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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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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机灵, 见香香去烹茶, 忙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将给郑小姐听, 说得惟妙惟肖,极其生动。

郑小姐不自觉掩唇笑道:“你们也是胆子大,若非遇到我爹爹,怕是罪名逃不脱了。”

小寒点头说道:“正是呀, 我知晓后也是后怕不已,若给我啊,保准早早的先来找您帮忙了。”

郑小姐挑挑眉,瞟了香香一眼,见她只专心烹茶,面容沉静,不由得想到, 自己来自洛城大家,心性竟不如一个普通百姓, 真是羞愧难当。

大丫鬟好奇的问道:“不过你家姑爷竟能拿到首辅大人的亲笔书信,也是很厉害的。”

小寒忙不迭点头说道:“对呀, 听闻是我姐夫一个朋友做了官。”

郑小姐不愿多提洛城的事情,丫鬟察言观色,便又将话题扯到烹茶上去,夸赞香香烹得不错, 又言说湛州与洛城烹茶的方式,还是有不一样之处。

说着说着,便到了午时, 郑小姐差人去正厅,却回说将军与秦公子相谈甚欢,只好传膳,又邀香香与小寒用膳。

一上午,话基本上说尽了,丫鬟便没话找话,对香香说道:“颜小姐那夫婿,容貌甚好呢。”

香香面色微红,点头说道:“他原是孤儿,幸得我父亲相助,便留在我家了。”

郑小姐唔了声,说道:“你二人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呢。”

香香谢过了。

只郑小姐蹙着眉,她是闺阁女子,不对大喇喇盯着男人瞧,可就那么一两眼,倒觉得他有些眼熟。

小寒则盯着上来的饭食发呆,大户人家规矩多,待会儿若是犯了忌讳可怎么好?秦掌柜啊秦掌柜,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不如留着应付杨知府啊,做什么要引得将军与你多说?

只这么一想,又有婆子过来行礼说道:“小姐,将军那边谈完了,说是要送颜家二位小姐回去了。”

郑小姐心中不虞,正中午的不留人家用膳,似乎不礼貌。但爹爹发话,她也不好再说,便亲自领着香香与小寒出了院子。

香香远远瞧见秦瑞与郑将军站在一处,郑将军眉头紧蹙,而秦瑞则面露不耐。

等上了马车,香香问道:“你与郑将军,如何?”

秦瑞笑了笑说道:“尚可,我想着郑家规矩多,怕你们拘束,便提前告辞了。”

小寒忙不迭点头说道:“可不是拘束死我了,郑小姐还好,她身边的嬷嬷总是拉长个脸,好似我会欺负郑小姐一般。”

香香审视的看了看秦瑞,只闭目养神,不再多话。

到了第三天,秦瑞准备第二日启程去大允。颜映富特意治了一桌席面,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连阿松都喊过来了。

颜映富拍着秦瑞的肩膀说道:“你来咱们家,三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钱叔笑道:“等秦瑞再回来,就会在咱们家留一辈子呐。”

颜映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秦瑞,这么些年,你与香香我也是看在眼中的。再过一个多月,香香就十八岁了,湛州女儿家,十六岁出嫁的也有,香香算是晚的……”

张玉英嗔他一眼说道:“说这个作甚,孩子们自己有想法,阿瑞如今也就与舅家有个来往,成亲之前自然得去了。”

秦瑞一愣,抬头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张玉英笑道:“左右你回来,便要成亲了,早几个月也不要紧,往后就是自家孩儿,我便喊你阿瑞好了。”

秦瑞心中一暖,点点头说道:“东家娘子说得是。”

张玉英沉了脸,瞪他一眼道:“不懂事,喊什么呐?”

秦瑞扭捏片刻,到底是喊了声:“岳母大人……”

乐的一旁的阿松,险些喷出饭来。惹得秦瑞瞪了又瞪,眼神如刀子一般甩了又甩。

阿松见秦瑞脸红得不行,这才站起来,端起酒杯对张玉英说道:“干娘,那个……”

张玉英一愣,阿松忙不迭又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东家娘子,我……”

颜映富哈哈大笑起来,阿松脸红得如鸽子血一般,小寒狠狠嗔他几眼,只也无可奈何。

苗婶端着汤出来,说道:“来来,最后一道汤来了,今日给秦瑞践行,大家一定要尽兴……”

阿松忙迎上去,端过汤说道:“娘,我来我来……”

这下大家伙笑得更欢了。

苗婶嘿嘿一笑,拍拍阿松的肩说道:“阿松啊,如今秦瑞与香香都还没成亲,你改口改得也太早了。”

阿松不好意思的坐下,只惊觉张玉英与苗婶还没坐呢,他又急忙站起来。

秦瑞踹了踹他,他便鼓起勇气,端着酒杯说道:“东家,东家娘子,钱叔,苗婶,今日借着酒劲儿,我想……我想……我想求娶小寒。”

虽然早就知道,但香香与小寒,还是不免愣了愣。

钱叔默不作声,颜映富笑起来说道:“阿松啊,你是个好孩子,不过呢……小寒丫头,既然喊我一声干爹,她的亲事,自不能平常处之……寻常人家,一年也不能嫁两个女儿,小寒年纪不大,自是排在后面。”

阿松忙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东家,我这辈子呢,是跟定了秦大哥,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所以东家放心,我,我也一定会对小寒好的,我……”

颜映富见他慌张,忙伸手示意,安抚他说道:“我也不是说不将女儿嫁给你,只是如今尚且为难些,你且体谅体谅我们。”

秦瑞瞟了瞟阿松,笑道:“岳丈,阿松这小子老实可靠,你且放心好了。”

便撇过这个话题不谈,众人又把酒言欢,一家子欢欢喜喜。许是因秦瑞不笑的样子,总是有些震慑人,到也没人与他开玩笑,只捉了阿松拼命灌酒。

香香见他们喝酒喝得欢,偷偷将秦瑞拉到外面,小声说道:“阿松晓不晓得小寒是奴籍?”

秦瑞眨眨眼,笑道:“你说呢?”

他喝了酒,脸上带着红晕,衬得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光。她心砰砰直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眉。

秦瑞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我有法子的。”

香香略略僵硬了,试探的问道:“靠你那个当了官的朋友吗?”

她有些失落,说道:“其实说什么自己努力,到头来,还是要靠旁人,还是要靠那些官员。”

秦瑞笑道:“香香你要记住,存在即合理。就想你想奋起反抗,是因为你的利益受损了,当然,这也是合理的存在……”

话音未落,便听到小寒的惊呼声。

“干娘——”

香香跑进屋,就看到张玉英倒在苗婶怀中,嘴边地上全是鲜血。

阿松反应最快,转身就跑出去喊大夫了。

香香头脑嗡嗡作响,前世爹爹横死街头,娘亲也是这般,一口鲜血喷出——当时钱叔苗婶心灰意冷,早就离开颜家了,还是邻居找到她,她才得以请了大夫回去。

只是她怎么都忘不了大夫的神情,只摇头叫她算了。

那是她当时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她怎能算了?可偏偏黎硕将她拘在家中,她想尽各种办法逃回家,娘亲已经不行了,不是病死了,而是生生饿死的。

香香泪流满面,瘫软下来。

秦瑞吓了一大跳,忙将她架起扶到椅子上坐好说道:“香香别担心,你娘一定不会有事的,阿松已经去请大夫了。”

小寒也忙跑过来,握着香香的手说道:“姐姐,别担心,咱们都在,娘不会有事的。”

张玉英悠悠转醒,咳嗽几声方回过神问道:“这是……怎么了?”

苗婶说道:“无事,夫人,我扶你进去歇着。”

香香反应过来,是呢,今生娘亲将将生病,他们所有人都在她身边,定会无事的。她忙与苗婶一起,将娘亲送到卧房躺好。

大夫住得不远,阿松脚程快,很快便将大夫带了回来。

然而大夫诊视完,只欲言又止,开了药让人去抓,又示意颜映富与他一起去外面。

张玉英又咳嗽两声说道:“大夫,我的身子,自己也大约有数,你且不用避着我,实话告诉我,也让我走得安稳些。”

那大夫心中怜悯,面上只叹气说道:“夫人心中有数,也便罢了,瞧你的气色,想是平日里就注意调理了。肝郁气滞,已然到了不治的时候……”

香香坐在床头,眼泪吧嗒吧嗒下落,今生比前世,足足提前了十年啊,如今娘亲都没有前世的磨难,为何会落到如此?那要她重生来做什么?

张玉英摸摸香香的手笑道:“傻孩子,人有生老病死,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有你们陪着,就够了。”

待哄劝得香香不哭了,她又看向大夫问道:“大夫,如今可知我还有多久好活?”

大夫摸摸胡须,说道:“至多两个月,夫人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香香搂住娘亲,问道:“先前你总说不舒坦,是一早便知道了,对吗?苗婶,你也跟我娘一起瞒着咱们?”

苗婶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从前夫人确是身子不适,但妙仁堂的大夫,只是开了疏肝的药,说是并无大碍的啊。”

张玉英也笑道:“别怪他们,我也打听过了,最坏就是这个病,只本以为能撑过今年的……”

颜映富送大夫出去,回来也是老泪纵横,呜呜咽咽说道:“玉英,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如今松快了,怎的就要离我而去了?”

张玉英说道:“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如今我也就一个愿望了,阿瑞……我知道这事情叫你为难,但如今娘时日不多,可否先行成亲,再去你舅家告罪则个?”

秦瑞毫不犹豫说道:“岳母大人放心,我舅舅那边没问题的。只是没有舅家的礼数,要委屈香香了。”

香香眼泪扑簌,拼命摇头:“不要,娘亲,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等明日,我便让他们到处去寻大夫,再不行,就去洛城。对,秦瑞,你认识洛城的大人物,一定能请到好大夫对不对?我不信,我不信我娘这么早,就会离开我们。”

张玉英笑道:“傻孩子,强留下来,娘也不松快,叫你们见着我痛苦,又是何必?”

秦瑞立时站起来,走到外面,对阿松叮嘱了几句,说道:“你现在便去,内科圣手邱大夫,务必最短的时间内,请他过来。”

颜映富出来,见到阿松急匆匆的背影,说道:“这个情况我也听过,就没有能活的。我知你体贴,但……你娘说得对,我宁愿她高高兴兴的走,也不愿她痛苦万分的活着。”

秦瑞点点头说道:“岳父大人说得对,但是我们总得试试。”

因着张玉英这一场变故,香香与秦瑞的计划也打乱了,婚事如今变成了首要的事情。

好在早就计划着香香今年成亲,一应的事宜准备了七七八八,不过是将婚事提前三四个月罢了。

颜映富算了日子,五月初八宜嫁娶,后面便要到六月底去了。担心张玉英等不得,索性便定了五月初八,只着实赶了些,剩下半个月准备了。

亲戚除了张家,也没有旁人,只张玉英精神好了,拉着香香说道:“过年见你大舅的时候,二舅与我说了好些话……怎么样也是我亲哥哥,你的亲舅舅,你成亲,总不能当真不叫他?”

香香点点头,娘亲时日无多,更顾念自幼的兄妹情意:“娘,您放心,只要二舅母不闹腾,我自会尊尊敬敬待他们一家。”

张玉英笑道:“那可好。”

小寒走过来说道:“干娘,外头风大,咱们不如先进去歇着。”

张玉英笑道:“哪里就这么脆弱了?我无事的,倒是你们辛苦了,事情匆忙,来不及准备。”

小寒抿着唇摇摇头。

香香好奇道:“你怎么了?”

小寒说道:“前些日子,郑将军不是走了嘛。这些天我也没注意,今天出门,听说郑将军行到关水河,不知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伤得奄奄一息,险些就没命了……”

香香一惊,怎么事情发展到现在,太多东西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啊?

小寒又道:“听说郑将军直接回了老宅,而郑家主母也赶回来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就到了湛州了。”

香香不语,明白小寒的担心。不论那郑小姐是如何想的,小寒是真心拿她当朋友,从听来的消息看,这郑小姐与后母感情不甚好,后母要来了,她的日子总不会有现在这样快活。

香香沉吟道:“还有七八日,荷香县还有几家要相请的,爹爹事情多,忙不过来。小寒,这个重任,就交给你吧。”

小寒眨巴着眼睛,明白香香这是想叫她去拜会郑小姐,当下欢喜的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姑娘,可要请郑小姐呢?我是想着,她那个后娘要来,若她来咱们家参宴,她后娘说不准会责怪她……”

香香笑道:“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情,咱们礼数需得做到。何况当日那郑将军也算帮了我们一回,不论如何,也得下帖子。若你担心,可见到郑小姐的时候,与她说明了。”

小寒受教的点点头,不好意思说道:“我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结果啥都束手束脚,还容易失礼。”

香香笑道:“我也是如此,有时候多想想,反倒更迷糊了。”

小寒嘿嘿一笑,又问道:“那姐姐还有旁的吩咐没?”

香香说道:“旁人家也就算了,刘家的请帖,你亲自送去吧。”

小寒得了令,欢喜的收拾去了。

过了三日,小寒才回来,拉着香香走到里间,小声说道:“我这回啊,听到一个大消息了呢!”

香香竖起耳朵问道:“什么消息?”

小寒如同做贼一般笑得傻兮兮的,附在香香耳边说道:“是关于黎家的。听说啊,黎夫人被郑小姐遣去庄子上去了。然后那黎皓如今是安然无恙,但是他与他爹爹一般,整天好吃懒做,花天酒地……”

香香斜睨她一眼,说道:“好了,你可别卖关子了,想说啥,直接说呀。”

小寒摸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是以为你会好奇嘛!不过你说得真对,黎硕果真翻身了,你可知道,他是如何翻身的?”

香香捧场的笑道:“是如何?莫不是……黎妍?”

小寒点头说道:“是啊,我原以为教谕副手绝对不会是他了,没想到还是他。至于黎妍,竟然嫁入陈家——但是她是陈知县的妾室呐。”

香香摩挲着衣裳看向窗外,和风细雨,天儿也不热,真是舒坦。

小寒冷笑道:“恁将来那陈知县升到怎样的官阶,黎妍也只是个妾而已。”

香香笑道:“他们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也算是助了那黎硕一助,至于他将来会怎样……总之我会力所能及的,叫他不好过呐。”

小寒笑道:“不用你出手,有黎毓兴和黎皓就够了。”

香香勾起唇,她就是想让黎硕,一次次奋起直追,一次次又跌入谷底,失望至极。这一世没有她这样的傻姑娘,黎硕再也不能一帆风顺,追逐他仕途的成就了。

她回过神说道:“刘家怎么说的?”

小寒说道:“刘老爷客气得很,就是阴阳怪气,有些怪爹爹不亲自去请他——咱们什么都不要他出,每年白白分与他那么些银钱,啧啧啧,还计较这些?”

香香抬眼笑道:“有他在,咱们便不用去回荷香县,也没人敢打三家铺子的注意。刘老爷是这样个性子,人并不坏,何必跟他计较?”

小寒忙点头笑了,说道:“他不过嫌我是女孩儿罢了,其实还是客气,说你成亲,他定然会全家到访。只刘小姐不能来,她刚刚临盆,还在坐月子呢。”

香香点头笑道:“刘姐姐就生了?我最近太忙,都没注意。”

小寒摆摆手说道:“你且放心,这些事儿,胡伯伯都知道的,我也早就送了礼过去。”

香香扶了扶额头叹道:“还是你细心。”

小寒说道:“你整日管理染坊一大摊子事情,我能替你分忧的,也就这些小事了。姐姐,你从前说,希望我是你的左膀右臂,直到现在,我才能做到一点点。”

香香笑道:“怎么会是一点点呢?你已经很棒了。”

小寒扭捏片刻,又道:“还有,我给郑家送去帖子,不太顺利。”

香香疑惑道:“本也没有打算他们过来,如何不顺利了?”

小寒说道:“我看那郑夫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因着郑小姐以礼待我,郑夫人还闹腾一场,闹到郑将军跟前,说郑小姐回家就不学好,竟与我来往……我见郑小姐难堪,又连连致歉,也不好意思,想要先走。谁料郑将军竟然起来了,将郑夫人斥责一通,亲自与我道歉,还说你成亲之日,他一定来。”

香香愣怔半晌,问道:“你是去郑小姐院内,郑夫人还跑去郑小姐院子里瞧,瞧她是不是待你太亲热了?”

小寒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并不曾,只是郑夫人说,郑小姐是大家闺秀,正经的嫡女,与商户女往来,就是自甘堕落。”

香香冷笑道:“从前咱们受尽白眼,也只是暗地里冷淡,断没有端着笑脸上门的,还要被人侮辱一通的道理。这郑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寒说道:“可不是么!她那样真真是叫郑小姐难堪……郑将军斥责她的时候,我瞧见郑小姐很是吃惊。”

香香轻轻一想,便明白过来,估计平日郑将军并不怎么关注女儿,什么都由着夫人说,没想到这回竟维护女儿,倒叫女儿诧异了。

她又问道:“不是说郑将军受了重伤吗?”

小寒摇摇头说道:“我当时也好奇,不过丫鬟与我说,他是受了内伤,不能太过劳累奔波,平时却是无碍的。”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我听说,他已经奏请皇上,革除其一品大将军之职,啧啧啧。”

香香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郑将军皱着眉与秦瑞低声说话的样子。

铃儿敲敲门说道:“二位姑娘,苗婶让你们去正厅,说是舅家来人了。”

香香咯噔一下,问道:“可知道都是谁来了?”

铃儿点头说道:“大张老爷夫人,二张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少奶奶,二少爷少奶奶,三少爷,四少爷,小小姐都过来了。”

香香与小寒对看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无奈。

出了后院,却见阿满急匆匆走过来说道:“秦掌柜叫我来与你们说,尽可放心,绝不会叫你们受委屈的。”

香香一听,反应过来,秦瑞这是知道二舅一家不靠谱,特意来安慰她们。

等去了正厅,见二舅母嘴巴翘得老高,大舅母则拉着秦瑞,对着娘一个劲儿夸,说秦瑞哪儿哪儿,多么多么的好。

香香依次见礼,旁人倒没别的,只大舅父拉着她老泪纵横,哽咽道:“如今香香也长大要成亲了……”

他一开口,大舅母亦是红了眼眶。

香香按捺住心下好奇,只与小寒二人撒娇逗趣,总算是将众人给哄住,又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香香似觉一道目光一直瞧她,抬眼一看,却见张兴中似乎更胖了,腆着脸盯着她不眨眼,二表嫂往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道,他哎呦一声,忙低下头不敢乱瞧。

二表嫂比二舅母还要胖,因太胖了也看不出年岁,只看向香香的目光很是不忿。

香香心道,这也是个拧不清的,你相公不懂礼,瞪我做什么?

二舅母沉着脸半晌,到底是松了气,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四下看看仿佛害怕什么东西一般。只看着秦瑞的时候干笑几声:“外甥女婿本事不小啊,认识的人也多……”

秦瑞铿锵有力的说道:“多谢舅母夸赞。”

二舅母气得翻了个白眼,嗓子发出一声尖细的嗬声,是她要撒泼之前常发出的声音。

只还没等她出声,坠儿进来行礼说道:“老爷夫人,外面有几个人,说是姑爷的好友。”

二舅母冷哼一声:“哟,这就喊姑爷了?”

脏污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坠儿继续说道:“说是……姓袁。”

二舅母脸色大变,整个人都慌了神,左看右看,站起来捂着肚子想要出去。

只正厅就一扇大门,她还没走,就见迎面五个壮汉走进来,她急忙又坐回去,屁股往后挪了挪!

姓袁的拱手一一行了礼,又回头给张玉英再请一道安。

张玉英心下好奇,问道:“这位壮士,似乎从前见过?”

姓袁的笑道:“我乃岐山巡山司弥将麾下的副把总袁峰,上次在荷香县与岐山交叉处,与夫人大小姐有一面之缘。”

张玉英恍然大悟,忙站起来回礼道:“原来是袁大人,还未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袁峰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机缘进了大营,当不得这声大人。听闻秦兄弟大喜,秦兄弟亲人甚远,我们兄弟几个只好厚着脸皮,来充一充亲人了。”

颜映富赶紧道哪里哪里,又说了一筐客气话,那袁峰才转过脸,却是看向张二夫人。

袁峰笑道:“今日与这位夫人起了龃龉,是袁某的过错,还请夫人原谅一二。”

二舅母哪里敢多说,只讷讷道不敢。

袁峰又道:“不知二位爷与夫人们住在何处?”

颜映富说道:“家中地方小,只好委屈大人们,还有舅兄们去客栈将就几晚了。”

袁峰笑道:“如此甚好,二位舅爷可需得袁某几个,帮着搬运行礼?”

二舅母急急喊道:“你们去住客栈好了,我……我就在这里……”

秦瑞勾唇一笑:“二舅母,这恐怕不方便吧。”

二舅母眉头一皱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入赘,又不是……”

张玉英手往桌上一拍,冷笑道:“家中地儿太小,香香与小寒年岁不小了,与表哥们一处也不像话!虽则我女婿是入了我们家门,但我是出嫁到颜家来的,亲戚里道,毕竟不是自家人,二嫂可别想岔了!”

二舅母气结,只眼瞅着那袁峰人高马大,拳头都快抵得上茶壶那么大了,便默默地也不敢做声。

秦瑞见状,笑道:“两位舅舅也难得过来,便让我岳母与他们好生说说话。阿满,你且先送袁大哥他们住下。”

袁峰拱了拱手:“行,左右也近,有什么事儿说一声,兄弟们便来给你撑腰了。”

说罢,又深深看了二舅母一眼,冷哼一声方转身离去。

这架势,大有他们是秦瑞娘家人的模样。只香香暗道,这不是给秦瑞撑腰的,而是怕她难堪,给她撑腰来的。

袁峰几位一走,二舅母就抱怨道:“呔,这是什么人呐……”

香香笑道:“这也没办法,若秦瑞不认识那么些人,咱家生意还吃不开呢!”

小寒亦点头说道:“那可不是?一般村夫,怎比得上我姐夫这般能干?”

二舅母深觉她俩一唱一和,就是瞧不起自己那个大儿子,但她也没证据,只憋了一口气在心中。

大舅父说了会子话,说道:“叫孩子们去院子里玩玩吧,免得拘束。”

二舅母一听,忙用力将张翠红拉了一把,张翠红畏畏缩缩的低着头,默不作声跟着自己嫂嫂往外走。

于是秦瑞张兴胜带头,带着小辈们出了正厅,男儿去了前院,女人则去了后院。

小寒一把拉住铃儿说道:“我们姑嫂说话,你也不用伺候了,只守着妹妹一个人就行,小心些,明日我姐姐大婚,可不能碰坏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张翠红羞得脸通红,她亲嫂子撇撇嘴,没做声,一个人跑到树荫下乘凉去了。

大表嫂岑氏只当没看见,拉着香香小寒,边走边说道:“你们家我还是头一回来呢!”

香香笑道:“我们搬来湛州也没多久,对了,表姐没空来吗?”

岑氏脸一僵,含糊道:“要来的,估计明日才能来……”

香香略略失望,说道:“哦,那岂不是到了都很晚了……”

岑氏打起精神说道:“嗨,无事无事,她也是被家事牵绊了嘛!”

小寒凑上前问道:“听闻表姐有了身子,明天赶赶忙忙的,要不要紧啊……”

香香有些尴尬,大表嫂也是身怀六甲,如今已然七个月了,因着当时人多,她们也没有格外关怀些,小寒这样,似有些只关心表姐的样儿。

岑氏并不介意,只摆摆手,将话题引到自己肚上,说道:“人家说这胎,是个女胎……你们大哥还好,就是我婆婆不大高兴,总是催我上香拜佛,或者去乡下找些神婆什么的……”

香香也不好多说,只劝道:“大舅母说话不好听,总是个好心,嫂嫂就别与她计较了。”

岑氏瞧着不远处的堂弟媳妇,不屑的撇撇嘴,拉着香香小声说道:“你们不好奇吗?今日二婶这样听话,竟没闹腾一场?”

小寒忙不迭点头说道:“我早就好奇了,大表嫂,二舅母好似很怕那个袁大哥似的。”

岑氏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可不晓得,本来你爹娘安排了车马去接,二婶一路嫌弃车马不够华丽,还闹腾说我家的车马比她家的好。我公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们换换,结果又说我们没安好心……”

小寒啧啧数声,叹道:“别怪我不敬长辈,就二舅母那样的,我呸……大表嫂,也真是苦了你了。”

岑氏立刻奉为知己,将小寒挽住说道:“我可算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无非是怪你们表哥,猪下水都不给他家留一点,我呸……倒是那边那位,嫁进她们家,可没啥好日子过咯……”

她头往二表嫂那边一点,香香与小寒自然明白她说得意思。

岑氏见小寒格外捧场,忙又说道:“反正赶了半天的路,只听到她怒不可遏的吹牛,说原先她瞧中的媳妇是香香,还说什么差一点,你家的产业都归他们家了,有钱有势什么的……

只那一位也不是好相与的,婆母她不敢欺负,只可劲儿去拧张胜中,啧啧啧,可怜二弟傻兮兮的,一个劲儿吵嚷。后来我公爹听不下去了,将二叔训斥一顿,二婶这下不高兴了,上天入地的闹腾,说是就是我公婆从中作梗,才叫香香你没嫁到他们家去……”

小寒咂舌道:“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香香问道:“那她是怎么惹着那位袁大人的呢?”

岑氏笑道:“当时咱们到了荷香县,住在客栈里,她又骂骂咧咧说是你们小气,荷香县有宅子不让咱们住。然后又辱骂秦瑞,说他定是脸如□□一般,才肯入赘到你们家。正巧那袁大人几个也是住店,听到秦瑞的名字,当即火冒三丈,拎起二婶往凳子上一扔……”

小寒想了想那个场景,噗嗤笑道:“真是刺激……”

岑氏点头说道:“自然,别看她平日耀武扬威,撒泼是一把好手,看到袁大人几个彪形大汉,立刻息了声,大气都不敢出。二叔从来就怂,最后还是我公爹出面说好话,人家才没怪罪。”

香香抬眼看看树荫下的二表嫂,她胖胖的身子坐在椅上,看样子就要把椅子压塌了一般。

岑氏见她看,又道:“你可别心疼她了,等闲人家,谁肯把女儿嫁到二叔家?自她来了,二婶家可算是鸡飞狗跳,一日都不得闲……”

话未说完,只听不远处砰的一声,没一会儿就见铃儿慌慌张张,从香香小寒的院里跑出来。

小寒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迎上去问道:“铃儿,发生了什么事?”

铃儿眼中满是委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寒怒瞪一眼说道:“姐姐与我都在这里,你是我们的丫鬟,还怕旁人不成?”

铃儿慌张道:“小寒姑娘,香香姑娘屋门口,那个蓝花底的瓷瓶,碎了……”

也难怪铃儿这样慌,香香平日吃穿都不甚讲究,屋内也甚是简洁。那尊瓷瓶,却是张玉英去远山寺上香时,给香香卜命,大师特意让她采买的,据说价值不菲啊。

小寒勾头一瞧,正瞧见张翠红倔强的站在里面,眼神看向她,全都是恨意。

岑氏一瞧,斥道:“翠红,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来做客的,你是来捣乱的吗?”

张翠红立刻低下头,一副鹌鹑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铃儿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我也说了,就叫她在园子里玩,她偏要去姑娘屋里,我不让进,她趁我不注意,跑去小寒姑娘的屋里,被我好劝歹劝劝出来,还没注意,她转身又往香香姑娘屋里钻……”

香香冷冷的看着张翠红,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可怜的模样。连小寒都怀疑,刚刚那眼恨意,是不是她瞧错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正厅,颜映富带着大家赶过来。

二舅母一溜烟跑到张翠红面前,一副慈母模样说道:“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你说说话啊!”

张翠红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喊道:“娘,娘……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二舅母万分心疼,忙搂着她说道:“你给娘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张翠红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想四处走走,小寒姐姐非要这个人跟着我……还说姐姐们的屋里有好东西,逗我进去看,我不肯,她就推我。我没办法,只好跟着她往里走,不小心碰到那个瓶子了……”

铃儿大惊失色,说道:“你怎的说谎?分明是你自己非要进姑娘的屋子,我不许,你还要往里钻……”

张翠红哇哇哭得更凶了,只再不肯说话。

二舅母怒极,回头便要打铃儿。小寒忙将铃儿拉到身后。

二舅母冷哼道:“一个小小的丫鬟,不好生服侍主子,还蹬鼻子上脸?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小寒怒道:“我家的丫鬟,你有什么资格教训?”

二舅母嗤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别以为我小姑子心善,收了你做养女,你便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丫头片子不敬长辈……”

香香冷冷的看着她,勾唇一笑说道:“钱叔,恐怕还得你跑一趟,去客栈请袁大人他们过来一趟。”

二舅母一滞,小声说道:“难道袁大人来了,就能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人吗?”

香香只掸掸身上压根都没有的灰,冷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明日便是我大婚之日,闹到官府也不像话。但那尊瓷瓶,是我娘亲特意求来的,保佑我一声顺遂,如今因着你女儿的差池,瓷瓶碎了,我自然得找个大人物来给我评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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