人推出去,练上两次手,就能干。
干不下去了,干不下去立刻滚。有的是人,不缺你一个。医务人员跟教育从业者不够用了?关他什么事,只要他家里头不缺医生护士老师用,那人员不足就是在胡说八道,明明报上去的数据都好看的很。
要是民间的舆论压力太大,那就赶紧吹个牛皮,保证几年后做到什么什么。反正几年后就换届了,新一届领导不买上届领导的账。大话又不是我说的,凭什么要我兑现?
不过这个套路在眼下绝对不合用。人家是受资本主义教育长大的,不吃这一套。那吃什么?吃人类共同的心理需求。
这种需求有物质回报,也有精神满足。
“首先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充分保证医疗技术人员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他们的工作当中去,而不是让其他事情分散他们的时间精力。他们以及他们家属的日常生活要得到保证。
其次就是适当地提高他们的待遇,要让他们维持在整个社会层面中等以上的生活水平。不能当干部的吃香喝辣,让他们清汤白菜,然后还想指望人家干活搞奉献,没人会吃这一套的。
还有一个是要给予他们荣誉肯定。这一次战胜鼠疫之后,无论是医院还是正府,都要给他们表彰,肯定他们做出的成绩。
再一个就是,咱们要尊重人家。大家是平等的,不能因为人家在正治上面可能觉悟不够,我们就存在歧视心态。这个不行,讲个不好听的话,看病主要靠的还是技术,不能本末倒置。其他事情可以往后面推一推,慢慢学习。但生病救命的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我知道他们当中除了中医以外,大部分人书写病历用的主要是英文。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当时求学的时候接受的就是英语教育。我们之间的差异要相互尊重。而且我建议大家好好学英语,因为世界主流通用语言的确是英语。想要跟国际医学相交流,学习英语是必须的。不然人家的文献我们也看不懂,时间久了就成了我们自己捂住眼睛堵住耳朵了。”
护士愁眉苦脸:“什么时候文献都用中文写呀?”
余秋笑了起来:“说实在的,这不太容易。中文学起来真心挺难的。”
就是她设想的国内也成长出诸如《自然》、《柳叶刀》以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等等,她也是要出一个国际版。做事必须得因地制宜,从实际角度考虑问题。不然的话,光是语言这个拦路虎,就足以拦住绝大部分想要投稿的人。
余秋又积极鼓励并把里头的医生护士:“主席也说要学英语,主席也是会说英语的。主席还强调过年轻人要多学点儿英语,知己知彼才能进步。”
她鸡血打了一半,正慷慨激昂着,楼下传来喊声:“小秋,吃饭了。”
原本热血沸腾的人立刻跳起来,欢天喜地趴在窗户边上,美滋滋从楼下喊:“你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话的时候,她手上的吊钩就像童话故事里长发公主的头发一样,沿着窗口送下去,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不过长发公主吊起来的是偷香窃玉的男人,她要钓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美食。
何队长在下面笑:“你吃了就知道了,多吃点儿,没关系,我今天做的多。大家一块儿吃也是够的。”
楼上立刻传出一阵嘘声,广大医务工作者普遍表示他们不屑,他们才不稀罕这点儿吃的呢。
其实医院食堂管他们的饭,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过来。可何东胜老觉得食堂的东西不够营养。小秋难得被迫休息,趁着这个机会,他想好好养养人。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两个酒窝深的很:“那我下次少做点儿,天热,省得摆坏了。”
楼上立刻传来尖叫,广大医务工作者用实际行动表达对这个建议的反对。开什么玩笑?要做当然多做点儿,不然不是浪费燃料吗?从节约的角度上来讲,都不应该小鼻子小眼。
余秋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趴在窗户边上跟何东胜讲话:“你自己也吃吧,不要太累了。”
其实她很惆怅,毕竟她更加想吃的是田螺小伙的肉。奈何天不遂人愿,上岛之后除了第一晚他得偿所愿,将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之外,其他时候要么是她在医院上夜班,要么是何东胜带着人满岛巡逻。反正他们就如同那牛郎织女,总是难以搭上线。
现在更加好了,被隔离了,彻底没希望了。
何东胜笑着安慰她:“你好好养身体,等养好了就可以出来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凄凉啊,简直等同于探监。你就好好接受改造,等到改造结束,国家与人民就原谅你了。
何东胜用鸡架子熬了汤,里头还加了丝瓜,咸鲜可口,味道好的很。
小护士喝完了一碗,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何东胜打听:“何队长,听说你们最近很忙啊。”
何东胜笑着回应:“是挺忙的。你们刚好躲过了,不然也得忙疯了。”
不仅仅是综合医院,戒毒医院这个礼拜也迎来了病人的井喷。
自从法院速战速决审判了那三个在禁令发布之后顶风作案的毒贩绞刑,廖组长做主直接吊死他们以后,戒毒医院突然间就爆满了。
民兵巡逻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丢在外面的毒榀。
因为这个,廖组长发了好大的火,毒榀怎么能够随便乱扔呢?万一被不懂事的小孩子捡到了当成吃的塞进肚子,害死人怎么办?就算小孩子不吃,岛上的猫狗鸡鸭鹅吃死了,这账又要怎么算?
廖组长一声吼,于是他们的规矩又加了一条,毒榀不主动上缴而是随意丢弃罪同非法持有毒榀。只要被查到一样得鞭刑并且坐大牢。
从这以后,乱丢毒榀的风气可算是刹住了。
小护士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想象不能。真不明白这些人想什么呢,明明正府都已经发了命令主动上缴毒榀,一律不追究之前的罪责,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配合工作呢?非得搞事情。
余秋在心中暗笑,因为他们担心自己会上黑名单,以后都叫正府重点监控啊。为什么害怕被重点监控?因为狗改不了吃屎,从事非法营生的人同样如此。隐君子难戒,贩毒的人也同样也有瘾头。利润实在太大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都忍不住伸手去抓那沾血的钞票。
至于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挣到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何东胜叹气:“还是得上硬功夫呀。这个礼拜过来的船就主动多了,好多人一下船就把东西给交了。还有人主动去戒毒医院报到,接受戒毒治疗。那边人手都不够用了,二小姐还从台湾又请了医生过来。”
余秋听了眼皮子直跳,直觉告诉她,这些医生被请过来之后,估计就没办法回去了。老廖同志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人留下来,坚决不会放人走的。
人真是不经念叨的动物,余秋这才刚想到廖组长呢,领导干部就腆着肚子过来找人了。
一瞧见何东胜,国家干部就没好脸色,又开始习惯性搞批评:“干什么呢?黏黏糊糊没完没了了,还不赶紧回去好好做事。没瞧见现在都忙成什么样了,大家伙儿都在加班加点,你一个领头的还想突然偷懒躲事?”
余秋立刻拉下脸护犊子:“干什么啊?驴子也有休息的时候,你看看都已经把人累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要是我们家何东胜累出个什么毛病来,我跟你拼命。”
廖组长呲牙咧嘴。还没嫁进门呢,瞧这姑娘的架势真是的。难怪老话讲,养姑娘就是替别人养的,回头人家欢欢奔上别人家门了。叫你瞧的只有后脑勺。
作为一个有女儿的老父亲,一想到这一点,廖同志就感觉心情有些微妙,十分不爽快。
何东胜跟余秋默默的对视一眼,感觉他想的实在有些远。他家胜男才多大呀?小姑娘还不满两岁呢,真是简直了!丧心病狂本狂。
廖组长打发走了何东胜,开始找余秋谈话。他们这些被隔离的人也不是不能跟外界接触,只不过需要通过对讲机。
对,没看错,不是电话,而是对讲机,而且是手工对讲机。就是小学劳技课本上,那种用两个纸杯子,一根线做出来的对讲机。
因为海南岛上电话线路紧张,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在病房里头安装电话机。那么怎么办呢?需要跟家人或者朋友见面的,那就单独去一个房间,隔着门,用对讲机说话。
余秋第一次抓到这玩意儿,只觉得囧的无以复加。这都什么呀?亏他们想得出来。
廖组长却美滋滋的,感觉自己实在太机智了。就连这些纸杯子都是他从二小姐那儿顺过来的。不然他准备自己用纸叠来着。
老廖同志日理万机,属于寻常人打扰不到的角色。这回领导干部拨冗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关心医务人员。
余秋倒也干脆:“慰问品呢,这年头没有空手上门慰问的道理吧。”
廖组长立刻瞪眼睛,隔着病房门板的窗户表达自己的痛心疾首。瞧瞧,年轻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是要加强啊,怎么能想这么肤浅庸俗的东西呢?要有追求要有理想。
余秋二话不说,立刻站起身准备回去休息。嗯,继续高尚你的高尚吧,作为庸俗的非党员没有那个觉悟,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廖组长赶紧喊住人:“别呀,跟你说正经的呢。咱们得把人留下来。”
余秋挑眉毛,手上拿着纸杯子,眼睛却狐疑地看着廖组长。
廖组长急得直跺脚,十分恨铁不成钢。看看,这个敏锐度实在不行,好歹是333干部,怎么就一点觉悟都没有呢?这么多的医生护士,还有搞医学检验拍片子的现存的人才,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呀?留下来意味着他们的医院医学院全都有指望了。
现成的老师呀。他都拿户籍资料一个个地看过了,里头有好多是博士呢,正儿八经的博士。虽然是洋人学堂出来的,不过能用就好啊。这个看病又不分中国人外国人,白求恩是外国人呢,不也给中国人看病吗?
“要充分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廖组长眉飞色舞,“只要把这些同志用好了,整个岛上的医疗卫生还有教育储备这方面就不成问题。”
条件差点儿怕什么?学知识做事情,重点看的是人。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大家都在搞迁徙,课堂不是在荒郊野外就摆起来了?只要有学生有老师,一块黑板就能上起课来。
廖组长现在美的可不行了,除了医学院,他还要搞综合大学。现在海南岛上的学校太少,这个不行。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必须得把教育问题摆在前头。
本来他还愁没有那么多老师呢。那能教大学的,脑袋瓜子不是普通人啊,哪有那么好找。
现在不愁了,现在有这么多人才摆在他手上呢,他得好好用。
“说个实在的。”廖组长颇有要跟余秋推心置腹的意思,“他们比带了黄金来,还让我高兴呢。”
余秋点头:“我晓得了,我会跟他们讲把黄金收好,千万不要露出来的。”
领导干部瞪眼,这个赤脚医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存心的呢?讲这种怪话。现在拿出黄金来搞投资搞建设也是为了自己好啊。家是最小国,国是最大家。国都好不了,那家还有指望吗?国好了,家想不好都难。
“赶紧的,你张罗出个章程来。”廖组长可不给余秋躲闲的机会,“趁着这几天没事做,你好好的把方案拿出来。我来张罗教学用的东西,你负责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这个月我先安排赤脚医生轮流过来见习,学习常见东南亚疾病的治疗。等夏天到了,我搞个两个月的暑期班,给他们做培训。下个学期,下个学期开始招生,正式开始上课。”
余秋差点没疯掉。这开什么玩笑啊?大学不是夜校,大学招生是要经过高考的。要有国家去年就把计划报上去,今年确定招生方案,然后开始组织高考。
清醒点啊,领导同志,马上就4月份了,你拍马都来不及呀。
哦,她都忘了,今天是4月1号愚人节。看样子老廖同志是与时俱进,都已经开始过西方的节日了。
廖组长莫名其妙,什么愚人节?他这在说正经事呢。有了新学校可以招生的,难道不是好事?他马上就给京里头发请示,他保证这么多新移民的医疗教育问题不用愁。只要做好这两点,再能吃饱肚子,人就不会老想着跑了。
廖组长牛皮轰轰,大手一挥:“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学校医院我是办定了,你不许给我塌台子。”
傻不傻呀?有了学校跟医院,难道就管华侨吗?岛上这么多人要看病要上学,不都有指望了吗?今年既然特殊,要是实在赶不上高考安排,他们海南岛上就自己组织一回嘛。特事特办,等明年一切上了正轨了,再跟全国一块儿来。
嘿,到时候瞧瞧,下放知青还想着往老家跑不?到时候保准他们抢着上岛来。
余秋看着廖组长那张写满了算计的脸,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被毒瞎的。
她怎么会认识这号人呢?阴险卑鄙无耻。她咬牙切齿地掏出了笔记本,推了出去:“你自己看看吧。”
廖组长看着最新一页上头的字:“关于如何安置华侨医务工作者的方案——哎呀,我就讲你还是讲觉悟的,不会真不管。瞧瞧你哦,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非得推三阻四的。快点啊,这个太潦草了,我要详细的。我这边事情急得很,一分钟都别给我耽误了。”
领导下达了命令,也不管余秋瞧他的眼神,就美滋滋地站起身,准备出去忙了。哎呀,他闻到鸡汤的香味了,可惜不好跟人抢,只能回去自己吃食堂。
廖组长刚转过身,就碰上医院护理部的主任满脸焦急地跑过来,嘴里头喊着:“小秋大夫,出事了。”
护理部主任跑到门口才注意到廖组长的存在,立刻闭上了嘴巴。
余秋在里头奇怪:“出什么事了?”
护理部主任却下意识的瞧了眼廖组长,迟疑着不愿意说。
廖组长立刻催促:“干嘛呢?有话快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有事她也处理不了啊。”
余秋也在屋里头催促:“是啊,快讲吧,趁着组长在,由他来安排工作。”
护理部主任咬咬牙,家丑不可外扬,也得扬了。这事实在太大,压不住。
“马飞还有杜冷叮,我们的镇痛药丢了好些盒。”
廖组长立刻拉下了脸,马飞跟杜冷叮他都知道。这两种东西都可以被当成毒榀用,一下子丢这么多,能是被用的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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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底,我国注册护士总数超过380万人,占卫生计生专业技术人员的42.3%,全国医护比由2005年的1:0.66提高到2017年的1:1.1。感谢在2019-12-24 19:17:36~2019-12-25 08: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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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鸳鸯
毒麻药品的丢失如同深水鱼雷,直接将看似平静的海面炸得海底火山喷发, 滚烫的岩浆汹涌呼啸。
大家伙儿能保持平静吗?这玩意儿一流通出去就是毒榀。毒麻药品在医院管理是最严格的。大柜子套小抽屉, 有两套不同的钥匙, 分别两个人管理。医生开了医嘱之后,得执行医嘱的护士跟上总班的护士一块拿钥匙才能打开抽屉取药使用。
不怕耽误事情吗?当然不担心,毒麻药品不是用来抢救的。它们在临床上常规用于镇痛, 没有那么紧急。
这种情况下,两大盒药还能丢掉, 这说明什么呀?说明有内鬼。
外头的人就是想做小偷, 也顺利的进入了药品间,可要想从这么多药物当中准确地找到毒麻药品,那也是要相当功夫的。况且就是知道摆在哪儿, 想开柜子也不简单。因为这个柜子跟抽屉都不是一般的锁, 并不是常规手段就能轻易打开的。
况且就算窃贼伸手了得, 他要开锁也要时间啊。医院无论是药房还是各个科室的配药间, 都不会长时间离开人的。
也只有自己人才能偷偷摸摸拿了钥匙,悄无声息地取走了毒麻药品。
那到底会是谁动的手呢?看看药品失窃的时间吧, 刚好是华侨医务人员进驻医院,偏偏本院医生护士又有大批人马被迫隔离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兵荒马乱, 很多人的工作甚至都来不及交接,中间被钻漏子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你说, 到底谁动手的可能性最大?
那还用讲吗?当然是他们啦!
真不是自己人偏袒自己人啊, 关键是自己这边的人拿了毒麻药品有什么用?大部分这种偷盗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特殊嗜好的啊。
且不说大家伙儿的尿检都证明了大家的清白, 光一个集体住宿制度就让隐君子无所遁形啊。这家刚成立的医院医务人员都是从各处调来的, 因为时间紧急,带上家属不现实,所以大家伙儿住的都是集体宿舍。
在集体宿舍里头,谁要是有点儿见不得人的嗜好,压根就没办法躲过同行的眼睛。因为集体生活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但是华侨医务人员跟他们这些土著不一样啊。华侨基本上按照家庭分配到了单独的集装箱房。他们偷拿了药品回去,可以背着人偷偷摸摸地满足自己的嗜好,完全不用担心隔壁床的人正看着你。
小护士气愤地在病房里头转来转去。他们刚刚被院方勒令重新尿检。大家都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结果他们动作慢了点儿,护理部主任就发了好大的火:“很光荣吗?闹出这种事情,我都不晓得拿什么脸对着医院外面的人。”
对着领导,大家伙儿都蔫吧了,只得乖乖配合尿检。
但是尿液被取走了,小护士的委屈却无处发泄:“明明就是他们嘛。我就说为什么先前他们都按兵不动,眼看着我们都快忙死了也不伸手帮个忙。结果上头毒榀一查严了,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哼,醉翁之意不在酒,猫儿想偷腥。他们是冲着药来的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感觉小护士说的很有道理。没错呀,除了他们那帮华侨里头的瘾君子用得上这些,还有谁需要这个啊?
太过分了,亏得大家这么相信他们,他们居然玩坚守自盗。
余秋被吵得头痛,直接挥挥手:“好了,在公安机关找到证据之前,谁都不要胡乱猜测。免得误伤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能随便给人定罪的。”
她虽然年纪小,但好歹算是医院名义上的负责人。她一发话,屋子里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歇下去了。
余秋扫视一圈,拿起手里头的教材,抬高了声音:“那好,我们接着上课。”
没错,难得有隔离的清静时光,当然得好好学习,努力提高业务知识了。
余秋刚清了嗓子,准备开始上课,外头的护士就敲门:“小秋大夫,郭博士来了,想找你说点事情。”
郭博士就是先前主动提醒余秋要检测病人是否患鼠疫的越南华侨医生。现在华侨医务人员由他负责管理安排工作。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郭博士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找余秋,自然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我们商量了一下,现在经过大规模的筛查治疗,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鼠疫。如果后面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治完这批病人,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郭博士朝余秋微微欠身,“我们无心干扰你们的正常医疗工作,也没有任何企图。这件事情结束,我们会立刻离开,这样彼此都方便。”
余秋当然不能放人走,他们走了,这么多人的医疗卫生保健工作会直接瘫痪的。况且,她本来就存了心思要留下他们。
“你们是不是因为最近的尿液检查不高兴?”余秋没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倘若是因为这个,那真的大可不必。因为我们也经过了两次尿检。”
郭博士苦笑:“算了何必呢,瓜田李下,被人一直当贼看,我们也不舒服。不如我们就此撤出,大家都清静。”
余秋端正了颜色:“郭博士,你们真的没有必要的。现在大家也清楚,医院发生了盗窃案。丢的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毒麻药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大家都是学医的,你我心知肚明。坚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想必这点你也没办法否认吧。在这种情况下,公安机关重点在我们当中进行排查,没有任何问题呀。正常的破案从来不是福尔摩斯全靠推理,而是讲究证据。大规模的排查看似蠢笨,但实际上是效果最好的破案手段。”
郭博士没说话,但脸上的神色仍旧不好看。他真是受够了这帮人盯在他脸上的目光,活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明明当时是他们请自己出面带领华侨医务人员投入到鼠疫的防治工作中去的,这下子却成了他们华侨居心叵测,想要趁机进医院偷盗毒麻药品。
余秋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郭博士,有句话虽然不好听。但身为同行想必你也清楚,医务人员毒麻药品依赖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公安重点调查我们,真的不是偏见。”
余秋记得自己当初在取得毒麻药品处方权之前,接受相关知识培训时曾经听老师说过,如果按照职业划分的话,医务人员尤其是手术间的医务人员是毒麻药品依赖的高危人群。
为什么?因为大部分普通人如果不去特定的场所,那么接触到毒榀的概率并不高。但是医务人员不同,他们的日常工作当中就能够接触到相关药品。
假如心存侥幸或者怀有好奇又或者干脆当初就是为了缓解长期夜班造成的疲劳,而朝这些东西伸出了手,那么他们很容易成瘾。偏偏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又能够持续使用这些药品比较长的时间。
郭博士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我们嫌疑最大对不对?”
余秋摇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这么做的话有点儿蠢,属于生怕人家不会怀疑的那种。这件事情挺奇怪的,可能里头的情况更加复杂,是我难以想象的事情。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我也在等待公安机关的调查结果。我相信警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哪个坏人。”
她朝郭博士鞠了个躬,恳切地拜托对方,“我现在不方便四处走动。大家的思想工作还请您多费心。我在这儿保证,大家接受的任何调查我也在接受。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被格外苛待。要是这个过程当中有谁使用暴力的话,请随时过来找我,我一定会替大家做主的。”
大概是她最后的几句话勉强安抚住了郭博士。华侨医生虽然满脸不快,眉间皱成川字形,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好吧,我也体谅你们的难处。坦白讲,我们同样希望这一次就彻底斩断了吸毒的恶习。大家都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生活,不要再搞成大烟鬼的样子了。”
余秋眉开眼笑,认真地点头:“对,这件事情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大家伙儿千万不要懈怠。要是这一次都稳不住,那后面会更麻烦。我们今后要做的工作还有许多,一定要打赢了这场仗,才能够保证安全舒适的工作生活学习条件。对了,我列了一份新建医学院以及附属医院所需要的物资名录,还想请大家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要是有的话,还请你们帮忙添上去,回头好找廖组长一块儿弄过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不然就赶不上秋天开学,招收新学生了。”
余秋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多孩子过来了,总不好上完中学想要继续深造就没地方,大学的工作要赶紧开展啊。另外我还想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在大学工作过的同志,大家做一份详细的登记,看看我们能办成什么样规模的综合大学。”
郭博士一噎,他过来是想打声招呼就带领大家抬脚走人的。结果没想到,活没辞掉不说,现在又推事情给他做。
余秋还在认真地叹气:“我们中华珉族之所以在世界立足,在地球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存活下去;除了因为我们勤奋刻苦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我们重视教育。我们一直相信教育塑造了一个珉族的灵魂与气质。只有不放弃学习,我们的珉族才能够兴旺发达。”
郭博士的话都到了嗓子眼了,叫余秋那双发亮的眼睛盯着瞧,他又不得不咽下了自己的请辞,只清了清嗓子,他就负责帮忙带个话,其他的事情他实在帮不上忙。
余秋眼睛都笑弯了:“谢谢你郭博士,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被迫承担责任的郭博士皱着眉头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喊余秋出来见面的护士总觉得他的脊背往下弯了一点,似乎身上扛着座大山一样。
余秋笑着摊手:“这没办法的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医院的调查持续了整整三天,据说公安局负责破案的同志都累趴了,也没找到犯罪嫌疑人。
最后护理部主任过来通知他们隔离期结束,大家可以回归正常工作生活的时候,有护士忍不住问:“那个人抓到没有啊?”
护理部主任瞪眼,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这事儿有脸吗?不要再提。以后大家都小心点儿,别老觉得是同事,没关系,自己手上的钥匙也能随便拿给人用。这个事情,大家要想对待防止敌特分子渗入一样,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所有人都被主任严肃的态度吓到了,集体缩了脖子。
还是余秋出面打圆场:“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大家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对。搞个篝火晚会怎么样?大家伙儿就在海边,欣赏夜景,围着篝火吃海鲜烧烤,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护理部主任显然兴致不高,说话也不好听:“马上就清明节了,有什么好庆祝的?”
医务人员当中有年轻活泼的,立刻举手反对:“就是因为要清明节了,所以我们跟老祖宗一块儿庆祝呀。”
其他人立刻反驳他封建迷信,哪儿来的老祖宗?
护理部主任还在皱眉头:“不行,这鼠疫才发现多长时间啊,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爆发呢。现在大家伙儿都不能放松警惕,集体活动一律不允许。”
余秋嬉皮笑脸:“没事,我们不喊外面的人。就我们医院内部的,大家刚隔离完,是安全的。我们叫上郭博士他们一块儿,大家也算是同事之间互相熟悉嘛。”
跟余秋一个病房的护士不太乐意:“算了吧,他们的嫌疑还没洗清呢。我都怀疑公安局已经调查出来了,不过是为了防止引起骚乱,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护理部主任眼睛瞪得老大:“胡说八道什么呀?公安局在这种事情上面能够网开一面?我看你们是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那三个人被吊死的时候,你们是没亲眼看见,不晓得厉害。”
余秋又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这也给我们提出了警示,充分说明我们日常工作还存有漏洞。以后大家查漏补缺,千万不要图省事马虎大意,不然的话会酿成大祸。”
她跟护理部主任一人□□脸,一人唱白脸,双方交锋了半天,最后还是主任磨不过年轻人们,同意今晚搞个简单的篝火晚会。
余秋笑盈盈的:“大家可要准备节目啊。到时候郭博士他们拿出来的节目要是压了咱们一头的话,咱们脸上也挂不住是不是?”
其他人都急了,居然还要表演节目呀。那怎么办?他们事先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怕什么呀?我们就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好好亮亮相。”余秋笑容满面,“你们好好排练,我去邀请郭博士他们。”
小护士急得跺脚:“你还真去喊啊,人家跟我们根本就不一条心的。”
余秋点她的额头:“不许胡说八道。怎么,你是害怕表演节目的时候输给人家,面子挂不住呀。”
护士不服气:“我怕什么呀?我还会跳《海港》呢!我们就排《海港》。”
余秋摇摇头:“不要这个,唱个黄河大合唱什么的都好,或者《红灯记》选段也行。这个时候不要强调阶.级斗争,我们的重点是统一战线。”
护理部主任也皱着眉头强调:“就是你们歇着的时候,人家忙得够呛,跟陀螺似的。你来个《海港》什么意思?影响不好。想想看有什么表现团结的节目,到时候一块儿上。”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余秋立刻板起脸,认真地下命令:“这是政治任务,大家必须得打起精神完成,不许夹带什么坏情绪。”
一听是政治任务,即便心里不痛快的人也得硬着头皮答应,好好投入到排练工作中去了。
余秋去请郭博士的时候,郭博士本来想拒绝。他素来不爱热闹,而且真的不想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这算什么呀?前倨后恭还是打个巴掌给个枣吃吃?把他们当成什么人了!
还是华侨联合会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会长开口劝郭博士:“那就一块儿热闹热闹。这个闹瘟疫的事情搞得大家也人心惶惶的,正好也松快松快。”
他是过来找郭博士商量综合大学要怎么办的事。虽然现在大家伙儿意见不一致,还有人想去台湾或者香港乃至欧美帼家。但他们华侨联合会的人都清楚,这些都是少部分,绝大部分人恐怕还得留在海南岛上。如果大家都有能力走的话,当初也不会上帼珉党跟公产党的船了。
留下来就得想留下来要怎么过?既然公产党的政策允许他们办学校办医院,那他们就自己主动点儿。不然到时候看不了病,上不了学,吃亏的还是自己。
余秋拿起老人放在桌上的草稿,笑着点头道:“这么多专业啊。那太好了,到时候我要去旁听的。我也想多学点儿知识,充实自己。”
老会长笑了起来:“你太客气了,你的医术水平已经很好了。到时候要麻烦你帮忙给我们的孩子上课才是真的。”
余秋赶紧谦虚:“哪里哪里,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对了,您老人家要是有空的话也来参加我们的篝火晚会吧。按道理来说,我们这些人天天测体温,还是比较安全的。”
老人颇有兴致的模样:“可以呀,那我也不多叫人了,就喊上几个老家伙,凑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
余秋立刻拍手:“那我们真是荣幸之极,热烈欢迎。”
篝火晚会的烧烤食材是现成的,除了海鲜之外,还有茄子、青椒、豇豆、蘑菇。护理部主任看到余秋串韭菜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感慨:“你可真够会吃的。”
余秋一边忙手上的活,一边调侃:“人生一串,没有什么是不能烧烤的。”
说着,她将何东胜烤好的茄子串递给了旁边一直兴致勃勃围观的华侨护士:“你尝尝看,我们的手艺还是不赖的。”
那护士性情活泼,已经跟他们混熟,接起来咬了一口,然后竖起大拇指赞美:“不错,这个手艺已经可以做生意了。”
旁边郭博士变了脸色,立刻重重地咳嗽,提醒自己的同伴不要犯政治错误。
不想余秋却笑着接话:“好主意,我的理想就是开个小吃摊子。到时候卖烧烤,生意一定不差。”
何东胜一边翻着手上的烤鱼,一边笑着搭话:“那我可得好好学学怎么出海捕鱼了,不然你的摊子上总不能光叫人家吃烤蔬菜呀。”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余秋又拿起一串何东胜烤好的小黄鱼,笑着递给郭博士:“也请你尝尝,看我们的摊子能不能支起来。”
郭博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烤鱼放进了嘴里头咬了口,夸奖了一句:“味道不错。”
余秋眉飞色舞,那当然了,她家何东胜的手艺,那绝对没话说。
郭博士一开动,其他人像是得到了信号一样,全都松弛了下来。同行在一起,总有话题聊。实在没有话题的时候,谈谈自己碰到的疑难杂症或者是奇怪的病人,就能够热闹纷呈。
一顿烧烤绕一圈,所有人的兴致都被调动起来了。大家载歌载舞,有人唱小调,有人唱京剧,有人立起脚尖表演芭蕾舞,有人表演了《雨中曲》中的踢踏舞。
大家都就像斗山歌一样,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认输。旁边观战的众人一边吃水果,一边笑着拍手叫好,让那原本就斗志昂然的表演者愈发情绪高涨。
一场篝火晚会从天擦黑持续到月牙影儿都升的老高,郭博士看着手腕上的表哎呀了一声:“原来都10:00了呀。”
上岛以后,因为海南岛的夜生活单调,所以大家都习惯早早入睡。这个点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余秋见状赶紧招呼:“好啦好啦,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众人发出长长的嘘声,这个时候因为表演节目加上吃烧烤,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派人已经坐到了一起。发出嘘声的时候,居然是不约而同,姿态表情都高度一致,加上大家相似的面孔,真是分不清楚众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大家闹归闹,到底还惦记着明天的工作。只斗舞还没有结束的小护士意犹未尽:“不是说好到11:00吗?”
余秋点她的额头:“你今天不上夜班,当然无所谓了。我们这儿还有人要回去接大夜班呢。不动作快点儿的话,赶不上夜里1点了。”
护士愁眉苦脸地答应,跟着帮忙收拾烧烤架。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伙儿一起动手,没多长时间就收拾得清清爽爽。只人才留下的灰烬留在海滩上,等着大浪冲走了。
何东胜一直在跟华侨联合会的会长讨论综合大学的事。余秋招呼他回去的时候,他还转过头来喊女友:“你的那本笔记本在不在?就是先前的那本。”
余秋愣了下,点点头道:“我借给孙医生了,应该被她带回宿舍了。”
孙医生过来,倒是大方:“行,先给你用,不过你得快点还给我。我还得拿去尽快复印呢。这可是宝贝,我看的都爱不释手。”
何东胜笑着点头:“你放心,我就把大学那部分的内容复印一下就好。前头一直想做这个事的,结果事情多就丢下了,今天想起来我得赶紧做了给会长看。”
老会长连连摆手:“你太客气了,多麻烦你才是真的。”
既然要去宿舍拿笔记,余秋等人包括郭博士也一块儿跟着去宿舍。他们倒不在这儿休息,只不过郭博士跟老会长家住的房子连在一起,自然大家得一块儿回去。
行到宿舍楼前的时候,余秋才想起房间里头可能已经有准备上大夜班的人在睡觉。上过大夜班的人都清楚,其他时候想要睡着很难,一般也就是到10:00以后才能够睡一会儿,但不到12:30又得爬起来,准备去医院接剩下的班。
这个点儿正是他们补眠的好时光。
余秋朝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都放轻了脚步。
小护士茫然,上大夜班的人不都跟他们一块玩的吗?大家都是回医院直接接班来着,趁着不到时候,再睡会儿。
不过既然是余秋发话,她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郭博士轻声道:“我们在楼下等着吧。”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房里头有人说话:“书俊,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香港啊?我真的不能再拿了。现在医院管的特别严,我只要动的话,肯定会被发现。主任已经说了,下不为例,要是下回再被发现,他们一定会吊死我的。”
众人惊呆了,站在余秋旁边的小护士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被余秋伸手捂住。小护士的眼睛瞪的眼珠子都快要滚出来了。
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并不多,大家工作生活都在一起,即便光听声音,她也能够听出来这是急诊的护士杜鹃。
杜鹃为什么要拿毒麻药品啊?这个书俊又是谁?他们同事当中没有人叫书俊啊。
郭博士跟老会长却都沉下了脸,书俊是谁?肯定是阮家的小子。不成器的东西,居然到现在都没戒掉,还开始玩这一手了。
其他人想要尖叫的时候,也被人捂住了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堆穿着军装的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他们身旁。
屋子里头的那位书俊不知道是在过瘾还是不耐烦同人说话,隔了足有好几分钟才有气无力道:“很快,我家已经联系上门路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带你走。但是,你还得再多拿几盒药,马飞跟杜冷叮都要。不然我们没办法撑到香港。快,再给我一支,我太难受了。”
杜鹃像是受到了惊吓,说话声音都在打哆嗦:“我真的不能再拿了,不然等不到我走,我就会死的。”
那个叫书俊的男人开始甜言蜜语:“不要怕宝贝,我爱你,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你就再努把力。你放心,我们家在外帼银行有很多存款。到了香港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这里实在太糟糕了,根本不是人能活的地方。快,宝贝,给我一针,我太难受了。”
杜鹃哭哭啼啼的:“你就不能戒掉吗?这个真的不好,会死人的。”
书俊的声音听上去温柔极了:“我肯定会戒的,我去美帼找最好的大夫戒。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们可以顺道一块儿蜜月旅行。就像《罗马假日》里头一样,我骑着车带你。”
一阵窸窣的声响之后,何东胜推开了房门,面无表情:“不必了,你不需要去美帼,你跟我们走就行。”
屋子里头的年轻姑娘吓坏了,她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突然间出现?他们不是都去海边玩什么篝火晚会了吗?整栋宿舍楼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才10:30,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位书俊瞧着倒是相貌不错,只不过面色青白,看上去病殃殃的。此刻他刚打完杜冷叮不久,正沉浸在飘飘然的快感当中。
何东胜发话的事,他的脸上还挂着恍惚的笑:“对不起呀解放军同志,我想戒读来着,就来找我的朋友。但可能是我太痛苦了,她于心不忍,又给我打了针。”
年轻的姑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怎么这样讲?书俊,明明是……”
男人冲她露出个苦涩的笑:“我爱你,我也谢谢你爱我。我想跟你在一起,无论生死,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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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还是欲望(捉虫)
睡什么觉啊?一群人去公安局录口供。
跟余秋一块儿走的小护士吓傻了, 一个劲儿地念叨:“怎么会这样啊?这人太坏了,比黄世仁比穆仁智还坏。明明是他让杜鹃偷东西的。”
余秋转过头, 平静地看着自己年轻的同事:“如果是好人,他会让杜鹃偷吗?他又不是不知道杜鹃被抓到会是什么后果。”
从一开始,杜鹃就是颗被舍弃的棋子。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仅仅是西毒而已,又是第一次被抓住, 最多就是挨上几鞭子然后丢进大牢里头呆几年。
至于毒榀是怎么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相信公产党政府, 特地找了公产党的护士帮忙戒毒。为什么不去戒毒医院?不是闹鼠疫了吗?医院里头那么多人,太容易传播疾病了。他还是找护士单独戒毒比较安全。
谁知道那个护士杜鹃会给他打毒针啊。严格算起来,他才是受害人呢。
杜鹃为什么要陷害他?这谁说的清楚呀, 要问她本人。说不定她是想通过毒针来控制他,好从他手上讹钱呢。他平常听那个杜鹃说话, 好像就挺爱慕虚荣的, 特别想过享受的生活。可凭她一个护士的收入,怎么可能过上多奢侈的日子呢。现在好不容易有头肥羊,她肯定会好好宰呀!
杜鹃不承认这种说法,反而一口咬定是他要求她从医院里头偷拿毒麻药品, 还说与她真心相爱,承诺带她去香港生活?
天呐, 警官,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他怎么可能娶一个这样的人。他的生活, 他的家庭背景, 跟这种人相差十万八千里。结婚讨老婆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头乱找一个呢。
说出去谁信啊?他们阮家会讨这样的媳妇进门,说出去可是叫人笑掉大牙的。这种叫祖宗蒙羞的事情,他可不能干。
杜鹃说是他主使的,拿出证据来呀。大家非亲非故,都没认识几天,就成了生死不离的情侣,那爱情来的未免也太轻易了吧。
难不成大陆的姑娘就这么轻狂,随便看到个男的就能轻易爱上?真糟糕啊,这样的姑娘,不仅踏不进他家的门,也入不了他的眼。瞧着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谁敢娶进门,不是上赶着要当龟公吗?
小护士傻眼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能这么坏吗?怎么可以这样?他既骗了杜鹃,也害了杜鹃啊。完蛋了,杜鹃以后要怎么办?
余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以为呢?人性的恶是没有止境的。别说是他们坏,你就没有听说过有男知青为了顺利回城,把自己的女朋友送上干部床的事情吗?”
小护士眨巴两下眼睛,惊恐地捂住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怎么可以这样啊?那可是他女朋友。
余秋轻轻地摸小护士的脑袋,认真地告诫她:“以后你找对象时,千万要小心。那些张口闭口打着为了你们将来旗号让你牺牲的人,都是畜牲。不说爱不爱,就是一个正常人,对着陌生人都做不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她心情有些沉重,她想到了自己穿越前看到的新闻。女大学生交了外国男友,结果沦为运毒工具,最终被判处死刑。究竟是因为爱情蒙蔽了双眼,还是贪于享受或者是受到了胁迫?因为害怕被告发,所以在罪恶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小护士突然间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不是他们的人偷的了?”
余秋侧过头看她,正色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偷过木薯?”
小护士立刻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有几个知青没偷过吃的呀。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肚子是永远填不满的。每天工作那么繁重,饭菜不够吃,还没有油水,大家天天饿得头晕眼花。不自己想办法寻摸点儿吃的,那真的会饿死的。
余秋没有等她的答案,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们偷木薯的时候会刨一整块地吗?”
小护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傻啊,怎么能一块地都挖了?那不是告诉人家找的木薯被偷了嘛。你得在里头挑着,间隔的挖几颗,这样才不显眼。”
她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假如是他们偷的话,不会一大盒一大盒的往外头拿!”
对呀,那样目标太大了。要是跟蚂蚁搬家一样,每次少拿一点儿,那就不显眼了。
余秋慢条斯理:“而且一般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通过伪造处方捏造病人来消耗掉这些药品。这样除非经过严格的检查,否则很难被发现。”
临床上有些事情是讲不清楚的。尤其是在人少事多的时候,特殊管制的药品被用掉了同样存在后面补开处方的情况。这其中张冠李戴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但很少被发现。
这就意味着这个过程当中存在漏洞,容易被人钻空子。
既然有如此简单的空子,倘若华侨医务工作者有毒隐,真的想对这些毒麻药品下手的话,为什么不采取这种更隐蔽的方式呢?按道理来说,这么做,他们更加得心应手才对。
罪犯的犯罪手法简单粗暴又慌乱,充分说明她干这件事情没什么经验。所以她尽可能地多拿,因为害怕需要再次动手。
“那她怎么又拿了呢?”小护士不能理解,“她那次已经拿了那么多了。这才过了几天功夫呀?”
余秋苦笑:“你知道隐君子的毒隐有多大吗?有的人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打一针的。你觉得那几大盒药很多,但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护士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他肯定还会再逼杜鹃去偷药!”
难怪余秋先前宣布今天的篝火晚会会持续到晚上11:00,又喊所有不当班的人全都去海边玩。这么一来的话,就给了杜鹃偷药的机会,那他们才好抓个正着。
啊!难怪非得拉上那帮华侨呢。不然就算人赃俱获,那个什么狗屁书俊那么会骗人,到时候肯定一推三二五,就跟小秋大夫说的那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真到了那天,就算有他们这些人证,那些华侨肯定也会包庇自己人,说他们是故意陷害。
哼!现在他们自己亲耳听到了,看他们还想怎么抵赖。
不要脸的东西,这人实在太坏了。杜鹃也是疯了,怎么能上他的当呢?这下子好了,她要怎么办?
余秋苦笑:“这只能问她自己。”
人在欲望面前总是盲目,即使是显而易见的骗局也能迷花眼睛。杜鹃爱上了阮书俊,心甘情愿为她做违法犯罪的事,不惜被吊死。
她爱这个大烟鬼什么呢?是爱他的病态美,还是爱他的华侨富少身份,或者简单点儿讲是他能够带她去香港的能力?
警察局虽然是青砖大瓦房,但条件也颇为简陋,隔音效果有限的很。
她们上完厕所,经过审讯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你们就是在愚弄百姓,不允许老百姓看外面的世界。一天到晚搞欺骗,什么外头的世界又乱又脏,才不是呢,明明是你们这儿又穷又破。”
余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无声的冷笑。什么你们这儿,她想起了那个经典的描述——你国。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哪儿是他们的国。
审讯室里头的杜鹃情绪好像已经彻底崩溃了,嗓子都喊劈了:“就是你们不让我走,就是你们强行奴役我,不给我自由,所以才逼得我这样的。你们但凡有点儿珉主,但凡尊重点儿人,我也不至于到这一步!谁是凶手?凶手是你们,凶手是这个国家,都是你们逼的!”
余秋忍无可忍,站在审讯室外头就喊话:“请你不要避重就轻,我们现在调查的是贩毒的问题。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没有谁会阻止你离开,无论宇宙洪荒还是星辰大海,你有能力你都可以走。你没那么重要,不至于让国家强行留住你。你要离开可以,毕竟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但是,你为了出国犯法,那国家坚决不会放过你。”
她没有再留下来听杜鹃歇斯底里的嚎叫。
她想到了出国热的时候,那些为了获得绿卡不惜成为间谍的人。其实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并不具备被正常接纳的能力。否则为什么要他们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余秋没有回何东胜的寝室睡觉,她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医院。似乎这儿可以让她获得安宁,因为这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抵达产科病区的时候,小夜班的护士正在同大夜班护士交班。瞧见余秋,护士立刻招呼:“正好,你别忘了把鸡蛋拿走,黎族老乡送过来的。”
原来那个中毒性休克综合征的产妇已经出院带药回家了。她家里头死活送了10个鸡蛋过来,坚持给余秋表示感谢。
余秋哪里能收这个。
她急得直跺脚:“哎呀,就他家那条件,鸡蛋自己留着补充营养就好了,干嘛给我呀?她家的地址有没有?明天我给送回去吧。”
“算了。”医生办公室里头走出老太太,林教授微笑,“你收着吧。天热东西来来回回的不经放,别摆坏了。没事,我刚好带了奶粉过来,给他拿了一罐。”
余秋这才松下口气,招呼护士也拿几个鸡蛋回去打个蛋花当夜宵。
她赶紧跑过去抱住自己导师的胳膊:“你怎么来了呀?你怎么不休息就跑医院来了?”
林教授笑了起来:“我还是在医院里头踏实。我在路上睡狠了,现在反而睡不着。”
其实原本林教授早几天前就要上岛来的。只不过前段时间闹鼠疫,外头不清楚岛上的具体情况,有关部门的领导不敢让林教授冒险,就叫他先等着了。后来听岛上传来的消息,鼠疫并没有进一步扩散,林教授这才坐船过来。
师徒两个正说话的时候,交了班的护士端了两个搪瓷缸子过来,招呼她俩一块儿吃蛋花酒酿。鸡蛋开水酒酿都是现成的,刚好冲了当夜宵。
她看见余秋的时候,好奇地问:“你们今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怎么隐约听说宿舍那边闹了起来,还来了好多解放军跟民兵。”
余秋含含混混的:“”先睡觉去吧,现在也说不清楚,估计明天早上就有消息了。”
上小夜班的护士也没再追着问,直接打着呵欠出去了。夜里一点钟正是最好睡的时候,她该去休息了。
办公室的门锁上了,余秋的眼泪往外头涌。她抓着林教授的手,忍不住抽泣起来。
还是发生了,从一开始她就特别担心职务犯罪,害怕医务人员会跟毒榀裹到一起。然而拦不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即使已经开始改革,即使已经设立了经济特区,依然会有人迫不及待往外头走。为了实现他们的目标,他们不惜犯下死罪。
林教授慢慢听着,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尽人事安天命就好,谁也不可能代替另一个人生活。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旁人可以在旁边劝,却没有办法真正主导。
余秋伸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她说话声音哽咽:“我本来以为我上岛要对付的是性病,可我没想到第1个要管的居然是西毒贩毒的问题。”
也许事情发展到后面还是无法改变,毒榀会成为盘旋在人类身上的顽疾,永远也不会被真正打败。人类不得不做出妥协,从小要消灭毒榀,到默许与毒榀共生。
林教授看着自己的徒弟没有说话,只轻轻地一下下摸着她的手。
夜色已经深了,外头走廊里有家属抱着半夜哭闹的孩子不停地走来走去。也有等待生孩子的人睡不着,叫家人扶着在走廊上散步。恐怕也只有妇产科大半夜才会如此热闹。
病区门打开了,有人陪着病人进来。护士过来敲医生办公室的门,招呼道:“来病人了,看妇科的。”
她话音落下,夜班值班医生刚好从产房里头出来,立刻应话:“我来看吧。”
于是医生办公室门口又恢复了安静。
林教授拿了毛巾给余秋擦脸,安慰情绪激动的徒弟:“没事的,上帝会做出最好的安排。我们能够做的,就是顺应上帝的指示。”
余秋苦笑:“教授,我真羡慕你。”
有信仰的人比较幸福,无论是信仰什么,都能够放松下来。
办公室的门开了,值班大夫从外头走进来,一边跟病人家属交代,一边从柜子里头找化验申请单:“她解不下小便,那我们就化验看看是不是有尿路感染。”
患者家属急了:“大夫,我老婆怀孕了呀。”
值班医生无奈:“怀孕解不下小便,那也是解不下小便。我们主要还是从泌尿系统考虑问题,刚好身上有小便,那就做完b超再化验小便。”
家属还是急得不得了:“能不能先解决小便的问题?她胀的吃不消了,难受。”
要不是实在难受,谁大半夜的愿意往医院跑呀?
余秋擦干了眼泪,嗓子有点哑:“怀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开始解不下小便的?”
她身上没有穿白大褂,不过余秋这张脸就是通行证。附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