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温岳来钟声已经轻车熟路了, 让司机找个地方吃饭, 他一个人进了电梯。
最近钟声变化很大, 各种教室会议室都重新装修过，连电梯都统一换了，是和顾氏战略合作的一家。顾灼灼喜欢他们家的设计，厢内是白色的, 各处细节都很人性化。
当初他顶着压力单独签了这个小众公司，三年过去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业内龙头企业。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 钟声本来的电梯年限还没过半，就花钱换了。
温岳先去了哈图的办公室，实习生说他们在会议室，他又调转方向，上了一层。
一号会议室很大, 白色椭圆长桌，能坐下三十人。前方投影占了整面墙, 视频被暂停了, 温岳扫了一眼, 是不认识的人。
他的推门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顾灼灼一句“不行”说到一半, 看到他眼睛陡然亮了，像坠进一颗星星。
那一瞬的变化极其短暂, 却让温岳心中微动。
克制住旖念, 他朝众人笑了笑, 从众人身后走向顾灼灼。
顾灼灼旁边一个女职员红着脸识趣地站起来，抓起资料跑去桌尾坐了。
“来得好早，天还没黑呢，”顾灼灼有些吃惊：“最近不是忙吗？整装的合作商定下了？签的谁？”
“悦居，早上签完了。”温岳说：“没事就早点来了。”
“嗯，”顾灼灼高兴起来，听了两耳朵别人的说话声，又侧头小声问：“那你晚饭吃过了吗？一会儿要不我早点溜，我们去吃饭？别把你饿着了。”
温岳有些无奈，捏住他的后脖子把他转向前方：“你好好开会，我不饿。”
“你饿。”
“我不饿。”
“那我饿。”顾灼灼坚持地转头看他。
温岳看看他，停了几秒，找了某个人说话的空隙，出声道：“大家加班辛苦了，灼灼给大家叫了颂春楼的外卖，一会儿先吃点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众人：“！！！”
颂春楼，竟然还送外卖！？
钱博学话说到一半，卡了半天，才在欢乐的气氛里想起了后半句：“但是……但是他带不起任何收视……观众一看就是没规模的小破剧……”
这说的是裴思余。
温岳来之前他们正在讨论裴思余能不能当男主的事。会议室里有十人参与了试镜会的评分，裴思余是今天得分最高的，但在做决定时，支持和反对的人数竟然对半分了。
好几人认可了他和这个角色的契合度，却在其他方面的考量上扣了分。
钱博学的话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也是某种现实。
青春校园剧，请有名气的偶像参与能保证基本盘，不至于翻车，反正拍得再怎么烂，也有粉丝会看。
钱博学加重语气：“像现在这样全部启用新人，宣传的时候都不知道打什么旗号，万一扑了，就是血本无归啊！”
顾灼灼终于把注意力从晚饭吃什么上收了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说：“本钱是你掏的吗？”
钱博学愣了愣。
“是我在掏钱，要赔了是我赔，”顾灼灼说：“别忘了你们几个比赛的内容，是投资回报率，不是让一千万变成一千零一万的方法。”
“…………”一片寂静。
“市场定位还用我教吗，要是走粉丝路线，什么星云少年团july少女的也不够看，有本事你把其星叫来演，那我也同意。要是走口碑路线，就照最合适的来，才能做个像样的作品。”
气氛有些尴尬，顾灼灼不仅不笑，反而又砸了重重一锤：“你们知道钟声为什么会混成现在这样吗？”
钱博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顾灼灼冷酷道：“因为你们太蠢，还把观众当傻子。”
钱博学：“…………”
“咳咳。”哈图清了清嗓子，示意脸色涨红的钱制片坐下，大声问：“还有谁反对吗？有的尽管说啊，我们讨论，友好交流，互相听取意见，绝对不是要搞一言堂！”
大家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心想这还不一言堂吗！？
“不过，”顾灼灼一说话，刚刚的反对派都一个激灵，害怕地想还要说什么……
就听他缓和语气：“不过钱主任的话也有道理，主演怎么能一点名气也没有呢？”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他。
“所以，艺人经济部好好培养，争取让他这个裴思余没播先火。”顾灼灼一锤定音。
“等等、”艺人经纪部的总监满头大汗站起来：“顾老师……那个裴啊不是咱们的艺人……”
“签过来不就是了嘛！”造型师姐姐笑眯眯地说：“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那群小家伙一看就被公司放养的，勾勾手指就来了呀。”
总监的嘴闭上又张开，又闭上又张开，像一条张口结舌的鱼。
顾灼灼笑了笑：“别强买强卖，还是要问一下。”
“………………好。”总监不敢再问怎么问……忍气吞声地坐下，不由看了哈图一眼，心情惆怅。
曾经他热衷和稀泥，以为保住自己的位子就算，任由副总监和经纪人们勾心斗角。
结果曾经落魄的哈图现在风光了，自己这个总监沦落成一个传声筒。
叹气。
校草暂时定下来，林西和彭英杰的角色也毫无争议的定了。一个书呆子，一个体育生，还挺像的。
大家看试镜录像看得还挺高兴的，自家新人表现得就是比别人好，长脸。
没一会儿，颂春楼的饭到了，门还没开就闻到香气。会议暂停，大家收拾桌子给饭腾出地方，热热闹闹摆满，有年轻小姑娘到处找合适的角度拍照，才准他们动筷子。
“这么高兴？我平时饿着你们了？”顾灼灼拿着筷子哭笑不得。
“这是颂春楼啊！”几个小姑娘都顾不上地位尊卑了，照片咔嚓咔嚓地拍。
颂春楼是江城名店，做中式菜点，逼格高且贵，更别说送外卖。顾灼灼不是没吃过，只是觉得一般，也没当回事，这会儿看见大家那陶醉的样子，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等他夹了一个蛋黄流沙包，咬了一口，才觉得确实很好吃。
“我以前怎么不觉得好吃？”顾灼灼纳闷的戳包子，看看温岳，又看看包子。
温岳失笑：“可能是你不喜欢那个环境。”
顾灼灼一边吃一边回忆，自己在那儿吃的不是饭，是虚与委蛇。
顿时懂了。
饭间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吃饱喝足又继续开会。
定好校草的事，另两个制片主人也来了。
做贺岁电影的张应提了个要求：“顾老师，听说您有进我们组的打算……”
“？”顾灼灼愣了愣：“你听谁说的？”
“没有谁没有谁，就是，嘿嘿。”
张应一张胖脸，笑起来很有福气，他在庞龙息和钱博学中间成天受夹板气，整个人气质也挺窝囊的。
顾灼灼有点烦他这说话半天不上重点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要说什么，直说，难道我还会骂你吗？”
众人心道：……你骂少了吗！？
“是这样的，嘿嘿，”他舔了舔嘴唇：“您能不能……来我们剧组……”
“演谁？”
“谁都行！”张应道：“您要么试试那女儿的小男朋友？”
“不。”顾灼灼冷酷道：“我适不适合喜剧，你还不知道吗？”
“这……”
张应愣了愣，和庞龙息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愣神。
顾灼灼眯起眼睛，奇怪地看他们：“怎么，我可从没说过我要参演，你们有的是预算，尽管请人试镜就是了。但最终的名单我要看，终试我也要在场。”
张应回过神：“哎，那个，咱自家就有不少好演员，只是没机会，没名气……有几个我看剧本的时候就想好了，能不能……”
“能。”
“哎！”张应喜笑颜开：“那个，男主角，就是中年爸爸，我打算让任高远上……”
顾灼灼心里暗笑一声，想着任高远比温岳也大不了两岁，竟然要当中年爸爸了，面上不动声色说：“好啊。”
说罢转向庞龙息：“庞主任，你呢？”
会议室里走了一半人，还有一半做着事，时不时看他们说话，表情复杂。
庞龙息一脸胡子，情绪不像张应这么外露，摸着手串笑说：“小顾老师看来也不想演我的剧了。”
“没有不想，”顾灼灼无奈：“但是我不合适。”
《雾影阁》的男主角是个智慧且儒雅的青年，故事开始时已经快四十岁了，顾灼灼的确不是最合适的那个。
庞龙息有些失望，还是那个原因，谁都想自己的剧有个有号召力的演员来扛把子，不然一水的默默无闻，看着就是扑街之相。
他们钟声最有出息的就是顾灼灼了，鸣金播出后知名度肯定大涨，当招牌足够了。
可惜招牌他不想当招牌。
“主角不行，配角可以客串啊。”顾灼灼说：“怎么都垂头丧气的，随便给我个角色，不是一样可以宣传吗？”
顾灼灼喝了口水：“我都想好了，校草里有个回母校演讲的学长，雾影阁里人更多，讲究点给我个大侠，至于张主任你的合家欢……吃瓜群众可以吗？”
“！！！”坐在最远处的钱博学大惊：“你怎么能回头演这些？”
顾灼灼脑袋上冒了个问号，哈图咳了两声，插嘴说：“行，就这样，别说了。”
很多演员为了自己的身价，能演到男主，就不会再回去演男配。
但顾灼灼性质不同，公司的剧他只是帮忙，没什么问题。
哈图知道，顾灼灼并不真的很在乎个人的发展。
身价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是最无用的，更重要的反而是自由。
会议室里沉默片刻，几个制片主人也逐渐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吭声了。庞龙息觉得有些尴尬，他们几个莫名陷入了小人物的思维定势，实在脸红。
他打起精神，拿出一个u盘给放投影的小姑娘：“小顾老师，既然你不想演的话，我有个推荐的男主人选。”
顾灼灼正有些郁闷的靠在温岳身上，闻言抬头：“嗯？”
“怕你不同意，我特地剪了些他的电影片段，你看看就知道了，真的很有我的男主的气质。”
顾灼灼来了点兴趣。
雾影阁是个古装悬疑剧，男主角足智多谋，却闲云野鹤。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际身上缠着数不尽的谜团，以及年少轻狂时闯江湖闯出的爱恨情仇，神秘而危险。
唉，这么好的角色，要是再过五年这个剧就是他的了，现在还得便宜别人……
嗯？顾灼灼抬头。
投影里传出粗重的喘息，昏黄的色调调和破旧的筒子楼，显出颓废又迷离的破旧感。文艺电影的质感扑面而来，最重要的是这竟然还是个床戏！？
顾灼灼顿时有点尴尬，往旁边让了点，不敢再贴住温岳。又十秒过去，他定睛看屏幕，发现还是个同性恋床戏。
庞龙息的胡子盖住表情，目不斜视地盯着投影，顾灼灼缓了缓，拿出认真的工作态度，正襟危坐看片段。很快床戏结束，□□上半身的男人头发微湿，叼了根烟。
镜头怼上他的大脸，顾灼灼震惊了。
“去哪儿？”男人说。
这台词竟然是英文，而且不是配音，原声就是英文。
但顾灼灼不是震惊这个。
而是这个男人他认识，前不久还一起吃过饭，跟他讲了个想拍红灯区妓|女为救猫身中数刀死亡的导演因为筹拍电影卖房最后妻离子散的故事。
王煦晨啊！！！
过于震惊的顾灼灼没发现，坐在他身边的温岳也一瞬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