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为你
应迦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可真是一个尴尬的画面……
然而秦九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眼看着杜扎将右手收了回去, 他却忽然伸手与那杜扎十指紧扣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 带着淡淡的讥诮。
应迦月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那杜扎一开始也以为是美人欲拒还迎,正面露惊喜之色,可下一秒他却听到了咔咔骨节错位之声,仔细一听, 居然是从自己手上传来的,十指连心的剧痛骤然传来,杜扎顿时惨叫了起来:“啊!!!!”
杜扎连连后退, 痛得险些要晕厥过去,托着已经近乎残废的右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明明只是个女人的手, 却比上了夹板还要惨烈!
应迦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自从被掳到这鬼地方, 这应该是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了。于是发挥了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传统, 上前补刀道:“说了要拿你的咸猪手腌泡菜,你以为我开玩笑啊?”
应迦月心想,我们家大神的手放在现代那可是天价保.金,跟你个汉奸握手都是抬举你了。
杜扎原本想过来找个乐子, 没想到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顿时气上心头, 胸口郁结:“好, 好,敢跟我作对是吧?我就不信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上前就要去掀开秦九韶的帷幕,可还没来得及掀开,就有金兵突然冲了进来,用女真话同他说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将军怎么会突然找我?”杜扎愣了愣,道:“正好,我正要向将军禀报!这个琴师定是个奸细!”
说罢,转身就迈步踏出了房门。
屋内,应迦月傻眼了,心中顿时慌张了起来,拉着秦九韶的袖子焦急道:“大神,怎么办呀?杜扎好像看出来你不是女人了。”
秦九韶静坐在原地,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帷幕,淡声道:“知道就知道呗。”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想到秦九韶聪明一世,却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应迦月急得跟什么似的,快速道:“要是让孛术鲁答哥知道此事,那可就危险了!你还是趁现在赶紧走吧。”
秦九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问道:“对了,你刚才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应迦月俯身在他耳边,悄悄告诉了他竖中指的意思。
秦九韶的脸顿时黑了黑,责备道:“女孩子家,成什么样子,以后不准用了。”
“好……不用了不用了,谁叫他刚才羞辱你呢。”
听了这话,秦九韶脸色一哂,没有说话。
应迦月皱着眉,很是困惑地问道:“他马上就要去揭穿你的身份了,可是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我为什么要着急?着急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秦九韶睇了应迦月一眼,见她还是不解,便明言道:“你刚才不应该对他竖中指,你应该挥挥手,跟他永别。”
“……”
“好了,”秦九韶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她掰扯,只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换衣服?”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换……”
对方沉默了片刻,沙哑道:“听话。”
应迦月目光坚定,没有动摇的意思:“如果是一命换一命的话,我宁愿是我自己。”
“谁说是一命换一命了?”秦九韶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所谓谋定而后动,我同你父亲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里应外合,势必全歼孛术鲁答哥和阿速台这两股水师部队,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我们怎么打?”
应迦月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秦九韶扬眉,冷然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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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扎捂着自己已经半废的右手,走进了孛术鲁答哥的房中,船身晃晃悠悠,导致他的步子也有些不稳,方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措辞,定要让那琴师死无葬身之地!
刚走进去,杜扎便跪下道:“将军,小人有一事要禀告!方才小人遇到……”
话还没落音,头上便响起阴沉的质问声:“杜扎,你可知罪?!”
杜扎愣了一下,舌头都差点打结:“小人,小人不知自己何罪之有啊?”
“念在你也曾经出谋划策的份上,本将军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孛术鲁答哥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过去,放在了杜扎的面前。
孛术鲁答哥身子前倾,问道:“你是汉人,又曾经在贾涉统帅的忠义军中任职高位,想必字写得不差吧?”
杜扎急着要为自己证明,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点头道:“小人会写字的!”
“好,那你就写几个字来瞧瞧。”
杜扎的右手刚才被秦九韶给废掉了,几乎完全提不起笔来,思前想后,便用左手拿起了那支狼毫,趴在地上写起了字。
孛术鲁答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等他写完第一个字,便直接将那份密信甩到了杜扎的脸上,怒骂道:“好你个杜扎,枉我一心重用你,竟敢将本将军周密的计划透露给阿速台!无耻贰臣,叛变了宋廷,如今又叛我!”
他之前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原本还不信,可现在眼见为实,却是不得不信了。
杜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磕的额头上全都是墨迹,求生欲满满道:“将军这是何意?小人实在不明白啊……”
“我手下的人窃来阿速台收到的密信,发现上面全是汉字,知道本将军计划的汉人唯有你一个。”孛术鲁答哥冷笑了一声,“原本想给你个辩白的机会,若是你的字迹同这封信不一样,本将军便饶过你,可你竟然用左手写字,意图蒙混过关!你当本将军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杜扎顿时瞪大了眼睛,联想起来那琴师的笑意,顿时脊背发凉。
他虽然背叛了大宋,可现在也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大金办事,从来没有偷偷送过什么密信。
想到这里,杜扎连忙爬过去抱住了孛术鲁答哥的腿,大喊道:“将军不要被人蒙蔽了啊,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小人是冤枉!小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孛术鲁答哥一剑刺死了——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也染湿了他最后留下的那几个字。
孛术鲁答哥嫌弃地踹开已经死掉的杜扎,皱着眉道:“把他丢到河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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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应纯之正在集结大宋水师,准备与金军决一死战。
天色渐渐黑了,成千上万的火把照亮了深蓝的夜空,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应纯之凝视着前方,那里也是汴京故土的方向,而如今却是金国的属地,一道淮河割开了大宋的江山,不知还能守住几时。
应纯之偏过头问身边的人:“照秦九韶说的办了吗?”
“回大人的话,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应纯之点了点头,正要点兵之际,远处却突然有轻骑掠来,笔直的停在了他的面前,却是刘禀刘统制:“大人,不好了,临安来人了。”
“什么事情这么大呼小叫的?”应纯之皱起眉头,“慢慢说。”
刘禀快速下马道:“史弥远称您驻防楚州多年战功赫赫,特请旨升任您为兵部侍郎兼东经略使,即刻就要去东广上任!”
“即刻?”应纯之一向是个暴脾气,听到这样的旨意便来气,大骂道,“我上他娘的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军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让我去东广?楚州不要了?”
刘禀叹道:“史丞相这是明升暗降啊……”
应纯之毫无形象,破口大骂:“史弥远这个没脑子的搅屎棍,他懂个屁!”
刘禀:“可是应大人,圣旨不可违,若是抗旨的话……恐怕会引起官家的猜忌?”
应纯之摆手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必理会!”
战事一触即发,若是临阵换将,这一仗必败无疑,势必保不住楚州的十万百姓,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再说了,他女儿女婿还在金军的船上呢!
刘禀没有再说话了,只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后。不管怎么样,他只听应纯之一个人的调令。
有人来报:“应大人,那些金军叫嚣的实在难听,前锋的兵士都听不下去了。”
“说什么了?”
“说……说应大小姐现在在他们的战船上,为他们助兴,让将军立刻开城投降,否则……否则就……”后面的话实在太难听,又涉及到应大小姐的闺誉,那人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应纯之仰天长叹,老泪纵横:“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刘禀看着难过,只能安慰道:“秦大人已经去救大小姐了,他武艺高强,足智多谋,一定能把大小姐救回来的。”
应纯之眼眶通红,心痛不已,却还是沉声道:“就算能救回来,她也不能再做我应纯之的女儿了,否则,这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啊……”
将士们听了都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天色越来越暗了,风势也更大了些,旌旗随风猎猎作响。
应纯之看向了远处河面上汹汹而来的战船,目光坚毅,沉声道:“点兵吧!”